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那麼焦急哦。」

「我……」

忠尚的話被訂正，忠尚幡然醒悟似的看著伊織，扯出一抹苦笑說：

搞不懂他的意思，神無凝視著渡瀨。為什麼樺鬼必須退學、而自己必須跟其他鬼結婚？

「到哪裡？」

渡瀨把車停在大屋前，下車打開後座車門，神無惶恐地下車。單從外觀判斷，西式大屋大概是五層吧。

無論怎麼說，這決定都太一廂情願了。他們的善意，無法讓現在的神無感到高興。神無不掩飾疑惑的情緒，仰視渡瀨。她咬著顫抖的唇瓣，深呼吸一口終於開口道：

「雖然我想讓你做我兒媳，不過應該有更適合你的鬼存在。我已經找到幾個合適的人選了，無論是校內還是校外。」

「請你體諒，這都是為了你好的決定。」

「早！」

神無察覺到身邊一異樣的緊張感，悄悄嘆口氣。

「……琴音的別墅。」

看到探身出來，高興地牽著神無的手，渡瀨趕忙介入兩人之間。

「申請退學。」

「神無。」

「客人——哎呀，神無，好久不見了。啊，我要帶兒子進行身體檢查！」

渡瀨有禮貌地帶領神無往前走，來到有金色門把的氣派大門前。就在渡瀨伸手握門把的瞬間，門從內側打開了。

途中，多次與忠尚的新娘擦身而過。儘管她們有點吃驚，但還是會說一句「你回來了」。當然也有新娘是為了日式大屋能改成西式別墅而高興的。

「但是……」

也許是受不了了吧，在神無找到合適的言辭之前，忠尚宣布投降。

「啊、啊？」

渡瀨的眉毛一跳一跳的，似乎在忍著笑。明明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渡瀨卻臉色一凜，低聲說了句「失禮了」。但他的肩膀還在不停顫抖。拚死忍著笑的男人快步趕上她，滿臉通紅的神無只能縮著肩膀緊跟其後。

「今天也要努力呢。」

「不能再讓鬼頭新娘——你的榮譽蒙塵了。我會快點給你找到適合的對象。」

伊織無奈地睨視著渡瀨。神無從敞開的門看到室內的裝飾，吃驚得雙眼圓瞪，伊織對神無招招手。

他也沒有明確的理由吧。水羽的反應讓神無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飽受著眾多人的注視，兩人沉默地越過樓梯往教室走去。教室內充滿了早晨特有的喧囂，但兩ｒead•９９csw.ｃoｍ人踏進教師的瞬間，四周一片安靜。自文化祭以後，她與水羽出現時總是那麼沉默——儘管知道這一切的發起人就是四季子，但神無卻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這事跟你也有關係……我必須告訴你。」

他的回答語氣總是那麼開朗。以史上最小的年紀擔任樺鬼庇護翼，該是何種負擔。有時候連麗二他們都為水羽的抗壓性之強而感動，神無再次低頭鞠躬。

「幾天中午的廣播，我想放爵士音樂。之前找到一張好唱片。」

但事實並非如此。知道神無是樺鬼的結婚對象而感覺不滿和好奇的一般學生們，被謳歌歷代能力最高的樺鬼烙印引發|情慾的狂人，對神無是鬼頭新娘而反感，隨時監視她的關係者，三翼的反應和對消失了的樺鬼心存疑問，複雜交錯，讓氣氛沉重不已。

神無隔著衣服按住盛開于胸口的烙印，感覺到心臟在加速鼓動，下意識握緊拳頭。

神無從口袋中拿出手帕，包裹著刀刃把刀子拉出來，若無其事地把刀刃放入書包中。

忠尚的表情告訴神無，他真的在擔心自己。本來神無的立場就很脆弱了。身為鬼頭的新娘卻在沒有庇護翼守護的情況下長大，徒有形式的結婚典禮上穿著湊合而來的禮服，新郎本人還遲到了。把新娘放在第一位的鬼族來說，這一切都充分說明這個新娘是不受重視的。

也許是太吃驚了吧，忠尚定定地看著神無。也許是不習慣也許是害羞吧，神無一時語塞，但馬上又下定決心似的開口：

面對有禮鞠躬的男子，神無也趕緊深深鞠躬。抬起頭，看到渡瀨露出了解什麼的表情，然後再次垂下眼瞼。

「神無小姐，這邊請。」

渡瀨揚起頭，直視神無。

水羽笑說。接下來就是他一人守護神無了。神無知道自文化祭以來，水羽有多麼緊張，於是低頭輕輕鞠躬。

把桃子的書包放回她的書桌上，神無來到自己的位置。突然背部閃過一陣惡寒，神無低頭探視抽屜，看到一把刀刃閃耀著鈍光的美工刀被人用透明膠帶豎直地固定在裏面。

「受忠尚大人的命令，我來遞交鬼頭的退學申請。他說不能再任由鬼頭這樣胡鬧下去—還有，神無小姐，忠尚大人命令我跟校長談ｈｔtｐｓ://ｒｅaｄ.９９ｃsｗ•ｃｏｍ判，找一位適合你的鬼。」

「我想、樺鬼……」

忠尚抬起頭。

忠尚自嘲地說。但坦白說，神無無法接受忠尚的解釋。現在放棄也未免太早了。神無邊拚命想著自己如何說服忠尚，邊靜靜看著忠尚。

「啊啊，要找忠尚大人吧？那就不能跟我們一起去了。」

神無感覺有人在瞪著自己，抬起頭時，剛好與四季子四目交織。那種混合著明顯敵意和厭惡的視線，讓她不由得心寒。她慌忙移開視線，聽到庭院中傳來陣陣議論聲，藉機看向窗外。學生們的實現彙集到一點上。順勢看去，只見一台漆黑的高級轎車停在校門口。熟悉的車身讓神無不由自主地站起來，駕駛席的車門打開后，下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

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稱為小姐的神無，驚訝地仰望著渡瀨。渡瀨走近神無，輕舒一口氣，緩緩垂下眼瞼。

上學途中，水羽蜷縮著身子說。

沒說服力但卻鼓足勇氣的一句話。聽到這句不算太強硬的話，渡瀨反而露出安心的表情。

「是我的判斷。那蠢材兒子音訊全無。即使我多次想要取得聯繫也沒辦法。對不起，他竟然把自己的新娘丟下那麼久……沒有誰會像他那麼蠢了。」

神無低著頭，狼狽不已。她知道對鬼來說，新娘是多麼重要的存在，但神無從不認為自己有那麼重要。

她之所以不為所動是因為這件事在以前的學校中經常發生。

神無順從地跟著伊織，打磨得光滑的地板延伸到遠處。設計新潮的燈飾照亮長長的走廊。正當神無疑惑該在哪裡換鞋子時，才發現不換鞋子也沒關係。看到伊織赤足行走，神無還是無法安定下來，四處張望。

「加入你們啊，不行嗎？」

看著驚訝的神無，伊織呼呼地笑了。

「真的好嗎？」

邊等神無換好鞋子，桃子邊自說自話。多虧萌黃強調說「過度的保護對神無不好」和水羽保證自己一定能保護神無，神無才能平安加入放送部。儘管光晴有點不滿，但因為神無跟他的約定，有什麼不妥就馬上報告，他才不情不願答應了。

渡瀨打開後座的車門，神無坐了進去。很快就止住了笑的渡瀨進入駕駛座，啟動引擎。目送轎車離開的學生九_九_藏_書們的樣子映入神無視線，她突然想起自己沒有告訴三翼一聲就離開學校，臉色有點蒼白地貼在車窗玻璃上張望。

「怎麼了？」

「大宅已經改建了。」

「也許他只會傷害人吧。他不知道什麼叫依賴，也不知道如何讓別人進駐自己的心……我是這樣教育他的。」

「沒聽說萬聖節的安排呢，取消了嗎？」

「齋主。」

桃子把書包丟給神無，笑著跑出去。這位少女，任何時候都能動力十足。神無感嘆地盯著桃子遠去的背影，水羽突然感嘆。

「我們知道了他的行蹤。」

「副部長和幾名下屬在處理了。」

「父親。」

「嗯，交給我吧。」

「齋主。」

水羽表情複雜地低喃，伸出手想要拿過神無手上的書包。神無慌忙搖頭，拿起書包往前走，轉頭看著水羽。桃子是唯一會跟孤立的神無說話的女生。雖然不知如何應付沉默寡言的神無，卻還是耐心地跟她說這說那。儘管桃子經常強加工作給她，但神無沒有覺得不愉快。對於優柔寡斷、決斷力不足的神無來說，有時候桃子是可靠的存在。

「這跟求愛時不同的。我們不希望擁有鬼頭烙印的你捲入無意義的紛爭中。」

她喘息著小跑過去，聞言渡瀨迎向神無。

總覺得繼續這樣下去，就再也見不到樺鬼了。神無知道自己很焦急，但也只是干著急。

忠尚代替她把話說完。神無點頭，他深深嘆息。

「伊織大人。」

「因為這是鬼頭第二次失蹤了。不過鬼頭不允許任何人走進那裡。所以我們不能直接去把他帶出來。忠尚大人也知道，因此採取別的措施。」

「那個，到本家……」

「大家所堅持的都不同吧。」

被紅葉吸引的神無，在看到眼前突然出現一堵白色牆壁時，不由得吃驚低呼。

「我也去。」

神無仰望牆壁，渡瀨輕聲說明，把車停在掛著美麗裝飾物的門扉前。神無啞然地看著無人看守的門扉自動開啟，驚訝不已。渡瀨笑著把車駛進平整的大屋通道。通道兩旁是青翠的草坪和鮮綠的樹木，再往裡走是白花花的噴泉，噴泉後頭是玻璃溫室和各式各樣的花兒，供人休息用的雕花長凳，最後是一座宏偉壯觀的西式建築——儘管門前停放的幾輛工程車破壞了景觀，但之前那九_九_藏_書古色古香的日本大屋和日式庭院早就消失無蹤了。

「嗯，鬼頭是那種隱居幾個月都沒所謂的人。」

有點吃驚，但更多的是失望，神無盯著渡瀨低喃。遠遠看去也知道渡瀨表情生硬、隱含絲絲陰霾，神無胸口湧起一股不祥預感，身體反射性地跑出教室。

神無不管周邊如刺般的眼光，下了樓梯，在鞋櫃前換上外出鞋子走出校舍門口。渡瀨也許在找來客專用的入口吧，佇立在校舍前。

「伊織，告訴渡瀨讓他出車。」

再加上，樺鬼長期失蹤——

水羽說話很少這麼含糊不清，神無驚訝地看著他，水羽單手撫臉，聳拉著肩膀。

神無害羞的稱呼，讓忠尚驚訝地看著她。

走了一會兒，伊織停在一扇門前，敲了敲門然後扭動門把。

話說了終於有實感，一種類似害羞的感覺。不知道渡瀨是入戶看待雙頰暈紅、沉默不語的神無，他只是靜靜地轉開了視線。

「……你想見他嗎？」

「對不起，我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因為麗二聽到土佐冢的名字后，反應有點微妙……我覺得麗二也在戒備著她所以就……應該算是擔心吧？」

渡瀨苦笑著說。說到這裏，兩人沒再說下去，神無面無表情地盯著手握操縱盤的渡瀨好久，然後轉頭看向車窗外。車窗外流動的景象，她過去曾經看過一次。朦朧的記憶在腦海中蘇醒，車子滑入單調的高速公路繼續賓士。過了一個多小時，車子轉入普通公路，在森林中央穿梭。森林中的紅葉乍露頭角，鮮活地告知人們深秋到來的信息。

忠尚手按在沙發背上，支撐起整個身體，然後彎腰把文件放到書桌上，調整坐姿。

走到校舍門口，麗二進入教職員專用通道，光晴走到三年級出入口，神無跟水羽走到一年級用的出入口。

「天氣好像突然變冷了。」

「鬼頭配不上你。雖然在外形上沒有任何鬼會比鬼頭好了，但肯定有鬼能給你幸福。忠尚大人很喜歡你，覺得這樣下去你太可憐了，三翼中的一位也加入了候選名單中。」

「想不到你這麼堅持。」

渡瀨語氣一頓，嘆息。從他樣子看來，神無知道他接下來的談話內容是渡瀨本身也無法接受的。他看著手上的黑色皮包。

文化祭結束了，鬼之里也開始有了深秋的徵兆。

「九*九*藏*書渡瀨帶你來的嗎？」

聞言，渡瀨嘆息，察覺到四周學生的注視，他選擇閉嘴不談，但在神無率直的眼神下，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客人來了。」

伊織邊推開門邊說，靠在沙發上看文件的忠尚淡然地回應。他似乎沉迷在文件中，看都不看門這邊一眼。伊織催促不知所措的神無走過去，神無緊張地走過覆蓋著長絨地毯的房間中。

「呃……？」

「土佐冢太勉強人了。我看著都不忍心了……我給你拿書包吧。」

「那……」

神無困惑地要說什麼，這時她才發現直到十六歲，一個配得上「爸爸」稱謂的人中終於出現了。神無的親生父親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神無甚至沒聽過他的聲音，無論基於何種情理，她都能稱呼忠尚為「父親」。儘管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在本家時，兩人在走廊擦肩而過，他都會開心地跟她說話，有時候還打電話關心自己——而且還很有耐心地聽神無說話。

「很久不見。」

從職員宿舍到校舍的路上，四人一如往常地說著開心的話題。說話的光晴和水羽、傾聽的麗二和神無。一眼看去，非常和平的光景。

「忠尚大人能聽從我們的要求，大家都很高興呢。」

他在擔心自己吧。

一道朝氣蓬勃的聲音響起，神無抬起頭。換好鞋子，正等著神無的桃子笑著揮揮手。

「是我求他帶我來的……樺鬼他……」

「請多多關照。」

「過來，我帶你參觀一下。下次來玩的時候我再帶你參觀整座建築吧。」

「我去見父親……」

渡瀨突然說出沒頭沒尾的話，神無靜靜地看著他。

「神無去也就太遲了。」

「神無小姐今天來是為了鬼頭的事。」

「嗯，我提出退學申請了。」

「神無小姐。」

「啊，糟糕，我忘記跟老師申請許可了。對不起，神無，麻煩你把書包拿回教室。我要在指導課開始之前進行申請。」

忠尚責備的聲音讓神無慌張起來。

「沒必要特意去見他。現在分開了對你比較好。」

「對不起，我的說法有點過分。」

神無點點頭，朝渡瀨開來的車子走去，突然一隻肩膀搭在她肩膀上。

承受眾多矚目的情況下，渡瀨再三確認地問，神無咬著唇點了點頭。

「請你帶我去見父親。」

「……那部長幹什麼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