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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有瑕疵的身世 第五章

第一部 有瑕疵的身世

第五章

「那是以往,這次不一樣。這次涉及敏感問題,我指控他們非法拘禁政治人物。吉爾,政府也是一個有機體,像所有生命一樣,生存本能是它最基本的特徵。你揍它,它要反擊的。這一次,我出了重拳,它豈肯罷休?」本嘆了口氣,「不過我真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這裡是本·卡克斯頓。」
「可憐的孩子!這個最最可憐的嬰兒!」
「這東西的耳朵跟驢耳朵一樣長。只要把凹下的一面貼在牆上固定好,就行了。」
納爾遜:閣下,我會為您介紹。這以後,您得另請醫生,照顧您的……被監護人。
「設想火星人對人類窮凶極惡,毫無善意——事實上確實存在這種可能,他們將掄起怎樣的大棒對付人類?我們無從知道。有了史密斯居中調停,第一次星際大戰也許就沒有爆發的必要了。儘管這種可能性不大,但當局絕不敢完全不加考慮,等閑視之。從政治的角度說,在火星上發現生命是個新情況,他們還沒能琢磨出個道道來呢。」
「你可以把這玩意兒放進烤箱去烤。」
史密斯:(沒回答)
「沒錯,可是——現在畢竟不是十五世紀呀,本。」
秘書長:哦,我相信我們能對付。記得我年輕時搭便車遊歷整個巴西,出發時一句葡萄牙語不會。請你給我們作介紹,然後迴避一下。
「他們能做什麼?」
「本,人們為什麼要爭奪那麼多的權利啊?」
「看過報紙了嗎?」他用正常的聲音道,「我先梳洗一下,等我的時候看看報吧。」
「再見!」吉爾掛斷電話。過了一會兒,她平靜了些,決定不朝本撒氣——這出把戲實在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至少超出了她的。政治那一套,她碰都不該碰。
秘書長:該死!這麼長時間了,才教會他這麼點英語!聽著,孩子,別擔心。讓我抓住你的拇指,在這張紙的下端按個印就行了。右手,把右手給我。啊,不,彆扭來扭去!別動!我不會傷害你的……大夫!納爾遜大夫!」
秘書長:抱歉,大夫,真的很抱歉。我現在還不能接受你的辭呈——這事咱們以後再談。現在,請介紹我們認識吧。
史密斯:是。
「一點不錯。他佔據了火星,在那兒的居留時間達到了法律的要求。史密斯就是火星的國王、總統、它的全體公民,隨你怎麼說都行。如果『勝利者號』沒在火星上留下人員,史密斯對火星的所有權還可能到期作廢。他畢竟離開火星,來到了地球。但『勝利者號』留了人,延續了對火星的佔領。史密斯用不著和『勝利者號』留在火星上的人分享主權,那些人只能算移民,直到史密斯授予他們火星公民權。」
納爾遜大夫:有人想跟你談談。
納爾遜:請允許我最後提醒您一句,閣下,說話時最好使用簡單的詞。
「嗯……先給我吧,我想想看。」
秘書長:我不需要翻譯,你說過,史密斯懂英語。
「我是吉爾,我想見你。」
秘書長:是嗎,大夫?對不起,恐怕我只能堅持。
「蛾子為什麼要撲火?還有,如果說『火星之主'的名分只是名義上的,史密斯手裡的巨額金融資產卻是實實在在的,其重要性不在『火星之主』的名分之下。聯邦法庭可以剝奪他『火星之主'的名分,但他對『萊爾推進器』的各項專利和環月公司股票份額的所有權,我看是任何力量也撼動不了的。他若死了,情況會怎樣呢?不用說,會突然冒出成千上萬個堂表親戚。但自然科學基金會對付這些吸血蟲太有經驗了,他們多年來乾的就是這種事。最可能的結果是這樣:如果史密斯死去,而且沒有留下遺囑,那麼他的財富會轉歸公有。」
「間謀的好幫手,自從人類學會在酒里下催眠葯以來的最佳工具。微型錄音機,發條驅動,反竊聽read.99csw.com探測器發現不了。內部完全塑料封裝,從空中計程車扔出去也不會摔壞。它發出的信號非常微弱,跟手錶差不多,又經過屏蔽處理,不會暴露,能持續工作二十四小時。之後只需取出磁帶,另插|進一盤即可。磁帶里附有新發條,封裝在一塊兒,又能繼續工作二十四小時。」
納爾遜:再見,閣下。再見,孩子。
本蹲下身,替吉爾穿好鞋。站起身後,吉爾雙手捧著他的頭,吻了他一下。「親愛的本,這事不會有什麼好果子的。還有,我以前從沒想到你還是個犯罪分子。但你的牛排倒烤得挺不錯——前提是由我選定烘烤程序……如果哪天我還能用什麼事要挾你一把,讓你再向我求婚,說不定我真會嫁給你的。」
瞭望哨
多數錄音片段記錄的都是如何給史密斯進食、擦洗、按摩一類的情況,以及在標記為「納爾遜大夫「和一位標記為「第二位大夫」的人指導下進行的行走訓練。
秘書長:那我們換一種說法。火星本不屬於你,對吧?
「可是,我怕再進那間病房。」
吉爾一看,所謂的「報紙」其實是根據第一盤竊聽錄音帶整理出來的錄音稿。各段文字前均標有說話人。不能確定身份的,標「第一人聲音」、「第二人聲音」等字樣;能確定身份的,直接標出說話人的名字。抬頭處寫著一行字:「所有聲音均為男聲」。
「在律師眼裡,二者沒區別的,吉爾。如果聯邦法庭裁定『拉金裁決'繼續適用,那麼史密斯就會擁有價值億萬美元的權益。如果他將這些權益讓給當局,就意味著道格拉斯秘書長將主宰一切。」
「老鼠?啊呀!不得了,我要換病房!」
「不管用。你為什麼老在柜子那兒搗騰呢?有什麼不對勁嗎?」吉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才咽下去。「老鼠。」她回答道。
「天哪,本,我倒是想,可是——」
「我當然會這麼想!你剛讀的那篇專欄文章是我九小時前寫的。當局挨了這一拳,不反踢一腳才怪呢。」
「我想是吧。」
秘書長:那就好。有什麼要求,只管提出來,我們希望你快樂起來。現在,我這兒有件小事要請你幫我。你會寫字嗎?
「但進它隔壁那間房沒問題,對吧?」
「想退出嗎?」
「又是一個我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史密斯的父母來自聯邦的兩個成員國,而他本人卻生於聯邦之外……這一點,對決定那批股票、專利歸屬權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史密斯本人倒肯定覺得無所謂,他連股票與車票的區別都鬧不清。結果如何,全看誰能把他攥在手裡了。他可是個風險人物,我敢說,就連最著名的保險公司勞合社,恐怕也不敢為他辦理人身保險。」
秘書長的聲音沒有再出現,納爾遜的也沒有。但吉爾自己能猜到。根據食堂里聽到的小道消息,她估計,史密斯又自閉起來了,像得了僵直性昏厥症。下面的錄音稿還記錄了兩段對話。其―:沒必要這麼小聲,反正他聽不見。其二:把盤子端走,醒來后再喂他。
「我從不關心政治。」
諸如此類的話還有許多。吉爾明白,本是想要激怒當局,逼他們現形於公眾視聽之下。吉爾隱隱感到,這樣叫板當局,挑釁權力,是要冒很大風險的。不過她一時尚不清楚危險有多大,將以何種面目出現。
「你是說,他們要謀殺他!」
「你跟我在一起。要是事情當真棘手起來,單憑這一點就足夠了。」
納爾遜:不完全是,但——
這時,本從裡屋出來,手裡又多了幾頁新整理出來的錄音稿。但他沒給吉爾,只問:「餓了嗎?」
納爾遜:不,九九藏書不!他是想問你問題。
眾所周知,監獄與醫院有一點是相同的:進去容易出來難。就身自由而言,病人的境遇往往連犯人都不如。犯人尚可求見律師,要求公證官,請求人身保護,並在公開的法庭上要求警方出示監禁理由。
「我滔滔雄辯時別打岔。以道格拉斯為首的多數派是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一夜之間就能分崩離析,比如其中的巴基斯坦,只需一個噴嚏便會拔腿就逃。如果來一次不信任投票,道格拉斯極有可能被轟下台,滾回去做他的廉價律師。火星來客既能成就他,也能毀滅他。你願意偷偷把我弄進去了嗎?」
納爾遜:可這位靈老希望聽你說。你同意他向你提問嗎?
史密斯:感覺好。
「別跟律師說什麼荒唐不荒唐。小事謹慎,大事糊塗,這可是法學院的必修課。再說還有先例。十五世紀時,羅馬教皇下詔將西半球授予西班牙和葡萄牙。沒人在乎那兒居住著擁有自己法律、文化和財產的土著印第安人。教皇的特許可不是一紙空文。看看地圖吧,注意南美洲哪些地方操西班牙語,哪些地方講葡萄牙語。」
「我會被關進女修道院的。還有咖啡嗎?」
「嗯……也不會太嚴厲,無非找三個醫生開一張精神病證明,然後將你扔進精神病人專用的軟壁小屋關起來,隔十年八年的才讓你寫一封信——如此而已。我擔心的是,他們會怎麼處置他?」
「可是,本,無論怎麼說,肯定只能這樣做。一個人擁有一顆行星,這也太……太荒唐了!」
「謝謝。」吉爾接過報紙時,本指了指報紙的一篇專欄文章,然後拿著錄音機走了。那篇文章的作者正是本自己。
第二天換磁帶也很容易,病人還沒醒來。等她醒來時,吉爾已經在椅子上坐好了。吉爾給病人講了段病房的小道消息,輕易便矇混過關。
「別坐床上,小夥子們。」吉爾厲聲道,「需要椅子的話,我們會找人搬來的。」衛兵不情願地站了起來。吉爾走了,一路上竭力控制哆嗦個不停的雙腿。
二人站起身來。吉爾伸了個懶腰,道:「哎喲喂,我這把老骨頭啊!別管咖啡了,本,我明天事情多。送我回家好嗎?還是叫輛空中計程車吧,安全些。」
換下來的磁帶通過郵寄送走了。郵政系統似乎比間諜那套鬼鬼祟祟的把戲安全得多。第三次更換磁帶時遇到了一點麻煩。那天她等了很久,直到病人睡著后才動手。可剛一爬上椅子,病人就驚醒了。「哦,是你呀,博德曼小姐。」病人招呼道。
「為什麼?」
納爾遜:禮節性地打個招呼。馬哈邁德說,可以譯為「我不過是個蛋」,大致是這個意思吧。表示友好。孩子,以成年者的方式說話。
下面寫著「新聲音」,本劃去這三個字,改寫為「秘書長道格拉斯!!!」
秘書長:(插話)我是干律師的,對醫患法學也略知一二,所以別跟我來那套「醫德」之類的鬼話。這個患者本人指定你為他醫治嗎?
這所謂的「病」恐怕是因金錢而起的吧?或者(讓我們說得委婉些)是政治的需要?
秘書長:他有機會自己選擇醫生嗎?我表示懷疑。他被置於政府的監護之下,所以我相當於他的親人,這是事實,也是法理。我希望單獨與他談談。
史密斯:(停頓)誰?(本批註:史密斯說話前總伴隨停頓,無一例外。)
「強盜最後總會把自個兒的姘頭娶回家,對嗎?你們是怎麼叫的,『情兒'?」她急匆匆地走了。
「我的求婚提議仍舊有效。」
秘書長:那——按個拇指印也行。我想給你讀一份文件,這裏面有很多法律術語,簡單說吧,就是——你同意,鑒於你離開了火星,你自願放棄——就是不要了——你在那裡可能擁有的一切權利。聽懂了read.99csw.com嗎?你把那些權利交給政府,讓政府替你管理。
「真夠熱情的!」
第二位大夫:有什麼事嗎,閣下?
那麼,究竟是誰在替火星來客說話?又是誰命令武裝士兵看守他?他究竟得了什麼可怕的怪病,既不能探視,又不能採訪?現在請你回答,秘書長先生。什麼「身體虛弱」,什麼「超重疲勞」,統統站不住腳。真要是上述原因的話,一位體重九十磅的小護士便足以勝任看護工作,何勞全副武裝的警衛?
「這麼做不明智吧。」本慢吞吞地說。
「你指的是自由世界聯邦,還是美國?」
「對不起,寶貝兒。我不知道我的寓所是否被人監聽,不過我想,我會監聽人家,人家也會監聽我的。同樣,我寓所附近的計程車也可能被監聽,當然,只是可能。要知道,特勤部的眼線無處不在。可這一輛——」本拍了拍屁股下的座墊,得意地說,「他們總不至於把成千上萬的計程車統統監視起來吧。這一輛是隨意挑的,應該是安全的。」
史密斯:「寫字」?什麼叫「寫字」?
秘書長:納爾遜那樣說的?該死的!做點什麼!快採取措施搶救,給他做人工呼吸,打強心針。別站在那兒不動呀——你沒見他快死了嗎?
秘書長:謝謝,大夫,回頭見。
「你的意思是,他不會有危險?」
「馬馬虎虎,就是背疼得厲害。」那女人沒好氣地咕噥道。
「真沒有。我替你揉揉背吧,翻過去。」
史密斯:我教不了靈老。
吉爾嚇呆了。「你好,弗里奇利太太,」她好不容易才擠出回答,「睡得還好吧?」
「會爆炸嗎?」吉爾緊張地問。
助理醫生:我想沒必要採取任何措施,閣下。別管他,他會醒過來的。這是納爾遜大夫的老辦法。
「你為我設想的這些前景真是夠美妙的。謝謝!」
納爾遜:這邊請,閣下。我讓馬哈邁德在一旁給您翻譯。
(雜音。)
「你瞧,寶貝兒,不是——」
史密斯:有。
「哦。找找我的鞋在哪兒。你別上樓頂送我,越少讓人看見我們在一起越好!」
「擁有這東西本身就足夠送你進牢房度個假。戴上手套再碰它,別讓人發現你有這玩意兒。」
「真是難以置信!」
「真沒有嗎?」
「我不怕,把竊聽器還給你以後,我就不怕了。」
史密斯:我不知道。我是被靈老們送來的。(一連串無法分辨的聲音,像牛蛙和貓打架。)
吉爾點頭,無聲地掏出錄音機,遞給他。他的眉毛吃驚地一挑,但什麼都沒說,只遞給她一份《郵報》下午版。
錄音稿看完了,吉爾倒回去再讀一遍。
吉爾眼睛都瞪圓了,說道:「要不是我喝得太多了,本,我敢發誓,你剛才說整個火星都是那個病人的。」
納爾遜大夫:他是我們的重要(下面無法聽清,疑為火星語),是我們最老的「靈老」。你同意和他談談嗎?
「正經點兒。」
偎在本的懷裡以後,吉爾的心裏踏實了許多。本真是個可心人兒,也許她真該嫁給他。她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被他一把捂住嘴。本悄聲道:「別說話,我也許被監聽了。」
但還有一部分內容與護理、訓練無關。吉爾把這段重新讀了一遍:
空中計程車開始了降落前的盤旋。吉爾終於打破沉寂,問道:「本?假如那病人死了,情況又會怎樣?」
「我去瞧瞧。」
史密斯:(聲音無法分辨)
納爾遜:這個,既可以說他懂英語,也可以說他不懂,閣下。他知道不少單詞,不過,按馬哈邁德的說法,他缺乏整合單詞所需要的文化背景。因此,他的話常常很難理解。
「餓死了。」
吉爾一把擰下錄音機,塞進口袋。她跳下椅子,連聲安慰道:「不,不,弗里奇利太太,我只是檢查一下,看有沒有老鼠洞,結果什麼都沒發現。」read.99csw.com
秘書長:他說什麼?
他們默默地走到樓頂停機坪,上了一輛空中計程車,一路無言,直飛到亞歷山大廣場降落,在這兒換了輛車。本選的是一輛掛巴爾的摩牌照的空中計程車。起飛后,他把目的地設為馬里蘭州的黑格斯敦。直到這時,他才放心地說:「這下可以大聲說話了。」
第二位大夫:納爾遜大夫?他走了。他說,您把他辭了。
吉爾長出一口氣,「不。」
「走,去殺頭牛來吃。」
「可就算隔壁那間,我要是進進出出,最後肯定會被發現。本,我還知道另一間病房,在另一條走廊,但與他的病房有一堵牆是共用的,安在那裡行嗎?」
「但卻完全合法,寶貝兒。現在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對史密斯感興趣了吧?明白當局為什麼要把他藏起來、不讓他見人了吧?他們的所作所為是非法的。史密斯不僅是火星的主人,同時也是美國公民,是自由世界聯邦的公民。而法律禁止剝奪一個公民——哪怕他是一個罪犯——與外界接觸的權利。還有,有史以來,凡拘禁來訪元首(他確實是位元首)禁止他與公眾見面,尤其是與新聞媒體人士(也就是我本人)見面,都是不友善的行為。你仍舊不願偷偷把我弄進去嗎?」
納爾遜大夫:感覺怎麼樣,孩子?有力氣說話嗎?
「唉……吉爾,這個問題已經攪得我好幾夜睡不著覺了。我最合理的結論是:史密斯一旦死亡,他對火星的主權將自然消失,而『勝利者號』在火星上的留守小組可能聲稱他們對火星擁有主權——但我幾乎可以肯定,這些人在離開地球之前,當局便與他們簽署了協議。儘管『勝利者號』屬於自由世界聯邦,但這個協議很可能會將火星事務的控制權交到道格拉斯手中。真要這樣,道格拉斯就可以在很長時間內繼續執掌大權。但還有另一種可能:無論史密斯是死是活,對一切都沒有影響。」
史密斯:是。
「好姑娘!」燈光一閃,他向上瞥了一眼,「準是你的計程車。我進去取竊聽器時打電話叫的。」
秘書長:那你為什麼反對呢?來來來,介紹我跟他認識,這件事就這樣。我們爭個不休,只怕你的病人會不安的。
納爾遜:哪裡,可是——
納爾遜:閣下?我還是陪著病人為好。
史密斯:(長長的停頓)聽不懂。
納爾遜:這邊請,閣下。孩子,這一位,就是想見你的人,我們地球的靈老。
納爾遜:〔遲疑良久,生硬地)閣下,如果您這樣說,我只好辭職,不再擔任他的醫生。
「你一直在跟當局唱對台戲,也沒見人家把你怎麼樣呀。」
秘書長:別這樣,大夫,我並沒有質疑你的醫術。可你總不能不讓母親與自己的兒子單獨會面吧,對嗎?你以為我會傷害他嗎?
史密斯:(長久的停頓)我很高興。靈老說話,我聽、我成長。
吉爾不覺打了個寒噤。「本,你該不是說,他們會……」後面的話,小聲得聽不見了。
「『拉金裁決'對火星也許根本不適用。因為,當年的月球無人居住,而今天的火星情況不同——上面有火星人。如何對待火星人,目前的法律一片空白。但出於現實政治的考慮,聯邦法庭仍可能裁定,對於一顆被非人類種族佔據的行星,人類的居留不說明任何問題。那樣的話,人類在火星上的任何權益均需從火星人處獲取。」
「聽你的。」
「既然非見不可,那——來吧。」
「啊?為什麼?」
秘書長:噢,我會的。
秘書長:天殺的納爾遜大夫!
話又說回來,病人與親屬的相見還是允許的——但今日之火星來客卻沒有這種待遇,因為,他似乎是沒有任何親屬的。命運多舛的「使者號」的宇航員們在地球上幾乎沒什麼親屬。即使這個「鐵面人」——對不起,我是說,這個火星九九藏書來客——真有親屬來維護他的利益,數以千計的記者也一直未能查實。
本·卡先斯頓
「好吧,雖然其實天還不晚。」他走進卧室,不一會兒拿了個打火機大小的東西出來,「你真的不肯把我偷偷弄進去?」
「平時我也沒太注意心臟跳動的事。」
「啊?本,你把我嚇糊塗了。要是被抓住,他們會怎麼處置我?」
秘書長:嗯……我們再試一次。你願意留在這兒,對嗎?
「應該關心,政治的重要性並不亞於你的心臟跳動。」
安裝竊聽器的過程輕而易舉。隔壁走廊那間病房的病人卧床不起,吉爾常常過去跟那人聊上幾句。她把錄音機貼在一個壁櫃頂上的牆上,嘴裏還抱怨著清潔女工從不打掃壁櫃的擱板。
「一定得見,我已經在路上了。」
「啊?這是什麼?」
「讀過,很早以前,念書的時候吧。」
吉爾決定冒個險,去k-12那間閑置休息室試試運氣。她拿到了醫院員工用的通用鑰匙。卻發現休息室沒上鎖,裏面裝著兩名海軍陸戰隊員。看樣子,警衛力量加強了。她推開房門時,其中一個轉過身來。「你找誰?」一個大兵問。
「太好了!這麼說,你肯幹了?」
「暫時不會有。秘書長得好好想想。你知道,他的地位本來就岌岌可危了。」
本從裏面出來,在吉爾腿上放下幾張半透明的紙。「報紙,喏,這兒還有一份。」說完,又進去了。
「這個嘛,可以讓他送命呀,比如死於超重疲勞什麼的。」
「嗯?」本皺起了眉頭,「問得好。要是沒別的問題,這節課就到此為止了。」
吉爾沉默了。她所受的最大懲罰,不過是小時候屁股上挨那麼一下,長大之後偶爾挨一句訓斥。如今說她有危險,她怎麼也不信。作為護士,她見過殘酷行為所造成的後果——但那種事怎麼可能落到她頭上?
納爾遜:對不起,恐怕我同樣必須堅持留下。閣下,醫德要求——
「嘖!嘖!別說得這麼難聽嘛。我覺得不會。首先,史密斯是一座信息富礦;另外,他是我們與人類迄今為止遇到的唯——個外星文明種族交流時的橋樑。你對經典作品的了解怎樣?讀過喬治·威爾斯的《大戰火星人》嗎?」
「別介意,這種事確實很危險——我指的不僅僅是你的前途。」本讓她看他手裡的東西,「願意替我在他那兒裝個竊聽器嗎?」
秘書長:快叫納爾遜大夫!
秘書長:(繼續)感覺怎麼樣?
直到下班,錄音機仍舊裝在她口袋裡。她決定趕緊把這東西還給本·卡克斯頓。升空飛赴本的公寓時,她才感覺呼吸平順了些。半路上,她給他打了個電話。
「本,幹嘛這麼神秘兮兮的?」
「我這就替你揉揉。」
而病人呢?一個普通的醫生——人群中的特殊一族,一塊「謝絕探視」的牌子,就可以讓病人與世隔絕,直至被人們完全遺忘,比他們遣忘「鐵面人」更加徹底。
吉爾一頁頁翻著報紙。裏面充斥著大量有關「勝利者號」的報道、秘書長道格拉斯為宇航員們佩授勳章的畫面、范特龍普船長及其夥伴們的訪談錄以及火星人及火星城市的圖片,而關於史密斯的消息,卻幾乎沒有,只有一則簡報提及,說他正漸漸從星際旅行的疲勞中恢復。
本·卡克斯頓用手帕擦了擦竊聽器,「戴上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