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利益？

「是的。已經五六年了。我來這店裡，他們早已搞上了。」

阿濱盯住昌子的臉看。

「對不起，」昌子向阿濱一鞠躬。

「我不知道太太上哪兒去了。從剛才起一直在這兒等你回來。」

胖墩墩的大友了介吵吵嚷嚷地在門樓口穿皮鞋。

昌子在「瀧田」幹了將近一個月了，在女傭中交了幾個朋友，漸漸習慣於這裏的氣氛。

「楓之間」由阿文負責接待。

這樣說來，大友了介更是這兒的熟客了。

昌子站在她跟前。這時沒有別的女傭在場。

「你是堀澤太太嗎？」

「什麼事？」

「你別多問了，自有道理唄！」

昨晚，老闆娘和大友了介一起在雨中往外走。當然不知道他倆到何處去幽會。此刻為什麼老闆娘獨個兒在屋子裡哭？

「當然有羅。說老實話，我並不喜歡他。這麼好端端的老闆娘怎麼和這樣男人搞在一起？真叫人不明白。不過這種事很難用一般道理來解釋的。」

「呃？為計么？」

「不，沒有什麼。阿濱姐，我再問你，他帶來的客人只有這兩個人？是不是還有其他人？」

老闆娘的身世惹起昌子的注意，同時昌子也想見見這位未來的「老闆」。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早晚你會知道的。」

「為什麼？」

「他是不是竹村先生？」

當然，一開始，昌子有點兒害臊，不敢往裡張望。

「我什麼也不知道。」昌子激動地答道。

「其中是不是有竹村先生的計劃廳里的人？」

這時，昌子發現許多人從公寓出來朝她走來。那是新聞記者看到她站在這兒和人說話才趕來的。

「你得替我保密。」

阿濱眼睛睜得大大的，骨溜溜地注視昌子。

「原來如此。」

「嗯。是的。」

「那麼那個人有老婆孩子嗎？」

「不能說經常……你問這幹什麼？」阿濱詫異地問道。

「是的……不過我想問你？他們三人以前就是這裏的熟客嗎？」

昌子覺得自己臉上的血一下子落下去了。

記者說了一個外國人的名字，問這個人是不是和堀澤來往。

從車站徑直往前走，快到公寓時，向左拐彎，這兒是一條林蔭大道。待她看到公宿門口的門燈時，她才鬆了口氣。

「阿濱姐，求求您。」昌子懇切地說：「這是我死去的丈夫的上司。」

——老闆娘的男人難道就是大友了介。

她認為自己的直感是正確的。伶子的死因將從這裏打開缺口。她在「瀧田」見到這三人後，越發相信伶子和堀澤決不是什麼「情死」。問題是用什麼方法弄明真相。

「對ｈｔtpｓ://ｒeａｄ.９９ｃｓｗ•cｏm不起。看來你不了解情況，這也難怪。」

昌子以為大友把請來的客人打發走以後獨自作樂。她又看到侍候他們的三個女人回到了休息室。

「是的。」

有時，在走廊上和客人擦肩而過。有的客人盯住她看，並說道：

「T先生沒有發現你。你以前見過他嗎？」

「是的，可能有三四年了吧！」

「見過，受過他種種關照。」

新聞記者如獲至寶似地，接著問道：

替大友打傘的是阿濱。接著又有一個人出來，打傘的是領班阿兼。

昌子對他冒昧的質問很生氣。她不知道他問的什麼。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請你說明白！」

阿濱的臉上露出表情複雜的微笑。

然而，直到現在她還沒有告訴母親，總不能老這樣隱瞞下去。想到母親的難受的心情，她在「瀧田」幹活，如同履薄冰。

「反正明天早晨見報。我簡單地說一說吧，或許太太您會想起什麼來的……今天下午，外務省的新聞發布會上公布，半年前在日本工作的蘇聯諜報機關人員流亡美國並自首。這件事，太太您知道嗎？」

因為天氣不好，店裡不很忙。

昌子的耳際雷鳴般的轟響。霎時間，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好象自己被扔進大海洋里非現實感，和此刻在同記者說話的現實感交錯在一起。

「不，沒事兒。」

到這兒來喝酒的客人，有的愛撒酒瘋。遇到這樣的客人，女傭們主動迴避，難道大友是這樣愛撒酒瘋的人？

阿濱聽了昌子的話，若有所指地笑了笑。「女傭們都迴避了。」

「喲！——是誰？」阿濱吃了一驚。

昌子還是做「傳菜」的活計，不能隨便進客座。只有去端菜時，從隔扇的縫隙中才瞧見客人的摸樣。

堀澤確實是每天回來得很晚。但他是和課長或前輩在一起應酬。

昌子把她領到沒有客人的房間里。

隔扇的門只移開十公分左右的縫隙，昌子小心地把菜端給阿文。

說罷，阿濱悄悄地從昌子身旁離去。

「不要再問了。」昌子忍無可忍喊道。「不管你問什麼，我都不曉得。」

這時，有人在後面招呼她。

「呃——」

經他這麼一說，昌子似乎有記憶。讀報時認為這些事兒與自己無關，一眼就掃過去了。據稱這個諜報機關人員在日本搜集了大量情報，是個非常出色的人物。

「現在在楓之間喝酒的客人是不是經常到這兒來？」

「哎喲，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

「上座的那一位。」

昌子又端菜到別的雅座九*九*藏*書去，手中拿的東西差一點掉到地上，全身彷彿被抽盡了力氣。

昌子直盯盯地注視新聞記者。

「伶子，這都是為了你啊！」

昌子沉默了。

昌子想起一大群記者在房門口等她，不禁不寒而慄。

有一天晚上，外面下著雨。

老闆娘打算過幾天讓昌子到客座侍候客人。開初怕她剛來不習慣，才叫她先干「傳菜」的。

「不知道。」

阿濱發現昌子氣色不好。

「你有什麼心事嗎？」阿濱問道。

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原來大友了介、竹村課長、野地課長助理站在一條線上。而堀澤則站在這條線上的另一端。

「你指的什麼事？」她忍無可忍反問道。「你想問什麼？」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昌子顫蚪著聲音問道。

從車站到公寓需步行5分鐘。馬路上雖暗，但走同一方向的人頗多。她倒不覺得害怕。

不多久，又聽得汽車的啟動聲。兩個女傭回來了。

這時，走廊那邊有人喊道：「阿濱！阿濱！」

客人打電話到「瀧田」時，通常由老闆娘或女傭領班接的。此外，客人如有熟悉的女傭就直接打給她。一般都為了預訂客座。

「既然有這樣的事實。堀澤先生是不是有什麼不正常的表現？」

老闆娘待昌子很不錯，體諒她沒有干過這種活，處處照顧她。

「這裏面有我認識的人。」

昌子端完菜，關上隔扇，朝裡邊瞅了一眼。這三個人都認識。坐在上座的是堀澤的上司竹村課長、野地課長助理。另一個胖子是東都觀光會社的大友了介。

堀澤和伶子「私奔」的消息是竹村課長提供的。這消息在報上大登特登，也是由於竹村課長說了這將會給報社帶來莫大利益之故。

「那太好了。我在這兒等你好久了。」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

昌子的耳際迴響起森本記者說過的話。

昌子打聽到老闆娘是獨身。據女傭說，八年以前死了丈夫，至今沒有再嫁。

女傭們閑著沒事聚集在帳房隔擘的屋子裡看電視。

然而，昌子看得清清楚楚確實是這三個人。

昌子「呀」地差點喊出聲來。原來阿兼的傘底下是個女人。那女人披著一件外套，昌子一眼便認出，那是老闆娘。兩人的身影在噼里啪啦的雨聲中消失在樹蔭里。

「沒有。根本沒有。」

「來過的人很多，我也級不太清了。」

「我真嚇了一跳。當我揪見竹村先生坐在正中時，我呼吸都停止了。」

然而，沒有遇上過她認識的人。

「我明白了。你不願意讓他們看見，是不是？」

「其他報社的read.99csw.com人都在你家門口等你。他們摸不清你的去向，在那兒死等。只有我去車站迎接你。」

「不。」阿濱答道。「把我們先攆出來了，他們要說話，下一道菜等說完話再端去。」

「他們三人是不是經常一起來。」

「太太，你家先生生前有沒有可疑的行動？你發覺了沒有？」

「是的。」

每當電話鈴響時，昌子便聚精會神地聽，聽聽是不是有自己熟悉的名字。

「阿濱姐，客人都走了嗎？」昌子問道。

昌子向屋中招呼！

客人們從九時半到十時左右都陸續離去，好歹鬆了口氣，但身子的疲勞難以恢復。昌子獨個兒躺在被窩裡偷偷地哭泣。

昌子差點沒把丈夫的名字說出來。

「你現在回去可不得了啊！」

「堀澤先生是這樣對您說的嗎？」新聞記者將信將疑地問道。

「到底什麼事？」

「是嗎？你家先生有沒有同別人悄悄地進行聯繫？」

那記者攔住昌子，其目的想在這兒搶到第一手材科。

「是嗎？」

在「楓之間」侍候客人的三個女人都回來了。

八時左右，來了一幫客人，一個女傭跑到裡邊去報告老闆娘。這種做法是非常罕見的，除非是重要的客人。

「這麼漂亮的女傭，為什麼不讓她到客座侍侯？」

記者接著說：「根據這次發表的材料，判明他在日本有關官吏的協助下，獲得了情報。他舉出了許多名字，其中包括你的丈夫堀澤英夫。」

當天晚上下班后，昌子在電車站下車己經十一點了。

「您和他住在一起，堀澤先生既然有這樣的活動，你應該有所察覺吧……堀澤先生晚上回來得挺晚嗎？」

在這菜館里，表面上似乎很開放，但各人的家庭環境都是保密的。女傭之間相互不打聽對方的家庭。

「阿濱姐！」昌子屏住呼吸喊道。「老扳娘的男人就是剛才那一位嗎？」

「是的。怎麼？你認識他？」

記者掏出筆記本來準備記錄，從後面走來的行人，瞧這兩人的行動頗為詫異。

又是莫名其妙的問題。

「借光！」

「可是沒有人侍候他哩！」

昌子心裏發毛。那人穿著一件獵裝，其貌不揚。

昌子不由地一怔，側身細聽，這哭聲確實是從老闆娘房間里傳出來的。她的心別別跳，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三位客人坐在裏面，一邊喝酒，一邊說話。除了阿文以外，還有阿能和阿濱在幫忙。

——「你知道堀澤先生和伶子失蹤的情報是從哪兒來的嗎？那是竹村課長傳出來的。我也不明白，竹村課長為什麼要那樣做，實在不可思議。還說我https://read.99csw.com們登了這條新聞將會給報社帶來利益。」

楓之間的隔扇開了。竹村課長和野地課長助理回去了。昌子僵著身子躲在帳房後面目送這兩人向門口走去。女傭打著傘把他們送到汽車停車的地方。這兩人穿著黑色洋服的身影留在昌子的眼帘里，久久未能抹去。

「真的不知道嗎？」

「這事我從來沒有對誰說過，我只告訴你。」

第二天，昌子恰好有事朝店堂裡邊走去。當她經過老闆娘房間時，聽得裡邊有人在哭泣。

「那個請竹村先生他們吃飯的人叫什麼名字。」

昌子又聯想到這也許和竹村課長及野地課長助理有關。

這時，她想起和伶子一起來她公寓時的大友了介的形象。那時還有新聞記者小野喜久子。在明媚的陽光下，大友了介的胖臉笑容可掬。

「阿濱姐，你過來一下。」昌子小聲地喊道。「我有件事問你。」

「好象是……」看她的表情，她了解情況，正在琢磨該不該說。

「他晚回家的借口……不，說借口，太失禮了。都是說和官廳里的人應酬嗎？」

阿濱從走廊上走過來。

「是啊！我覺得您心裏有事，還是為了這個……」阿濱說。「你剛到這兒來時，我總覺得你是良家婦女，與眾不同。老闆娘也這樣。說你家庭出身好……可不知道，你丈夫是T先生的部下。」

昌子的心跳得厲害，呼吸急促。

「然而，對方堅持說他從堀澤先生那裡得到各種各樣的文件。」

楓之間里只剩下大友了介自己。

「我是D報社社會部的記者。」

「根據這個外國人的自供，堀澤先生從衙門中取出相當機密的文件交給他。然而，堀澤先生死了，死無對證。我想從太太您這兒了解一點情況。」

「是的，還有另外幾個人。」

「是不是太累了？」

阿濱抬起頭朝天花板看，嘴裏嘟囔：「是的……」

「沒有，我根本沒聽說過。」

然而，大友了介回去時的情景給昌子的疑問作了解答。昌子躲在帳房的玻璃門裡向外凝視。

「沒事兒。」昌子搖搖頭。

「沒有。」

「阿濱姐！」昌子悄悄地喊道。「楓之間還有一個客人哩！」

在這兒幹了將近一個月，這才得到了一點線索。昌子站也站不住了，就象腦貧血發作時那樣，周圍的東西都褪了顏色。

昌子曾經從伶子那裡聽說過他的名字和職業。她想落實一下，他在這裏究竟以什麼身分出現？

「你家先生有沒有同外國入來往？」

「不，沒有。」

「是的。」

「有時侯回來得較晚，他是和官廳里的人在一起。」

這一晚上，昌子回到九-九-藏-書公寓里，久久未能入睡。她東想西想，差點神經錯亂了。

昌子似乎聽見了堀澤從作並溫泉打來的電話聲。

然而，不知為什麼，阿濱不想回答她。

這時，昌子正好坐在「楓之間」的走廊上，「楓之間」是「瀧田」最好的雅座。

「啊——是T先生。」

昌子只說認識竹村，沒有提到大友了介。

「難怪你不知道，因為這條新聞要在明天早晨見報。」

昌子進一步問道：

「反正我不知道。」

「是嗎？」

對方沒有發現昌子。因為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昌子竟會幹起菜館的女傭。

昌子不由地跳了起來，一陣莫明其妙的不安向她襲來。

「你有什麼事問我？」

「噯——」阿濱大聲答道，又回過頭來輕聲對昌子說：「冤家路窄，你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你丈夫的上司，好吧，楓之間你甭去了，我派別人去。」說罷，阿濱急匆匆離去。

「那就是，你沒有親眼看見羅。他很晚回來，一個月里有幾次，很頻繁嗎？」

「怎麼樣？他回來得挺早嗎？」新聞記者步步進逼。

然而，這條線的真相還沒有搞明白，而妹妹伶子則是這條線上的犧牲品。

「對不起！」那人向她緊緊追來。

「你看見啦？」

過了三十分鐘。

堀澤從作並溫泉打電話到瀧田來，就是找的三人中的一個。

「是的，次數不少。」

然而，老闆娘似乎有個相好的男人。此人是不是將來的老闆？女傭們都沒有明說。一個月來，昌子也沒有見過這個男人。看來「老闆」不大上店裡來。

伶子活著的時候，動不動叫姐姐吃虧，死了以後，還是姐姐替她承受。昌子老覺得妹妹噘著嘴的表情在眼前晃動。

「我看見了。是不是他？」

新聞記者的問法與其說是為了落實事情的真偽，倒不如說是為了聽取堀澤的妻子的感想。

平時看來頗為理智的女人竟會如此號哭，一定遇上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她和大友之間是否有了齟齬。

昌子想邁步走，記者上前阻止她。

平時阿濱對昌子什麼話都敢說，今天的回答為什麼如此曖昧。

「噯——請！」

出了剪票口，後面有一個人跟著她走。昌子起先沒有發覺。因為他混在人群里。

「這兒的人誰都曉得。可是老闆娘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所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不，坐在竹村先生跟前的那個人是東道主。是他把竹村他們領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