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了。今西彎下腰從抽屜里，取出切成兩半的香姻，裝進古色古香的竹制煙嘴裏，划火點燃。這支煙嘴還是三年前和妻子去江之島時買的。

今西之所以要弄清具體音樂，是因為今晨在報上看到了「新群」中的關川評論同夥和賀音樂的文章。

「這張薄薄的紙條顯然是在這場雨後掉的，因為上面沒有雨淋的痕迹。如果淋過雨，肯定還會更臟一些。」

今西聽罷自言自語地說：「車輛來往很頻繁嘛！」

「那樣的話，上面應該列出這些項目，可是又沒有。這可能是書寫的人為了備忘用的。」

今西笑著說：「這一點倒關係不大，因為宮田不會要來這種毫無興趣的東西。要說另外有個人和宮田一起來到了這裏，倒是很有意思的。」

今西翻開那本厚厚的事典，兩眼緊盯著百科事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鉛字讀起來。

「紙張是道林紙，還不太臟。吉村君，哪一天下過雨啊？」

「那麼，宮田邦郎這個角色呢？」

「啊，因為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今西含糊其詞地說著，走出了宣傳處。

「犯人不是東北人，是其他地區的。」

今西合上了百科事典。一些難懂的詞句，完全沒有留在他的腦海里。雖說這可能是因為不懂音樂，但從解釋中沒有得出何謂具體音樂的答案。只是搞清了這種音樂相當難懂，而且與以往的任何音樂都毫無相似之處罷了。

「我不是想搞音樂，看有沒有合適的資料？」

今西接著吉村的話說：

「懂了嗎？」處長扭過頭來問道。

「為了慎重起見，去問問前衛劇團的人怎麼樣？還說不定是戲里的一件小道具或者摘記的台詞呢。」

「假設宮田曾在這兒等過車，恐怕不算牽強附會吧？」

「是那些數字無用呢？還是沒有搞清呢？」

「公共汽車站正好在旁邊吶。」

「也許會有參ｈｔｔｐs://rｅad.99ｃsｗ•ｃom考價值，我把它收起來。」

他吐著煙霧，思索著吉村在電話里所談的情況。今西一邊思考，一邊在紙上記著要點。分作①②③④項。

「不，對我很有參考價值。」

宮田的死對今西偵破很不利。他為什麼偏偏要在這一重要時刻死去呢？他的自然病死是無可置疑的，但是從時間上看，卻又象是自然促成的「他殺」。

「不，不太懂。對我來說太難了。」今西苦笑著說。

「是吧，我就說音樂和你沒有緣嘛！你怎麼又對它產生興趣了？」

實際上，離他們站著的地方，不到一公尺處，停著一輛公共汽車，乘客們正在上上下下。

「這些還好說。你看二十八年和二十九年之間，劃了兩條黑線，二十九年和三十年之間又劃了三條。上面也沒有標明類似前面那樣的年度。這些空白欄又意味著什麼呢？」

「哦，是一張表格呢！」吉村看著說。

「就在這兒！」今西停住了腳步。根據吉村的要求，今西把他帶到了宮田邦郎發病身亡的地點。

「謝謝你。」今西把事典還回去。

「你看是什麼時候掉在這兒的呢？」吉村問道。

「是啊，這張紙也可以認為是被風刮到這兒來的。你有這種想法吧？」

「宮田邦郎死亡時間大約在晚上八點鐘，」他繼續喃喃地說：「假如他在這個汽車站附近等車，公共汽車通過這兒的間隔十分鐘左右。當然也有不準時的，但，不管怎麼說，他是用不著等很長時間的。如果恰好在這個間斷時間里，他的心臟麻痹突然發作，那就只能怨他太不幸了。」

「我想正是報上的這些報道，引出了宮田的龜田之行。因為既然卡梅達和東北方言已經引起偵查總部注意，兇手一定會想到東北的卡梅達遲早會被偵查當局注意到。」

「是失read.99csw.com業保險金的金額吧！」吉村看后說。

今西的自語，吉村並沒有聽到，因為這時他正在路旁的田地里走著。

「不用說是受犯人指使的。他擔任了這一角色，未必了解真情。」

再一點是關於成瀨理惠子的問題。她曾受犯人之託在中央線上撒過濺血的運動衫碎片。可見她同犯人的關係非同一般。宮田邦郎對此可能有所了解，肯定會講出一些重要情況。

「哦，這我倒想聽聽。」

「好啊，前幾天剛來問了方言，今天又找音樂。」處長說著站起身，取出一本事典查起來。「你來看這裏，這上面也許有。」

傍晚時分，吉村打來電話。

今西把紙條夾進手冊放到衣袋裡。除此之外，在現場再也沒有任何新的發現。

當然，並不是認為「新群」一伙人與宮田邦郎的「表演」有什麼關係，只是不知怎麼，今西卻希望弄清這具體音樂究竟是什麼東西。正趕上沒有急於要辦的案件，時間有些空閑，便不由自主地翻閱起百科事典來。

「今西先生！」吉村在田地里彎腰喊道。

「嗯，不錯。那又怎樣呢？」今西緊張起來。

「因此，」吉村受到稱讚，聲音越發提高了，「必然要在龜田留下一些痕迹。因為要將警察的注意力緊緊吸引到龜田，就得在那裡搞出一些假象。我想犯人可能是這樣打算的：讓宮田扮成『怪人』，然後傳到當地警察的耳朵里去，這是犯人玩弄的把戲。」

「我查了查蒲田凶殺案發生當時的報紙，案件發生后三、四天左右，報紙上出現了不少有關卡梅達和東北方言的報道。報上說，兇手曾和被害者在站前一間廉價酒吧，操著類似東北方言的口音談話，出現了卡梅達這個名宇，警視廳對此十分重視。」

今西返回警視廳，腦袋昏沉沉的。幸好今天沒有其他偵查任務。同室的同事們也九_九_藏_書擺著圍棋、象棋正在消遣。

「哎呀，偵查又遇到什麼難題了嗎？」宣傳處長望著今西的面孔問道。

「是很壞，簡直象是出自中學生之手。不過，近來的大學畢業生，字寫得也相當難看。」

今西所以懷疑，只是因為這位演員之死，在時間上太巧合了，當然也可以說事出偶然，正如法醫所說，心臟麻痹隨時隨地都可能發作。

「這麼說來，犯人是和宮田相識的羅？」

「不錯。」吉村回答說。「也許有這麼一個人，他是宮田的朋友，對工人的情況感興趣才寫了這張統計。」

另一個要點是兇手不是東北人，今西思緒萬千，想到與東北方向完全相反的島根縣仁多的龜嵩。這地方的語言酷似東北方言。今年盛夏，今西長途跋涉曾經到過這個地方。可是這裡有什麼呢？沒有查出可以認為犯罪根據的任何蛛絲馬跡。

「是的。這種可能性也可以考慮在內。」

二人穿過站前短短的一條商業街，沿著公路往前走。這一帶好象是新開闢的居民區，一幢幢住宅零散地座落在雜樹林中間，金黃的稻田連成一片。稻田的對面也蓋起了房厘，後面連著一片小樹林，緊挨它的是一個蓋滿住宅的小山丘。象是到了郊區。

「不，非常自然，哏，吉村君，」今西好象忽然想起了什麼，「你去問問那輛公共汽車的乘務員，晚上八點鐘左右，從這兒通過的公共汽車準確時間是什麼時候？」

「那當然。既然他肯受委派干那種事，想必關係非常密切。」

「那兒的話，我也該來看看。能陪今西先生一趟倒很難得的。」

「是啊！」吉村也扭過頭來注意看著。「搞不清楚。說不定這中間還可能有別的數字。例如，參加保險的人數。領取保險金的人數等等。」

今西又看了看那張紙條說，「這是什麼呢？」他的手指轉上面的數字，「你瞧hｔｔpｓ://rｅａｄ•９９ｃsw•cｏm，統計表是從昭和二十四年寫起的。可是，在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年上都划著黑線，數字欄卻又空著。」

「你有沒有估計它是宮田以外的什麼人帶來的呢？」

二人向公共汽車站走去。

今西和吉村二人在澀谷車站搭上井頭線列車，途中又在下北澤站換乘開往小田原的車，到第六站下了車。

「謝謝你。」今西禁不住向吉村致謝道，「好極了，你的發現很好。」

「這一帶會有人對這種統計數字感興趣嗎？」

「是什麼東西啊？」今西把紙條撿起來。紙條背面什麼也看不到。反過來一看，上面寫著字。

「字體太拙劣啦。」

儘管如此，關於宮田邦郎到那種地方去遊逛的目的何在，仍然是他和吉村從世田谷返回途中一直議論的疑點。

當然，這張紙條只不過是撕成數片中的一片。

「你是說，這個人和宮田一起來到了這裏，是嗎？」

宮田之死假若是他殺，可以追查兇手。可這又不是一起殺人案件，他的確是自己病死的，周圍的人都知道宮田一向是心臟衰弱，而且經驗豐富的法醫也出了證明。

「宮田邦郎正是在三天前死的，是不是那個時候失落的呢？」

「唔，是這兒嗎？」吉村看著今西手指的地方。這兒距國道五公尺左右，靠近一條小路，腳下長滿了夏季茂密的綠草。

吉村跑了過去。車馬上要開，他拖住正要上車的乘務員問了一氣。當汽車開動吋，吉村也返回來了。

今西點點頭：「我沒想到這方面，那麼犯人……」

「什麼？」處長愕然地望著今西。

「啊，也許有勞動省的官員住在這裏呢。」

「是一種音樂。」

「弄明白了。」吉村說，「晚七四十分有輛車開往成城，八點有車開往吉祥寺。十分鐘后又有一輛車開往成城。其後大約二十分鐘，又 有一輛從千歲烏山開往成城的汽車打這兒通ｒeａｄ•９9csw.coｍ過。之後，上下行線都是間隔二十分鐘。所以大約每隔十分鐘就有一輛公共汽車通過這裏。」

紙片上記載有失業保險金髮放總額……

「特意把你拉到這兒來實在抱歉。」今西對吉村說。

「可不是，我也一樣。」吉村的聲音依然顯得十分興奮，「兇手估計，警視廳的注意力早晚有一天要轉到東北方向，一定會在那裡找到龜田這個地方，開展偵查。因此企圖以此將我們的注意力吸引到那裡去。」

今西忽然想起了什麼，向宣傳處走去。

這是一份索然無味的統計表。紙條就落在距宮田邦郎摔倒地點不到十公尺的地方。

「嗯。」今西陷入了沉思，「不過，這種東西和宮田之死不會有什麼聯繫，因為宮田不可能帶著這種東西。」

「有這麼一張東西。」吉村指著地上，草叢裡有一張十公分見方的紙條，邊沿已經破碎不堪了。

「很有可能。也可以設想，是宮田要來了這張紙，放在衣袋或別的什麼地方，病倒時掉在了地上，後來被風刮到這裏的。」

「我想了解一些有關具體音樂的情況。」今西嚴肅地說。

「啊，我記得是好象是四、五天之前。」

「想得好！」今西在電話里喊道，「對，很有可能。」

「音樂和你搞到一起可不大協調啊！」

「你這麼一說，我很高興，幾時見面再慢慢談吧！」

「這張紙條，怎麼處理？」

「今西先生，剛才失陪了。」吉村興奮地說，「咱們談過宮田為什麼要到龜田去吧？我總算有個推測了。」

「不、不，」吉村在電話里不好意思地說，「是我偶然想起的。還沒有考慮成熟就這樣講給了今西先生。說不定還講錯了。」

「不錯。」今西「嗯」了一聲，「以前沒有想到這一點。」

他手扶額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寫下的要點，打算深入探究，可最大的障礙，就是宮田之死。

今西向吉村呼喊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