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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肉搏時刻 第三十章

第三部 肉搏時刻

第三十章

萊姆轉向他。「沒錯,班尼,一點兒也沒錯。」
「一點也沒錯。」
拯救人質的時間通常只有二十四小時;時間一過,人質在那綁架者眼中就不是人了,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他們。
被線索困住……
「你怎麼不會迷路呢?」她問道。
「磨坊……他躲在那裡嗎?鎮外東北邊的那箇舊磨坊?」
他帶著她在一條小路上走了約有十分鐘,接著轉進一條短短的車道。車道上長滿雜草。空地上停放著一個老拖車式的活動房屋,在黑暗中,她無法分辨拖車屋的外貌。只能由歪斜的車身、生鏽的外殼、扁平的輪胎、長滿常春藤和苔蘚的情況判斷這是一輛報廢車。
萊姆說:「我又有一些新的證物,但不知道怎麼歸納分析。我希望你能再幫一次忙。」
「加勒特,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昆蟲?」薩克斯問。
「你聽見什麼了嗎?」卡爾波低聲問。
「你信任我嗎?」
「我不知道,或許吧。」接著,他搖搖頭,露出一個哀傷的笑容,「我猜應該不可能了。瑪麗·貝斯這麼美麗,這麼聰明,又比我大好幾歲。她終究會和另一個聰明又英俊的男生在一起。但我們還是可以成為朋友,只有她和我。就算做不到,我也會全力照顧好她的安全。她會和我在一起,直到平安無事為止。要不,就請你和你的朋友——那個坐輪椅的、大家都在談論的人——請你們幫她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他看向窗外,沉默下來。
他們猛然撞開房門,衝進廚房,發現他們差點開槍射擊一台大屏幕電視里的氣象播報員。他們立即蹲下轉身,四處尋找那小子和女人的蹤影。沒見到他們。卡爾波看向電視,發現電視原本不是擺在這個房間的。是有人把它從客廳推過來的,放在火爐前面,面對著窗戶。
他喝掉杯子里的水,然後用一台小型燃氣爐烹煮攪動著食物。他一遍又一遍地輕輕哼唱著一首怪異的歌曲,「約翰農夫、約翰農夫,享受約翰農夫帶來的新鮮……」其實這隻不過是首廣告歌,但調子卻十分吵人。她很高興他終於停下不唱了。
「你真的喜歡她,是吧?」
「什麼事?」
「這個好喝些。」
「那地方在紐約嗎?」
她回到拖車屋,放下杯子,環顧車廂里的小客廳。「加勒特,你能幫個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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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應該沒聽見我們進來。」托梅爾說。音樂的聲音很大。
「大君王?」
「這是你的嗎?」
他興緻勃勃地講演介紹,而她則面帶微笑地在一旁傾聽。突然,她的笑容僵住了,急忙蹲下。「小心,」她低聲說,「那邊!那邊有光。」
「我該回去了,」戴維特說,「我家人還在等我。」他拿出名片寫下一個電話號碼。「你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戴維特瞟了萊姆一眼,看他的確不是在開玩笑,才接著說:「不,這是東海岸的一種地理結構。不過,大部分都出現在卡羅來納州,南北都有。它們基本上是橢圓形的池塘,大約三到四英尺深,淡水。它可能有半畝大,也可能有好幾百畝。池底大都是泥土和泥炭。就像清單上列出的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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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裡,」戴維特氣呼呼地說,「我早該想到那個地方。」
「這正是我的工作。」萊姆說https://read.99csw.com
她想起那陣震耳欲聾的槍聲,打算置她和加勒特於死地的攻擊。
萊姆再次謝過他,目光又轉回到證物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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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惡狠狠地說:「這就是那把槍和望遠鏡。老天,他們設置這些東西糊弄我們,浪費了我們半個小時。現在那些該死的警察也許用不了五分鐘就到了,咱們得趕快離開這兒。」
戴維特坐了下來。「我會盡我所能的。」
「不,不,我很感謝你,這樣已經很有幫助了。只是我們需要再研究其他證物,把範圍縮小一點。」
「那女人也一樣嗎?」
「我們一起衝進去,開槍打他的腳或膝蓋。別殺了他——我們還得要他說出瑪麗·貝斯在什麼地方。」
「不,這是指月桂樹,過去池塘周圍長了很多這種樹。和它們有關的神話故事很多,以前的墾荒者認為它們是被海怪破壞才讓出土地,或被巫婆施了詛咒。最近幾年還有隕石的傳說。不過,它們真的只是由於風和水流改變的關係而自然衰落的。」
「它是母的。」加勒特糾正她,「只有母蚊子才會吸血,公蚊子只喝露水。」
「隨你高興。」萊姆說。
「嘿,你怎麼了?」他看著她悶悶不樂的臉問。
「我要去拿點水。」薩克斯說。
但是,紅髮女人當然不在。卡爾波一腳踢開卧室的門。剛才從遠方他看見有來複槍管和望遠鏡從這房間瞄準他們,而現在,他果然發現自己猜中的事:一根綁著科羅娜啤酒空瓶的細長棍子。
他猶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歡。」
班尼說:「又讓他逃了。」
加勒特聳聳肩。「瑪麗·貝斯吧,她可以算是唯一的一個。」
「現在的情況比較難辦,」萊姆解釋,「在沒有線索的時候,可以隨便猜;找到足夠充分的線索之後,通常就能立刻猜出答案。但在線索不夠的情況下,就像現在——」
戴維特注意到了萊姆的反應,他說:「我真是沒幫上什麼忙。」
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站起來,走到她指的那張舊扶手椅邊坐了下去。薩克斯走過小客廳,搬起角落裡的一張藤椅,拿到少年坐下的地方放下,椅子面對著他。
「只有音樂。」這是輕搖滾樂,卡爾波習慣聽的那種,因為他討厭西部鄉村音樂。
托梅爾點點頭。
「難道你沒想過嗎?」
「什麼意思?」
正常的規則對帕奎諾克河北岸的人完全不適用,對我們或他們都一樣。你會發現你還沒宣讀嫌疑犯的權利就先開槍射擊,而且這樣做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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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了嗎?」卡爾波問。托梅爾點點頭。
「它們有特定生長的區域嗎?」萊姆問,希望能縮小搜索的範圍。
和先前一樣,這個生意人仍然對萊姆的身體狀況視若無睹。不過,這次萊姆卻沒有因為他的態度而高興。現在他只在乎薩克斯的安危,耳邊一直響起吉姆·貝爾的話。
「有些昆蟲很奇怪,它們不怕工作,也不怕打仗,可是一到不熟悉的地方,就會變得非常怪異。就算那地方沒什麼危險,它們還是不喜歡,不知該如何適應。」
他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她手臂上的那一丁點血斑。「昆蟲是不會滅絕的。」
「我們被困在線索里了。」班尼喃喃地說。
「的確九-九-藏-書,」戴維特表示同意,「如果你們只發現這兩個東西,我就沒有半點線索能猜出它們來自何處,但你們還列出了其他的東西。看,卡羅來納彎最有趣的特色,就是周圍長有許多捕食昆蟲的植物,沿著池畔你會看見數以百計的捕蠅草、毛顫苔和豬籠草——或許是因為池塘滋生了許多昆蟲的關係。如果你發現毛顫苔,又找到泥土和泥炭,那麼毫無疑問,那小子絕對在某個卡羅來納彎待過一段時間。」
「我參加過,當然。」
卡爾波想了一下:「沒錯,為什麼不呢?我們最好別馬上殺掉她,你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他們花了二十分鐘,才在不被那端著狙擊槍的婊子發覺的前提下,一路艱難地從灌木林繞到這幢金字塔形度假小屋的側廊。連平常在森林中活動就像在鄉村俱樂部的天台散步般輕鬆的哈瑞斯·托梅爾,現在也同樣被樹枝劃出了不少血,身上也沾上了斑斑泥土。
「沒錯。」她說。
「等等。」他說。他拿起放在廚房桌台上的一根樹枝,撕下幾片干樹葉,要她塗抹在露在衣服外的手臂和脖子。這種葉子有股濃濃的草藥味。「這是亞香茅,」他解釋,「這種植物的汁液能防蚊,這樣你就不用打死它們了。」
「什麼?」她問。
電用光了,電動小汽艇的馬達安靜下來。
戴維特說:「糖、果汁、煤油……」他搖搖頭,面無表情,「你的工作還真難,萊姆先生。」
他輕輕翻過船舷,跳進水中,把船拉上岸。薩克斯也下了船。他領著她走入森林,儘管暮色已深,看不清任何道路小徑,但他似乎還是知道該往哪裡走。
——健康的生物會努力適應環境。/
加勒特把一條髒兮兮的破布掛在窗戶上,以防燈光外泄。他走到屋外待了一會兒,進來時帶回一個生鏽的杯子,裏面盛滿了想必是雨水的清水。他把杯子遞給她,而她卻搖搖頭。「我覺得我已喝下整條帕奎諾克河的水了。」
「我以為抓到那小子了,我聽別人這麼說。」
「非常喜歡。那些傢伙想欺負我,是她過來救了我。而且,她肯和我說話……」他想了一下,「我猜這就是我喜歡她的原因。她肯和我說話。我在想,嗯,也許再過幾年,等我年紀再大點兒,她也許會願意出來和我約會。我們可以像其他人那樣做一些在家都會做的事,比如,去看電影,去野餐。我有次看見她在外面野餐,她和她媽媽還有一些朋友一起。她們玩得很愉快。我看著她,呃,好幾個小時。我就躲在一棵冬青樹下,帶了一點水和妙脆角玉米片,假裝自己也和她們一起野餐。你參加過野餐嗎?」
刑事鑒定家不能讓「早該」一詞進入他們的字典里。萊姆說:「像這種案子,我們不可能完全猜到所有的事。不過,還是請你看一下清單,想想有沒有你熟悉的地方?」
「和椅子說話?」他問,不太確定地看著那張椅子,「那只是個遊戲。」
他一時沒回答,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沒錯,正是這樣。」
「你沒有朋友嗎?」
一隻蚊子停在她的手臂上。她笑著說:「但它們卻會吸你的血。」她一巴掌拍下,「打到你這小子了。」
他打開《微小的世界》,翻開其中一頁,攤開給她看。書中有他圈起的一段話,標題名為《健康生物的特徵》。薩九九藏書克斯仔細瀏覽這八九條特徵,念出其中幾條。
「應該吧。」
「不會吧!」戴維特皺起眉頭。
「我知道,不過還是算了。」
西恩·奧薩里安整個人就像脫胎換骨了似的,既安靜又深思熟慮,而且,還神智清楚。他留在小路上等,拿著黑色長槍卧倒在地,像一名參加越戰的老兵。如果露西和其他人從這條小路走向那幢房子的話,他準備朝他們上空開幾槍,以拖延他們前進的速度。
萊姆問:「那是什麼?一種馬嗎?」
萊姆看了他印有WWJD字樣的領帶夾一眼。
卡爾波輕輕轉開衣帽間的門鈕,推開房門,提槍戒備。托梅爾跟在後面。他們像貓一樣輕手輕腳地溜進房裡。他們都很清楚:那個持有獵鹿槍並且肯定知道如何使用的紅髮女警,可能會在屋裡的任何一個角落等待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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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昆蟲感到躁動不安時,你總是能看出來。它們會清理觸鬚,一遍又一遍地清理……昆蟲的觸鬚最能表現出它們的情緒,就像我們人類的臉一樣。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他頓了頓,增加了點神秘性,「它們不會像我們一樣假裝。」他怪聲怪氣地笑起來,這種笑聲她過去從沒聽過。
「那是一種蝴蝶的名字。它們要遷徙一千多英里遠,途中不會迷失方向。這真的、真的很酷,它們可以用太陽導航,根據太陽在水平面上的位置改變它們的方向。陰天或晚間,它們就利用其他感官領航。它們能感覺到地球的磁場。」
薩克斯心想,這也許正是他如此喜歡水和水生昆蟲的原因。「你覺得未來的某天你會和瑪麗·貝斯一起去野餐?」
他放下手中的食物,撓著身上一塊被毒橡樹刮出的紅斑。「我猜,我對昆蟲有興趣大概是從我爸媽死後開始的吧。他們出事後,我很不開心。我覺得自己的腦子變得很奇怪,很混亂,唉,不知道,反正不太一樣。學校的輔導老師說那是因為我爸媽和妹妹都死了的緣故,要我努力克服。可是我沒辦法。我總覺得自己不像是個真正的人,什麼事都不在乎了。我要不就躺在床上,要不就去沼澤、森林,或是看書。整整一年裡,我就只做這些事。我很少見人,只是不停從這個養父母家搬到另一個養父母家……不過,在那段時間里我讀到一些很棒的東西。就是這一本書。」
「行啊。」
「好吧。」戴維特說。他想了一會兒,然後說:「一個卡羅來納彎。」
「是嗎?」加勒特說,「說不定哪天,也許你會喜歡。」
他們兩個慢慢在陰暗的走廊里移動,舉著已拉開保險的槍。他們走得很慢。在他們前方是這幢屋子的廚房。剛才在樹林里的時候,卡爾波透過來複槍狙擊鏡看到有人在裏面走動——也許是那小子。他朝這個房間點點頭。
他彈打著指甲。「離開那裡讓你覺得很不舒服?」
他盯著清單,深感困惑地說:「這就像是在猜謎。」
他看著河岸說:「這也是讓昆蟲最害怕的事。」
「沒錯。我要你再做一次,可以嗎?」
紙張纖維
卡爾波從百葉窗看出去。「媽的,他們把電視放在這裏,害得我們從小路那裡越過空地看過來,還以為屋裡有人。」他大步踏上樓梯,一次連跨兩個台階。
她走進拖車屋,看見加勒特正在小廚房裡翻一個柜子。他找出幾根火柴,點亮一盞煤https://read.99csw.com油燈。油燈立刻綻放出溫暖、黃色的光芒。他打開另一個柜子,朝裏面看去。
「沒錯。」
「我覺得自己離布魯克林的家很遠。」
「真的嗎?」
「呃,這裏好幾年沒人住了,所以算是我的吧。我有鑰匙,但是放在家裡了,沒機會拿出來。」他走到拖車屋側面,打開一扇窗戶,爬高鑽進窗戶里。很快,拖車屋門便由裏面打開了。
「我本來有一些多力滋餅乾,但都被老鼠搬走了。」他拿出幾個保鮮盒查看,「全都吃光了,媽的。不過我還有約翰農夫牌通心麵。很好吃,我經常吃這種東西。還有一點豆子。」他動手打開罐頭,此時薩克斯環顧拖車屋內部,這兒有幾張椅子,一張桌子,卧室有一個髒兮兮的床墊,客廳地板上有條厚毯子和枕頭。拖車屋十分破爛,門鎖和配件都已爛掉,牆上有彈孔,窗戶已破,地毯也污跡斑斑。她在紐約市當巡警時見過許多這樣的地方,不過那些都是從外往裡看,她從沒想到這種地方現在竟會成為自己的臨時棲身地。
瑞奇·卡爾波吸吮手臂被樹枝劃破流出的鮮血,狠狠啐在樹邊。
微光反射在黑暗的池水上。這是一種詭異的黃光,就像快要熄滅的油燈。
「很好,」萊姆說,接著看向地圖,問,「這個『彎』是什麼意思?是一種海灣嗎?」
他說:「只是鬼魂。」
阿米莉亞·薩克斯注意到附近的景緻變了。樹林變得稀疏,有好幾個大沼澤與河流接壤。這少年說得對,只要轉錯一個彎,就會把他們帶到一個動彈不得的沼澤死巷。
「範圍很廣。」戴維特站起來,走到地圖前。他用手指在田納斯康納鎮西邊畫了一個大圈,從B-2到E-2、從F-13到B-12,全被包括進去。「它們大部分都出現在這個區域,再過去就到山邊了。」
史蒂夫帶著亨利·戴維特第二次走進實驗室。這個商人謝過,轉身離開史蒂夫,然後向萊姆點點頭。
忽然,薩克斯聽到外面有一種喧鬧聲,一種高頻率的聲響。「那是什麼?」她問,「是蟬嗎?」
次要犯罪現場——磨坊
加勒特說:「當我看見這些話時,哇,我簡直高興得不得了。我終於又可以健康正常起來了。我費了很大工夫按照書上說的規則去做,結果覺得舒服多了。所以,我猜我更像它們——我是說,昆蟲。」
「可是,泥土和泥炭在這附近很常見。」班尼說。
「加勒特,你記得在拘留所里佩尼醫生要你做的事嗎?」
煤油
他快步奔到托梅爾身邊,托梅爾正想說:「她真是相當聰明……」但是,看見卡爾波眼中的怒火,他決定還是把這句話咽回去。
「等等,」托梅爾叫道,「她在上面,還有槍。」
「沒錯,」他說,「這聲音是雄蟬發出的,只有雄的才會。這些聲音是它們身上薄薄的鼓膜製造出來的。」他眯起眼睛,想了一下。「蟬的一生真是很奇怪……它會挖洞把幼蟲產在地底下,這些蟬蛹在羽化前會在地下待上二十年,之後才爬到樹上。當背部表皮裂開,成蟲便從蛹中爬出。在它們離開地洞成為成蟲的這麼多年時間里,它們就待在地底下,就這麼躲著。」
「一、二……三。」
薩克斯原本不想吃東西,可是她突然發現自己餓了。加勒特把鍋里的東西分倒進兩個碗,遞給她一把湯匙。她往勺上九九藏書吐了口唾沫,用T恤把它擦乾淨。他們安靜地吃著,沉默了好幾分鐘。
她不喜歡這道光。這使她想起今天早上開車進田納斯康納鎮,在路旁的葬禮上看見那副小棺材的感覺。
加勒特拿起船底的槳,朝岸邊劃去。「我們得找個地方上岸,」他說,「在天色全黑之前。」
「坐到那邊去。」
薩克斯拿起杯子,走到戶外的集雨水桶前。水桶上蓋著一張完整的紗網。她掀開網子,把水杯裝滿,仰頭喝下。水很甜,野地里唧唧喳喳的蟬聲蟲語響成一片。
這條曾用在莉迪婭和瑪麗·貝斯身上的規則,現在也和阿米莉亞·薩克斯的命運緊緊相連。不同的地方在於:萊姆相信,薩克斯擁有的時間可能少於二十四小時。
萊姆朝證物表點點頭,說:「請你看一下好嗎?靠右邊的那個清單。」
/——健康的生物會努力成長和發展。
「亨利,」萊姆說,「謝謝你又跑一趟。」
毛顫苔
「我不喜歡沼澤,不管有鬼沒鬼。」薩克斯說。
她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戴維特凝神細看。
加勒特回答:「我想,我就像大君王吧,方向感特別好。」
好吧,薩克斯心想,我猜我正是典型的這種昆蟲。不過她更喜歡林肯的說法:如魚離水。
「我以前經常和家人去野餐,我是說,我真正的家人。我喜歡野餐。媽媽和凱伊放好桌子,在小小的烤肉架上烹煮從大市場買來的食物,爸爸和我脫掉襪子,站在水裡釣魚。我還清楚地記得冰涼河水和泥土接觸身體的感覺。」
要不,就請你和你的朋友——那個坐輪椅的、大家都在談論的人——請你們幫她我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們坐在從度假小屋偷來的小汽艇上,隨著克諾基河水漂浮,劃過油霧覆蓋的河面。天色已暗,水面不再金黃,變成陰沉的深灰色。
「我能怎麼猜?「戴維特說。
泥土
——健康的生物會努力求生存。
「安全遠離那個穿工裝褲的男人?」她問。
當蝙蝠發出聲波去探測它們的時候,蛾子會收起翅膀,突然掉到地上躲避。
她想到今天早上露西說過的話。
但加勒特卻笑了起來。
萊姆泄了氣。戴維特圈起的區域至少有七十到八十平方英里。
「沒錯,」班尼又說,「情節老套的越獄。」
他猶豫著,雙手在大腿上摩擦,盯著椅子看了好一會兒,開口說道:「應該可以吧。」
果汁
這句話在她腦中迴響:那個坐輪椅的人,那個坐輪椅的人。
他在書上找到另一頁,大聲念出來:「如果說有哪種生物是永恆不朽的,那就非昆蟲莫屬。在地球上,它們比哺乳動物早出現數百萬年,而且即使在所有具備智商的動物都消失后,它們仍會繼續存在下去。」加勒特放下書本,抬頭看著她。「你知道嗎?事實上是,雖然你打死了一隻昆蟲,但在其他地方還有更多的。如果我爸媽和妹妹都是昆蟲,就算他們死了,別的地方還有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蟲,那樣的話我就不會寂寞了。」
「那是沼澤小姐。據說,有個印第安少女在即將結婚的時候死了。她的鬼魂一直在陰暗大沼澤漫遊,尋找那個本來要和她結婚的男人。我們現在不在大沼澤區,不過離那裡也不遠了。」他點頭指向那團火光。「其實那只是狐火,由茂盛的菌類植物產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