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代的話中最使木南感到興趣的是在湖畔那位矮胖子從車站提取的木箱。他詳細詢問了這隻木箱的大小、重量、包裝。

「我打算明天出院。反正又沒有大傷，今天出院也無妨，」田代微笑道。

「啊，您來了。」博士站起身來迎接。「好久不見了。」

「我在一本書上讀到過，有的把屍體砌在牆壁里，有的埋在混凝土底下，小說里常有，外國也有這樣的事例」。

田代想起他曾將肥皂工廠的混凝土碎片上的附著物交給友人杉原講師鑒定過，證明不是肥皂，而是石蠟。

吉井博士四十二、三歲，身體有點發胖，穿著和服，頗為合身。博士大大方方地坐在木南對面，發現木南身旁放著一隻提箱。

「是的。」木南點了點頭。「譬如掘土埋掉，把屍體打成行李送到別處去，各種各樣的方法都有。我想問的就是這種特殊處理方法。」

材料上全是數字，加減乘除什麼都有。此刻他又一次仔細研究，在重要的地方用紅鉛筆做了記號。接著，他慢吞吞地起身，懶洋洋地吃完妻子端來的早飯。

「不遠，到信州去一趟。對了。我想起來了。你有錢花嗎？」

「不一定您親自處理的，您聽來的也行。」

妻子接過錢，高興地說，「正好可以用到發工資，那太好了。」

「可是，您到那種地方去，不會有什麼結果的。」部員根據自己的經驗說道。因為木崎湖和青木湖幾乎沒有任何設施。

「好！準備好了。」妻子將手提箱遞給他。「這就走嗎？」

木南掛斷電話，出了電話亭，趕忙要了一輛出租汽車。

「那太好了。」妻子笑道，「給我留下點吧！」

聽筒里沒有任何反應。

吉並博士把視線移向牆壁，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沒有適合的例子，我所處理的都是些普通的案件」。

「真是久野打來的嗎？是從東京嗎？沒錯嗎？」田代向護士叮ｒｅａd.９９ｃsw•ｃoｍ問道。

「在不會有結果的地方要弄出結果來。」木南給他留下了一個謎。

「主任來了，你跟他說一聲」。木南說，「我出發去長野縣的木崎湖了。」

「如果我的回答對你有用處，那太榮幸了。」

教授雖說是法醫學的專家，看來他不會搞額外收入，因此房屋並不很大，和一般的薪水階層的住房差不多。

他一邊按順序說給木南聽，自己也同時意識到某種結果。但這又不便對木南說。

木南的性格是油瓶倒了也不扶一扶，一切都聽從妻子的安排。

「是久野先生打來的。」

「是的，它比肥皂還要輕，是石蠟。因此可以想象是一件非常重的東西用石蠟封起來了。」

「是啊！」吉井博士考慮了一下。「大凡犯人殺人以後最最傷腦筋的是對屍體的處理。因此犯人煞費苦心把屍體處理掉，不讓人發現。你所問的是不是為了消滅罪跡，對屍體進行特殊的處理？」

「不，不，請不要客氣，請進。」

第二天，他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由於昨夜沒睡好，木南的眼睛布滿了血絲。一起床他便點燃了煙，凝視著昨夜寫好的那些材料。

一按門鈴，院內的格子門立即開了，博士夫人迎了出來，她正等著木南的來訪。

「木箱上面寫的是肥皂材料嗎？」木南將鉛筆支在面頰上陷入了沉思。「這究竟是什麼呢？」他嘟嘟嚷嚷自己問自己。「這說不定是偽裝吧！倘若是肥皂材料不會這麼重的。」

「喂，喂…田代先生，您的電話，東京來的……」護士從窗戶里瞧見田代的身影，急忙喊道。

「我領了一部分旅費，想給你留下點。」

「好！大體情況我明白丁了。」木南滿意地說。「最後我再問你一下，你在『XX開發公司』工地被人從後面推下崖時，你是不是認為這是有計劃的行動？」

博士說：「這時候https://read.99csw.com……」，因為此刻已過了晚上八時。「有一件事想請教您，假如方便的話，現在去拜訪您，可以嗎？這麼晩了，實在對不起您。」

「不，不，彼此彼此。這時候……有什麼事嗎？」

對方是吉井博士，法律系教授。博士經常對運到警視廳來的怪屍體進行解剖鑒定。

「這麼晚了還來打擾您，實在對不起。」

接電話是一位女人的聲音：「請等一等。」接著換了一位男人的聲音：「啊——木南君。」

「喂，喂，」田代狠命地喊，依然沒有答話。難道斷線了嗎？

當天夜晚木南回到家裡，沒有立刻就寢，他機在桌前一邊抽煙，一邊在思考，間或寫點什麼。

「好吧！我們在東京見面吧。請多保重。」

「我本想等主任來了跟他說一聲，看來來不及了。你跟他說一說吧，我到了木崎湖，還要僱人進行搜索，需要相當的費用，倘若錢不夠用，請電匯給我。」

「是的，回頭我跟您詳細談。」

「太有意思了。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件。」木南又一次嘟囔道。

「謝謝您。」木南急匆匆地站起身來，「你什麼時候出院？」

木南出神地聽田代講，甚至忘了手中的香煙火滅了。他拿出筆記本將要點記下。

「遠嗎？」

「我可能四五天回不了家。」木南無昧地嚼著飯對妻子說。

「哎喲，又是什麼大事件嗎？」妻子瞅著木南的臉，也不表示驚異。

木南抽出兩張一萬元的鈔票。「這些留給你花。」

「怎麼？你才旅行歸來？」

譬如談到從九州乘飛機遇到那位矮胖子，他就略去坐在矮胖子旁邊的女郎。在談到「愛爾姆」酒吧間時，他就沒提那位女郎曾去過酒吧間。還有他從信州回來接到過女郎的警告，他也省略了。

和田代談了約兩小時，木南感到非常滿意，總之特意到信州飯田來沒有白跑一趟。

木南無法明read.99csw.com確地回答教授的提問。

吃完早飯，木南打點著出發。

「別高興得太早，反正到發工資時要被扣掉的。」其實這筆錢不是預支的工資，是作為旅費可以報銷，不用擔心發工資時被扣掉。他之所以對老婆這樣講，想留出一點錢來喝酒。

「不用謝了，以後有空常來玩。」溫厚的博士送他到大門口。

木南從里口袋裡掏出一隻信封，在出差去飯田以前，他曾向會計領了二十萬元，這幾天沒花幾個錢。

編輯部里還不見社會部主任鳥井的影子。主任還得一小時后才來上班，只有四五個早來的部員在辦公。他走到一個資格較老的部員旁邊坐下。

然而，田代根本沒提到他曾去過柏原，因為這又牽涉到他曾經遇到過一位與「飛行女郎」非常相象的女子。凡是有關「女郎」的事，他一概省略去了。

吉井博士家在下落合，從新宿坐車去得二十分鐘。在一條幽諍的住宅街上，拐進小衚衕，博士家就在盡里首。

因此，田代的告白是不徹底的。他只談到了從久野那兒聽來的那個出租汽車司機曾經目擊過「愛爾姆」老闆娘的前後經過。

木南抵達東京時，天已黑了。他出了新宿車站，立刻鑽進公用電話亭，撥起字盤來。

部員聽了木南的話，目瞪口呆。因為木南的資格比他老多了。所謂是「大記者」，連主任都讓他三分，他說話一向是不管不顧的。

「嗯。我得趕火車。」說罷，木南出了大門，四十分鐘后，他來到報社。

「不，不。對我太有參考價值了。」

「是的，我到信州去了一趟。」

木南乘下一班火車回東京。到東京路上需要很長時間，他掏出筆記本，獨個兒陷入了沉思。在會見田代以前，他並不指望有多大收穫。此刻他心滿意足地眉開顏笑。列車駛過了岡谷和上諏訪。

木南在會見久野太太時，聽她說，久野從伊那回東京后立即九*九*藏*書去山形縣，至今還只有四五天，他不見得會回東京，為什麼電話里卻說是東京打來的呢？

木南向他告辭，田代一直送他到大門口。

木南有一個癖好：情緒高漲時，煙灰缸眼看就塞滿了煙蒂頭。

「這個——我不太清楚。但絕對不能想象這是偶然的事故。」田代答道。

田代把大體的情況告訴給木南。他儘可能不提到飛機上邂逅的那位女郎，小心謹慎地說出了事情的概貌。

「是，是。」

「唔，沒事兒。你來吧！又碰到疑難的事件了嗎？」

「先生，你過去處理的案件中有沒有遇到過對人的屍體作特殊處理的事例？」

老婆站起身來，將昨天木南帶回來的手提箱打開，換上冼乾淨的替換的內衣，木南生活上很拖拉，妻子儘可能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讓他感到不便。每次出發前，妻子早已習慣為他收拾東西。

木南默默地一笑，「以後你會明白的。」說罷拿起了皮包。

這位部員驚異得瞪大了眼睛。

總之，在田代的腦海里，那位女郎的形象始終纏繞著他。

「哎喲。」妻子對木南從未有過的關切表示驚異。過去木南十天不回家，她處之泰然。此刻木南問她有沒有錢花實在太罕見了，「怎麼回事？」

「謝謝。」木南向教授深深地一鞠躬。

田代迷惑不解。久野打電話來，肯定是得知田代負傷，大吃一驚，前來慰問。然而從東京打來電話，這一點有點讓人莫明其妙。

田代又將杉原講師講的經過說給木南聽。木南聽了田代的話，眼睛突然發亮了。他將田代從杉原講師那兒了解來的石蠟的重量一一記下。

木南從車窗眺望諏訪湖。田代的話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湖面在陽光照射下，波光粼粼，遊艇奏著音樂在湖面上駛過。

「喂，哦，是吉井先生府上嗎？我是R報社的木南。先生在家嗎？」

木南出了博士家，心裏格外興奮。

「可是，我不敢九*九*藏*書想象竟會有這樣的事。你好好研究一下吧。」吉井博士對自己的話不十分有把握，補充了一句。

「喂，把我的東西收拾收拾。」

有的人在同到人談起自己的想法時，自己的思考亦逐步明確起來。田代就屬於這樣類型的人。

「信州？那麼你來找我跟此次信州旅行有關啰！」

新聞記者一遇害到大事件，一星期或十天不回家那是常事，妻子知道這種事例，因此聽到木南說四、五天不能回家，也認為是理所當然的。

「先生，我是木南。很久沒去問候您了。」

「聽明白了嗎？」木南叮問道。

除此以外，他幾乎把所存情況都告訴了木南。

「聽明白了。不過，木南先生，您到木崎湖去搜尋什麼呢？」

「不，不是什麼事件。」木南說。「我要出去旅行一下，當然是報社的任務。」

部員站起來送他。木南提著皮包悠然地走出了編輯部。

木南拿出筆記本，又向博士提了許多問題。吉井博士一邊考慮一邊回答，偶而到書房裡找出一本厚厚的書，一邊查一邊回答。

「謝謝，是誰打來的。」說罷，田代趕忙竄進傳達室問護士。

「是的，沒錯，電話局說是東京的長途，沒錯。」護士被田代叮問得心裏有點不舒服起來。

木南進了大門，以前曾經來過一兩次，這次也照例被領進了客廳。

一問一答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待聽完回答，木南臉上露出十分滿意的表情。

當兩人來到門樓時，只聽見護士在傳達室里大聲地接電話。

田代拿起聽筒說道：「喂，喂……」。

「好。我一定好好研究。」木南收拾好筆記本站起身來，「以後再來登門道謝。」

常駐警視廳的木南因此與吉井博士熟識。一發生事件，涉及到屍體的鑒定問題木南就向吉井博士請教。

假如把這些話端給木南，那麼事情很快就被揭露了。作為田代來說，他希望保護這位女郎免遭他人侵害。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