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子站在「瀧田」門前，但還鼓不起勇氣進去。在附近的街上來來回回地走了五六趟。附近的人們瞧著她奇怪。

昌子仔細尋找。這一帶還有些古董店。好容易找到東亞財政研究所，設在一家古董店的樓上，足見這個研究所的規模之大。

堀澤生前以受到課長的器重而自豪。每天晚上很晚回來，總說陪著課長上夜總會啦，上菜館吃飯啦。他以為能受到課長的器重，是自己發跡的階梯。

她想：自己雖不能直接去客座。過一段日子，和那些女傭混熟后，可以向她們打聽客人的情況。這些人對外守口如瓶，但對內部自己人倒百無禁忌的。

昌子再也無話可說了。

她想知道吉木是否出入堀澤供職的經濟計劃廳。

「不，我已經很久沒見他了，也不知道他辭職。」

「……」

昌子上了電車，心裏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

「您有很要緊的事嗎？」他問道。

那男子上下打量昌子。

「不曉得。」

昌子想，要儘快習慣這兒的工作，這樣才能找到堀澤在作並溫泉打電話的「對象」。為此，她必須和老的女傭做朋友。

老扳娘囑咐昌子明天就來上班。

她在想象吉木見了自己，將會以怎樣態度對待她。然而，她顧不得這些了。她覺得吉木是目前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姐姐！姐姐！」

古董店的櫥窗陳列著佛像、茶碗、盤子。從狹窄的樓梯上去，便是東亞財政研究所。

昌子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主動找自己搭腔？不管他有什麼目的。反正可以抓住他了解有關吉木的情況。

昌子只能在上班之前和下班以後聽到女傭們談論客人。她們稱呼客人往往用姓名的第一個字母：H先生，Y先生，E先生，只有她們懂得，昌子聽了則莫明其妙，不知指的是誰。

昌子依稀地回憶起在九州耶馬溪的森林里堀澤和吉木一起時的情景。那時，兩人是親密的朋友。而後，他們的關係突然冷卻。昌子漠然地覺得其原因是否出在自己身上。不僅如此。堀澤和吉木之間似乎有解不開的疙瘩。

——吉木為什麼辭職呢？

昌子想起了吉木。

她自然無心去欣賞古董。她在反覆思考剛才聽到的這種情況。眼前的李朝的水壺、古九穀的盤子、鎌倉時期的木雕佛像，還有長長的佛經的長卷……

這一帶儘是些批發行之類的小洋樓。她問附近的人，東亞財read.99ｃsｗ•ｃoｍ政研究所在哪裡。人們都歪著頭似乎沒聽說過。

昌子並沒有對堀澤說，她曾經碰見過吉木。四樓的自殺事件發生后，是堀澤主動提出要搬家的。

削芋頭皮，剝蝦皮，洗乾淨，這活計叫做「打點」。然後里裡外外打掃。這活計由老女傭領著干，但主要是新來的出力。比自己年輕的女傭也指使她「八重干這！」「八重干那！」。回到公寓，渾身象散了架似地難以入睡。幹了幾天活，也未見到「瀧田」都有些什麼樣的客人上門。

「吉木君是兩星期以前辭職的。」

昌子按照筆記本上記的地址去尋找吉木的事務所。

她磨磨蹭蹭地總是下不了決心。好象有一股力量催促自己向「瀧田」走去。

堀澤回來后，大肆訓斥昌子，愁容滿面。他抽屜里藏著重要的東西，並上了鎖。鎖被撬開，裏面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

昌子看這位老坂娘是個好人。

為了弄清堀澤「情死」的原因，她非去見一見吉木不可，或許他會有好主意。小野喜久子曾經將吉木的住址告訴了她。她打過一次電話，吉木正好不在。

昌子向那人道了謝，從狹窄的樓梯上下來。

昌子又把對領班說過的話再說一遍。老闆娘似乎對昌于很表好感。此人皮膚白凈，臉蛋輪廓勻稱，年輕時也許當過藝妓。

昌子直挺挺坐在那裡。

「他領了這個月的工資和退職津貼后，忽然銷聲匿跡了。」

「是的。」昌子向他一鞠躬。

「有半個月了吧！」少女答道。

她沒有勇氣主動向母親挑明。等母親問起她再向她坦白。

然而，女傭的領班是個又倔又硬的人。

「官廳？」那人歪起了腦袋：「雖然不是專任，有時候也去幫助工作。」

「是的。我看了門口的告示才來的。」昌子滿臉通紅地答道。

「聽說這兒招募女傭，我想來試一試。」昌子怯生生地說。

半個月以前，正好是堀澤的屍體被發現的前後。再說，他的辭職也太突然了，簡直是個謎。

她和吉木只見過兩次面，而吉木的形象始終在難腦海里盤旋。這次事件發生后，她彷彿覺得吉木在遠方注視著她。

「什麼時候？」

現在出現了這種不正常的氣氛，使得昌子更加相信堀澤和伶子絕對不是什麼「情死」。

早晨一上班，立刻穿上工作服在廚房裡幫助廚師洗菜，打九九藏書點菜肴。

「是的。」

昌子不明白堀澤在單位里究竟有什麼不檢點的行為。

「是嗎？」

「請等一等。」

「剛才我聽說了。在這以前我一點也不知道。」

老闆娘經常問昌子。

「怎麼樣？習慣了嗎？」

「能習摜，謝謝。」

「他是不是也出入官廳？」

傍晚時刻，這一帶格外熱鬧。菜館門前打掃得乾乾淨淨，門樓前灑上了水。

昌子躊躇不安。

「那好。等你習慣后，我讓你上客座去。你長得挺漂亮，又懂規矩。」

「對不起，請問您和吉木認識嗎？」

這四位組長互相有意見，並不很團結。其中三人接近領班阿兼，只有阿濱不買阿兼的帳，而客人們都喜歡阿濱。

堀澤和伶子「情死」，那是個人問題。堀澤在單位里的「失誤」，那是公事，這兩種不同性質的問題，怎麼能混淆在一起。說不定有人有意識地把它混在一起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昌子考慮到竹村課長的做法似乎是有目的的。昌子決定把它查個水落石出。

那小女傭進去大聲喊道：

走廊上放著接待用的掎子。玻璃門裡一位二十來歲的少女擔任傳達。

昌子回答，她心裡有數，請放心。

那女人瞪著大眼打量昌子的風采。

「他沒說什麼理由嗎？」

昌子失去了目標。事到如今迫不得已，她只有自已單獨行動了。

不多一會兒，出來一位四十歲左右的胖乎乎的女人。

森本記者對課長行為的卑劣頗為憤慨，才對昌子說這番話的。

在眾目睽睽下，昌子終於下了決心。輕輕地推門進去？出來接待的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姑娘，眼睛骨溜溜地盯住她看。

老闆娘碰到昌子，經常這樣問她。

廚房裡有五位廚師，都很年輕。他們說話粗魯，但看來全是好人，因為昌子是新手，他們還特意照顧她。

然而，為了達到目的，只得採取這一手段。

昌子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昌子聽著三弦和民歌在走廊上來回地端菜。有時和客人擦肩而過，因為自己低著頭，也沒法看清對方的臉容。

這不是她偶然心血來潮，而在她的意識中已存在很久，她老覺得吉木站在堀澤的身後。

昌子還想問下去，但與對方是初次見面，不能不有所顧慮。

「我冒昧地問，不知吉木先生在這兒擔任什麼工作？」

這不僅是為了自已的丈夫，而且也得為冤死的妹妹著想。

她rｅａｄ.９９ｃsw.ｃoｍ咬了咬牙決心去當女傭，這樣可以親眼看到都有哪些客人常來此吃飯，從中獲得線索。

「那麼他現在哪兒工作？您知道嗎？」

調澤的「失誤」似乎與那次家中被盜有關。說不定堀澤將經濟廳里的重要文件丟失了。

「怎麼樣？能習憤嗎？」

儘管如此，昌子感到現在吉木是唯一可靠的人。吉木或許掌握著堀澤的隱密，吉木從旁註視著堀澤的行動。

昌子了解到「瀧田」在這一帶的菜館中比較出名。每晚顧客盈門。不預訂座位，臨時很難找到空位。來客大多數都是熟客。散客甚少。

「不，我們不知道他的新址……請坐吧！」

阿濱的地位僅次於領班，非常能幹，又比較細心。

這樣的生活不能持久。儘可能在母親未發覺時就達到目的。但目前看來殊不可能。因為這「傳菜」的活計至少干半年或一年。何時才能去客座見到客人呢？

但問題是他活著的時候為什麼無人追查他的責任？而等他死後來指責他「不撿點」等等。再說一個普通的職員能有什麼重要文件保存呢？

「是的，有點兒急事。你這兒能夠與吉木先生取得聯繫嗎？」

阿濱將近四十歲。離過兩次婚，家裡還有一個上高中的孩子。

女傭們都向她討好。昌子慢慢地懂得女傭的領班阿兼握有相當權力。誰得罪了她，她立即將誰派到客人不多的客座中去，小費自然少了。

它的內幕是什麼呢？簡直沒法想象。唯一的線索是那次她不在家時，家裡遭了小偷，但沒有受到損失。

「他的做法也太奇怪了，吉木君領的工資比我們少得多，生活並不寬裕，為什麼還突然辭職呢？」

堀澤在離開作並溫泉青葉屋旅館前一天的晚上給東京打過電話。昌子似乎覺得這個謎快要解開了。堀澤在等待什麼人，打過電話后，第二天上午才決定離開旅館的。

她想起在公寓樓梯上偶然碰見吉木的情景。

她走了一會兒，在附近古董店的櫥窗前停下。

昌子想起上次去經濟廳時，新聞記者森本對她講過的話，說堀澤失蹤的消息是課長提供的，課長還指出登了這條消息將會給報社帶來莫大的利益，等等。

老闆娘轉過身來對女傭的領班說：「你得多指點她……」又回過頭來對昌子說：「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問阿兼。我們這兒有二十來個女傭，全是些好人。有困難，多克服reaｄ.９9cｓｗ•coｍ一點，倘若有什麼想不開的地方，盡可以來找我。」

「吉木先生已經辭職不幹了。」

「對不起，請問您和吉木的關係很親密嗎？你是不是有什麼線索可以找到他呢？」對方反過來問昌子。

吉木辭職不幹了，更促使昌子想見他。

昌子走出「瀧田」時，太陽已落山，周圍漸漸暗下來。一盞盞街燈，似乎插到昌子心裏似地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胖女人將她領到帳房隔壁的一間六鋪席房間里。房間里擺設著梳妝台，衣櫥，擦得鋥亮。隔扇上的畫也十分精緻。

「我們這個財政研究所。一般人是不大了解的。我們的工作是將每日的經濟狀況編成資料供各公司參考。也有接受特別委託，進行專門調查。吉木分管採訪，他經常出入各公司，各團體。他幹得很出色。」

「據我看……」老闆娘上下打量昌子后說：「看來你是一位家境較好的太太。我很歡迎你到這兒來。不過請你作好充分的思想準備。」

第一天，昌子穿著出客的和服去上班。女傭的領班說，這衣服太好了，不合乎女傭的身分，讓她另訂做和服。

領班坐定后，不多時，又進來一位三十四五歲，身材苗條的女人。她在昌子面前坐下，女擁的領班叫她「媽媽」，她是「瀧田」的老扳娘。

窗戶里有幾個人影在晃動，有的朝昌子瞟了一眼。過了一會兒，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子從另一扇門出來。

為什麼大登特登堀澤失蹤的消息會給報社帶來莫大的利益？所謂利益，無非是報紙的版面處理取得效果而已。

「不是我嚇唬你，因為你沒有干過這種活，所以我得把話說在前頭……阿兼！」

公寓的四樓上，一位「二號」突然自殺。事後堀澤決定搬家。此刻，她直覺到四樓的自殺事件似乎與堀澤有關。

「您是不是打聽吉木君嗎？」

此外，團體的訂座、預訂的座位寫在帳房的黑板上，大多是日本橋、京橋一帶的公司請客。都屬於正式的宴請。很難打聽到昌子想了解的「對象」。

「謝謝。」

一開始，店裡沒讓她去陪客。只派她擔任「傳菜」，即從廚房裡把菜端到客座門口。當一個稱職的女傭，必須要經過「傳菜」階段。

「是的。他只說他個人有點情況，但沒有說出真正的理由。」

昌子問丈夫，究竟丟了什麼東西？堀澤始終搖搖頭，實際上是丟了重要東西。昌子說，即使沒九_九_藏_書丟東西，也應該報告警察。堀澤則大發雷霆阻止她。那時他的態度，按一般常識是難以解釋的。

然而，自已單槍匹馬，什麼也辦不成。如果要調查竹村課長和野地課長助理的內情，自已不便出馬，也無法査到秘密的幕後情況。

「是的。吉木君這個人頭腦靈敏，是位好青年。他很有活動能力，研究所缺了這麼一把好手也感到可惜啊！」

「那是怎麼回事呢？」

然而，堀澤死了才幾天，課長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指責他「不檢點」等等。昌子百思不得其解。

「那麼，請進來吧！」

第二天，昌子到「瀧田」上班。在店裡她改名為「八重」，隱瞞了亡夫的身分。店裡答應她每天深夜可以回家，她總是趕上末班電車回來。

「傳菜」在客座的女傭和廚師的命令下來回地忙活。

領班聽得昌子是寡婦，單身住在公寓里，覺得條件挺合適，這才綻唇微笑。

昌子決定突然去訪問吉木的事務所，或許能見到他。打電話去，對方又會說他不在。

那人一揮手，昌子便在離他稍遠的軟椅子上坐下。

「吉木君的辭職很突然，我們也弄不清他為什麼要辭職。」

堀澤的電話打給「瀧田」菜館。現在昌子要想盡一切辦法打入「瀧田」去。她的眼前浮現出「瀧田」門口的告示牌，本店招募女傭。

「我有件事找吉木先生，今天初次來這兒走訪，聽說他辭職了，不由地吃了一驚真沒想到。」

「是你嗎？」

「這活計很累人的。」老闆娘說。「外界人看來，不過侍候侍候客人，說說話，喝喝酒，好象很輕鬆得很，可是許多人受不了，幹不了幾夫就不來了，凡是到我們這種地方來幹活的人，各有各的難處，但也有忍受不了的？」

女傭們在領班的監督下，共分四組，各組有組長。昌子當處於「傳萊」階段，尚未編入小組，她想和對自己比較親切的阿濱討近乎。

昌子豁出去了。除了自己在「瀧田」尋找「對象」以外，別無他途。

胖女人自我介紹她是這兒女傭的領班。於是査問起昌子的戶口來。

昌子的家庭環境較為優裕。如果父母聽到自己要去做接客的買賣，不知會生多大的氣。特別是母親肯定會氣得臉色發白。

野地課長助理一再叮囑昌子，絕對不要將堀譯的不檢點行為泄露到外界去，說完就回去了。看來，這不僅是野地課長助理的意見，也是課長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