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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卡梅達 第二節

第二章 卡梅達

第二節

「在挂面鋪前出現,又有什麼呢?」今西反問署長。
旅店老闆滿口答應,講了一遍,與署長的介紹沒有異同。
「那個人在旅館里都幹了些什麼呢?」
「據說,這個人乍看象工人模樣,穿著滿是褶皺的舊西服。年齡大約有三、四十歲。對於這個人,也並非一開始我們就感到什麼,只是接到貴函后,有龜田附近查訪時,和人們談起來,才弄清有這麼一個人。」
「不是第二天,是他住進那家旅館的當天。剛才我講過,他是在傍晚住進旅館的,就是當天中午他在河堤上。」
「你沒看過登記簿上的筆跡嗎?」
「那個人就站在這附近,」店裡的主婦出來說,「就在那個地方。那是條小路,離曬面場大概有二百多米。這兒與鄰近的房子相隔都挺遠,中間是草地。那小路就在草地里與大路相連。那個男子在這塊草地上,一會兒蹲下,一會兒站起來,好象呆了有半個鐘頭。當時我心裏覺得這個人挺奇怪,可是他也沒有挑皮搗蛋,也就不好去問他。後來警探來打聽最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況,我就把這件事講了。」
「那麼,他到底是為什麼到這個地方來呢?」
「對不起,」今西打斷署長的話問。「那是在住進旅館的第二天,還是……」
「有。本來我們可以收上來,聽說你們要來,就沒有拿來,原封未動放在旅館里。如果需要,可以要來。」
「那個人要住宿,旅館當時謝絕了,當然是出於衣貌取人。可是那個人說,錢不用擔心,:預付房費也可以,非要住那不可。旅館方面考慮到當時正是客流稀少的淡季,便留他住下了。當然不會給他安排豪華的客間,而是設備簡陋的房間……」
「我剛才說過,龜田這個地方是挂面之鄉。因此,店鋪旁邊都晾著挂面,他就在這個地方出現了。」
「嗯,一直瞅著麵條這邊。不知道他是在休息還是在幹什麼。」
「喔!」
「怎麼知道的?」
「你是說……」署長望著今西。
「字體不僅拙劣,而且很怪,說明是用左手寫的。平素用右手寫字的人,突然改用左手,當然是為了使人無法辨認筆跡。因此可以說,住址和姓名全是胡編亂造的。」
「今西先生,」吉村在一旁叫道,「怎麼樣,照你的感覺,這個人就是在蒲田酒店和被害者呆在一起的嗎?」
「登記簿上填的是公司職員,當時旅館沒問他是那個公司的。」
「明白了。上次電話里直https://read.99csw•com接向偵查主任講過,我們這個地方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情況。龜田這個地方,很早以前是個城邑。現在居民只有兩萬左右,土地瘠薄,土著居民多。」署長開始作介紹。
「是這樣。那麼,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舉止有什麼異常嗎?」
「是的,就一天。今西先生,你不感到這個人和貴廳查詢的案件有某種關係嗎?」
「是呀,我也正在考慮這一點。」
他們在預定的車站下了車,去訪問那家名叫朝日屋的旅館。聽署長講,這裏禮規陳舊,看上去建築物也十分古老。裝飾著山形牆的大門雖已落後於時代,然而卻還顯得相當威嚴。
「據說沒什麼異常。看樣子沒有喝酒,和外出的時候並沒什麼兩樣。女招待問他到哪兒去啦,他說去辦點兒事。十點鐘以後還能辦什麼事呢?旅館的人覺得有點可疑,在我們的署員去查訪時,便講了出來。」
「上次多蒙您幫助。」今西致謝。
茨城縣水戶市XX街XX號,橋本忠介。
「我是警視廳偵察一處的今西榮太郎。」
「龜田鎮有條河,名叫衣川河。據說,剛才講的這個人大白天在河邊的堤上躺了好久。」
在這裏,聽到的和署長講的完全相同。今西便和吉村離開了。不一會,他們走到了一條大河旁邊。河的上游隱沒在重疊的山巒之間。土堤上雜草叢生。
河對岸的土堤上,一個農婦正肩扛著鐵鍬姍姍走來。假如不是案件纏身,真可以作為一次悠閑的旅行了!
「今西先生,登記簿上寫的不用說是假名嘍?」吉村問。
「那個人在這一帶就遊逛一天嗎?」今西問。
「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兩個人搭乘公共汽車向龜田奔去。汽車上全是當地人,相互間談話土音很重,很難聽懂。公共汽車很快地掠過街道,沿著田間公路飛馳。蒼翠欲滴的青山從車窗旁閃過,這一帶的季節遠比東京來得晚。今西兩眼一直望著窗外在沉思。
「嘛,是這樣。警視廳的人來我們署,您們還是頭一次哩。」署長接著說,「關於查詢的案件,大體已有所聞,但是詳情尚不太清楚,能否請你們直接講一講?」
「只要是居住在這裏的人,大體上都能彼此相互了解。我這的署員們帶著本部寄來的被害者照片,到處查詢。看來,照片上的人不象是本地的人。不過……」署長停了一下繼續說,「一周以前,龜田鎮上卻出現九*九*藏*書了一個奇怪的人。」
「旅館里的情況就這些。那個人第二天早上八點鐘就外出了。早餐的時候,女招待問他要到哪兒去,他說坐火車到青森。」
吉村用心地聽著,說,「這麼說,字體確實很怪喲。」
在挂面鋪的旁邊,果然有一個曬面場,並排排列的竹桿上,吊著雪白的麵條。在陽光下,宛如銀色的瀑布。
當今西榮太郎詢問那位客人的容貌時,店主人說三十歲左右,高個子,身體不胖不瘦,臉型稍長,短髮沒有分開,黑臉膛,高鼻樑,五官端正,但總是低著頭,講話時也不正視別人一眼。
「我們這次真是奇怪的旅行啊!」吉村說。
「想必很疲勞了吧?」署長讓著桌子上的香煙說,「是直接來署的嗎?」
「是呵,沒有目標,暫且返回吧。」
「請拿給我們看一下。」
「是啊。」
「住址是茨城縣水戶市。」
「啊,什麼呢?」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也許您們已經看到,這裏三面環山,耕地極少。現在的居民多以經營挂面和織布為生。這裏織的布叫『龜田織』,戰前頗為興盛。不過後來逐漸蕭條。因而年輕人都流落他鄉,人口不斷減少。」雖說署長講的是普通話,但還是帶有很濃的本地腔調。
當問到口音時,店裡人說顯然不是東北口音,近乎標準音,語聲有點低沉,給人的印象是陰鬱,極端疲勞,這一點大家意見一致。那個人沒攜帶旅行皮包或皮箱,只背著一個戰時常用的布制挎包,包里裝得鼓鼓的。
「這件事並沒有傳揚開,是我們署員查訪時偶爾聽來的。」
「當然,那是迷人的煙幕。」
「很有價值。」今西肯定地點點頭,「不錯,確實有不少情況。不用說,在那家旅館就宿的和看挂面的人是同一個人嘍?」
「難怪,難怪。」
署長叫來一位署員把朝日屋那家旅館和挂面鋪的位置講了一遍。今西和吉村謝過之後就走出了警察署。
「我叫吉村。」兩人同時向署長問候。
「是在,」老闆點頭回答。
「可是,摸不著邊際啊!」吉村站在今西旁邊,滿臉沮喪的神色。
「據說挂面鋪的人,由於這個衣貌不揚的人莫名其妙地死盯著曬面場,曾經留神了他一陣子,但是沒有發現什麼特殊情況。後來,他就往對面走去了。要說的話就是這些,也許可以供作參考。」
「那好。」
「是十點以後出去的嗎?」今西町問。
「發九_九_藏_書生什麼令人不安的事了嗎?」
「白天在土堤上午睡,半夜裡又從旅館外出,總不象正常人吧?」
從上面這家旅館所說的情況來看,兩位警探即使再去訪挂面鋪,結果也不會有什麼不同。但他們還是來到了這個地方。
「這個人的行蹤不用再調查了嗎?」
「不錯,聽你這麼一說,確實如此。」吉村說著,臉上微露悅色。「不過,那個人住進旅館似乎好解釋,可是從十點以後到半夜一點鐘,他到底到哪兒去了呢?從他白天的行動看,不象會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挂面鋪?」
「噢,那麼登記這個人住宿的簿子還有吧?」
「那裡那裡。不知有無價值,僅供參考而已。」
「謝謝。此外還有什麼特殊的情況嗎?」
「是啊,」今西莞爾一笑。「太奇怪了。好吧,總之,我們也走走看。」
「不必了。能把他住的地址告訴我們就行了。我們自己去,也許更方便些。」
「聽說那個人填寫的住宿登記還在?」今西問。
「是的,不論從他們操東北口音來看,還是從龜田這個地名來看,總覺得就是這個地方。」
「是的。」署長繼續說,「據說,那位客人是在一點以後返回旅館的。噢,有件事忘講了。那個人只帶一個挎包,但人出去時挎包放在旅館里。我們這一帶家家戶戶關門都很早,那個人十點以後出去,到一點左右才回來,不知幹了些什麼。假如在一般城市,這也亳不為奇,可是,在這個地方,就有點反常了。」
今西雙手插|進挎兜,佇立在草叢中。眼前的河水在淺灘泛起白色浪花,對面的青山在驕陽下暗影重重。
「結果似乎又要使人泄氣了。」
「好!好!」
「喔,是水戶人嗎?」
「不,就是這些了。他只是在河邊上躺過。不過這附近很少有人這樣逍遙自在!土堤上有條路,從那條路上經過的當地人發現竟有人在這地方睡午覺,都把他當成了流浪漢。」
年輕的署員提來了茶水。
「這麼說,半夜出去三個小時,是有些可疑。」
「這麼說,他是在觀看曬麵條嗎?」
「可不是,什麼也不幹,獃獃地站在那裡,凝視著挂面,足足有二十分鐘。」
「這樣說來,那人是由天在草叢裡睡覺羅。當晚十點以後又離開旅館,一點左右才返回來……,是有些奇怪啊!」
「今西先生,今後怎麼辦呢?」吉村毫不掩飾地問。
「好的。」今西隨即把調車場凶殺案的偵察情況大略地講了九九藏書一遍。
署長興味頗濃地聽完,說:「原來如此,於是乎龜田這個地方就成了偵查的重點羅……」
今西聽著,想起了在蒲田附近酒館里,同被害者呆在一起的那個人——據目擊者說,那個人年紀也是三、四十歲,外表也象個工人。署長剛才講述的事自然引起了今西的興趣。
「他的職業呢?」
「就是這張,」老闆遞過來一個紙單,上面寫著:
「不,是在羽后龜田車站下的車,因為想看看這個地方,接著便坐公共汽車趕來了。」
「登記簿上是這樣寫的。當然,是真是假,還有待你們去調查。不過,據說當女招待說到水戶市是個好地方時,他還舉出了水戶附近的名勝。由此可見他是熟悉水戶一帶的。」
「不錯,那個人就是在這兒睡覺的。」今西望著眼前的景色說。
「哎呀,弄不清楚。要說他是漂泊流浪的工人,又沒發現他有覓求工作的跡象。不過,為了慎重起見,就照你的意見,在附近的鎮上調查一下吧,來一趟也不容易。好,振作起精神來!」今西望著吉村愁眉不展的面孔說。
「一個是那個人曾在挂面鋪前徘徊不定……」
「看過了,字寫得很拙劣。」
「是這樣啊,那麼,都有些什麼情況呢?」
「要說令人不安,也不至於,那個人睡到十點鐘,又起來了,喊來女招待,詢問旅館大門開到幾點鐘。女招待說開到一點左右。他便說,我有點兒事,出去一趟。說著,便穿上旅館的木屐,出去了……」
字體歪歪扭扭,象個小學生寫的。但是,想到那個人給人的印象是工人模樣,倒也情有可原。今西雙眸凝視著上面的字體。
「哎呀,這很難判斷。不過,這個人的行止確實很蹊蹺。」
「請!」一位巡查看過名片,立即把他們兩人引進了署長室。署長正在閱讀文件,一見他們走進來,便挪開椅子站了起來。他在看名片之前,似乎就已經知道了來訪者是誰。
「我們是從東京警視廳來的,」今西坐在門廊里說。店主人勸他們到屋裡坐,女招待看客人未動身,就把坐墊和茶放到門口的橫木上。今西把岩城警察署長的話概略地說了一遍。
「請您再詳細講一講他的情況。」
「啊,你一定是把他當成小偷啦,我也這樣考慮過。可是,這一天前後,鎮里並沒有發生盜竊案。」署長繼續說,「假如有什麼人遭受損害,肯定會馬上與那個奇怪的人掛上鉤的。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反而摸不著頭腦了。」九-九-藏-書
「他到旅館時已近黃昏。吃完晚飯,因疲勞連澡也沒洗,就呼呼地睡去了。因此旅館倒有點放心不下了。」
「可不是。豈止如此,僅是這些何必還讓你跑一趟呢,另外還有些情況更加可疑。」
「確實住過這麼一位客人。」店老闆點頭。
「辛苦,辛苦。」署長請他倆落坐。
因為今西講得相當肯定,引起了吉村很大的興趣。
「只有這些,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他的住宿費是按照商定預付的。而且還給了主管接待的女招待伍百日元小費。在這一帶,這樣的事是罕見的。旅館的人後來說,早知如此,不如安排他住高貴的房間好了,真有點追悔莫及。」
「不,沒有什麼。不過他一動不動地站在挂面涼曬場前面……」署長笑著回答。
老闆讓女招待拿來旅客登記簿,雖然名義上是登記簿,實際上是類似單據那樣的發票。
「登記簿上的住址是怎麼寫的?」
「查也無用,恐怕他只在龜田這個地方呆了一天。」
「好啊,那麼找個人帶路吧?」
「當然是拙劣的,因為那是故意用左手寫的嘛。你看,」說著,今西翻開衣袋,從記事本中把那張仔細摺疊好的登記表拿了出來。「你仔細看看,一點筆鋒都沒有,那會有這種乾癟的字呢!你還記得那家旅館女招待員講的話吧?客人不是在她眼前填的登記簿。她把登記簿放下走了出去,再回來時已經填好了。顯然,這個客人是在女招待員不在房間時,用左手填的。」
「我們是……」今西向出面接待他們的女招待出示了警察證件,說明要會見店主人。一位四十歲模樣的男子從裏面走了出來,在今西面前跪坐施禮。
「那個人曾住在龜田鎮的朝日屋旅館,那是一家老式的旅店,在這一帶以注重禮法規矩而聞名。那個人住在這裏,雖然不算什麼稀奇,可是一個工人打扮的人住這樣的旅館,畢竟有點不太協調。」
「喔,怎麼個奇特呢?」今西問。
「請!請!」身子發胖的署長,滿面笑容,把兩把椅子放在他們面前。
岩城縣警察署的房子是一座古老的建築物。今西他倆進門后,把名片遞給暗處里的門房。
「我想是的。另外還有一件事,」署長說著禁不住笑起來。
確實如此,遠道奔波而來,只了解到了一個奇怪男子的行動。不管那些用左手寫下的筆跡今後能起到什麼作用,但來到遙遠東北的這個小鎮,充其量也不過證實了這件瑣碎的小事而已。
「懂了,請繼續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