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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債 第三章

賭債

第三章

濱岡邀請站在大門口東張西望的川島入內。
剛才兩人談了幾句,也許談的就是這件事。加藤繼續說下去:
川島一聽,害怕起來,連說不敢打這麼大的牌。濱岡則說,贏也好,輸也好,實際上的數字並沒有那麼大。川島說,從開始打牌以來,已經輸了不少錢,要是打那麼大,恐怕會輸光的。濱岡笑著說,像我這樣微薄的薪水,還能夠應付這些人而有餘,川島先生有那麼一份薪水,就更加不用害怕。總而言之,等一下牌局開始,看看就明白了。
川島站在原地向濱岡說道。說這句話的目的,是想遮掩自己的低聲下氣。
「川島先生今夭是來參觀的。看看諸位打得怎麼樣?」
川島剛說完,濱岡就介面:
客人還沒有來,房間顯得空空蕩蕩,川島和濱岡相對而坐。
濱岡在這時,還要批評川島的牌友。
濱岡勸他。
田所突然大喊著,望著在隔離房間的濱岡的妻子。
「我和他們都是很熟的朋友,我也屢次想抗議。可是,我雖然知道他們做了手腳,還是不提也罷!」
「真糟糕。牌手不夠啊!現在知道能夠上場的,只有我和橫井。可能還能找到一個。你要是不參加,就湊不起來。」
「可是,地方的確不錯呢!」
濱岡的住宅門口,並沒有掛著麻雀館的招牌。
「有事。今天晚上失陪!」
川島心想,單從外表看,真看不出裏面就是麻雀館。大概從大門進去以後,裏面的進深很深。在這個地方開張,怎麼會有客人來呢?這一點頗難思議。
「不行,今天晚上沒有時間打牌。」
聽這句話,加藤似乎已經知道了。
還沒有下班的時候,濱岡來了電話,約定在外面見面。六點半鍾,兩個來到了居住在大久保的濱岡的家。
見面之後,濱岡被加藤叫住,說了三言兩語。兩個人都笑了,濱岡帶著幾分客氣,向加藤鞠躬告辭,走進了門口。
九_九_藏_書川島一聽,都是附近鄰居的小商小販,先就放了心;同時,自己對於身為部里的副課長的地位,又起了優越感。
濱岡向他妻子介紹。
「濱岡對我說,他的麻雀館已經開張了,叫我們去打牌,可是我們這樣的人,怎麼能到一家兼營麻雀館生一意的人家去打牌呢?如果濱岡叫你去打,最好不去。」
濱岡擺出一副賭場老闆神氣,一邊笑著,一邊動手洗牌。
「現在還不到七點鐘,再過一個鐘頭,就陸陸續續有客人來了。我給你介紹。」
「是嗎?那真抱歉。我原來準備跟你好好打一晚上的。到底有什麼事?」
濱岡說明,果然看得出來是如此。在修建的時候,已經確定要開麻雀館,所以也沒有準備佛龕等等地方。不知怎的,裏面有一股寒意。每一間房,擺著一張牌桌,牆角里還另外有一張,靠牆站著。
「喂,怎麼樣,今天晚上開戰?」
「說得也是,打牌而吵架,沒有什麼意思。不過,我向你提這件事,是因為覺得橫井先生也好,加藤先生也好,實在卑鄙。打牌的本領並不高,倒專用花招。」
「好,諸位,開始吧!」
加藤說時,雖然措詞上對濱岡帶有幾分好意,實際上對於兼營麻雀館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好感。
年輕的濱岡對川島表示同情,說時頗為氣憤。
「您請進吧!」
吃完蝦面,又過了三十分鐘,濱岡說的客人,陸陸續續到了。
川島問他,到這裏來打牌的人,大家都是什麼樣的人呢?濱岡說:
「濱岡年紀雖輕,人很聰明,據說要用他夫人的名義,開一間麻雀館,作為兼職,我們想學也學不了。據濱岡說,近來正在教他夫人打牌。因為新開張的地方,牌腳不夠,濱岡不在家的時候,他的夫人就得上場。可是,打牌總要打到很晚,白天還有工作,濱岡也夠忙的。」
這時,加藤的長臉在https://read.99csw.com大門口出現了,濱岡馬上從川島身邊移開幾步。
川島膽怯。
「川島先生不加入?」
川島對此早有懷疑,禁不住要由自己算胡,但是那副算來算去算不出個所以然的樣子,又引起了所有人的嘲笑。到了最後,只好又拜託人家算胡。濱岡剛才指出的,算胡花招最多的就是加藤和橫井。其他人不願意得罪加藤和橫井,便佯作不知。
濱岡先走,來到一個嶄新的樓梯旁邊,走了上去。這也是增建二樓以後才添置的。
濱岡搔著頭髮說道。
「老闆娘,端茶來!」
田所催促。
說時,笑得露出暴牙。加藤和川島大致是同樣歲數,可是額頭皺紋多,一股猴子般的老人模樣。
「因為是內人兼營,所以剛開張的時候,不想十分招搖。連招牌都沒有掛。看看情況,先試一試。」
「雖然不合適,可是我實在不能打。」
川島說時,想起了剛剛分手的濱岡。
「真的,我也不想再同他們一起打牌。可是,打牌的人有時不夠,就又來找我,我雖然不大願意打,可是不便於十分推辭。」
「川島先生,等一下,先由我和大家打幾圈,你看一看。然後,如果高興的話,就參加。來的客人為人都不錯。一邊有說有笑,一邊打牌,很愉快。」
田所回頭問他。
「好,請進吧!」
川島留吉其實不用公團職員濱岡指點,早就隱約感到,麻雀牌的夥伴們,替自己算胡時,使用花招。
「我還沒有吃飯,有杯茶就夠了。」
緊跟著來到的這個人,卻和近藤完全相反,赤紅面孔,周身講究,是名叫田所勇造的建築工頭。年紀也是四十歲左右,面現油光。聲音很大,大概是在工地上高聲指揮開工,鍛鍊出來的。濱岡把川島介紹給他時,田所連連致意,可是轉眼間就坐了下來,同一臉苦相的近藤談天說地。近藤在田所旁邊,完全失掉了https://read.99csw.com光彩。
鶴卷與川島略事寒暄,只交談了幾句,便露出頗有教養。加上濱岡在內,這裏面只有他是個知識份子。面龐輪廓鮮明,但是,不知從哪一個角度來看,卻有些女性感。
「濱岡好像是要開麻雀館,那邊的事情忙,大概不能到我們這邊來了。」
濱岡的妻子滿臉笑意,說完,下了樓梯。
「我們這裏沒有什麼好吃的,給你端一碗蝦面來。外面不遠,有個面鋪,來打牌的客人,時常在那裡叫東西吃。」
「一個是一間小公司的職員。一個是附近的建築工頭,還有一個是裝修工。總之,都是跟衙門裡的人不相同的小市民,無須客套,不必應酬,來得痛快。」
身穿紅絨衫的濱岡的妻子從裏面走出來。是個頗為豐|滿的二十五六歲的婦女,那張圓臉,說不上是美人,卻也有幾分姿色。
在這批人沒有到達以前,川島已經問過這場牌的大小。濱岡的回答,則是川島與衙門裡的同事平時的牌局的三倍。
加藤這個人,大體說來,既無業餘愛好;又無修養,打麻雀牌是他唯一的愉快。此外,還覺得身為公務員是一種驕傲,這就是他批評濱岡不該經營麻雀館的原因。其實,他固然是不滿意濱岡的一心鑽營,但也並非不夾雜著嫉妒的成分在內。
「濱岡也不行。我試了一試,說不行。」
「這是可以了解的。既然如此,川島先生,就不妨到我家來試一試。要是認為合適,以後就經常到我那裡,我非常歡迎;要是認為不合適,也無所謂。我們那一夥是絕對不會出老千的,都是正派人。」
還沒有進門,濱岡先站在樓外,帶笑向川島說明。
「好,人來齊了,開始動手吧。」
川島說道。因為就在幾分鐘前,濱岡剛剛告訴他,加藤在打牌時出術,所以馬上拒絕。可是,臉上的笑意並不敢取消。
「是啊!」
鶴卷帶著知識份子的語氣,沉穩說https://read.99csw.com道。這是個嘴唇很薄的人。
川島留吉下班以後,被濱岡帶到他的家去,是那一天的四五天以後的事。
一臉苦相的近藤,則只管對著牌桌,默默洗牌。
「我們都是家庭麻雀,出不得大場,你看了,要讓你見笑的。」
金錢到底是金錢,川島本來已經有了疑心,現在又經濱岡指明,心中不覺對橫井和加藤更加火滾。不僅如此,橫井和加藤追起賭債來,真是無法通融。稍微遲了一些,他們便說手裡無法周轉,要他早日付現。川島沒有辦法,只有不斷地向會計透支月薪。
川島聽了,心中生氣,你在打牌時出術,難道還有資格批評別人!
「好,就來了。」
「濱岡怎麼樣?你們不是剛談過?」
到了上面,馬上就是廳房。有兩個八鋪席大的房間,中間用紙門隔開。
「剛剛開張,所以只有朋友來。」
加藤還在勸他,而且是在試探。
「再過些日子,打算在外面加個樓梯,直通二樓。現在不過是試一試,所以請從裏面上樓吧。」
濱岡的妻子端來蝦面,川島大吃起來。她還嬌聲嬌氣地說,怕這邊的東西不合他的口味。照料起來,極為周到。濱岡說話時,叫她加代子,川島記下了這名字。
川島四顧說道。雖說拼拼湊湊,木料、紙門、地蓆,都是全新的。一家只有夫婦兩人的濱岡,住在這麼一所住宅里,比起自己的又破又舊的公務住宅,川島不禁羡慕。他心裏覺得,年輕的濱岡真有兩手。
川島正正經經地說。
「我添建這層樓,就是為了開麻雀館。」
加藤似是對他警告。
門口已經很舊了,裏面也很黑。濱岡對裏面揚聲叫了一聲:「喂!」
濱岡似乎已經發覺了川島的疑惑。
最先到場的是名叫近藤五郎的裝修工,又瘦又小。臉色蒼白,一臉苦相。年歲約近四十,頭髮漸禿。穿著一身毫不起眼的黑夾克,完全缺乏活力,連說話的聲音都不高。
她發現read.99csw.com了站在丈夫後面的川島,連忙行禮。
「很不錯啊!」
是在後街上,擠在房屋堆里的一所小住宅。濱岡這所房子雖然已有二十年歷史,最近卻新添蓋了約八坪大的二樓。這個二樓特別引人注意。
「這是部里的川島先生,今天來看看牌場。」
田所也同川島閑談,打聽打聽衙門裡的事情。只是一個建築工頭,對於衙門的工作只有膚淺的常識。
「沒有錢,拼拼揍湊蓋起來的。」
又過了二十分鐘,一個細高身材、長臉的男子,靜靜地走上樓梯。三十五六歲,高鼻樑,寬眼鏡。額頭也寬,看樣子有些知識。身上的西裝也很合身,領帶打得齊齊整整,在上口袋還插著與西服料顏色完全相同的手絹,模樣頗為瀟洒。這個人名叫鶴卷良一,是一家公司的職員;公司是什麼行業的,就不知道了。
「不,我是來看一看的。」
濱岡的妻子抬頭招呼,對川島展開笑臉。
濱岡的妻子加代子,三步並成兩步,跑下樓梯。田所則緊望著她的背影。這一個場面,一直殘留在川島的印象里。
接著,加藤站在那裡不動,等待川島走近。
「我今天只是來看一看,因為,我實在沒有跟不認識的人打過牌。不知道別人的路數如何,心裏害怕。」
先試一試,而不掛招牌,分明是黑市生意,想要逃稅。
夥伴們算胡的確迅速異常。自己剛剛把牌推倒,對方只消用眼睛一掃,就像計算機一般,轉眼間說出數字。緊跟著,用手一抹,就把牌推到雜牌中間去了,川島想覆查也來不及。所以,夥伴們替他算胡,普通都是一翻,最多偶爾有個兩翻而已。
濱岡高高興興地說完,在妻子耳邊又低聲講了幾句。川島發現大概是要她準備點心,連忙對濱岡說:
「不要這個樣子,在我家裡打牌,不用擔驚害怕。大家雖然是有說有笑,卻不會像加藤先生、橫井先生那樣胡說亂罵,都是正派人。不會有什麼刺|激性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