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章

第七章

老A在名片上寫了引見的話。
第二天,報社總務科分發了新的職員花名冊。此名冊將R報社所有在編職員,以至編外人員統統收錄在卷,卷末還附錄了業已年老退休而享受名譽職員待遇者。
「不管記得不記得,就先叫柜上的人來吧。」負責人說,「要是一個來自外國的日本人,六旬上下的,或者他們知道。」
可是,又怪了!不熟悉東京市內情況的伊東忠介,為何卻又死於世田谷深處那一偏僻角落裡呢?難以想像他會隻身而去。添田感到,自己原先的那一番推測,漸漸明朗化了。
「情況,剛才在電話里已聽說了。」長相像西洋人,身材高大的老A說,「知道住宿者的姓名嗎?」
「您出門嗎?」添田看到老闆西服革履的打扮,就問道。
女招待將抹布泡在水桶里,走進店去。
節子打斷他的話頭:
足足等了二十分鐘,節子才買好東西,現出她那亭亭玉立的身影。
「紙片?」
「可我非去不可,」添田說,「給想個辦法吧。」
「世界上未必就沒有與我舅筆體相同的人呀!把它聯想成舅舅還活著,不客氣地說,我認為那只是您在望風撲影。」
「喂,」負責人叫住他,「你知道這麼個人嗎!」
「不知道名姓?」老A愕然了,「不知名姓,那你要去登記薄上查什麼呢?」
頭髮花白的店老闆筒井源三郎以一種買賣人的標準禮數,客氣地告別而去。差一點就要下班回家的女招待走了進來。她就是剛才在店前搞衛生的那一個,胖敦敦的,個子矮小。
蘆村節子聽了添田彰一的話,驚愕地瞪大了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視對方。
添田一問,女招待就認出了他。
「那末,你找一下國際部的老A,也許有門兒。那傢伙,只要身份顯赫的洋鬼子一到,他總要去釆訪,他的專職嘛!也許自然而然地就在賓館里好友如雲嘍。」
「哈哈哈,倒底是報社的,可真熱心呀!唉,這個案子弄得我也有點左右為難。」
「署名田中孝一的筆跡酷似野上先生這一點,使我甚感興趣。然而,趕到當場一看,卻發現,還有一個人竟和我同樣感興趣。我想,可以這麼看:其人比我先到寺內,並將那留言冊撕走了。」
歐亞局XX科科長村尾芳生,家庭住址:港區赤坂青山南町6-741。
店老闆臉上笑容頓失,眉宇間堆起了團團烏雲。
節子沒有接茬,她目不轉睛地望著身旁那堆珠砌玉盤似的垂盆菊。
他累得精疲力盡。但通過此番調查總算髮現:想像中的人物住在東京第一流賓館的可能性很小。
負責人拿起桌上的話筒。
「這個呀,因為我並不直接接待伊東先生,所以,不了解詳情。不過,我問了值班女僕,好像也沒有發現什麼反常的地方。這一點,警方也曾一再查問過。」
對方立即遞給他一本大部頭的冊子。他走到屋子一角,打開來看。一翻到外務省系統,使連忙查找歐亞局部分。只見寫著:
歸途經過銀座,只見道路上灑滿夕陽的餘輝,商店裡已經華燈齊放。他將疲憊不堪的身軀仰靠在車座上,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正值客流高峰,車速放慢下來。在四段的街口,遇上紅燈,汽車停了一會。各色人等漫步在街頭,他恍恍惚惚地在行人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請讓我看一下近期的職員錄。」
「不過,」她面向添田,提高了聲調,「舅舅之死,公告上寫的明明白白呀!他如果是個軍人,死在戰場,還可以說是通知不準確,可是,舅舅卻是駐中立國的一等秘書。生病住院也還是在中立國嘛read.99csw.com。怎麼能夠想象,連這種公告也是胡說八道呢!一個堂堂的外交官之死,還能打錯電報?」
「是您呀!死者住宿那天,是您當班嗎?……」他笑嘻嘻地問。
「添田先生,您是想欣賞那一筆跡,才專程去奈良的嗎?」
「那麼,就這樣吧,我找個人幫你引見一下K賓館負責人吧。」
伊東忠介會見過這兩個人,事後又以一具殭屍出現在世田谷區XX町的叢林之中。雖然還難以斷定其遇害是否與訪問二人直接有關,不過,卻無法想像會毫不相干。他認為,伊東忠介進京的目的,起碼為其慘死投下了一種帶有因果關係的陰影。
「怎麼也想不起住過這樣一位客人。要不,找各樓層服務員問一下,我想,他們會比我們更清楚些。我去問問他們吧。」
「啊,那可太好了。」
添田離開K賓館,又到了別的賓館。多虧K賓館負責人好心給他寫了介紹信,他才得以將T、N、M、S、D等家第一流賓館挨個跑了個遍。然而,結果全都一樣。
——瀧良精 世界文化交流聯盟常務理事
「嗯……」女招待低頭沉思了一下,「沒,沒見過,晚飯後,他讓我給拿過報紙。」
他翻了一遍,最後,漫不經心地翻到卷末的附錄部分,這也不過是附帶瀏覽一下而已。
這種每年一冊的花名冊,反映了過去一年中令人眼花繚亂的人事變動。有的人由總社調往地方分社,有的人變更了工作部門。
田園調布——
負責人談到這裏,剛才那個辦事員進來回說:
「嗯。」
「老闆在嗎?」
「當然嘍,假如您打聽一位名叫XX的人住在這兒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讓您看總索引怎麼樣?」
「有幾句話要對您說,」他開門見山地說,「能賞半小時光嗎?」
一瞬間,他在內心深處「啊」地驚叫了一聲。他再一次凝視這一行鉛字。
然而,伊東忠介並不知道該人住處。於是,就去走訪同為該人好友的瀧良精。瀧某與伊東儘管在國外過從甚密,卻還不是可以留宿在家的知己之交。
「請問,您是打著什麼主意去看的?」
節子面帶懼色地問:
國際部設在四樓。添田上去以後,老A正在辦公室里等著。
看來,伊東忠介對東京市內不大熟悉。說不定,他買地圖就是要查找青山與田園調布。
蘆村節子輕輕地吸了口氣,依然驚愕不已地回答:
「是的,」他點了點頭,「唯獨田中孝一先生簽名那一頁,唐招提寺里也好,安居院里也罷,全都被人用保險刀片割去了。」
「不,那倒未必。不過,無名無姓,可有點捕風捉影。因為,唯一的線索只不過該人是個日本人,年約六旬這麼一點呵。當然啦,這也可以算作一個特徵吧。」
他瀏覽著這排列整齊的名字,驀地看到一個他近來多次接觸的名字:瀧良精氏!望著這三個鉛字,腦際浮現出前兩天在火車上偶然相遇時該氏那副窘相。儘管是一個在報在內擔任過評論員的大人物,可對新手添田的採訪卻冷若冰霜,不知所云。此公畢竟長期出任駐外特派記者,所以,顯得儀態不俗,面容也與本國人迥然相異。花白相間的頭髮梳攏得體,輪廓鮮明的臉龐與無形眼鏡渾然一體。嘴唇很薄,兩端緊繃等等,這就是此公的特徵。
「那位由國外歸來的日本人姓名,我不知道,此人年約六旬。近期內,貴處住過這種旅客嗎?」
K賓館負責人姓山川,是一位年約五旬的頭面人物。大概是介紹名片的效果吧,立即接待了添田。
那不就是伊東忠介投宿品川旅read.99csw.com店后,外出走訪的地點之一嗎?那家旅店老闆筒井源三郎曾經談到,伊東忠介說過要到田園調布及青山去。
此番該節子緘口不語了。她收回盯著添田的視線,向四周眺望。她看到,幾個嫵媚動人的妙齡女郎正忙著給客人端送咖啡。
「寺院的人也沒有發現這件事。是何人,為何獨獨要撕掉那一頁呢?不用說,恐怕夫人您也心中無數吧?」
「相貌如何呢?」
「是的。我也想相信公告,並證實自己是在想入非非。」一見蘆村節子情緒十分激動,添田連忙說,「然而,這樣看卻又有好多疑點。令舅筆跡留在奈良古剎;令舅歷來就酷愛遊覽奈良古剎,並且,留言冊上的簽名又被某人撕去。雖然只是門戶之見,但我認為,這位田中孝一所遊覽的並不僅僅是唐招提寺和安居院。說不定別的名寺古剎也都留有他的筆跡。」
「先說第一流賓館吧,就有六、七家。接待起旅客來,又各有特色。例如,T賓館首屈一指,獨佔鰲頭,大使館等時常租用;M賓館多住英國、澳大利亞血統者;S賓館常住體育界人士;D賓館接待東南亞各國來客;N賓館接待文藝界人士,本館接待的多是來自美國的外商。」
「歡迎!歡迎!」
添田不認識國際部這位老A,同事立即替他打了電話。
儘管添田對於伊東忠介到京之後拜訪這二位都談了什麼一無所知,但是,他卻感到似乎已經成竹在胸。
添田拿起名片,走出國際部。
這是一家頗為雅緻的茶館。紅磚砌成的棚架上,擺著好幾盆垂盆菊。燈光朦朦朧朧,菊花耀眼奪目。錄音機里輕快的樂曲聲,彷彿浸透了瓣瓣菊花。
「真是件稀罕事兒。並且,就像統一行動似地,將兩寺的留言冊上那一頁全都撕走了。如果只是一個寺院,那還可以說事出偶然,就當是對別人名字好奇的人所為。可是,兩寺都簽有田中孝一之名呀。這就決非偶然了。顯而易見,這是企圖得到田中孝一筆跡的人所作所為。」
「那可太對不起了。如果時間倉促,那就坐我的車去,在車上談一下也成呵,」
「唉呀,這……」
「啊,那到不必。今日光臨,有何貴幹?」老闆滿臉堆笑地問。
「說不清楚。」添田接過話頭,「憑我的感覺,不會住很久的。因為,我估計此人多半要到日本各地,譬如奈良一帶去遊覽的。」
「是的。我從令表妹那兒聽到您談的情況以後,就心血來潮,想去看一看。到那兒一看,結果就是這樣。」
蘆村節子頓時面色煞白。
「嗯。」女招待微微羞澀地低下了頭。
他想再找一個證據,就走進調查室,對調查部門的職員說:
他連忙下車,沿人行道返回!照理講,這樣該和她迎面相逢的。
「如果不是壞事,倒還罷了。我們這一行,也有旅館協會呢。假如有人在本館作了壞事,那末,就要立即通告各家旅館,共同採取防範措施。」
「因為,見您正在買東西呢。」
「東京都內,專住外賓的旅館一共有幾家?」
「啊,是一件壞事吧?」
「在裏面。」
「其實,也不過有一件小事想了解一下。」
紅燈遲遲不滅。
「多謝了!」
瀧理事和村尾科長無疑都已在報上看到了伊東忠介遇害的報道。不過,恐怕這兩位誰也不會協助偵破指揮部偵破此案。
「不,不一定。也許是來自英國或者比利時呢。這一點,本人也還稀里糊塗。」
還有的乾脆直言不諱:「雖然您大老遠來一趟,可按規定卻不能向任何人泄露。不,我們當然不是懷疑報社的人,read.99csw.com可是,其中也有的人不大地道,利用旅客的事屢見不鮮。以前,我們也惹出過麻煩,所以,我們後來就禁絕此類事情重演了。」
老闆迎出來,不過,今天卻是西服楚楚。
確有實據!戰爭末期,瀧某曾是駐歐洲某中立周特派記者、伊東忠介也在該國出任武官,兩人之間,必有深交。
負責人將添田談的情況,扼要地講了一下,侍者回說不記得。
「在那邊停一下。」
節子簡直驚呆了,她還在凝視著添田。
「屢屢打攪,真不好意思,還是上次伊東先生那個案子。」
「打電話問過各樓層服務台,都說不記得。恐怕這位客人沒有住在這兒吧。」
添田一怔:是他住在田園調布嗎?
由於事關重大,他又叮問了一下。
他立刻想到,要會見瀧理事與村尾科長,提出質問:「前武官伊東忠介來訪,你們可曾見面?」
「您可不能這樣想。我們堅信政府的公告,舅舅是一位代表日本國的外交使節,而且又是在中立國去世的,絕對不能把它想象成誤報或者謠傳。請您打消這種念頭吧。」
「既然不知道名姓,那末,光是看名單也是看不出眉目的。恐怕還不如詢問櫃檯的人好吶。」負責人這樣告訴他,「因為他們時時刻刻都觀察著旅客的進出情況。不過,他們是兩班制,光今天值班的,也許還查不清。」
他有點慌神了。無論如何也得找到剛才在車上看見的蘆村節子談一談。儘管偶然在街頭相遇,但是,就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他產生了一種衝動:要和她談一談!一旦失去目標,他的衝動就變得分外難以自制。
「嗯……那可麻煩著吶。住宿登記薄,還不知道能不能隨便讓報社的人過目,因為,人家也是買賣人嘛,那也稱得上是一種商業秘密呀。」
他又一次折回原來方向,兩眼搜索著,好不容易才捕捉到。這已是他又走出老遠、感到灰心喪氣卻又不肯死心地轉回身去的一剎那。在一家出售上等瓷器和水果的商店裡,蘆村節子正在選購商品。
「單單留言冊那一頁……?」
「是這樣,」添田連連點頭,「我也深信公告不假,您講的對,令舅既非軍人,又非陣亡,不同於那種儘管本人健在,英靈卻已還鄉的情況。儘管如此,可我還是十分肯定地感到令舅已經生還了袓國。」
「呵,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因為,不光我聽到,女僕也聽到了呢。」
「唉呀,這種旅館,東京都里恐怕有十二三家吧。要調查什麼呢?」
「哎呀,讓您久等了!」
添田抽著煙在思索。最後,他又問道:
住址:
添田走出調查室,一直還沉浸在興奮之中。
汽車又駛出老遠之後,他示意司機停下。這是此處唯一一個停車點。
「哎呀!我可是毫無印象啊。」他頓了一頓,「這位客人住的時間長嗎?」
「剛才已經問過你們的老闆,聽說警方都一再盤問過。怎麼樣?伊東先生到底也沒有什麼反常現象嗎?」
添田回到報社,就去找社會部的同事。
「哪兒呵,旅館工會召開全體會議,我運要蹓蹓躂躂去會場呢。」
「不是。遺憾的是,無法將實情相告。」
「或許我是在望風撲影。不過,夫人,最近在世田谷發生了一起凶殺案,死者就是戰爭期同令舅同在一個使館的武官先生。」
「哦!伊東先生住進貴店后,神情上有某種反常之處嗎?」
「對不起,我總是呆在後面,難以了解這些情況。要不,我叫女僕來談吧。」老闆對他說。
伊東忠介走訪「田園調布和青山」的用意正是要見瀧良精與歐亞局XX科長村九_九_藏_書尾。
有的推說:「唉呀,敝館大大小小有九百個房間呢,可不大好找。」
「哎呀,這可不清楚。我想,多半是單身一人。」
一個侍者進來,端上兩杯紅茶。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辦事員出去之後,負責人問添田。
「原來如此,年約六旬、日本人,來自國外是嗎?」負責人用指頭嘭嘭嘭地敲了敲桌子,又問,「家眷呢?」
有的一口回絕:「似乎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您該招呼我一聲嘛。」她說,「對了,聽說上次久美子到我家時,您去她家了?」
兩人並肩走去。
添田不知所措了。他就憑著那一次在久美子家中看到的野上顯一郎照片上的面容,模模糊糊地講了一下。
儘管如此,負責人的態度還是頗為友好的。
「久美子打電話時,我聽到了。」
添田自己也十分清楚,這純屬過分要求。不過,他卻只好求負責人網開一面了。
他與對方的位置正好斜對過。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他的視線所及處向前走著:是蘆村節子!
「那位客人是早早歇息,還是到外面去散步了呢?」
「跟您提這種令人不快的事兒,實在抱歉。」添田開始發問:「聽您談過,伊東先生住店的次日,走訪了田園調布和青山,這不錯吧?」
進來一個年青辦事員,他聽了介紹以後,沉思著。
「那太勞駕您了。」
「沒有。只讓我給買過一張東京地圖。」
——東京都大田區田園調布3-571
總而言之,伊東忠介住在這家筒井旅店,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旅客。除了要過東京地圖這一點而外,他沒有發現新的線索。
「拿住宿登記薄給您看,我實在不敢。」負責人和藹可親地說,「因為,它畢竟是旅客的一樁秘密呀。就是我們自己,也不能將職業秘密泄露給別人的。」
最後,添田亮出了「田中孝一」與「野上顯一郎」兩個名字。果然不出所料,名單上查無此人。
節子瞟了他一眼:「行啊,那末,到哪家茶館去喝杯茶吧。」
「不知道。是一個由國外回來的日本人。」
他注視著潮水一般的人流,向前走去。然而,已經到了四段街口,卻看不見節子的身影。
有的說:「既然無名無姓,那可實在無從找起。光憑印象,會弄錯的,那可就糟了。」
「您進客人房間時,見他拿出過什麼紙片嗎?」
添田心不在焉地翻看名冊,他看到,有的部門一成未變,依舊去年原班人馬,有的部門則陣勢大亂,面目全非。目睹這元老、新秀人才濟濟的名冊,他感到一種身在其中的樂趣。
「對。」添田應聲而答,「那天,聽您一席話以後,我頓時產生了這個想法。聽說尊夫說您是令舅筆魂附體了,可,我感到那不是筆魂,而是真人實體回到了袓國。」
「這個,我也難以說清。心想,大概翻一翻就會找到吧。」
「刑警們進進出出,刨根問底,再加上伊東先生的令郞又從關西趕來,小店真是不得安寧呵。雖說不是死在小店,可畢竟擔著一點兒干係,我的心裏也不是個滋味。」
K賓館與報社近在咫尺。不過,看來光上這一家還不成,所以,他要了輛汽車。
名譽職員,是給予曾任部長以上職務退休人員的一種榮譽稱號。其中,有的人業已躋身社會名流之列。
「不,壓根兒就不出屋。那天晚上,他說累壞了,就早早上床歇了。」
「又來打攪您了!」添田寒暄道。
添田自己也對這種無法捉摸的說法感到難為情。
他硬塞給女招待一點小費,就走出了接待室。
「添田先生,」她神情依舊未變,低聲慢語地說,「您是否以read.99csw.com為野上舅舅還活在世上嗎?」
「所以……」
村尾芳生原是當年駐中立國使館的二秘,不言而喻,與使館武官伊東忠介乃是同事,並且與瀧良精也是莫逆之交。這四個人,以野上顯一郎一秘為核心,乃是患難與共、風雨同舟的知己。伊東忠介走訪村尾芳生,恰與走訪瀧良精目的一致,意義相同。
這一天,寒風呼嘯,塵土飛揚入。筒井旅店裡,女招待正在擦試門面。
添田彰一重訪品川筒井旅店。
「這我可不知道。」
「那太麻煩您了。」
他真想跳出等待放行的汽車。但是,這當然不行,車子必須開到下一條橫街才能停車。
添田沒有立即在店門口招呼她,等著她買好東西。他避開行人,站在那兒抽煙。
「是的。聽了您的話,我只感到驚奇。」
他突然緘口不語了。思索片刻,才說:
添田所以要這樣問,是出於他的一種推測:該人或許帶有外國旅伴。
果然不出所料!
「他往什麼地方掛電話,或者別人給他來電話,有過這種事嗎?」
假如田園調布住有伊東忠介的親朋好友,那麼,當他離開奈良時,就會對家屬直言相告,並且,還會住在該家,而不會投宿旅店。田園調布這一走訪點的主人,與伊東還不是親密無間,乃至留宿其家。可是,伊東又有要事相商,一到東京,第二天就非直奔其家不可。
同事的臉上似乎掛著問號:發生了什麼事?
老闆筒井源三郎真不愧是個買賣人,十分善於應酬,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他讓女招待端上了茶點。
然而,他轉念又一想,即便以此去試探兩個人的反應,對方也不會正面回答。所以,此刻就去質問,還有點為時尚早,只會打草驚蛇。
「想上外賓住的旅館去轉轉嗎?」
想到這裏,添田神情為之一振。他離開座椅,漫無目的地踱起步來。
「噯喲,」蘆村節子見到添田,一陣驚奇。隨後又親昵地笑了,「那一次十分慢待。沒想到在這裏遇上您呢。」
「原來如此。」添田於是問道,「假如我要找的人不住在貴館內,那末,就不能求助旅館協會幫忙查找了,是嗎?」
片刻之間,只聽一聲:「請!」就被讓進店裡。同上次來時一樣,他又被領進樓梯旁的接待室里。
「哈哈,那麼說是來自美國嗎?」
添田客氣道:「我也是在車上偶然看到您在這兒呢。」
「啊,這麼說也許不太確切。我的意思是,他拿沒拿過寫有毛筆字的紙張,類似留言冊紙頁的?啊,常去廟院遊玩的人,都用毛筆簽上自己的名,就是那種東西。」
「想查一下住宿旅客姓名,時間是十月十號至十四、五號之間的。」
「我也將您所談的情況考慮再三,至於1944年底,戰局已達到白熾化階段。然而,對於一個國家的外交使節之死,駐在國也好,日本政府也罷,全都沒有理由報錯。令舅病故,作為政府公告,當時,各家報紙都登載過,我這兒有它的剪報。」
「有沒有悶悶不樂、心煩意亂的情況呢?」
不錯!伊東忠介肯定拜訪過瀧良精。伊東忠介離開奈良,趕到東京,次日,就直奔田園調布,他除了去會見瀧良精外,還會找誰呢?
「地圖?那麼客人在地圖上找什麼地方呢?」
重新開車以後,他的視線仍然緊追不捨地瞟著蘆村節子的身影。而對方呢,卻並不知道添田在注視著她,繼續走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之中。
「沒有留意。」女招待避開添田的視線說,「那天,正趕上店裡活忙,所以,也沒有進那位客人的房間。只是送晚飯和鋪床時去過兩趟。可,當時也沒看出有什麼反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