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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肉搏時刻 第二十九章

第三部 肉搏時刻

第二十九章

「怎麼了?」奧薩里安問,他舉起槍,緊張地指向左右。
「嗯,你能從這裏射中她嗎?」托梅爾撇頭指向那扇窗。
「怎麼回事?」傑西問,「我實在不明白。」
臭小子,卡爾波心想。
三個人立即卧倒。
「不,但那裡有一條放在拖車上的小船可以借用一下。咱們還可能把衣服弄乾,找點東西吃。」
「要等天再黑一點嗎?」托梅爾問。
卡爾波從沒聽過他不用姓來稱呼別人,而是直接叫人的名字。
「有水嗎?」奧薩里安終於開口了。
「但是——」
「現在沒有。」加勒特停了一下,回頭向後看。過了一會兒,他喃喃說:「他們發怒了,那些警察。他們在追我們,動用了所有的槍支和武器,媽的。」他轉身,帶領著她沿著小路走向那幢屋子。沉默了好幾分鐘后,他才說:「你想知道嗎,阿米莉亞?」
「是的。」
「我們現在去哪兒?」
「她佔盡了這裏的地形優勢。」卡爾波說。
阿米莉亞·薩克斯鬆開塑料礦泉水瓶——她臨時製作的漂浮工具——伸出被河水泡皺的手抓向一根樹枝。不過,她馬上便發現這樣做不太明智,因為她的兜里仍然裝滿穩定下沉用的石頭,整個人立即沉入陰暗的水中。幸好河底離水面只有四英尺,她伸長了腳就踩到了河底。她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吃力地向前走。過了一會兒,加勒特出現在她的身旁,幫她爬出水面,走上泥濘的地面。
「去你的,傑西,你把眼睛睜開好嗎?」露西怒道,「在這種重重遮擋中開槍?不管槍法多麼准,也很容易失手。還有,子彈射在水面上可能會造成跳彈。更何況,萬一奈德驚慌過度,沒準會自己游過去撞上子彈。」
此處的河水較淺,在河岸旁泥濘的沙灘上,積滿了流木、草和各種垃圾。
加勒特也因槍聲而驚恐不已。「他們以為我們躲在船下,」他低聲說,「這些混蛋想殺了我們。」
「非常近。」她說。
托梅爾說:「嘿,看那兒。那裡有幢房子,我打賭那小子和紅髮女人肯定會往那兒走。」
奧薩里安不像過去喜歡表現出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他沒反駁,也不想讓他們知道他也很懂槍。他只說:「哦,是大鉛彈,沒錯。我早該想到的。」然後點點頭,就像一個剛學到新知識https://read.99csw.com的小學生。
事實上,雖然卡爾波責怪托梅爾開槍射得太接近游向小船的警察,但心裏很明白這兩槍已頗有成效。露西和其他警察現在就像受了驚嚇的羊群,行動速度肯定會因此放慢。
一幢棕色的金字塔形建築。
「趴下!他們也有狙擊槍,就在樓上那扇窗戶里,現在正往我們這裏看呢。該死!」
「那是什麼?」她漫不經心地問,只聽見腦海中仍回蕩著那恐怖的槍聲,對她和少年不懷好意的槍聲。露西想殺了她。槍聲的迴音覆蓋了她心裏所有的思緒。
「你他媽的差點射中他!」
卡爾波透過獵鹿搶上的狙擊鏡窺視著。約在兩英裡外的河谷里,一幢金字塔式的建築矗立在河邊。依邏輯判斷,那裡確實是那小子和女警察理想的藏匿處所。他點點頭。「我猜也是。咱們走吧。」
「水?你要喝水?」
露西的憤怒衝到了頂點,此時像一道電流般裹住她全身。奈德說得對;阿米莉亞把這條船當作誘餌,就像內森·格魯默的綠頭鴨一樣,然後躲在對岸伏擊。
「也許吧。」卡爾波說,嘆了口氣。他開始想把怒氣發在托梅爾身上了,因為原本怪異的奧薩里安說話已變得正常——奧薩里安說:「可是,如果瑞奇一開槍,槍聲就會被露西和其他警察聽到。我想我們應該迂迴攻擊。繞到另一邊,想辦法進去。進了屋再開槍,聲音會小一些。」
他們爬上陡坡,穿過糾結的灌木林,倒在一塊空曠草地上躺了幾分鐘,調整好呼吸。接著,她掏出塞在T恤里的塑料袋,袋子稍稍進了點水,但不是很嚴重。她把那本昆蟲書遞給加勒特,又把手槍彈膛旋開,放在一堆發黃變脆的乾草上晾乾。
哈瑞斯·托梅爾說:「不可能。」
他瞄了她一眼,露出微笑。然後倒轉槍身,槍柄朝向她把槍遞還。「咱們朝這邊走。」他點頭指向一條小路。
他們小心翼翼地沿著小路走。
「沒錯。」
「瑪麗·貝斯在裏面嗎?」
「好了,咱們現在這麼辦,」露西壓低聲音說,「天色快暗了,趁還有一點光線我們要儘快行動。稍後我會讓吉姆帶夜間補給品來,今晚我們在外面露營。大家要假設剛才是她開的槍,小心行動。現在我們就越過這座九*九*藏*書橋,尋找他們留下的蹤跡。大家都拉開槍栓子彈上膛了嗎?」
但她看向加勒特,發現他正蜷縮成一團,因為害怕而不停地顫抖。她明白,現在還不能回頭。她得繼續前進,玩完這個瘋狂的遊戲。
開這兩槍還有另一個好處——西恩·奧薩里安也被嚇著了,現在變得安靜無語。
「是鉛彈。」哈瑞斯·托梅爾糾正他。
他們漸漸向那幢房子靠攏。這裏的環境真不錯,卡爾波心想,一個度假的好地方——說不定屋主是從洛利市或溫斯頓-塞倫來的律師或醫生。這是一間理想的狩獵小屋,有長長的吧台,舒適的卧房以及冷凍鹿肉用的冰櫃。
卡爾波嘆了口氣,語帶譏諷地說:「喂,西恩,你確定想把印有你指紋的東西丟在路上嗎?」
「這外殼是塑料做的,」奧薩里安說,「所以比木頭槍輕?」
奧薩里安說:「是,我是想喝。」
四位警員開始出發,跑上五十英尺寬的橋。橋上並無遮蔽物,但他們沒有成群行動,而是拉成長長的一條直線。所以,就算阿米莉亞·薩克斯再度開槍射擊,最多也只能射中一個人,其他人會立刻就地掩蔽還擊。這個隊形是特瑞的主意,從描寫二戰的電影中得來的靈感。由於這點是他想到的,所以他認為自己應該走在最前面。但是,露西不肯,堅持自己要走在最前面。
「嘿,哈瑞斯。」奧薩里安說。
奧薩里安仍保持著完全正常的清醒狀態。他關上槍的保險,眯跟瞧著那幢房子。「呃……我敢說用不了半小時。瑞奇,你覺得呢?」
水面上出現了兩個人影,就像無錨漂流的小船,沒有隨著水流繞過急彎,而是被推向沙灘上的垃圾堆。
底朝天的小船漂到一株連根倒下橫入河中的香柏木前,被它攔住了。
「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找到他的。」
這正是卡爾波想說的話。
她把手槍插回槍套,感覺心臟還在通通直跳。
在赫伯斯橋下游不遠處,帕奎諾克河繞了個急彎改流向北。
幫幫忙,臭小子。用你他媽的腦袋想想。
「這傢伙的彈道偏高還是偏低?」他舉起那把柯爾特長槍。
「我看見樓梯下有東西,從左邊的窗戶看進去的話就能發現。」卡爾波拿起獵鹿槍透過狙擊鏡偵查,「有人走動,在一樓。隔著百葉窗,我看九九藏書不太清楚是誰,不過裏面肯定有人。」他看向另一扇窗戶。「媽的!」他輕輕叫了一聲,急急地趴在地上。
他們三個人走在帕奎諾克河北岸,沿著河邊一條小徑緩緩前行。
果然,他的計劃成功了;他們沒被發現,順利漂過橋下。但阿米莉亞卻被後來發生的事嚇著了——這裏的警察竟毫無理由地連續向那條翻轉的小船開火。
幾個破碎的塑料礦泉水瓶冒了出來,緩緩往下游漂去。沒人藏在船下。
她錯誤地判斷了加勒特的計劃。他們把空礦泉水瓶放在翻倒的小船下為其提供浮力,但他只是把船推入河中,卻沒打算藏身在船下。他要她在衣兜里裝一些石頭,自己也這麼做了。然後他們匆匆往下游跑,超過小船約五十英尺,才躍入水中,各抱了一個半空的大礦泉水瓶當作浮桶。加勒特教她把頭往後仰,在石頭重量的牽引下,只有臉會露在水面上。他們趕在小船的前方,隨著河水漂向下游。
「那是什麼東西?」
幾位警員等了一會兒。這條已被射爛的小船除了隨波輕輕搖晃外,沒有半點動靜。附近的水面泛起紅光,但露西無法分辯那究竟是血還是被夕陽映紅了。
算了,以她今天所犯罪行,再加上一項非法侵入住宅的罪名又能怎麼樣?
「我想到一種蛾子——大皇帝蛾。」
奈德和特瑞說他們已做好。傑西凝視那條破船好一會兒,才緩緩點了頭。
「看見那幢房子了嗎?」
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彷彿她剛才開了什麼天大的玩笑。他說:「鳥沒有嗅覺。」口氣就像她在問地球是不是平的。他回頭望向身後,再次朝河的方向看去。「我們必須讓他們慢點接近,你覺得現在他們離我們有多近?」
「是他們。」
「可惡!」奈德狠狠罵道,「我們被耍了,這是他們的誘敵之計。」
「前幾發很准,但後面的幾發會漸漸偏高。第二次射擊時你得把槍口壓低點。」
肉搏時刻……
「哦,要等那差點被射中的警察從我們後面追上來嗎?我不認為這樣能行得通,要打就趁現在。哈瑞斯,對吧?」
他們來到河流的一個彎道。站在高地上,從這裡能看見下游幾英里以外的地方。
謝謝?
「我操她這個小賤人。」卡爾波嘟囔著。奧薩里安已挪到一棵樹九九藏書后,把長槍舉高緊貼著臉頰。
卡爾波狐疑地看了他一跟,把水遞給他。他從來就不覺得這瘦小子居然還會喝啤酒、威士忌和月光酒以外的東西。他喝光瓶里的水,抹了把臉和被雀斑環繞的嘴,然後把瓶子扔在路邊。
但卡爾波卻說:「我只是說嚇嚇他。如果射中了奈德,你知道我們會惹上什麼麻煩嗎?」
對不起?西恩·奧薩里安會道歉?卡爾波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一行人繼續上路。
瑞奇·卡爾波檢查岸邊泥地上的腳印。「足跡留下的時間大概只有十到十五分鐘。」
不管你心裏怎麼看待加勒特,千萬別相信他……
他又點點頭,臉色神情比先前更加凝重。「謝謝。」
「啊,對啊。」這個瘦男人匆匆奔入灌木林,把瓶子撿回來,「對不起。」
「一定是那個女的,」托梅爾說,「那小子像個娘娘腔,根本不知道子彈是打哪兒飛出來的。」
「什麼事?」
「那就出發吧。」
走到森林邊緣,這幾個男人看見圍繞在房屋旁的大片開闊地——不管從哪個方向往里走都至少有五十英尺以上的距離,而且其中連一棵可藏身的樹木都沒有。想接近裏面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又說道:「我是做了些壞事……但我不是菲馬塔。」
哦,林肯,她心想,現在情況真是一團糟。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應該馬上投降,在這裏等郡警們過來,跟他們回田納斯康納鎮,想辦法改過自新。
托梅爾瞟了卡爾波一眼,可能也想知道那怪異的奧薩里安到底是怎麼了。
傑西臉色慘白,憂心忡忡地看了露西一眼。露西點點頭。在其他三名警員持槍瞄準小船的警戒下,傑西踏入水中,把船翻了過來。
「鳥難道不會聞一下,看看它是蛾子還是野獸?」她隨口問,對這個話題心不在焉。
「我不……等等,趴下!」
奧薩里安的行為十分怪異。對他來說,這些行為不但怪異,簡直就是嚇人。他沒沾半滴月光酒,不開玩笑,連話都不說了——原本他可是田納斯康納鎮的第一號話癆。可是,警察向河裡開槍真的把他嚇壞了。現在,當他們走在森林中,只要樹林里一有什麼響動,他便立刻把槍口對準過去。「你們看見那黑鬼開槍了嗎?」他終於開口道,九*九*藏*書「一分鐘內,至少有十發子彈射中那條船。」
傑西一時語塞。他用手掌擦著臉,望向遠處的對岸。
「一種埋伏蟲。它會躺著靜靜等待,時機到來時立即發動致命攻擊。他們就是這麼對付我們的,直接開槍,一點餘地都不留。」
「這樣得浪費半小時。」托梅爾怒道,可能因為奧薩里安的腦筋動得比他快而不高興。
動用了所有的槍支武器。
「所以他們正在朝那幢屋子走。」托梅爾說。
「你知道它們的翅膀是什麼顏色的嗎?」加勒特說,「當它們張開翅膀時,看起來就像是動物的眼睛。我是說,它很酷——眼睛花紋的邊緣甚至還有白點,就像是瞳孔的反光。鳥一見到它,會以為那是狐狸或貓而被嚇走。」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瑞奇。對我有點信心,好嗎?」
「當然不,」卡爾波說,「如果我知道,直接過去不就成了嗎?」
「他們在裏面嗎?」托梅爾問,摸著他那把豪華的霰彈槍。
他們走了二十分鐘后,托梅爾問卡爾波:「你知道那小子會往這方向走?」
「不對,」傑西仍想辯解,「她不會這麼做。就算是她開的槍,也只是想嚇嚇我們。阿米莉亞的槍法很准,如果她真想傷人,一定會射中奈德。」
他們走向那幢屋子。「裏面沒人嗎?」薩克斯問,朝那幢屋子點點頭。
「可是你不知道他最後的目的地是哪裡。」
薩克斯無話可說。
「潛水鐘蜘蛛就是這麼做的,」他告訴她,「就像帶了氧氣瓶的潛水員,它也帶著周圍的空氣。」過去他為了「逃走」,就這樣做過好幾次。不過和早些時候一樣,他還是沒有詳述他為什麼逃走,以及想逃離誰。加勒特說,如果橋上沒有警察,他們就可以游向小船,把船拉到岸邊,把船里的水倒掉後繼續划船前進完成未完的旅程。如果警察出現在橋上,他們的注意力一定會集中在小船上,不會注意漂在小船前方的加勒特和薩克斯。他們只要一通過這座橋,就馬上游上岸,徒步走完後面的路。
「什麼事?」
突然,加勒特拿起她的手槍。她全身都僵住了,只盯著這把被他拿在手中的黑藍色手槍。他特意查看了彈膛,看見裏面裝著六發子彈,然後將彈膛推回槍身,用一種讓她無比緊張的態度,把槍拿在手中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