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八章 甘月時刻 第一節

第八章 甘月時刻

第一節

但最大的理由是堀川響的一句話。在那種情況下聽到那樣的話,一般都會誤解。神無被灌藥睡過去,他沒有心裏準備去確認她的狀況,只是憤慨地攻擊眼前所有人。
開了個大洞。
雖然看起來蠻任性的,樺鬼明白此刻桃子的心情,沒能追上去。
那是強烈的拒絕。老師耷拉下肩膀,使勁捏住裝著退學申請的茶色信封。桃子咬著唇,轉身要走,卻猛然發現樺鬼的存在,嚇了一跳。
「……總之你回去。」
「我剛才已經說明了。必須的文件我會郵寄過來。給你添麻煩,對不起。」
梓揶揄的口吻換來他一記瞪視,她開懷一笑,美麗的臉龐有點扭曲。
神無窩在床一角,低著頭。以更換床伴速度之快聞名的男子,一直都沒有對自己出手簡直是奇迹——即是說她多麼沒有女性魅力也說不過去。
「鎮山似乎引發了大騷動。」
焦急大吼的男老師是一年級的班主任。他面前站著一個女學生。女學生深深鞠躬。
如果響認識她的話,那麼她只是偶然捲入昨晚亂斗的說法就很難取信於人。當她分開上學的人群,逆流而上宣戰般跟他自我介紹的瞬間,她就打算與他敵對了吧。
比以前更加成熟——樺鬼在床上開心地低喃,那肯定是幻覺。
「你給我好好解釋!」
但事實不是。
這時候,他被喊到職員室,正在挨批中。
「……這個我先保留著。任何時候都能取消,好嗎?」
木藤樺鬼喜歡玩女人是出了名的。來者不拒,去者不留,不為女性關係停留,是位純粹以「商品價值」評價女生的男人。但他儘管有著繁亂的男女關係,卻從不對鬼新娘表示興趣。這事實眾所周知,眾多渠道都告訴神無,樺鬼討厭新娘。
「我聽說了。那是最輕的傷勢了,真是的,太狠了。」
她以下顎點點裂開大口子的牆壁,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神無驚訝地打量四周。地板、牆壁、天花板的裝飾品全剝落了,到處都是血痕。平常都忙於準備鬼之里祭典的學生們,今天臉https://read.99csw.com色大變地進行修理校舍工作。
老師含淚呼喚,他的視線才從職員室門板轉開。為爭奪新娘打架在他們的社會是必然的規律,然而現在是在普通社會。行動太出格就很難瞞過其他人,當然要有人負起責任。
眼熟的睡衣應該是樺鬼的吧。為什麼會在自己身上呢?鈴聲再次響起,神無慌忙站起來,這次踩到褲腳,摔倒在地。
樺鬼終於了解她連串動作的含義。
為了讓她休息才留下她在家。早上還特別注意不吵醒她地準備早飯,把洶湧的慾望壓抑住,不至於讓她太累——他理性處理自己的需求,只因為她的一句話就崩潰了。最後,他得出結論:忍耐果然是不好的。於是橫抱起神無,大步往前走。
一定要上學,想到這裏,神無站起來,拍拍潮|紅的臉頰走向浴室。站在更衣室解開睡衣紐扣時才發現某件事,笑了。樺鬼給她穿衣服,卻扣錯紐扣了。
對以為這樣就完事大吉的樺鬼來說,備用鑰匙是最大的失算。
視線移向窗外。
「家裡的備用鑰匙。」
沒有說一句話,桃子別開臉,快步走出職員室。
神無舒口氣,抬起潮|紅的臉。
「你的新娘上樓梯去了……你在找她吧?」
三座校舍中,南樓和中央樓半毀,利用頻率低的北樓牆壁跟地板都幾近全毀。當時頭腦充血,完全不在意校舍變成什麼樣子——話是這麼說,不過建築物有時候也能成為武器。能利用就利用,完全破壞。力道一時太重的後果。
「土佐塚!」
那種女人無論存在與否,神無都會悲傷。深夜時,詢問桃子安危的神無臉上有安心和些許迷惑表情,當時他就想這樣跟神無說了,但卻不敢說出口。
「……意外的第一次。」
「那是什麼?」
在各種層面上,她都需要時間整理自己的內心吧。
樺鬼發覺神無手持鑰匙,皺眉。
樺鬼盯著門嘆息。
擦身而過的瞬間,讀取出桃子臉上強烈後悔情緒的樺鬼不由自主低喃。
最後https://read•99csw•com的話近似自言自語。附近其他老師聽到,只是苦笑。
曾經的敵人。儘管她宣告自己是神無的朋友。
「校舍的柱子都倒塌了。看來要全部重建了。」
他自言自語地說。
呻|吟著撐起疼痛的身體,手再次往床鋪上摸索——她連耳朵都紅了,雙手捂住發出低鳴的嘴巴。腦袋僵硬,想起除了被毆打的疼痛外,身體還有怪怪痛楚的原因。
「……是嗎。」
「你不用特意來。」
然後看到牆上壁鍾和邊桌上的鬧鐘都消失了,不由得皺起眉頭。外頭的大太陽和上課鈴聲讓她知道今天晚起,卻不知道正確時間。
神無茫然地眺望天花板,發現外頭無色比平常更明亮。習慣早起的她,扭動脖子。她明明調鬧鐘了,但今天似乎沒有響。
儘管身處校舍中,被封還是呼呼而過。神無環視四周,尋找樺鬼的身影。
然而桃子卻選擇離開鬼之里。恐怕不會告知神無。
總之現在不是上課和準備鬼之里祭典的時候。
「老師。」
對鎖完全沒概念的樺鬼,今天竟然會上鎖,真是罕見。職員室別棟四樓,在萌黃細心安排下,安裝了沒鑰匙就無法從內側開門的「特別」鎖。神無走進自己房間,拉開抽屜,拿出用手帕仔細包裹、給樺鬼準備的鑰匙。
到他發現糟糕,做得太過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承蒙關照了。」
桃子尖銳地喊,老師閉嘴不語。
完全沒想到有鬼頭新娘能在失去庇護翼的保護下存活下來,他看著訓斥得起勁的老師,腦里想著別的事情,一陣感動。
「拜託,別再引起任何麻煩了。我的新娘也入學了。問責起來我就無法在學校待下去了……」
神無擔心桃子。如果她說出真相,好好道歉,神無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原諒她吧。神無如此善待桃子,完全不打算責備她。神無的性格使然吧,她很難理所當然地接受某人某物的存在。有機會好好談談的話,桃子懷抱的後悔也會感染到神無。
完全是自作自受。
她再次深深鞠read.99csw.com躬。察覺其他人都在注視這邊的老師想要換個地方再勸說,但眼見桃子那頑固的姿態,知道多說無用,只能嘆息。
「沒用的女人。」
樺鬼喊住她,神無快速收回手。
「真的,可惡,發狂也有個限度啊。」
迷迷糊糊坐起身的神無,被突然響起的學校鈴聲嚇到,想要下床,挪動雙腿放在地板上。單手拍拍有點模糊的腦袋,另一隻手摸索著床鋪,扭轉頭。
「土佐塚,這不叫解釋吧。總之你先冷靜。目前這個狀況,我無法接受你的退學申請。」
「……木藤?你有聽嗎?」
擁有強悍的鬼烙印的女生,沒有庇護翼地生活在鬼之里之外的地方,從之前發生過的事來看,不難想象她面對過多少危險。但神無活下來了。她會那麼溫順,也許是從來就不知道怎麼跟人嬉鬧。就樺鬼所知,來鬼之里后,她從沒有打電話回家。也沒有見到她跟朋友黏在一起的樣子。
「呃?」
盯著門板的樺鬼突然捕捉到以外的氣息,一言不發往外走。
手持塑料膜和膠帶的男學生被老師怒喝。學生停下腳步回頭,老師不高興地說:「那邊的地板塌陷了。預計在寒假期間修繕,禁止進入。」
反正這種狀態下,也無法準備鬼之里祭典。預料到自己會被老師「招待」的樺鬼,為了讓神無留在家休息,特意鎖上門才上學的。
「木藤?!我還沒說完……!」
神無表情嚴肅地回答,像配合好似的,鈴聲突然響起來。原本打算讓她今天好好休息,看來不行了。只是藏起鍾錶沒什麼意義,也許他該把整座校舍都破壞掉。樺鬼心底湧上敗北感,深感無奈。
每次走在凌亂的走廊上,知道他是主犯的鬼族人都以銳利眼神瞪著他。樺鬼無視這一切往前走,發現學生會副會長站在走廊中央,驚訝地對樺鬼聳聳肩。
「真的跟其他人無關。非常抱歉。」
樺鬼只是討厭鬼頭這個名號,不接近任何為名號接近自己的人。結果,他不止拒絕其他鬼,還抗拒鬼的伴侶·新娘。躲避著旁人九*九*藏*書注視生活的神無,即使外境不同卻能明白他的心情。與此同時,自己認為安全的男人,其實一點都不安全。
幾個小時前,他才確認鬼事深情動物的傳言原來是真的。儘管他還抓不住那種感覺,但不得不相信。想著這個時候她應該醒了吧,突然聽到有人在喊某個熟悉的名字。
「嗯。」
校舍的異樣,即使遠距離也能確切感覺到。
想在入口換上內鞋的神無,發現走廊殘留無數腳印,再看看不自然排列的拖把和鞋子,小心地掃落身上的雪,惶然地走進校舍。
生嫩得無法承認自己的錯誤。即使明白自己的錯誤卻無法道歉,跟自尊心的強弱有關吧。
然後,她發現門上鎖了。
「喂,別到有特別室的北樓!」
最後老師說出真實心聲,懇求他。他只覺得老師裝設好陷阱等他往裡跳,只能木然地回應。
張開眼,首先進入視線的是跟平常一樣的天花板。
「不行。」
「我已經決定了。」
「真的嗎?」
「……上課鈴響了。」
「我應該,」面對那雙蘊含不可思議情緒的無垢眼瞳,樺鬼低聲笑,「離不開你。」
她重複著那樣的生活,不跟旁人有所接觸,十六年來以此來保護自己。
無視老師的慘叫,他大步走出職員室。
「真是厲害。醒了?」
昨晚兩人在房間獨處,甚至在床上共眠。對樺鬼來說,她就像是放在面前的大餐吧。她為了照顧害怕的神無、想要到客廳睡。她卻阻止了他。而且是兩次。最後她委婉地告白,完美地架設了一個舞台。
「當然。幾十個人都送到醫院去了。醫院還抱怨說不夠床位。還有一些鬼被送到普通醫院了。」
看著躺在懷中安睡的她的臉,樺鬼漠然地想這時候應該說一些甜蜜的話。
「為什麼來了?」
「聽說每個人都折斷了一條腿。」
淋浴后換上制服,走進廚房,出乎意料地看到餐桌上放著早飯。從分量拉里看,似乎專門為神無準備的。神無驚訝之餘,坐下來開始吃。漫無目的地環視四周,還是找不到時鐘。吃過飯,穿上防寒read•99csw•com衣服,保護著至今仍殘留違和感的身體,走向玄關。
神無明顯被嚇到了,樺鬼笑容更深。也許每個表情中都滲滿了甜蜜吧,他抱著她快步回到職員宿舍。
「回家去。」
兩人同時嘆息。想起所有老師都是鬼族人的神無注視著兩人,他們驀然回頭,驚訝地往後退。沉迷於談話的兩人,想不到話題中心人物的鬼頭新娘就在身後,都故意找點借口,快步離開現場。
神無獃獃地仰望建築物。
神無緊張地巴住他的肩膀,樺鬼很滿意她的動作。無視好奇的學生們,下了樓梯,直直走向出口。
覺得頭髮濕濕的時候就應該覺得奇怪。冷靜想想穿著睡衣這事也很奇怪。唯一例外的是神無自己。她是認為樺鬼是安全的才這樣做吧。
穿著便服、拿著大包包、抬起頭的是土佐塚。她以強韌的眼神看著老師,再次開口說:「責任全部在我。跟其他人沒關係。」
樺鬼身體轉向。不看那薔薇般的微笑,走上樓梯,環視四周終於發現神無的身影。她好像沒見過露出鐵架的柱子,緊張地伸手想要觸摸。
被訓斥也是當然的,認為自己做的有點過分的樺鬼,乖乖地一言不發看著一臉懇求、邊說邊流淚的教育指導員老師。
「閉嘴……頭都疼起來了。要怎麼跟監護人解釋啊。」
平常神無先醒來準備早飯,然後樺鬼才醒來吃早飯。這是木藤家早上的風景。但今天他不在床上。無法理解狀況的神無,搖晃著手臂,發覺自己穿著過大的睡衣,整個人一頓。
伸出手想趕她回去的樺鬼,靜靜地盯著神無。看著潮|紅著臉,努力拚湊詞語的她,樺鬼無法嘆息。
「但是我想見你。」
一樓右邊牆壁上有個能容納人通過的洞,再遠一點也有洞。被敲碎的窗、坍塌的牆壁——三樓部分的天花板甚至不見了。暫時用塑料膜和紙箱塞住了,實在慘不忍睹。出入口更是不遑多讓,鞋櫃完全粉碎。附近提供飲用水的地方爆裂,本該是水龍頭的地方用黑色貼紙胡亂纏著。
「但是上學——」
「普通學生的問題才叫人頭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