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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魏晉南北朝時期 第七節 釋氏輔教之書

第二章 魏晉南北朝時期

第七節 釋氏輔教之書

在談到兩晉南北朝小說受印度影響時,魯迅先生曾經說:「中國本信巫,秦漢以來,神仙之說盛行,漢末又大暢巫風,而鬼道愈熾;會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漸見流傳。凡此,皆張皇鬼神,稱道靈異,故自晉迄隋,特多鬼神志怪之書。」又說:「魏晉以來,漸譯釋典,天竺故事亦流傳世間,文人喜其穎異,于有意或無意中用之,遂蛻化為國有。」還說:「釋氏輔教之書……大抵記經像之顯效,明應驗之實有,以震聳世俗,使生敬信之心,顧後世則或視為小說。」
總之,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小說,這類受印度佛教影響的例子還有不少。它們都說明,在中國小說發展史上,曾受到過印度文學的影響。
成書于晉代的《靈鬼志》卷三有個故事:有一道人(這裏指僧人)自外國來。一次他在路上行走,見一人九*九*藏*書挑擔,擔上有小籠子,就對挑擔人說:「我走累了,讓我到你的籠里吧。」挑擔者感到很奇怪,以為他是瘋子,就同意了。道人入籠,籠子不顯大,道人也不顯小,擔子也不顯重。挑夫停下休息,道人也不出籠。反而在籠中擺出盛有食物飲料的器皿,又從口中吐出一女子與他共食。他吃完就睡了,那女子又從口中吐出一男子共食。這樣,籠中就有了三人,但仍不顯得擁擠。道人要醒來時,女子把那男子吞入口中。道人起身,把女子吞入口中,又吞入器皿,對挑夫說:「可以走了。」
南朝梁人吳均《續齊諧記》中有個「陽羡書生」的故事,情節也差不多。這個故事是一則印度故事的變體,唐朝段成式在《酉陽雜俎》中就已指出,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里也曾指出。它來自《九-九-藏-書舊雜譬喻經》中的「梵志吐壺」故事。故事中新奇的空間觀和豐富的想象力使中國人一再地模仿它,一直到明清時期都有人在改編它。
魯迅的話是正確的。這一時期,由於佛教的傳入,大量西域僧人來華,大量佛經的翻譯,把印度佛教的宇宙觀、人生觀、道德觀以及思維方式等,都帶進了中國。例如,佛教認為,宇宙間的萬物猶如車輪一樣轉動不休,生命是一個不斷輪迴的過程,行善可以積德,可以升天,作惡要受報應,要下地獄,等等。這就與中國古代的巫術信仰、鬼神信仰有相通之處,所以促成了六朝志怪小說的產生和發展。佛教還把印度古代的一些文學故事也帶進了中國。在佛教文獻中,有許多文學性很強的作品,如敘述佛陀生平的佛傳故事,敘述佛陀前生一次次轉生為菩薩的九九藏書本生故事,佛陀傳教時用來說明道理的比喻故事,佛陀及其弟子當年所見所聞的事例(因緣故事),等等。這些故事中,有許多是印度古代的神話傳說、寓言、童話等,經過佛教徒的加工、改寫而彙集起來的;也有許多是佛教徒創作的;還有一些是佛陀及其弟子們對當時社會上所發生的事情的記錄。總之,佛經並不都是些空洞的教條和抽象的理論,相反,有許多經書都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尤其是其中有不少故事都充分表現了印度人民的智慧和奇異的想象,對中國人來說是十分新穎的,這些故事就很容易被人們接受,並把它們變成自己的東西。另外,利用文學作品來為宗教服務,這是印度佛教徒的拿手好戲,一些中國的佛教信徒也充分利用這一點,便出現了中國六朝時期的「釋氏輔教之書」。下面九九藏書舉幾個具體的例子。
同一個故事還見於南朝劉義慶的《幽明錄》和曹毗的《志怪》。故事中,西域道人指印度來的僧人,「劫」是古代印度的時間單位,是個從梵文音譯過來的詞,又意譯為「大時」。根據佛教傳說,世界經過很長時間以後,就要毀滅一次,到時候就會有劫火燒毀一切。然後宇宙再重新生成。這個過程叫一劫。這個故事是離奇的,「劫」這個時間概念對中國人來說也是新鮮的。
魯迅先生的這三段話分別說明了三個問題:第一,六朝志怪小說的興起有兩個主要原因,一是中國古代信巫信神的傳統,二是印度佛教傳入的影響。第二,印度故事隨著佛經的翻譯在中國流傳,經過文人加工而變為中國故事。第三,六朝時還出現了一些專門宣揚佛教因果報應的作品,後世也常把它們看作是小說。
佛教告https://read.99csw.com誡人們不要殺生,說殺生要受惡報,不殺生會受善報。佛本生故事中還有一國王從自己身上割肉以救鴿子性命的故事。這些都影響了中國的這則故事。反過來說,這則故事是在有意識地宣揚佛教的思想,算是「釋氏輔教之書」了。
晉人干寶的《搜神記》卷一三有這樣一個故事:漢武帝開鑿昆明池,極深,儘是黑灰,無土。誰都不知是為什麼。東方朔說,可以問西域人。後來到漢明帝時,西域道人來洛陽,有人想起東方朔的話,便問他。他說:「佛經中說,『天地大劫將盡則劫燒。』這是劫燒的殘留物。」
南朝劉義慶《幽明錄》卷三有這樣一個故事:桓邈的大兒子夜間做了一個夢,夢見四個黑衣人求他救命。他醒來,正見家裡人要殺四隻黑鴨子,便上前救下鴨子,並買來肉作為替代。後來,夜間又夢見那四個人前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