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即使走到天亮，靠人的雙腳也只能走八到十公里。」

「您也這樣想么？滿身血跡回家會引起家屬懷疑，當然要有所顧慮。照此看來，犯人是獨身，而且與鄰居很少來往，工人模樣，我腦子裡有這麼一條線。」

「要點什麼吧？」

當從目擊者的證言中得到「卡梅達」這一線索時，大家認為馬上就會破案。對「卡梅達」這個線索，今西比其他警員更感到責任重大。因為找到「卡梅達」這個地名的正是他自己，而且還千里迢迢專程到秋田縣出差，結果是枉費了心機。

「啊，好啊。」兩個人一起並肩向車站走去。

這天傍晚，設在練武場警察署的偵查總部的辦公室內，二十四、五名偵查員聚集一堂。本來總部的部長是警視廳刑事部部長，可是，這天出面的卻是副部長，偵查一處處長和當地的警察署署長。

店裡開始嘈雜起來，客人的談話聲越來越高。這樣，反倒使這邊的談話更方便了。

「犯人穿著那身衣服，是無法搭乘出租汽車的。」吉村接著說，「據目擊者講，加害者的裝束很不好。事實上，在蒲田一帶低級酒吧喝廉價威士忌的人，其生活狀況是可想而知的。他們不會是自己有車的人。」

「好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對龜田那個地方我是想再去看看的。」吉村的臉上露出了留戀的神色，彷彿那兒的景色就浮現在眼前。

「是啊，」今西應道，「等到離職退休以後，我真想悠閑自得地再去那一次。」

「大體全部到齊了。」主任井部環視一下會場向處長報告說。

「沒什麼。突然間想和你再談談，到那邊去喝一杯吧。」今西順著雜沓的階梯邊走邊說，「拖住九九藏書你不好吧？」

「我對自己的判斷已經失去了信心。」

「吉村君，」今西眼看澀谷站已到，便大聲喊道，「在這兒下車吧！」

「可能是這樣。我們的工作是沒個完的。」

「可是，即使是干別的事情，這件案子也不會從腦子裡消失的。」今西談起了那起案件，「我工作多年，陷入迷宮的案子也遇到過三、四起。哪怕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也總是在腦海里盤旋。一遇機會，就會沉渣泛起，簡直不可思議。已破的案子什麼也記不清了，可是未破的案件，連被害者的面孔都記得一清二楚。這次，又多了一個做惡夢的對象。」

「今西先生，」吉村轉動上身，靠近今西，「蒲田那件案子……」

「來啤酒！」

處長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到會者，大家都在垂首靜聽。

站台上人聲鼎沸，擁擠不堪。此時正是下班時間，車裡也擠得轉不過身子。吉村擠到離今西不遠的地方，用手抓住弔帶。

「那就隨便闖吧。」

「啊，是你呀！」今西停下了腳步。

「基於這種設想，我們調查了很多地方。可是……」今西泄氣地說。

「好酒！」今西一口喝掉了半杯，「看到你太高興啦！」

「好極啦！反正也不能回家。我喝了守靈似的悶酒是不能回家的。再找個地方喝杯啤酒吧。」

案發後，從第二十天起，總部的士氣已經開始不振。所有該查訪和調查的，都查過了，剩下的工作已經沒有了。

突然，有人在身後呼叫他的名字。今西回頭一看，是吉村他正從後面趕上來。

警探們沒有談笑。過去。每當破案總部解散時，那是一片歡樂的氣氛。如今，案子沒破，人人臉上都露出了守靈般read.99csw.com的陰鬱之色。

一處處長講完話后，當地警察署長又講了一番慰勞大家的話，內容與處長講的大同小異。

「哪兒的話，倒是你幫了我不少忙。」

「不錯，」今西為吉村斟上啤酒，順便也填滿了自己的杯子：「這倒是個新想法。」

「我喜歡吃這種東西。」

新的工作一件接著一件，案件總是在不斷地等待著他們。

「那當然，到外地去的情景，是不易忘掉的。」

警探們無精打采地坐著。每個人面前的茶碗里斟了酒，煮魚、煮蝦之類的菜肴一盤一盤地擺著。

「是這樣。」

「諸位一直很辛苦！」處長開始講話。「本案，自從設立總部以來，歷時一月之久。其間，諸位付出許多辛勤勞動，遺憾的是，因為未能抓住有力的線索，總部要暫時撤消。實在是一件憾事！不過……。」

「我是第一次去東北。那個地方大海的顏色真是藍得出奇！」

「作是作了，只有十來句吧。」

「今西先生，」年輕的吉村拍了拍今西的手臂，「這件事，別再說了。今天是和您在工作上告別，痛痛快快地喝一杯吧。」

「這一帶，你有熟悉的地方嗎？」今西問。

「我認為加害者身上會濺上大量血跡，因此他也不會走得太遠；總覺得應該是在離現場不遠的地方。」

他們走進一家門面不大的雜煮鋪。天剛黑，店裡客人不太多。二人坐到了靠塘角的座位上。

「你說什麼？你還年輕哪！」

「不，我沒關係。」吉村笑道，「說實話，我也正想和您再談一談呢！」

「不行，不行！」今西搖搖頭，「此時在這裏拿出拙句，好啤酒也會減色的。等以後有機會再說。怎麼樣，再來一瓶吧？」ｈｔtpｓ://rｅａｄ.９9csw•coｍ

「是的。這次得到你不少幫助啊，就要回老巢了。」今西一邊嚼著雜煮串一邊說。

「今西先生！」

「照您的看法，那個人另有住所，犯人當夜躲進去的是隱蔽地點，對嗎？」

「不，這是您謙遜。不過，今西先生，恕我直言，假如有那種隱蔽點，一定是犯人的情婦或者親密朋友的住所。可是，犯人並不富裕，因此，朋友姑且不談，說他有情婦，我可不敢苟同。」

今西喝著啤酒，突然長吁了一口氣。年輕的吉村悄悄地看在眼裡。

這時，在警視廳轄區內，重大的刑事案件不斷發生，這方面的偵破工作活躍，相形之下蒲田案件越發顯得停滯不前。每天清晨，偵查員走出總部時，腳步也都有氣無力的。依照舊例，每當案件陷入迷宮，偵查總部在一個月左右就要解散，爾後轉入任意偵查。

吉村應了一聲。當他下到同樣擁擠的站台上、穿過人群來到階梯升降口時，今西也趕了上來。

「我也一樣。我們在工作上就要分手了，您對我的幫助是很大的。」

「我和您坐電車有一半路同路，想和您搭個伴……」

今西榮太郎低頭聆聽著處長發表的感想。

今西向蒲田車站走去。街上路燈亮了起來。夜幕剛剛降臨，瓦藍色的天空，仍是清澈、透明。

偵查總部解散后，進入任意偵查。可是，迄今任意偵查階段抓到兇犯的案例極少。

「本案的偵破工作並非到此結束，今後還要繼續進行任意偵查。回顧一下，此案最初現場條件比較完備，我們或多少有過分依賴條件急於求成的思想。雖然被害者身分不明，但是總以為條件如此完備，不久就會查清，想得過於簡單。結果，查來查去，read.99csw.com被害者和加害者沒有查清。儘管諸位做出了很大努力，但是收效甚微。現在看來，最初階段，過於放心，或者說是設想得太簡單了。」

處長的講話頗為鏗鏘有力，似乎是有意給大家鼓勁，然而空洞的內容是無法掩飾的，終歸是一副敗北者的腔調。

「請讓我見識見識。」

「沒有什麼特別熟悉的。」

然而，如今縱然再退回到這一步，也無濟於事了！人幹什麼事情，一旦失敗，總是會產生種種錯覺的。

「有意思。」

一處處長從草席上站起來。

在外面，是禁止談論偵察情況的。儘管兩人都在迴避，但卻不能完全擺脫開。他們可以用只有自己理解而又不引人注意的語言和表情來表達。

「馬上就轉入別的案件嗎？」

「好。那麼請來一套雜煮串呢。」

「今西先生，我這樣想，加害者那身打扮可以回家，很可能是個單身漢。」

「明天就回廳嗎？」吉村咽下一口啤酒問。

「可是，今西先生，說來也怪，我們到遠方那次出差，比一起在市內調查印象深刻得多呢。」

吉村要在代代木車站下車，今西還要乘坐很遠一段路。

「你也這樣想嗎？」

近來公開偵查頗有成效的案子，只限於兇犯已經暴露，通過向一般群眾提供犯人照片，請求群眾給予協助。但這個案件，不用說犯人，就連被害者的身分也竟沒有搞清！

誠如處長所說，案件發生當時，資料相當齊全，過分依賴這些資料而使設想過於簡單，處長這一反省不無道理。事實上，在案發初期，今西也是認為很快就會破案的。

今西榮太郎獨行踽踽，踏上歸途。再也不必每天到這個臨時總部里露面了。從明天起又將回到本廳的警探辦公室。

透九*九*藏*書過車窗，可以看到向後飛逝的東京市街，霓虹燈五光十色，絢麗奪目，一派繁華的都市景象。

「是啊，我也有這個想法。」

「嗯，」今西迅速地環視左右，發現沒有人注意。「根據你的判斷，加害者的老巢不會太遠，我也認為這是本題。」

「對了，當時欣賞過先生的俳句，以後又作了吧？」

「這太應該了，對不起。」

「你也喜歡嗎？」今西微笑道。

「好！」看著煮鍋的女主人手持長筷子低頭答應。

「怎麼啦？」吉村睜圓眼睛問道。

二人穿過站前廣場，走進一條小巷。這一帶到處是嘈雜的酒店。懸挂在屋檐下的大紅燈籠燈火通明。

沒有生氣的宴會很快就結束了。一處處長和署長提前退席，大家也跟著馬上散去。沒有一個人有情緒留下來。

偵察工作完全陷入僵局。為協助破案，警視廳偵查一處派來八名偵查員，加上當地的十五名偵查員，全力以赴展開偵查，然而沒有抓住一件過硬的線索。偵查班子嚴重碰壁，一籌莫展。

事到如今，今西甚至也改變了主意，認為「卡梅達」不是地名，也許正如最初估計的那樣是人名。當然，在秋田縣岩城鎮龜田之行中發現一個奇異的男子，可是直至目前還看不出他與此案有何關聯。也許認為「卡梅達」是人名更合適些！

發生在國營電車蒲田調車場的凶殺案，自從主管警察署設立偵查總部以來，已經一月有餘。

兩個人舉起冒著沫的酒杯碰了一杯。

「如此說來，假如犯人不能坐出租汽車，就只有步行回去。從作案時間看，街上漆黑，可以不被人發覺。可是，如果說是步行，那麼活動範圍就很有限。」

爾後，警探們喝著大碗酒，轉入雜談。但是，依然興緻不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