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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暗殺與炸彈 暗殺乎,起義乎

第七幕 暗殺與炸彈

暗殺乎,起義乎

徐錫麟起事的日子,也就是恩銘送命的日子。說起來,這個日子,還是恩銘自己定的。本來巡警學堂畢業典禮定在那年的五月二十八日(陰曆),可是,那天是恩銘一個幕友老母的八十歲生日,他答應了要去參加,於是典禮提前到二十六日。一場起義,真正知情的,居然只有徐錫麟和他帶來的倆人,一個陳伯平,一個馬宗漢,有槍的也就是他們仨。發難之際,仨人的槍都往恩銘身上放,恩銘一共中了八槍,被打成了篩子,當時居然還沒死(看來徐錫麟的手槍威力有限,而傳說中的百發百中的槍法,也要打折扣)。其餘倆護衛一死一傷,陪同的道台和知府也受了輕傷。按計劃,徐錫麟是計劃讓馬宗漢關上大門,把學生都圈住,誰也別走。看來原本是指望他一行動,學生們都會跟上的。結果槍一響,人根本圈不住,大部分都跑掉了。剩下三四十個九*九*藏*書龜縮一團,徐錫麟騙他們說,有人刺殺巡撫,作為警察,應該出來維護治安。這些學生可能被嚇傻了,的確也沒看清當時發生了什麼,於是被半哄半騙半威脅(拿槍逼著),帶出了學堂,奔了軍械庫。到了軍械庫才發現,裏面的炮沒有炮拴,槍和子彈對不上,根本派不上用場。當清軍圍上來的時候,學生又跑了大半,剩下的也沒有動手的。真正抵抗的,就是徐錫麟和陳伯平倆人,連馬宗漢都縮了。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陳伯平戰死,徐錫麟被俘。後來,兩江總督端方來處理這個案子,相當理性平和。經過詳細的審問,牽扯到的巡警學堂的學生經過核實,沒有革命黨,也沒有摻和起義,最後都放了。徐錫麟的父親投案,經過審查,發現他跟兒子的活動沒有關係,也放了,只把徐錫麟的弟弟關了起來(幸虧清朝刑律改革,否則九-九-藏-書要族誅的)。後來搜查徐錫麟的住所,裏面他跟同志來往的書信,甚至於同志的誓書居然還都在,可見起義發動之倉促。
一場只有三個人參加的起義,當然,在外界看來,只是一次暗殺而已。徐錫麟在安慶兩個多月,由於在當地沒有根基,時間太短,連個熟人都沒有,加上一口紹興土話,也沒人能聽得懂,因此也就難以拉起一支隊伍。儘管做了警察頭子,但在警察里卻沒有發展一個黨徒。所謂革命的本錢,除了十幾支手槍,就是三個紹興人。這樣的起義,能殺掉一個巡撫,已經算相當有成績了。徐錫麟的口供,其實明說了他就是要殺幾個滿人,一個是恩銘,一個是端方,一個是鐵良和良弼,這些人都是滿人之雄,對漢人威脅最大。所以,安慶的起義,如果能臨時鼓動些人起來,鬧成大事,佔領城垣,就是起義,如果不成,只https://read.99csw•com能算一次暗殺。
革命黨人喜歡搞暗殺,也喜歡鬧起義。按說,起義和暗殺應該有比較嚴格的界限,但是,光緒三十三年(1907)夏天,徐錫麟在安徽首府安慶鬧的那場事,教科書上說是起義,但是,當時的中外媒體,都說是暗殺。徐錫麟暗殺安徽巡撫恩銘。當時在日本留學的魯迅,就是在日本報紙上得知這個消息的,報上刺客的名字,還是拼音。別人不明就裡,可作為同鄉和光復會的同志,浙江人一看便知那是誰。
實際上,儘管徐錫麟做了安徽警察的頭子加上巡警學堂的校長,位高權重,但是,首府安慶的其他革命黨,由於地緣的差異,卻沒跟他們有過聯繫。自己的黨徒,只有他和兩個隨從。徐錫麟當初在紹興時一呼百應的能量,在安慶一點都沒施展開。他來安徽,原本是湖南巡撫俞廉三的面子,他本是俞的表侄,加九*九*藏*書上使錢運作,結果俞把他大力推薦給自己的學生恩銘。一來,老師推薦的力度大,又是老師的親戚;二來,徐錫麟的確能幹,說起新政(警察屬於新政)頭頭是道。所以,徐在恩銘這裏很受重用,說是巡警處會辦,實際上總辦直到起義發動才到任,安徽的警察事務,都歸徐錫麟管。徐錫麟被捕后,審訊的清吏對此很是不平,問徐錫麟恩銘對他不薄,為何他還要這樣?徐錫麟承認「撫台厚我」,但他認為那是「個人私恩」,而他殺恩銘,屬於「排滿公理」,為人不能因私而廢公。中槍瀕死的恩銘,顯然不能這樣心平氣和。他在給太后和皇帝的遺折上(當時他還清醒),特意把俞廉三抖了出來,等於揭發了他這位老師的錯處。對自己上了當,用錯了人,懊悔萬分,末了,還特意提醒朝廷千萬留神留洋學生。如果他不死,這個滿人中熱衷新政的幹將,肯定會變成一個保守九*九*藏*書派的。
當然,當初徐錫麟和秋瑾他們,的確是要發動一場規模宏大的起義來著。這場起義,在浙江也謀划準備了多時,同黨眾多。可惜起義規模過於龐大,參加者會黨中人又過於無紀律,不等號令,便接二連三地擅自行動,然後接二連三地失敗。安徽這邊,徐錫麟似乎又過於勢單力薄。他做著安徽巡警處的會辦(警察總局副局長)和巡警學堂的監督(校長),不知是由於時間太短,還是他一口的紹興土話,沒人能聽得懂,或許是兼而有之,反正直到起義發動,當地人似乎一個真心跟著乾的都沒有。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在當地發展成員。如果是起義的話,也是倉促發動的。起事之前,徐錫麟的確跟巡警學堂二百八十多名學生髮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但是,這種急來抱佛腳的動員(又不能明說),估計除了讓學生們做了一回丈二和尚,大家一起摸不著頭腦,沒有其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