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章 知我心憂

第十章 知我心憂

世界,你聽到了我心跳的聲音嗎?
「此人只是被叛軍收買,並不知道底細。與他接頭之人被擒后,定不會有人與他再行聯繫。但此人既然能做出過一次這等事,定然也會做第二次,不能留他了。」
國務卿府的公事十分繁重。共和國疆域遼闊,南九北十,共有十九行省,其中朗月一省更是兩年前才算重新回到共和國治下。朗月省的居民多是異族,更是諸事繁冗,當地官員報上來的彙報都疊了一大塊。幸得現在紙張大行,鄭昭還記得自己幼年時尚無紙張,不是竹木簡,就是帛書。朗月省不出絲帛,若是他們發文書用的是木簡,這些彙報只怕有上千斤重了,運到這裏都不知已是什麼時候。
陸明夷的臉沉了下來,低聲道:「只怕沒人知道的。父親當初戰死在墜星原,連這件事知道的人都不多了。」
五德營眼下就在西原。因為西原鐵器很少,前往西原行商的商人可以說多半會與他們有聯繫。這是個公開的秘密,因此對西原商人文照批複一直管理極為嚴格。這份商人名單隻怕另有玄機,因此那個陳大化定會將它傳遞給與他接頭之人。鄭昭點了點頭,在上面批了個「交第五課簽發」的答覆,道:「一定要殺了他嗎?」
等南斗走出去時,空氣里彷彿依然留著一點淡淡的腥味。鄭昭微微嘆了口氣,再不去多想。
衝鋒弓隊是畢煒的王牌軍,上一次畢煒死裡逃生,正是被衝鋒弓隊救出。雖然那一戰衝鋒弓隊損失極大,不過經過整編,現在已盡復舊觀,五百人整裝滿員,每人一槍一馬,身背衝鋒弓,腰挎三十支利箭,每天都在練習。
兵營里白天喊聲如雷,到了晚上卻出奇地安靜。齊亮上完了廁所,卻不見有旁人,正在詫異,耳畔忽然聽得有「啪」的一聲,正是從靶場傳來的。他拴好褲子,從廁所窗口望去,只見靶場上影影綽綽有個人。
那我來接你!鄭司楚險些就要說出這句話來了,可還是沒有說。在戰場上他可以不畏刀劍,但在蕭舜華面前卻不知為什麼總是缺乏勇氣。而蕭舜華說她與程迪文只是普通朋友更讓他如釋重負,他笑道:「那你可要小心點,到時雇車讓他走道看仔細些。」
刀槍並舉的戰場他已經歷過兩次了,可這話說出來卻用了他好大的勇氣,幾乎比那一次決定突襲楚都城時更為艱難。蕭舜華臉上又是一紅,道:「真謝謝你了,鄭先生。」
一般人熄燈后自不能外出,但上個廁所自是常事。可是上廁所也不會上半天的,齊亮更不放心,道:「你們辛苦,我上完了就回來。」
他雙腿一夾馬腹,喝道:「快跑!」飛羽也不作勢,一個箭步便直衝出去。一般的馬疾馳時總要先小跑一段,但飛羽這等神駒卻幾無停頓,說跑就跑。此時已在城外,甚是偏僻,昨晚起過一陣風,路上的積土也已吹凈,顯得白而平坦,飛羽翻蹄跑發了性,身邊的樹木一棵棵直往後退去,耳邊亦是風聲大作。雖然風寒似刀,但他胸中卻有說不出的痛快,彷彿又回到了戰雲密布的西原,神出鬼沒的敵人即將發動總攻。
齊亮道:「不……不是,只是我記得老人說陸經漁是很久以前的人了,丁大帥都已經那麼大年紀。」
上天對我當真不薄,讓我成為他的朋友。
陸明夷扭頭又看了看王離,小聲道:「不過王將軍的這種箭法當然了得。」
馬上發箭與步下發箭全然不同,不能細細瞄準,只能在第一時間射出,靠的其實是手感。齊亮槍術不差,但箭術一直都有欠缺,現在這一箭能應弦而中,顯然平時經過了不少訓練。齊亮見這一箭中靶,不禁也有些得意,帶馬回來道:「明夷,我箭術有長進吧。」
把車子拉了上來,鄭司楚的手上也沾了不少泥巴。正想找點溝水洗洗,蕭舜華已從車裡摸出一個小罐子道:「鄭先生,你洗洗手吧。」這罐子包著一層棉絮,是個水罐,裏面的水還有些暖意。鄭司楚洗了洗手,正要往身上擦,蕭舜華已遞過一塊絲巾來道:「鄭先生,用這個擦吧。」
陸明夷點了點頭道:「是啊。他曾是天下傳頌的名將,不過有朝一日我定能超過父親。」
看來我不是壞人。不過讓他高興的是事隔一年,蕭舜華居然仍然認得他。鄭司楚微微一笑,從馬上跳下來道:「怎麼了,馬夫呢?」
陸明夷聽得齊亮的聲音,扭過頭道:「阿亮,你怎麼過來了?」
鄭昭怔了怔,「這是什麼人?」
「什麼?」
難道自己愛上了簫舜華嗎?他有些茫然。與蕭舜華只見了兩次,可這個出身平民之家的清秀女子卻讓他感到如此親切。程迪文對她定然也有這樣的感情,真的發展下去的話,該怎麼向程迪文說?
他剛喊出,邊上卻忽地傳來一陣震天般的喝彩:「好箭!」齊亮一怔,一時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陸明夷這一箭固然不錯,但也不至於好成這模樣,與自己方才那一箭相去不遠。他聽得聲音多是從邊上傳來的,定睛看去,卻見邊上的第二隊里,一騎馬正橫著衝過來,方才那一箭插在最右邊的游靶上,只是騎者並不回去,只是沿著白線跑來,「啪」一聲又是一箭,第二箭仍中游靶。
陸明夷的嘴角也微微一動,卻依是微笑道:「是啊,王將軍說的正是。」他也不再與王離多說,帶馬便轉了回來。
西原的薛庭軒,你聽到了我的期待嗎?我會讓你羽翼豐|滿,直到有一天,你會匍伏在我的腳下,乞求我的饒恕。
蕭舜華道:「剛才車子不小心陷到路邊了,他一個人抬不起來,去叫人幫忙了。我一個人在這裏正害怕呢,幸好鄭先生你來了。」
百夫長在十三級軍銜中名列第十一位,訓練時與士兵完全一樣。齊亮見陸明夷在馬上試著弓力,不由嘆道:「明夷,其實你……」
鄭昭心頭又是一沉。這個陳大化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證據確鑿后將他開革,或者關上一陣子也就算了,就算不理他,他九九藏書也未必還敢再貪這種小便宜。可是南斗居然仍然要將此人滅口,只能說是嗜血成性。但鄭昭不想多說什麼,為這種小人物與大統制發生衝突也不值得。他點了點頭道:「不過不要搞得人心惶惶。」
陸明夷的眼裡也閃爍了一下,點了點頭道:「阿亮,多謝你。」
寶刀所斬,當是不世英豪之首,否則寶刀有靈的話都會哭泣。薛庭軒,你也儘快翻起滔天巨浪,成為不世英豪吧。
這話實是在挑釁了,連珠箭不是輕易練得成的,不要說百夫長,就是身為上將軍的畢煒也沒這等本事。齊亮生怕陸明夷一時衝動,也要試試王離這種射法。他知道陸明夷的槍術高強,箭術卻只能算不錯,射連珠箭與單射又大為不同,陸明夷若是受不了激,多半連一箭都射不中,只怕會成為笑柄,好容易在隊中建立起來的威信只怕又要大受影響。
「啪」一聲,卻是齊亮在馬上發出一箭,正中游靶。陸明夷高聲道:「好!阿亮,你發箭時身體再伏低一些。」
畢煒一軍本就注重騎射,衝鋒弓隊更是以騎射為根本,五支百人隊有一個單獨的訓練場地。這一日,陸明夷看著自己這一隊五人一列,躍馬而出,彎弓射向十餘步外的游靶,心中不覺亦是竊喜。他年紀很輕,又是新近升任百夫長,本來對帶好這支部隊信心不足,但經過這幾個月的訓練,隊中士兵騎術射術槍法盡皆有長進,雖然不少人都是新晉,但已不遜於老兵。
魯立遠張開手,他掌中赫然是半片金幣。鄭昭怔了怔,從懷裡掏出了半片金幣對了一下,缺口處恰好能對上。他道:「請他進來吧。」
雖然南斗的到來讓鄭昭一陣不舒服,可是這畢竟是細枝末節,繁忙的公務讓他馬上忘掉了這件小事。接下來兩天南斗一直沒出現在他面前。這個人居然有一手自來熟的本事,而且手腳麻利,抹桌子掃地十分勤快,才兩天時間就與那些吏員混得很熟,那些不太勤快的吏員動不動要他做些收拾桌子、倒掉垃圾之類的活,南斗也從不推三阻四,更得到他們的歡心,覺得這個新來的雜役很是得力。鄭昭知道,南斗一定會在一個隱密的地方一樣樣檢查那些扔掉的垃圾,也許那個內奸最終死掉的時候都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新來的雜役。
陸明夷笑了笑道:「父親結婚很晚。其實丁大帥結婚了不早,他的孩子現在就算活著,也不過才幾歲。」
齊亮道:「是啊。王將軍弓馬槍三絕,不過他的槍術也承認敗給你了,一換一罷了,反正你的騎術不會比他差。」
游靶共有五面,第一箭中了最右邊的那面,第二箭射中的右邊數過來第三面。那人卻仍不帶馬回去,向然向左跑來,弓上卻又搭上了一箭。而這人,正是第二隊百夫長王離。
齊亮險些要笑出聲來。這話陸明夷未免太一廂情願了,王離又不會算命,定然猜不到陸明夷的父親是誰。與其說是王離害怕陸明夷的血脈,毋寧說陸明夷本身的勢頭讓王離驚心。也許在號稱三絕的王離心中,陸明夷這個少年人是平生遇到過的最大的威脅,隨時都會後來居上吧。不過這一點就算齊亮也看得出來,王離頂多是個戰將,但陸明夷卻將是個震驚天下的帥才。
如果上天有靈,他會去祈禱薛庭軒能夠成為勝者。對手是一塊磨刀石,只有這等不世出的敵手,才能磨礪出一口上決浮雲、下徹九泉的寶刀來。當然這樣的祈禱不可能讓別人知道,就算齊亮也不能,可是他仍然會在心底這樣想。
正翻閱著一份朗月省太守的彙報,魯立遠在門外輕聲道:「國務卿。」
陸經漁!齊亮更是呆住了。陸經漁這名字也不算太有名,不過在軍中算是如雷灌耳,因為傳說那是大帥丁亨利的師父。只是連丁亨利的名字現在都已經不能說了,這個陸經漁當然提的人不會太多,事實上當時提起陸經漁的人就並不算太多,因為據說陸經漁是舊帝國的將領,一些老人仍能記得他。可不管怎麼說,那是丁亨利的師父,這個身份就足以令人驚異了,更讓人驚訝的是陸明夷居然說陸經漁是他父親!齊亮期期艾艾地道:「真……真有這個人?」
鄭昭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好的。」
第三天快要下班時,鄭昭正要收拾點東西回去,門外響起了敲叩。鄭昭剛說了一句「進來」,卻見南斗走了進來。他的臉上仍然帶著點諂媚的笑容,掩上門走上前低聲道:「國務卿大人。」
齊亮道:「那是當然。只是真打起來,哪容得你在戰場上跑個花出來,再好整以暇地連連發箭?他也是華而不實的花架子罷了。」
鄭司楚將條石放到溝中,笑道:「你別忘了我當了好幾年兵了。」他扶住一邊車輪,吆喝了一聲,飛羽聞聲發力,這輛大車立時被拉了上來。
齊亮點了點頭。照這樣算倒也可以理解,要是陸經漁結婚比丁亨利還晚,他的兒子的確也應該是陸經漁這點年紀吧。只是這個朝夕相處的同伴居然有這等身份,實在讓他想象不到,怪不得陸明夷年紀輕輕就頗有大將之風,也許正是陸經漁的血脈關係。他道:「陸經漁……令尊大人……明夷,你和丁大帥是師兄弟的話,他難道一直不知道嗎?」
鄭昭心頭一動,也低低道:「查出來了?」
鄭昭把半片金幣還給他,道:「是。」
南斗的眼裡忽然閃過一絲寒氣,低聲道:「大統制有命,此人不可留。」
離得近了,卻見那輛車前並沒有馬,右邊輪子卻陷到了路邊的溝渠之中,多半是趕車的不小心。鄭司楚帶住馬,高聲道:「要幫忙嗎?」
如果你是這樣的人,那麼這一次共和國的三上將在你面前仍將鎩羽而歸。
蕭舜華微笑著,頰邊突然浮起了一絲紅暈。這裏放眼望去看不到人,她一個人大概還真有點怕,所以一直躲在車裡。現在有鄭司楚在身邊,她卻不知為何突然又有些羞怯。
王離有弓馬槍三read.99csw.com絕之稱,弓術還在第一位。齊亮見他竟要連發三箭,又選在此時,自是有意要下掉陸明夷的面子了,真不知這王離為什麼要如此對付陸明夷。只是王離神乎其技的弓術確實令人吃驚,待第三部射出,再次射中最左邊那面游靶時,他也不禁高喊了一聲:「好箭!」騎射一半靠射術,一半靠運氣,百發百中的步弓手上了馬,也許連一箭都射不中。王離箭無虛發,而且接連發箭,實在算得騎射一道屈指可數的好手了。怪不得軍中一直傳說王離身懷絕技,若不是脾氣太差,早就可以晉陞為中四級將領了。看他在馬上的身手,此言實是不虛。
陸明夷點了點頭。他的手仍然在重複著開弓放箭這幾個動作,但話音卻十分平靜,毫不間斷。他道:「家父的槍法,師承當年的天下第一槍武昭。可惜我沒能受他老人家親身指點,只能憑自己練習,所以我要在衝鋒弓隊里。其實,王將軍對我大不服氣,定然是我的血脈讓他感到了害怕!」
父親的確認識陳忠,但鄭司楚看不出父親和陳忠有私交的痕迹,在父親嘴裏,五德營仍是一支叛軍,消滅也是應該的。當然父親也可能瞞著他,但這些內情他都無法知道了。他道:「蕭小姐,你們幾時開學啊?」
陸明夷沒再說什麼,只是重重點了點頭,手一抖,兩枝箭又急快地射了出去。這兩箭射得極是流暢,直如一道水波傾下,兩箭一前一後,幾乎同時射中了十幾步外的箭靶。等他剛射出,齊亮已急急將幾枝箭拿了回來,輕聲道:「好箭法!才一晚上你就練到如此,要練成連珠箭想來也不遠了。」
讓總務過來安排南斗的事宜后,鄭昭只覺身上說不出的乏力。國務卿府是個龐大的機構,招個雜役那是常事,雖然由國務卿親自安排有點古怪,不過那個總務也許會覺得此人與國務卿沾親帶故,想來謀個差事。鄭昭律己甚嚴,從不援引私人,雜役當然也算不得私人,定不會猜疑。可是,他知道,從今天起,國務卿府里就有這樣一雙眼睛盯著了。
齊亮看了看陸經漁的側臉。陸經漁的面容並不如何惹人注目,但也許是因為知道他父親是一個如此了不起人物的緣故,在月光下看來,他的臉都似在灼灼放光。齊亮小聲道:「怪不得你的槍術如此高明,是令尊大人的遺法吧?」
雖說陪一會兒,可是這兩個青年男女站在車邊,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風不時吹來,尚帶料峭寒意,鄭司楚還不怎麼覺得,見蕭舜華立在風中有些畏寒之意,突然道:「蕭小姐,你回車裡去吧,外面很冷。」
如果是旁人問起,鄭司楚根本不想說,但這是蕭舜華在問。他將隨畢煒出征的事約略說了,開始還說得簡短,後來卻越說越多,當時種種情形越說越是詳細,連最後陳忠看破了他的行藏之事都說了。蕭舜華聽得目馳神移,等聽到陳忠聽出了他的聲音,驚道:「他認識你嗎?」
陳忠並不是細心的人,不過鄭司楚也不知為什麼他把自己的聲音記得這麼牢。其實當時已是最後關頭了,如果當時讓別人去答話的話,這條計說不定確有成功的可能,可那時自己擔心旁人回答得不對,被人看出破綻來,誰想到偏偏就是因為自己答覆就被陳忠看破,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道:「也許,陳忠是高看我了。」
「此人看到這份文書,定會想辦法交給接頭之人,到時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王離的聲音已純是炫耀。陸明夷微笑著點了點頭,道:「王將軍神技,明夷望塵莫及。」
蕭舜華皺起了眉頭,「兩年前的聲音他還記得,這陳忠倒是個細心的人。」
「大概吧。」
在辦公時鄭昭並不喜歡被打擾,不過魯立遠過來定然是另有要事。他把手頭的資料放下,道:「立遠,是什麼事?」
蕭舜華抿嘴一笑,「鄭先生,我才該謝你呢,幸好遇到你。」
只是,此路大概永遠都走不通了。他苦笑著。雖然知道此路不通,可是讀兵書、練槍馬的習慣卻怎麼都放不下。當成是個愛好也不錯,或者去軍校做個教官嗎?只是軍校教官同樣屬於軍人,自己被開革出伍,永不錄用后應該同樣不行了,只能去文校當教席。不過想到自己一生都要去教一些孩子「一人口刀手」之類,鄭司楚同樣無法想像。
「學校里一直沒空。反正每年回去兩次呢,也不在乎過年晚幾天。」
南斗的聲音卻更低了些,「還有一件事,大人。」
陸明夷手一顫,兩支箭已極快地射了出去,第三支箭慢了慢。他嘆了口氣,道:「家父諱經漁。」
是陸明夷?齊亮不由一怔。深更半夜的,陸明夷還在靶場做什麼?他摸黑走去,剛到靶場口,卻見月光下正是陸明夷。他握著長弓,手中拿著幾支箭,極快地開弓放箭。
齊亮不再說話了。陸明夷槍馬弓箭皆有過人之處,他在衝鋒弓隊的晉陞同樣是少有的快,也許陸明夷說得也對。這一次又要遠征,儘管此番畢煒一部不再是主力,但立功的機會同樣存在。正因為這次畢煒一部不是主力的,如果是畢煒親兵的話,要立功就難得多,也許陸明夷的選擇並沒有錯。
南斗的臉上仍是帶著點微微的笑容,道:「請大人讓我在府中擔任一個端茶送水的差事。」
齊亮鬆了口氣。不會連珠箭不算什麼,整個衝鋒弓隊會連珠箭的恐怕也不過三四個人,百夫長里大概只有王離一人才會。與其受不住王離的激,勉強射箭出醜,不如忍一時之氣為好。他見陸明夷回來,忙接上前道:「明夷,不用多想了,不會連珠箭算不得什麼。」
因為陸經漁是舊帝國的忠臣吧。齊亮想著,他倒也在老人嘴裏聽到過這些名字。文侯、武侯、陸經漁、沈西平,還有就是那個曾經名震天下的楚帥。這些人的名字現在都已漸漸為人淡忘,以至於讓人覺得那是很久以前的古人,全然忘了其實不過是十幾二read.99csw.com十年前的事罷了,連畢煒都曾是舊帝國的軍官,也許就曾經做過陸經漁的屬下吧。陸明夷的父親是個帝國的不世名將,在共和國當然不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怪不得他從來不提。
蕭舜華沉思了一下,道:「也許還有另外不為人知的原因。也許,陳忠認識令尊大人。」
驚人歸驚人,事情仍是按部就班地運行。畢煒一部雖然新敗,這一次士氣卻是最為旺盛。上一次沒去的要為同袍報仇,而經歷過上一次大敗的立誓雪恥,畢煒一部秣馬厲兵,從年後就開始集訓,其中訓練最為刻苦的便是衝鋒弓隊。
「若有人暴斃,在下會事先向大人通報。」
雖然陸明夷的動作仍有些生澀,但拉弓搭箭之間,銜接得相當快捷,比旁人已快了許多。儘管開弓放箭的動作十分單調,可是陸明夷卻如一尊石像般,幾乎以一種固執的神情在拉著弓、放著箭。齊亮看得呆了,他見陸明夷練了一陣、擦擦汗去將射出的箭取回時,脫口道:「明夷!」
鄭司楚把飛羽從車上解下來。他解得很慢,可是仍然已經解開了。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話好說,但他實在不願這般就走,便道:「蕭小姐,你那車夫還沒來吧?」車夫當然沒來,這話實是沒話找話了。蕭舜華道:「是啊,真慢。」只是她說時根本沒半點心急的意思,倒像盼著那車夫來晚點。鄭司楚頓了頓,道:「那好吧,我陪你一會兒吧。」
離王離那種連珠箭還有不小的距離。但陸明夷也知道,王離儘管有不少地方高過自己,但自己也有王離所沒有的,就是未來。
儘管現在不是軍人,但在行伍中養成的每天出操的習慣仍然不改。鄭司楚每天一早起床,就去院子里練一趟拳腳,有時就騎著飛羽出去跑一趟。
「陳大化。」
那些已經逝去的、尚存於世的、即將到來的英豪,你們聽到了嗎?聽到我這踏出的第一步嗎?
影忍是大統制直屬的秘密機構,官職雖小,但這種人還是不要得罪為好。他小聲道:「南斗先生,這個人是誰?」
這人居然正是蕭舜華。她看見鄭司楚,嫣然一笑,從車中跳了出來,道:「是鄭先生啊,我還怕是壞人呢。」
南斗的臉上又浮起一絲近乎諂媚的笑容,「不勞國務卿大人費心,這個當然。」
「此人是第五課的抄手,已婚,無不良嗜好。」
他把給飛羽拴到車前,又去四處看了看,只見一邊的田邊有一塊條石,總有兩三百斤,便道:「等一下我。」過去將那塊條石抱了過來。蕭舜華見抱著這塊兩三百斤的條石竟然行有餘力,吐了吐舌頭道:「鄭先生,你力氣好大!小心啊。」
五德營無愧於天下第一強兵之稱。與他們交戰兩次,兩次自己都在他們手下死裡逃生,鄭司楚卻奇怪自己為什麼對他們恨不起來。朗月省那次自己殺了他們不少人,這一戰自己卻一人未殺,也許在心底,自己就藏了一個不願再殺五德營的私心吧,連自己都沒發覺。他最希望的,還是五德營能夠全軍投降,這支堅持到現在的部隊無論如何都是值得尊敬的,他更希望五德營能成為共和軍的一員。也許,陳忠對自己也有類似的想法吧。
跑過一段,遠遠地見前面有一輛車。鄭司楚生怕會出亂子,連忙拉了拉繼繩,讓飛羽放慢了腳力。在這種大路上躍馬狂奔,撞上人自是自己的不是了。飛羽剛奔發了性,讓它放慢腳步還有些不願,不時哼一聲。
大滾就是快跑的意思。飛羽打了個響鼻,似乎是回答。鄭司楚笑了笑,這匹愛馬深通人性,跟隨自己上過陣,那次奇襲楚都城時就跑在最前,把身後的軍馬拉下好一段。那次為了照顧到別人,也沒有全力奔跑,現在沒事,倒可以讓它盡性賓士一番。
鄭昭腦海中突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大統制當然不是神仙,連自己都沒察覺,他就已經認定國務卿府里有內奸。會不會早就有人在暗中看著一切?想到這裏,他身上更覺得一陣寒冷。
「四年前這支叛軍還在朗月省,我也曾隨畢上將軍與他們交過手,和這個陳忠曾經面對面過。」
他見齊亮目瞪口呆的樣子,有些不悅地道:「阿亮,你以為我在吹牛嗎?」
齊亮更是摸不著頭腦。共和國名將里,他從來沒聽過有個姓陸的,何況如果陸明夷的父親是名將,怎麼至於混成現在這等地步,連個百夫長都是搏命救了畢煒才掙到的。他遲疑著道:「令尊大人……他到底是誰啊?」
亂世出英雄。現在這個世界太平靜了,所以像海一樣翻起波濤來吧。陸明夷想著。當聽到又要出兵的消息,他心中實是比誰都興奮,儘管不少人也在咒罵。他甚至希望,敵人能越強越好,因為挫折對於他來說也是最好的老師。事實上,那個名叫薛庭軒的五德營大帥應該不會讓自己失望。
那士兵道:「陸將軍已經出去有一會兒了。」
雖然士兵依然蒙在鼓裡,但軍官大多已經知道今年共和國將有一次繼胡繼棠征倭以後最大的軍事行動了。這一次的主將仍是征倭的英雄、斷腕名將胡繼棠,擔任副手的則是史無前例地安排了畢煒和方若水兩大上將軍。一次出動三個上將軍,這是共和國成立以來從未有過的事。四年前遠征朗月省出動了兩個上將軍和三萬兵力,已讓人嘆為觀止,沒想到四年後竟然要出動三個上將軍,兵力也定然會高達五萬以上,對於久無戰事的共和國來說,實在驚人。
車門開了,有個女子探出頭來。一見這人,鄭司楚心中不覺一動,失聲叫道:「蕭小姐!」
陸明夷笑了笑道:「王將軍三絕,那也是他練出來的,我不信我就練不成。你別擔心,我也不會練得太晚,每天抽時間多練一陣,遲早也能有這一手。」
不會吧。大統制不至於到現在還不相信自己。鄭昭這樣對自己說著,可是總無法來說服自己,心底隱隱覺得,自己面臨的也許同樣是一道萬丈深淵。
傳說中影忍能夠飛檐走壁九九藏書、神通廣大,甚至有這些人儘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兇徒的傳說,但眼前這人長相卻平常之極,衣著也極是普通,簡直就是個在街頭一眼就能看到的過路人。那人將半塊金幣收好,又微微一笑道:「國務卿大人,在下名叫南斗。」
這一隊已出去了。游鞍立在十幾步以外,地上划著一條白線,箭必須在馬衝到白線前射出。那些游靶全立在一根能移動的長木條上,有人在一邊推動,使得靶子不住搖晃,更增困難,因此只消射中便屬合格。衝鋒弓隊對射術最為注重,陸明夷這一隊的一百人大約只有十幾個脫靶。沒射中的人接下來再射,直到射中為止,而且訓練后也不得回去休息,要擔任收拾靶場的任務。雖說偶爾脫了一靶無傷大雅,但這一隊的人現在成績這麼好,若是陸明夷這個百夫長反而射不中,豈不大丟面子?齊亮本來常常要收拾靶場,剛才一箭中靶,心中正自高興,見陸明夷要|射|了,心中卻也有些擔心。但見陸明夷躍馬到了白線前,彎弓射去,「啪」一聲,箭矢飛出,正中游靶,不禁高聲道:「好箭!」
要在千余個官吏中找出一個懷有二心之人,的確大為不易。南斗多半要以這個身份為掩飾,翻檢所有人的物品吧。鄭昭心頭不由一寒,但臉上仍然毫無異樣,只是道:「這個自然。不過南斗先生若懷疑什麼人,請先告知。」
別去想了。鄭司楚心頭突然一陣煩亂,輕輕拍了拍飛羽的脖子,湊到馬耳邊小聲道:「飛羽,現在能打個大滾嗎?」
他是要用這個身份去查探吧。鄭昭點了點頭:「可以,我讓負責總務的人安排。」
他不知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也許是實在無話可說吧,一說出口他就有點後悔。如果程迪文到時真會去接她,那他只會覺得難受。蕭舜華卻是笑了笑道:「程先生只是以前普通朋友,他忙著呢,才不會。」
這塊絲巾正是去年在紀念堂蕭舜華給他擦眼的那塊。鄭司楚接過來擦了擦,微笑道:「謝謝了。」
共和國成立初始,為了防止異動,國務卿府就大力推行保甲制,限制居民流動,如果要外出,必須要地保開具文書,十分麻煩。現在雖然承平已久,但保甲制仍然未變,這樣的好處是使得各處百姓安定下來,壞處也就是沒辦法隨心所欲地遷居了。不過這壞處在國務卿府的吏員看來,實是件好事,因為土地有肥瘠之分,戰後土地分給流亡,如果任由他們遷居,往往後來的會與先來的發生矛盾,鬥毆之類也層出不窮。推行保甲制后,那些人安心侍弄自己分得的地,上等田賦稅重一些,貧瘠地賦稅輕,還能有開荒補助,得到一個相對的公平,誰都沒話可說。猿山集是霧雲城外的諸多小鎮的一個,也算是其中比較富庶的一個了,蕭舜華想必是考上了文校后留在霧雲城當老師,父母就留在猿山集務農。鄭司楚道:「是嗎,那怎麼現在才去啊?」
陸明夷放下弓,抬頭仰望著天空道:「其實我沒見過父親,我是他的遺腹子。不過,我媽跟我說過,父親是一個曾經讓世人仰望的英雄。」
「因為什麼?」
「是。請國務卿大人給第五課發下這份文書。」
這時那車夫騎著無鞍馬過來了。這車夫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想必是找不到幫忙的人,到得近前卻見車子已經拉上來了,不由大喜過望,向鄭司楚千恩萬謝。上好了馬,蕭舜華坐回車裡,卻伸出手來向鄭司楚招了招,高聲道:「鄭先生,謝謝你了。」
陸明夷把箭搭上弓,一邊練著一邊道:「如果我是常人,當然不練沒什麼,只是我不能丟了我父親的一世英名。」
陸明夷卻有些遲疑地道:「你不去歇息嗎?」
陸明夷年紀雖小,騎術卻大為精絕,在畢煒與薛庭軒落馬之際,能一把撈起畢煒通走,這等騎術王離縱然不輸,也定不能過之。如此看來,陸明夷並不落下風。而從年紀上看,陸明夷要小得多,前程遠大,王離現在年富力強,但十幾年後陸明夷仍在壯年,王離卻將衰老了。不說別的,光是耗下去,王離遲早都要甘拜下風。
真是高不成、低不就,自己的未來究竟會是如何?不過能和蕭舜華成為同僚,當文校教習其實也不是不可忍受吧……只是想到蕭舜華,他就又想到了程迪文。程迪文對蕭舜華一定懷有愛慕之心,那天在紀念堂遇到蕭舜華,恐怕就是他與蕭舜華約好的。那天程迪文喝得爛醉,後來不知如何了,多半會涎著臉去賠禮吧。
上一次遠征,畢煒與五德營大帥薛庭軒斗槍落敗,千鈞一髮之際是陸明夷出馬救了畢煒回來。事後畢煒曾有意將陸明夷收為親兵,但陸明夷婉言謝絕,只說願意留在衝鋒弓隊。這事齊亮已說了好多遍,因為畢煒的親兵待遇好、晉陞快,真碰到打仗,危險比需要衝鋒在前的衝鋒弓隊更是小得多,他想到就替陸明夷惋惜,不明白自己這個朋友為什麼要放棄這等絕好的機會。如果是他自己,早就求之不得了。不等他說完,陸明夷已打斷了他的話道:「行了行了。阿亮,我可不想當個親兵,好男兒本來就該憑一刀一槍搏個出身。」
「謝什麼。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總要干點什麼名堂出來。」齊亮微微笑著,深夜的月光下,他那張平庸的臉此時也煥發出異樣的光芒,「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會跟著你,一直向前沖!」
鄭司楚點了點頭,「是啊。都怪我不好,害迪文也陪我被開革出伍,都一年了。」
共和二十一年,春三月,諸軍集訓。
齊亮心頭忽然一陣激動,道:「明夷,我來幫你拾箭吧,你接著練。」
不過,也僅僅是一個「告知」罷了。南斗要殺什麼人,那個人就必定是死路一條。鄭昭心頭一陣煩亂,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影忍這個機構浮出水面並不很久,然而肯定不是新近成立的。曾幾何時,暗處也許同樣有這樣一雙眼睛盯著自己吧。當初自己想象的共和國,是個以人為尚、以九九藏書民為本的國度,人人平等,可現在卻彷彿與自己的想像離得遠了些。
是那個影忍!鄭昭默默想著。他沒想到那個影忍來得如此之快,難道已經查出頭緒來了?這時有個人已從魯立遠背後走了進來。這個戴了頂帽子,一進門,便摘了帽子放在胸前向鄭昭鞠了一躬,道:「鄭國務卿,你好。」待魯立遠退了出去,這人掩上門,卻向前走了一步,又行了一禮,低聲道:「國務卿大人,您已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南斗從懷裡摸出一張小紙片,鄭昭接過來看了看,卻是一份前往西原行商的商人文照批複。他怔了怔,道:「這有什麼用?」
假如,南斗並不是第一個呢?
抄手是負責謄寫文書的小吏,對鄭昭來說這些人實在微不足道。他道:「有證據了?」
陸明夷卻顯然沒有那麼看得開。他的臉色略略有些陰沉,道:「不過王將軍箭術的確遠過於我,這一點也不能不承認。」
鄭司楚也揚了揚手,看著這輛車絕塵而去,心裏不禁有些空落落的。他出身既高,人也生得俊秀瀟洒,許多共和國高官的掌珠都以結識自己為榮,可是他卻是第一次與一個女子分別時有這種感覺。
那車子不輕,鄭司楚託了托試試,只覺車子仍是紋絲不動,便道:「讓我的飛羽來拉一下吧。只是要找點東西墊墊。」
霧雲城裡的大路儘是石板鋪成,極是整潔。不過這些郊外的路自沒有這等待遇,只是條泥路。好在畢竟是首府的郊區,路甚是寬闊,壓得也甚是平整。馬匹在泥路上賓士更是得力,飛羽雖是疾馳,蹄聲仍是錯落有致,極富節奏,顯然仍有餘力。現在正值年後,春雨未至,也是農閑時候。這些年共和國承平已久,大力發展農牧,農人袋裡有了余錢,過年時更是日日醉飽,路邊的田裡都看不到一個人。在無人的路上狂奔,鄭司楚更覺胸懷為之一空,那些不快盡已消散。
南斗是天上一組星的名字,但這種名字當然不會是真名,可能影忍都是以天上星座命名的。鄭昭道:「我已知道了。你想要什麼?」
他跳上馬時不由失笑。僅僅偶然遇到了兩次,就想這些實在有點多餘,可是他實在盼著能夠第三次見到她。
齊亮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明夷,你我是什麼關係?你早點練成連珠箭,讓王離知道陸大將軍的兒子,同樣是個世上最了不起的將軍。」
蕭舜華見他要去抬車,忙道:「哎呀,這怎麼好意思。」
走出營房,門口值夜的兩個士兵見齊亮出來,其中一個笑道:「阿亮,你也撒尿去啊?」
蕭舜華臉卻又紅了一下。她是個老師,平常對著那些孩子嘴裏說個不停,可是在鄭司楚跟前卻像什麼話都說不上來了。她道:「不要緊。鄭先生,對了,上次你說你不是軍人了吧?」
南斗笑了笑,「國務卿大人放心,他是暴病身亡,不會有人懷疑的。」
齊亮道:「我見你沒在床上,還不知發生什麼事了。現在你還要練箭啊?」
新的一年開始了。雖然說未來屬於自己,可是在軍中時未來是實實在在的,根本不用多想,現在卻讓人覺得茫然。踏上仕途,成為官吏嗎?作為國務卿公子,這條路當然也應該相當平坦,可是鄭司楚總覺得自己實在不適合走這條路。儘管父親是共和國最大的官吏,可他繼承得最多的,大概是外公段海若的血脈吧。儘管軍中的生活要單調得多,可是他卻更覺自在。
王離卻只是笑了笑道:「陸將軍也別客氣。當真上了戰場,敵人自不會以一對一跟你單挑的。做百夫長的,若是練不成連珠箭,那可是很危險的事。」
齊亮嘆了口氣道:「明夷,我真不懂你為什麼要那麼拚命。連珠箭本來就不是必需的,不練也沒什麼,你的箭術已經算不錯了。」
「放年假了,我要回家呢。」蕭舜華把絲巾折了折放好。她的衣著並不華美,料子也不算高檔,而聽她說要回家,鄭司楚不由一怔,道:「蕭小姐家不在霧雲城?」
陸明夷道:「不能這般說。如果練成了連發的手法,的確大為有用。」
鄭司楚道:「是嗎?這馬夫也真不上道。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我看看吧。」
門開了,魯立遠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有人要見您,他說有這東西要交給你。」
齊亮道:「你們見到陸將軍沒?」
這一天訓練完了,洗過澡吃罷了飯,一干士兵在營房歇息。軍中可供消遣的也不多,而共和軍也嚴禁賭博,因此天一黑下來,等營房關閉,上街玩耍的全都回來了,早早熄燈睡覺。齊亮也已睡下,打了個盹醒來后卻覺有些異樣,原來此起彼伏的鼾聲此時卻靜了許多,睜眼看去,卻見陸明夷的床上竟是空著。
這話鄭昭一時間回不過味來。他想了想,忽然道:「你是要在這裏殺人?」
「眼下尚無證據,因此要國務卿大人安排。」
蕭舜華又是抿嘴一笑,「我家在猿山鎮,離這裏足有四五十里呢。」
定是上一次比槍,王離敗在陸明夷槍下仍不服氣,要來找回面子了。可是陸明夷槍術可以與王離匹敵,但箭術定然遠遠不及。此時王離已射出三箭,帶住馬高聲道:「陸將軍,在下這一手『旋風三連珠』還看得過去吧?」
陸明夷去哪裡了?齊亮怔了怔,換黑披上了外套。他與陸明夷交情深厚,這個年紀輕輕的百夫長在他心目中便如弟弟一般,有時他半夜起來還給陸明夷蓋被子。現在這時候陸明夷居然不睡覺,到底出什麼事了?
月光下,他仰起頭,看著天空。月光如水,月色如刀,靜謐安詳。但這個少年的心裏卻如同有滔天巨浪翻起,即使他現在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軍官。
他是在練連珠箭!
鄭司楚看了看周圍道:「蕭小姐要去哪裡?這裏很偏僻了。」
蕭舜華展顏一笑,「要下個月三號了。」
齊亮不由一怔道:「你父親?他不是早去世了嗎?」
「到時迪文來接你嗎?」
陸明夷道:「不錯,下面就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