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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死亡國度的入口

第十二章 死亡國度的入口

我們在將近傍晚時分到達目的地。古河道南岸停了兩輛大型沙漠越野車。我頓時明白這些人為什麼沒有隨身攜帶補給,而這個認識讓我心驚肉跳。
我們死後,靈魂將怎樣漂泊,
那時,黃昏的寂靜籠罩住天空,
海水睏倦的磷光反照著模糊的腳印。
——葉芝
埂子狠狠瞪了李大嘴一眼,目光中充滿警惕。嚴叔似乎輕輕笑了一下,摔了根煙給李大嘴。李大嘴也不客氣,藉著嚴叔的火機點燃后,悠然吐了口煙圈。我還不知道李大嘴的煙力到了如此境界,煙圈吐得圓而不斷,顫巍巍的飄向遠方,隨即在風中瞬間消失。
我的心怦然一動。這個坐標所在地是古墓溝墓地,嚴叔精確地知道這點,卻不知此言何意?難道他要帶我們去古墓溝墓地?可是古墓溝墓地遺址經過盜墓者瘋狂的掠奪和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考古發掘,已經是一個空墓,對於這些人來說毫無價值可言。嚴叔提到這個坐標,讓人捉摸不透。
講給西洋櫻草和紫羅蘭,
老魏把我的頭從窗外拉了進來,悄聲道:「笨瓜,你不怕感冒?」
兩輛車發動起來,一前一後行駛起來。在這偌大的荒蕪背景中,兩輛車像兩個小小的沙粒,瞬間就被荒漠吞噬了。
嚴叔他們沒有動我們任何發掘的文物。那些我們嘔心瀝血挖出來的器物就被丟棄在營地的沙漠車上。這一點著實讓我琢磨不透,我想譚教授也一定心生疑竇。一個短暫的休息時間里,老魏輕聲問譚教授道:「譚教授,您覺得這夥人是什麼來頭?」
這句話勾起了我們無限的悲傷,熱血青年們紛紛懷念起在營盤的日子,雖然艱苦,卻很充實,就連營盤的冷饃都讓人倍感思念。今晚的月亮大到不可思議,溫潤而憂傷地懸在半空,像是為我們這些準備考古事業獻身的年輕人致哀。自從目睹小祁的屍身後,我們已經明白,和這些手持槍械的暴徒同行,這條路基本上可以確定有去無回了。
嚴叔輕輕笑了一下,似乎對魏大頭的話不以為意,聲音卻嚴峻:「正確解讀這個墓葬群的含義,將決定你們,也包括我們未來的命運。生或死,就在其中。」
「現在,人們對死者感到遺憾,
嚴叔的話像一注強心劑打進我們的心臟,我們暫時忘卻了告別周謙和小祁時的悲傷,忘卻了對嚴叔一行人的憤怒憎恨,聚精會神地看著他,期待他能說出更多的秘密。嚴叔卻就此閉口,眼睛望著窗外,手中下意識地摩挲著GPS。那把MP5他一直沒離身,就放在手邊。
隊里的人沉默望著陳偉,眼光中有悲憫也有鄙夷。埂子沒理他,只是催促我們快點上車。陳偉痛哭了出來,渾身發抖,跪在地上捂著臉。埂子終於按捺不住,把槍對準陳偉的腦門:「我給你三秒時間上車,三秒后你不在車上,就是在這裏的一具屍體。」
幾乎是在槍聲響起的同時,我看到李大嘴的腳步停下了。確切地說,他不是停住,而是身子一抖,坐在了地上。
「一。」
「好過我有家不能回。」李大嘴安慰他道,「單身如何能懂婚後的傷悲,就像白天咋也搞不懂夜的黑。」
隔著面具,我似乎九九藏書聽到嚴叔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中既有惆悵也有失落,讓我有些意外。
譚教授沒有興奮的神情,相反卻陷入了深思。我趴著窗戶,想從那些千篇一律的雅丹和沙丘叢中看出沙漠車是否駛向古墓溝墓地。但讓我失望的是車子向南行駛,逐漸深入沙漠地帶。燥熱在車廂里烘烤著每個人,在這金黃色的沙漠上讓人抓狂。沒有路,沒有標識,我們是死亡之地的不速之客。
休息時間到了。老六等人催我們啟程,大家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渾身酸痛,卻又默默無語。
「你要帶我們到哪裡去?」
老魏和老李趕緊手忙腳亂的將陳偉扔上了車。陳偉大概是被嚇得失魂落魄,呆若木雞地坐在車上。
當太陽落山時,
小飛急急地叫了出來:「小心!」
槍聲的銳利劃破了夜空,讓我們彷彿如夢初醒,面面相覷。
我深知李大嘴的為人。他看似油滑,卻是個骨子裡執拗的人,越是要他不要做的事情他越要擰著干。眼見李大嘴一邊漫不經心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會逃跑,一邊繼續向前走去。小飛的脖子急得硬了起來,青筋暴起,連嚴叔都向前走了一步。我隱約有一種心慌的感覺,頓時口乾舌燥起來。電光石火間,埂子拔出手槍,打開保險,對著空中放了一槍。一系列動作幾乎是在一秒內完成的,迅速而流暢,卻有一種不言而喻的惶急。
嚴叔緩緩道:「因為古墓溝墓地是個密碼。是我們將要進入世界的密碼。」
跑在最前面的譚教授接近了李大嘴身後時,她沒如我預料中的詢問坐在地上的李大嘴情況,而是驟然停住腳步,像是被莫名的力量扭住,按在了原地。連老魏也是如此。
我在心裏默默咒罵了一聲,訕訕地收起了地圖。
也許他們將比我們更歡快地
對方一共是五個人,戴面具的人是他們的首領,幾個人都喊他嚴叔。老六和土豆是伏擊我們的人,圓臉男叫埂子,還有一個比較年輕、甚至帶點稚氣的叫小飛。
在車下看到的漫天星斗與在車裡是兩種感受。70碼的速度賓士時,星辰不離不棄地跟隨著我,閃爍的光輝像是那些一閃即逝的亡靈耳語,在這巨大而蒼茫的夜色里歡喜或悲傷。而現在靜靜站立在沙漠中,我抬頭仰望星空,像是洪荒之前就曾經到過這裏一樣,安詳靜謐卷裹著刺臉的寒風在我心頭留下溫柔和堅硬的印跡。我望向譚教授,月光下她的臉龐有種潤澤端莊的光芒。依稀記得初到營盤的第一夜,她在戈壁上的奔走和撫沙痛哭,近在咫尺卻又恍若遠隔一生。僅僅是月余,世事流轉的變幻讓我們措手不及,而到現在,到這生死未卜的月夜裡,我的心反而安寧了下來。我向譚教授微微一笑,她回報以同樣溫暖讓人安心的微笑。
師兄帶著我和譚教授坐上了第二輛車。坐在車上可以看到,嚴叔似乎在訓斥埂子,埂子顯然不服氣的樣子,緊咬著下顎,眼睛兇狠地望向譚教授。于燕燕就站在他們不遠的地方,冷冷看著一切。嚴叔說完話后,帶著小飛上了我們這輛車。大概他注意于燕燕還在車下,拉了她一把,示意她跟自己一起上車。
始料不及的是,嚴叔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一個疑問句。而這句話,我依稀記得查海洋也曾經如是問過譚允旦。
在我們面前,在這片億萬年裡滄桑翻滾的土地上,從古海洋演變為沙漠的大地上九-九-藏-書,出現了一個直徑達百米的正圓深淵。
「第一,不允許對我的隊員有任何人身威脅。第二,你必須先交代清楚你們的身份、目的、已掌握的信息、行動計劃。第三,我想知道,失蹤的XJ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隊和後來的搜救隊、李仁熙的失蹤是否與你們有關。」
老狐狸。
埋葬小祁和周謙的時候我們都沒掉眼淚。憤怒、疑惑、憎恨像烈焰一樣燃燒在我們心中。當把小祁和周謙都放入淺表層的墓穴中時,于燕燕在墓邊單膝跪了下來。她俯身向兩位死者低語,神情專註,像是祈禱,又像是臨別告白。很快當她再次站起身來時,她的面容比以往更冷酷嚴峻,眼神中有一種隱含的殺氣。
「你們錯了。」嚴叔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即便戴著面具,我也能感覺他微微笑了一下。
嚴叔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在整理思緒。我們期待地看著他,內心千百種猜想像是走馬燈一樣不停旋轉著。
大約到了下午時分,車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奔著未知的目標行進著。
這時一直沉默的譚教授忽然開口道:「如果你們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可以合作。」
李大嘴走上前去,拉了拉嚴叔的袖子:「大叔,來根煙。」
嚴叔搖搖頭:「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能解讀出那36座隨葬墓、6座太陽墓的真正含義。」
譚教授思忖片刻,答道:「就算我知道墓葬的含義,與你們又有何關係?」
「你們可以閉嘴了。」嚴叔沉悶的聲音響起,「我們到了。」
沐浴著陽光
我們面面相覷,幾乎是同時齊聲問道:「為什麼?」
除了埂子和嚴叔偶爾有點對話外,其他人基本和嚴叔沒有交流。所有指令都是埂子從嚴叔處獲得而向眾人下達。我判斷出嚴叔應該是這隊人的絕對權威首領,而埂子則是執行者和任務分配者。老六和土豆是執行任務的人,小飛地位最低,基本是負責後勤打雜的。
譚教授點點頭,臉色平靜如昔:「看來他們不希望任何人找到我們的蹤跡。這些人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我們消失在這片沙漠里。」
他們每人手裡都有槍,嚴叔手裡是一把小型衝鋒槍。讓人疑惑的是,附近沒有他們的車,他們隨身除了槍也沒有任何裝備。埂子命令我們就地掩埋小祁和周謙的遺體。他們似乎很清楚于燕燕在隊中的角色,埂子極力主張殺掉于燕燕,嚴叔沒有同意。埂子雖然兇狠,但對嚴叔很是畏懼,嚴叔對他也是說一不二。
于燕燕的臉扭向窗外,沒說話。
我們齊齊望向譚教授,她端坐在車中,氣度依舊。處亂不驚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但譚教授是這樣的人。她淡淡地望著遠方:「何必故作玄虛?有話直說。」
我身邊的于燕燕臉色獰厲,讓我不敢直視。她似乎是一隻潛伏爪牙的野獸,只等時機一到就要撲碎獵物。車子在沙地和溝壑中顛簸著,我們在車裡跟著晃動。于燕燕的傷口被撞了一下,她卻連眉頭都沒皺,緊緊咬住牙關。嚴叔看了她一眼,悶聲道:「你不可能得手的。這裏除了小飛,一對一你誰都沒有勝算。」
一陣熱風吹過,捲起小小的風沙,讓我們呼吸困難。
他們沒有向我們透露隻言片語,面對我們的疑問也不理不睬。走到沙漠車附近后,埂子命令我們全體上車。這時精神和體力到達極限的陳偉終於崩潰了,他哭著拉著埂子的衣角跪九_九_藏_書了下來:「我是有家室的人,我不能死……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我很奇怪這些惡徒為什麼連沙漠車也不用。老魏在我身邊低聲道:「他們是害怕車上隱藏有GPS定位裝置。」
儘管已經是秋天,但戈壁的中午仍然是酷熱的。偶爾能瞥見的胡楊木的枯枝遺骸不斷地提醒我們這是乾涸的死亡之地,如果說炎熱和荒蕪讓人煩躁,那種無邊無際的失落則讓人近乎絕望了。
「你相信有神的存在嗎?」
「東經88°55'北緯40°40'。」
李大嘴深深嘆了口氣:「看吧,看吧,看一眼少一眼。」
死者比活者知道得更多。
他們不能在春天的時刻里
譚教授點點頭:「很好。」
「二。」
老六聽說放過於燕燕,大喜過望之餘,立刻殷勤地跑上來幫于燕燕包紮傷口。于燕燕冷冷地看著他,沒有任何表情。
嚴叔沉吟片刻:「很犀利,很公平。我接受。但有一點,我只能告訴你們我知道的,和我能說的。僅此而已,你們不能越界。」
這一聲惶急的叫聲讓正在整理疲憊和不解心情的我們頓時繃緊了弦。雖然這片沙漠看似平常,但小飛的緊張卻是不同尋常的。埂子把煙從嘴上搶掉,嚎著嗓子道:「站住,你給我站住!」
我的一切知識和理性在剎那間變得蒼白無力。不僅是我,所有身邊的人都屏住氣息,心神狂亂地看著這個無法理喻、不可思議的深淵。它在月光下分外詭譎而深不可測,似乎通往另一個世界。
但是,死者也許在輕輕細語
我忽然想到嚴叔一行人的真正目標也許是小河墓地。小河墓地經過貝格曼的掠奪后一直在沙漠里蹤跡成迷。除了譚教授和查海洋曾經偶然與其邂逅,這幾十年間小河墓地一直靜靜沉睡在沙漠深處。如果於燕燕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麼這伙職業軍人組成的特殊隊伍一定是要做一票驚天動地的大事。小河墓地的文物貝格曼只帶走了區區200件,每件都是價值連城的瑰寶。假如嚴叔他們劫奪小河墓地,必定每件出土文物都將有外國博物館願意花巨資購買。從嚴叔不多的話中,似乎古墓溝的太陽墓地是解讀小河墓地所在的關鍵,想到這裏我拉了一下昏昏欲睡的李大嘴:「把地圖拿出來。」
「可惜我尚未婚配。」魏大頭幽幽道,「如此死去未免美中不足。」
李大嘴叼著煙晃晃悠悠走向遠方。小飛喊了一聲:「你幹嗎去?」
我和兩位大神交換了下眼色,憑我們的閱歷確實猜不透這夥人的來歷。他們目的明確,不貪圖小利,行動迅速有效,絕非一般的盜墓賊或劫匪能做到的。
譚教授臉色深如淵潭:「古墓溝墓地已經沒有發掘價值了。」她輕蔑一笑,「你們又能撈到什麼好處?」
譚教授扭頭叫過魏大頭和李大嘴:「把陳偉扶上車。」
多年以後,當我讀到瑞典詩人海頓斯坦的詩篇時,驟然驚覺,他在陌生的國度里卻寫出這個寓言。
譚教授沉吟片刻:「你們導師範教授曾經在廣西遇過盜墓賊,盜墓賊的目的是錢財,不會放過文物。而這批人似乎另有目的,從他們的言談看,他們可能會對我們有所圖謀。我們的生命並不是他們圖謀的對象,文物、錢財、設備也不是,這就讓我猜不透了。」
我們的人紛紛從車上跳了下來,只有陳偉是扶著把手爬下來的。一下來他就跪在地上吐了起來,聲音慘烈無比,讓九*九*藏*書我們喉頭都一陣發緊。
嚴叔一路無語,小飛開車跟著前面一輛車。我注意到嚴叔手中有個片刻不離手的GPS,雖然面具遮住了他的臉孔,仍能感覺到他的嚴峻表情。
陳偉這輩子都沒經歷過被槍指著腦門的經歷,此刻渾身抖得像篩子一樣。
這些人為了不暴露目標而將車停在幾十公裡外,徒步走到我們營地劫持我們。他們有足夠的毅力在沙漠中行走,也有絕對的自信可以一擊得手、制服我們。事實也是如此,一切在按照他們預定的計劃進行著。縝密的計劃,過人的體力,敢於殺人的決絕,他們的目的一定是超乎我們預料的。更何況,我們已經越來越相信,前考古隊和搜救隊的失蹤、甚至李仁熙的走失都可能與這夥人有關係。他們再次出現劫持我們,一定是他們在通往目的的道路上出了不可知的阻礙,而使他們放棄原來劫持的人,將希望放在了我們身上。
坐在明亮溫暖的開滿鮮花的山坡上。
我曾經千萬次地想過神跡、命運或與其相關的這些不可知的問題,當然每次最終的結局都是唯物主義的大旗戰勝一切。我深信著人與大地的關係,深信著我們立足的地方都是被科學和理性的光輝照耀的土地。但是這次我不僅惶惑了,而且深深地感受到了畏懼。
魏大頭心中窩火已久,此刻忍不住出言譏誚道:「想不到現在盜墓賊也與時俱進,已經不滿足於掠奪墓葬,還要搞清楚墓葬的文化意義。」
在戈壁中行走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在營盤營地時雖然生活艱苦,但因為有工作目標且生活有保障,因此大家並不覺得累。而現在沿著荒蕪的孔雀河古河道而行,滿眼的黃沙蒼涼,想起死去的隊友和未卜的前途,沉重的氣氛瀰漫在整個隊伍中。
「職業軍人。」
「三。」
我慢下腳步,緩緩走向他們。
嚴叔怔了片刻,大概他的人質中從來沒有這樣公然要煙的人。李大嘴嘿嘿笑了一下:「這沒便利店,煙抽完了。」
我的手指從地圖上的古墨山國遺址移到小河墓地的大概可能在的位置上,從方位上判斷,我們的路線是對的。老李和老魏湊過頭來,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兩人默不作聲地在心裏計算著,眼睛盯著地圖,時不時抬頭看看窗外的景象。
陳偉像傻了一樣,痴痴獃呆地看著埂子,連顫抖都變成了僵硬。
嚴叔的頭再次靠在了背椅上。他自信而安然的似睡非睡,任憑車子在浩瀚的沙海里馳騁遊盪。中途土豆過來換小飛的班,小飛由此得以到前一輛車抓緊時間休息。夜晚的沙漠是冰冷的,那種嚴寒比炎熱更接近荒蕪的本意。我把頭探出車窗,貪戀的看著滿天星斗。那些橫亘億萬年的星辰冷眼看著我們在沙漠中連夜狂奔,奔向不知生死的命運。
奇怪的是,嚴叔等人對我們裝滿了文物的那輛車沒有絲毫興趣。小飛在埂子的帶領下搗毀了我們的衛星電話。嚴叔則找出考古發掘記錄和相機、攝影機、錄音筆等,全部仔細看過。從他的神態中我判斷出嚴叔並非一般的劫匪,他閱讀文字的神情很專註,是個受過教育的人。
李大嘴這句話想必是憋了很久,終於冒了出來。他只是不吐不快,並沒有指望回答。出乎意料的是,嚴叔沒有訓斥他,並回答了一句:「這取決於你們,取決於譚教授。」
李大嘴沒回頭擺了擺手,聲音有些遙遠:「沒事。不能在女同志面前撒九*九*藏*書尿,那叫耍流氓……」
只有墳墓才知道。」
人的一生有很多轉折,有時候你有很長的時間去思考抉擇,有時候是迫在眉睫必須做的決定。或長或短,這些轉折像是命運迷宮裡的一條條錯綜複雜的道路,讓你走向每個無法確定的結局。事實上結局也只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象而已,你叩開一扇扇陌生的門,得知或遺棄真相和謊言,從一個結局走向另一個結局,像是從一個漩渦墜入另一個漩渦。這些是我在很多年後的某個下午,坐在窗邊喝茶時慢慢想到的。在年少時,人總是容易被不可知的好奇打動,奮不顧身地跳入讓你事後才會覺得心驚的陷阱。
嚴叔的頭終於離開了椅背,看得出他很認真:「怎麼合作,你說。」
嚴叔走了過來,嚴厲地看了埂子一眼。
是的,畏懼、困惑、感動、悲傷、狂喜、戰慄——這些無法并行的情感在剎那間浮現在我的腦海和靈魂中,讓我跌跌撞撞、喘息不已、無法自已。
嚴叔的頭靠在椅背上,甚至沒有看我們,聲音有些疲憊道:「別看了,不是去找小河墓地。」
大家尷尬的不做聲響。良久以後,嚴叔低聲道:「我先帶你們去一個地方。也許看過以後你們會理解我為什麼這樣詢問你們。」
我們的沉默,一如二十多年前譚允旦面對查海洋詢問時的沉默。沉默有時候是一種回答,有時候是一種態度,有時候是像我們這樣真的無所適從而不知如何回答。嚴叔似乎有些失望,我後來才明白他當時的那種心情。在他的認知里,從來沒有沉默這種立場。
車子戛然停止在沙漠里一個不知名的坐標上。這裏四周除了矮丘和偶爾可見的雅丹外別無可取之處。嚴叔操起MP5,慢悠悠的下了車。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給埂子摔了一根,兩人就著打火機點燃抽了起來。
那些詭秘的思想,
讓我們倍感意外的是,嚴叔等人並沒有使用我們的營地,而是催促我們帶上各自的裝備和補給準備啟程。由於沙漠發掘條件所限,我們並沒有攜帶大型掃描設備,只有兩根帶著攝像頭的探管和一些常規發掘工具。他們甚至沒有使用營地里的沙漠車,我們一行九人被他們押送著,向孔雀河下游偏南方向徒步行進。
沒有一個活著的人能聽懂。
譚教授腳步匆忙地跑向李大嘴,我知道她是怕流彈傷了他,老魏也急忙跟在了譚教授身後。雖然距離和沙面導致李大嘴被流彈傷到的可能性極低,我仍然跟在老魏身後跑了出去。
除了面相兇惡的埂子,劫匪中的其他人對我們算是和善,甚至客氣。但他們的槍始終片刻不離手,長途跋涉時雖然看似漫不經心,卻時刻在監視我們的對話和行動。
「為什麼要你們消失?恰恰相反,我要帶你們進入另一個世界。一個讓你們從未想到,無法預料的世界。」
它毫無止境,彷彿是在生命里掏空的一個巨洞。
有生以來,只有一個人可以叫我笨瓜。老魏見我神情不悅,連忙道:「算了,你還是探頭去看吧。我寧可得罪嚴叔也不敢得罪你。」
在夜晚的陰影中遊盪,
于燕燕背著一個簡單背包經過我們身邊時,聲音冷冷的,輕輕的掠過我們身邊。
埂子打開了槍的保險,槍口深深印在陳偉腦門的皮膚上。
他低聲道。
埂子的手指剛要扣動扳機,譚教授的手按在了埂子手上,移開了槍管。她臉色平靜,淡淡道:「殺人是懦夫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