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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白母鹿 第十八章

第二部 白母鹿

第十八章

加勒特·漢隆穿著郡政府提供的藍色連身衣褲,坐在一張纖維板桌前,對面的人是傑西·科恩。傑西咧嘴衝著薩克斯微笑,但她只微微牽動一下嘴角以示回應。薩克斯把目光移至少年身上,再次訝異於他所流露出的悲傷絕望的情緒。
「嗯。」麥奎爾懷疑地說。
「我還有一點懷疑,為什麼他們剛好也在磨坊出現?」
她張口叫道。喉部的劇痛再次排山倒海地襲來。她又咳出一些血。
「那麼莉迪婭呢?」貝爾說,「你為什麼綁走她?」
「不用了。你知道就行了,他們正因沒得到賞金而懊惱。可是,如果你問我,我覺得還不只是這樣。他們想殺死那男孩。」
「等等……我知道這件事,新聞報道了。你就是被那小子綁架的人?」
「噓……加勒特,」弗雷德里克說,「你不必對任何人解釋任何事。」他又對貝爾說:「現在不準再進行審訊了,帶他回囚室吧。」
「加勒特,」貝爾說,「比利不會扯上毒品,我知道他。而且我們也沒接到過任何有關高中生服用類固醇的報告。」
「她在某個海邊,是嗎?在外島,沒錯吧?」
「快走,傑西。」貝爾下令道,「快帶他出去。」
他小心戒備地走到破碎的窗戶旁邊,看著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
「那麼,你知道是誰殺了比利嗎?」
「不、不,吉姆,是真的。他說他在保護那個女孩。他說她很高興待在那個地方,還說你們該找的是那個穿棕色工裝褲和白襯衫的男人。」
「一個字都別說。」他對加勒特說。
「白人?黑人?」
「你聽好,小子,快說那個女孩在哪兒!現在馬上給我說!如果你不說,就把你送到蘭卡斯特,讓你在那兒蹲到上法院為止……你聽過蘭卡斯特嗎?沒聽過的話我可以告訴你——」
「但我們希望你告訴我們,加勒特,」貝爾繼續說道,「我們有幾件很重要的事要問你。第一,那是真的嗎?瑪麗·貝斯還活著?」
「就因為她也在黑水碼頭?」
梅森說;「我們想知道瑪麗·貝斯的下落,被他綁架的那個人。」
「就是那件案子。」
貝爾笑了兩聲,然後說:「好吧,不是『所有的』其他人,這樣說可以嗎?」
「你想強|奸她,是嗎?」
「綁架?」
「好吧,那再跟我們說說關於你提到的殺死比利的『那個人』的事,」警長說,「你以前在附近見過他嗎?」
「沒有!」
她想馬上回答,但她的喉嚨實在太痛了。她深吸一口氣,頓了一下才說:「我不知道,他昨晚就離開了。求求你……你有水嗎?」
瑪麗·貝斯擦了擦臉,臉上全是汗水和因得救而流下的寬慰之淚。「我被田納斯康納鎮的一個高中男生綁架。」
「怎麼?」
「我也一樣擔心她。」
「我不能說。」
加勒特說:「嗯,我想他戴著手套吧。」
麥奎爾朝貝爾點點頭,薩克斯猜測警長和檢察官早已就這案子事先商量好對策。
「喲嗬,麥奎爾,」弗雷德里克不耐煩地說,「你是想談生意吧,我聽得懂你的意思。」
「我身上沒有。」他搖搖頭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我承包了郡政府的工程。」他歪頭指向那邊的背包和水桶。「我們在剷除大麻,那些小子種在這裏。郡政府給我們配了手機,但我一直懶得帶。你傷得很重?」他看著她的頭部,上面的血已凝結成塊。
「我真害怕呀。」律師趾高氣揚地說。
「對。」
「我不記得了。」
「我有個朋友住在不遠的地方,我會去那裡打九一一報案,然後我們馬上就會回來。那小子……他身上有槍嗎?」
「瑪麗·貝斯·麥康奈爾。」
「不是這樣的?」read.99csw.com
「沒錯。」
「還有強|奸。」梅森怒道。
接著,她的目光穿過街道,看見對街酒吧門后陰暗處有張人臉,正朝她這裏看。她斜眼瞄著他。「是那三個傢伙嗎?」她對貝爾說,扭頭指向那邊。
「那不是陷阱?」
警長想了一下。「是梅森,你覺得呢?」
「這筆生意當然要談,」貝爾說,「那個女孩生還的機會還很大,我們想在她還活著的時候找到她。」
「這種天氣他幹嗎戴手套?」傑西說。
「他現在人呢?」
「我不知道,我沒想太多。看見比利倒在那裡時的感覺很奇怪,呃,身上都是血和臟泥。」
「不是這樣的。」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瑪麗·貝斯心中不停地吶喊。強忍著喉嚨疼痛,她又努力地試了一次。「我在這兒!救救我!」
「哈羅,卡爾。」貝爾說,但並不樂於見到這位訪客出現。警長向薩克斯介紹了卡爾·弗雷德里克,相互認識了一下,他正是加勒特的律師。
「梅森——」貝爾想說。
「好了,到此為止。」一個尖銳的聲音喝道。
「沒錯,她還活著。」
「喂,我從不做這種事。」他說,哀愁的情緒一時之間轉為憤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想到加勒特·漢隆彈打指甲的聲音,想到他濡濕的眼睛和堅硬的勃起,想到她父親勇敢的死亡,想到弗吉妮亞·戴爾……她再次拼了命喊出這輩子最響亮的一聲尖叫。
麥奎爾說:「這件案子能控告的罪名可多了,卡爾,你一定會驚訝我們有那麼多選擇。」
「閉上你的臭嘴,卡爾。我沒有誘供,他也沒有招供,就算他招了我也不會用。我們找到的證據早夠判他終身監禁了。我只關心怎麼找到瑪麗·貝斯。她可能在外島的某個地方,如果沒有任何指引,想在那裡找到一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
薩克斯說:「但鎮上其他人不會帶裝了子彈的槍出門。」
「應該吧。」
「我們會解決這個問題的,拿點什麼乳液之類的東西來。現在,我是你的律師,是州政府派我來的,不收你一毛錢。他們向你宣讀你的權利了嗎?告訴你你可以什麼都不必說嗎?」
「你強|奸她了嗎?」
這次終於讓傳教士停步了。他再次朝木屋望過來。他摘下帽子,把背包和桶卸在地上,朝她這裏跑來。
「嗯。」薩克斯說。
「沒有,它自己在癢。」
「孩子,你現在麻煩很大,惹上的是殺人罪。」
「白人。他很高。大概像巴比奇先生那麼老……」
麥奎爾梳理了一下他原本就已經很整齊的頭髮。辯護律師用的是水網牌髮膠,薩克斯聞出來了。至於檢察官,他用的是布利爾肯牌髮油。「卡爾,這是你的問題,我已提出我能交換的東西。你要告訴我們那女孩在哪兒,而且要活著,我就會取消幾項控訴。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把所有資料遞上法庭,這樣的話,那小子恐怕再也看不到監獄外頭的風光了。這點你我都很清楚。」
「他們為什麼起衝突?」貝爾懷疑地問。
「好。」弗雷德里克走向審訊室角落的電話。
他眨了眨眼,紅紅的眼睛眯成一條線。他知道他們已經找到那張地圖,也問過莉迪婭。他低頭看著那張纖維板桌子,不想多談這件事。
貝爾用柔和的聲音說:「你聽過你的權利了,是嗎?凱爾警官念給你聽了吧?」
他對貝爾說;「咦,這倒有趣了,吉姆。你到底想幹什麼?還叫了四個警察到這裏來?」
「不,蜂窩原本就在,一直在那個狩獵小屋裡。我經常進去,甚至在那裡過夜,但它們都不會來騷擾我。黃蜂只有在害怕家園遭到毀壞時才會九-九-藏-書螫人。」
「是威廉案嗎?」麥奎爾問,「那婦人是黑人?」
「不,不!」少年說,整張臉因驚慌而漲得通紅,「瑪麗·貝斯是自己弄傷的,事情就是這樣。她不小心打到自己的頭,我才拿我口袋裡的紙巾給她擦。至於那個東西……那只是……你知道,有時候我會自己來……我知道我不該這樣,我知道這是錯的,但我就是克制不了。」
她嘶喊得如此用力,乾涸的喉嚨疼得像被一把火燒過,瑪麗·貝斯知道自己的聲帶已受到永久性傷害。
「我們再來談談她,」貝爾說,「為什麼她有危險?」
「我沒有!」加勒特吼道。
「幾年前的蜂窩事件,」梅森氣憤地說,「梅格·布蘭查德的命案。」
「你耐心坐好,瑪麗·貝斯,你不會有事的。我平常不太跑步,但看來今天非跑不可了。」他轉身,往曠野草地那邊跑去。
他瞄了一眼木屋,但又邁步走開。
「可能吧,我想。他的頭髮是金色的,穿著工裝褲,棕色的。還有一件白襯衫。」
弗雷德里克沉思了一會兒。「我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律師的鞋跟重重地在地上叩出聲音,往囚室的方向走,去和他的委託人協商了。五分鐘后他回來了,但臉上的表情不太高興。
「是催眠術嗎?搞什麼記憶重建?」麥奎爾問。
「不,不是我隱瞞什麼沒說。是這樣……我在艾巴瑪有個案子,一個婦人宣稱她兒子離家出走了,但裏面疑點很多。」
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下意識地揉了揉。「毒橡樹。」他喃喃地說。
我很害怕。叫他住手。
加勒特對她微微一笑。
「我的臉很癢。」
謝天謝地……她開始啜泣。哦,謝謝!
「因為她是在黑水碼頭區。」他又開始彈打指甲……薩克斯心想,這個習慣和我不一樣。我是掐自己的皮膚,他則是不停彈指甲。哪一種更糟?她想知道。是我的,她得出結論:掐皮膚的破壞性更大。
「請你報警。你有電話嗎?」
「是那個人。瑪麗·貝斯告訴我,她在那裡做學校的研究計劃,就在河邊,而比利過來和她說話。然後,那個人就過來了。他是跟蹤比利來的,兩人先是發生爭吵,然後打了起來,這個人就抄起鏟子殺了他。這時我剛好經過,他就跑掉了。」
「還是不說?」
這位律師還是沒有允諾,此時警長說:「卡爾,那小子很危險。他過去有許多不良紀錄……」
他又將那濕潤、發紅的眼睛轉回薩克斯身上。
「嗯。他們是麻煩人物,剛才還搶了我的槍。」薩克斯說,「是那個叫奧薩里安的人乾的。」
薩克斯看著審訊室的單面玻璃,心想不知道另一邊有沒有人在攝像。
他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況。「我記得看到那把鏟子躺在地上,可能我把它撿了起來。」
「卡爾,她可能會渴死,可能餓死,可能中暑、生病……」
這位檢察官以不疾不徐的聲調說:「審判所在的這個州,並不是那種將他視為成人,並判他兩百年徒刑的州。」
「為藥品之類的東西,瑪麗·貝斯說的,好像是比利賣葯給足球隊上的人。呃,是叫類固醇嗎?」
薩克斯心想,這樣不對。兩個大男人聯合起來對付他。
「救救我!」
「天啊。」傑西說,臉上露出苦笑。
「四十來歲?」
「我搶回來了。」她只簡短回答。
貝爾皺起眉頭。「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薩克斯回想鏟子上留下的指紋。但指紋鑒定不是她和萊姆親自做的。有時候,就算戴了皮手套,也有可能採集到手套表面的皮紋。若是棉花或羊毛手套會較難採證,不過織物纖維可能會脫落,而被夾九*九*藏*書在工具手柄木頭表面的小木刺凸起中。
「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比利?」貝爾馬上反問。傑西對薩克斯揚揚眉毛,暗示他上司的聰明。
「我知道比利·斯泰爾經常捉弄你,」傑西說,「還有其他幾個足球隊的人。」
「怎麼了?」貝爾問。從律師的表情,他已知道了結果。
「我可以控告兩起非法拘禁和侵犯,以及兩起一級謀殺罪,一個是比利·斯泰爾,另一個是那位殉職的警員。沒錯,我就要這麼做,但最終全要看能否救出那個女孩而定。」
「是的。」
「在來這裏的路上,我的秘書已把這些資料念給我聽了。那有什麼,大部分只不過是曠課而已。啊,還有偷窺。說來也奇怪,他只是在街上閒蕩,從沒鬧到申訴委員會那裡。」
「真希望他這星期去休假,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喏,我們到了。拘留所設備不是很好,但還過得去。」
「不行,他不會再說一個字。」
「我們在那裡找到沾血的紙巾,上面還有他射出來的東西。」梅森駁斥。
「當時是你自己釋放他的,」律師開心地指出這一點,「連控告都沒有提出。」
「不知道,沒看見過。但我不敢保證。」
「我想辦法救你出來,」這男人說。他走到木屋正門前。一會兒,她聽見一聲微小的碰撞聲,知道他不是用腳,就是用肩想把這門撞開。又一聲響,緊接著又有兩聲傳來。他撿起一塊石頭砸向大門,但仍然無濟於事。他走回窗戶的橫杆前。「門動也不動。」他擦拭額上的汗珠,一邊檢查窗戶上的橫杆。「天啊,他在這裏蓋了個監牢。就算是用鋼鋸也得鋸上幾個鐘頭。這樣吧,我去找人幫忙。你叫什麼名字?」
「他們嘲笑你,叫你『蟲男』。你曾打過比利一拳,結果被他和他的朋友揍了個半死。」
貝爾說:「他根本沒好好描述那個人,就算今天說了,明天也會變,因為那根本是他捏造出來的。」
「錯了,他是用別的方法。他把這方法稱為『空椅測試法』。我不太清楚是怎麼辦到的,不過的確能讓她開口說話,只需要一點刺|激就行了。我打個電話找他來,讓他和加勒特談談,也許會有效果。不過……」現在換這位辯護律師用手指戳著貝爾的胸口,「他們談話的任何內容都受到法律保護,並且得先經過我和監護人的同意,才能讓你們知道。」
「完全不肯說。」
「可能吧。不過我沒殺他。」
「為什麼?」
梅森咆哮道:「是他媽的臭小子設下的陷阱。」
「那麼托德·威爾克斯呢?那個自殺的男孩?你恐嚇過他嗎?」
弗雷德里克說:「我有個想法。」
貝爾向薩克斯介紹布萊恩·麥奎爾,帕奎諾克郡的檢察官。
「沒錯。她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故事,而且她的記憶也有點問題。所以我從艾維利請了一位心理醫生過來,希望他能給我提供她患有精神病的證明。他對她做了一些測試,在其中一項測試中,她突然坦白了,一五一十地向我們交代了整個事件的經過。」
「我去打電話報警,叫他們來救你出來。」
「我出不去,有人把我綁架到這裏來——」
「求求你,別去太久。」
「不,他母親殺了他。她用鐵絲網把他捆住,綁上磚頭,拋進了她家後面的池塘。喂,吉姆,外線怎麼撥?」
貝爾說:「這次不一樣,卡爾。我們有目擊者,也有有力的物證,而且埃德·舍弗爾又死了。我們愛怎麼告這小子都可以。」
他快步走回樹林,在這短暫的時間中,瑪麗·貝斯陷入無緣的恐懼里,害怕他就此一去不回。但他一拿起橄欖綠的水壺就又跑回木屋。她雙手顫抖著捧起水壺read•99csw•com,強迫自己要慢慢喝。水壺裡的水又熱又有土腥味,但她覺得從未喝過這麼好喝的東西。
「也許不想留下指紋。」加勒特反駁。
「哎,不知道黑水碼頭有多危險,我得把她帶走,否則她一定不安全。就這樣。我救了她。喂,有時候你會讓一個人做他不想做的事,但全是為了他好。還有,你知道,他們往往要到事後才能明白。」
這個人很瘦,曬得很黑。年紀看上去有五十多歲,但身材還保持得很好。看得出經常從事戶外運動。
「你要我逮捕他嗎?」
「他們對你噴了催淚瓦斯?」
「我只提出比利的一級謀殺案,」麥奎爾提議,「不提那位警員的命案。」
「他才十六歲。」弗雷德里克說。
「沒用。」
貝爾和麥奎爾對望了一眼,然後點點頭。這位檢察官說:「叫他來吧。」
「那只是『據說』而已。」
「她到底在哪兒?加勒特?」
「那把鏟子?殺死了他?」
「先生……謝謝你。」
薩克斯和貝爾走在酷熱的人行道上,向那裡走去。此時,她再一次因田納斯康納鎮鬼城般的特點而震驚。他們剛來時看到的一臉病容的醉鬼還在鎮中心,坐在板凳上,一言不發。一個身形枯瘦、髮型獨特的女人將一輛賓士轎車停在一排空蕩蕩的停車位上,下了車,走進附近一家美甲沙龍。這輛高級轎車出現在鎮上,完全不協調。此外,街上沒有別的閑人。薩克斯發現有五六家商店都已停業,其中有一間是玩具店。一個兒童模特穿著被太陽曬得褪了色的娃娃裝,躺在店裡的櫥窗里。都去哪兒了?薩克斯又一次想著,這裏的孩子都上哪兒去了?
他的臉和手臂上多了一些先前沒有的傷痕。薩克斯問:「你的皮膚怎麼了?」
「他知道那女孩的下落,卡爾,」梅森嘟囔說,「他不告訴我們。雖然他有他的權利,他——」
「你看見他了嗎?」
貝爾神秘地看了薩克斯一眼,然後扭頭朝門口示意,傑西便拉著加勒特走了。矮個律師也想跟出去,但貝爾伸手在他胸口戳了一下。「你哪兒都別去,卡爾。我們就坐在這裏等麥奎爾來,」
一個穿著藍色麻紗薄西裝的男人走進審訊室。他身材瘦削,頭髮淡灰,五十五歲的老臉上有許多皺紋。他看了阿米莉亞一眼,微微頷首,然後以陰鬱的表情看著弗雷德里克。「我已聽說過案情了,依我看,在我這些年處理過的殺人、綁架和性侵犯案件中,這次的案子再簡單不過了。」
「是的。前兩年見過他兩三次,看見他在黑水碼頭附近的樹林里穿行。還有一次在學校旁邊看到他。」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呃,我真想立刻把這案子結了,然後早點去吃晚餐。」他轉身對加勒特說,「嘿,年輕人,你好嗎?」
一個矮個子大步跨進房間。這個人比梅森還矮,平整劃一的短髮噴上了髮膠固定。他穿著紐扣整齊扣好了的灰色西裝和淡藍色襯衫,戴著條紋領帶,腳下的鞋跟有三英寸高。
「你需要幫忙嗎?」
貝爾望了一眼。「卡爾波那幫人?」
「比利死了!我只是撿起那把鏟子看看。我不該這麼做,但我做了。事情就是這樣。我知道瑪麗·貝斯有危險,為了保護她的安全才把她帶走。」他這些話是對薩克斯說的,一直用哀求的眼光看著她。
「她的孩子到底怎麼了?真的離家出走了嗎?」
薩克斯說:「請問一下……」
「關於埃德·舍弗爾,」律師辯解說,「那是意外事件。」
眾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少年點點頭。「你可以幫我放點水進去嗎?要不就把它們放了,放到戶外,這樣它們還有活命的機會。巴比奇先生和太太他們不會九-九-藏-書幫我照顧它們的,求你了……」
「埃德·舍弗爾死了,你知道吧?他是被小屋裡的黃蜂螫死的。」
夠了!我不能再看了!她心想,把頭扭開。
「他把火柴點著丟進蟻丘里。這種行為既惡劣又討厭,我才會叫他住手。」
「我很遺憾發生這種事。但那不是我的錯,蜂窩不是我放進去的。」
「是的。」
「那件請心理醫師協助的案子?威廉案?」
「你們搞什麼鬼,趁我不在時審訊我的委託人?」他又轉頭對梅森說,「還有,什麼叫做蘭卡斯特?我應該要控告你們對他說這種話。」
「怎麼了?」他喊著,氣喘吁吁。當他跑到五十英尺遠時,停止奔跑改成快步行走。「你沒事吧?」
「沒錯。」
「他們和鎮上其他人都一樣。」
「你都明白?」
「我們在那把打死他的鏟子上發現你的指紋。」
「可是你綁架了她。」貝爾說。
走在樹木邊緣的那個傳教士停了下來。他單肩背著箱形背包,手中拿著一個像是除草劑的桶,正四處張望。
「別碰我,貝爾。」他很不高興地說,但還是照他說的做了,「老天爺,你們哪兒來的那麼多廢話,你們審訊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沒有——」
「是吉爾摩校長告訴我們的,」貝爾說,「他們還報警了。」
貝爾低聲說:「如果你知道什麼事而不告訴我們的話,卡爾,我不會給你什麼律師-委託人業務秘密的保護……」
辯護律師轉身向她。
他點點頭。
「我還好。但……水。我需要水。」
「不!」加勒特開始大吼大叫,「我不想傷害她或任何人!我也沒殺比利!每個人都想讓我承認我從沒做過的事!」
但薩克斯聽到自己說:「等等。」她對加勒特說,「玻璃瓶?裏面有你養的昆蟲?」
「弗雷德里克律師已經在路上了,他剛才在伊麗莎白市開會,很快就會趕過來。在他到達之前,你可以什麼話都不說。你明白嗎?」
「嗯,你說的有可能發生,加勒特,」貝爾說,「但是很難令人相信這是事實。」
他們走入一幢用煤渣磚蓋成的平房,微微作響的空調讓整幢建築里保持著寬慰人心的涼爽。貝爾讓她把槍放進有鎖的箱子里,自己也這麼做了,之後兩人才一起走進審訊室。他轉身把門關上。
她猶豫著,察覺到此時所有人的眼光都看著她。她隨即點了點頭。「我會去的,我保證。」
當傑西帶他往門外走時,加勒特突然停下來,轉身對薩克斯說:「求求你,幫我做點事。求你了!我家的房間里有一些玻璃瓶。」
加勒特把指甲合攏,繼續彈打。「全世界都知道比利被殺了。」他的目光環顧整個房間,最後停在阿米莉亞·薩克斯身上。她無法承受太久這種懇求的目光,只得趕緊把頭扭開。
審訊室的門突然開了,梅森·傑曼沖了進來。待在單向玻璃那頭的人可能就是他,現在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來,他已失去了耐性。薩克斯聞到他身上古龍水的氣味,她開始憎恨這種令人討厭的味道。
「他哥哥看見你上星期對他吼叫。」
「我沒殺比利。」
田納斯康納鎮的拘留所是獨立的建築,距離郡政府大樓約兩個街區。
「但是鏟子上只有你和比利的指紋,」貝爾指出疑點,「沒有別人的。」
但他沒有聽到她的感謝。他全力奔過莎草和高草叢,消失在樹林里,連扔在地上的裝備也沒顧上收。瑪麗·貝斯一直站在窗前,手中捧著那個水壺,宛如捧著一個新生的嬰兒。
「我也聽說了。你幫她辯護?」貝爾問。
「有水壺,在我的裝備里。我去取來。」
貝爾抽出一張面巾紙,遞給這個少年。
「是的。但是貝爾警長想問我一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