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澤在樹上詢問。

錄音機接好四副耳機，把它放在耳邊，可以判斷錄音時的聲浪好壞高低。

福地嘉六立即開始指揮。

禿了頭的妻我說的是客套話。

「令郎也在貴公司里工作嗎？」

原澤詢問福地。

「就是有狗聲和人聲攙雜在一起，也不停止嗎？」

「下大雪的時候就不來了，到了春天，每個星期來一次，不僅是在外面看一看，而且還要進來。窗門都要一一打開，不換空氣是不行的，這些工作，就令人相當頭痛。有時候，還要打掃打掃。」

「就是這裏了。」

「差不多了，這樣就行了。」

「不錯。挂名是專務理事。可是，既不專，又不務。」

原澤說道。

「好，就照這個意見辦。反正錄音帶很便宜。」

「現在聽到的還不是貓頭鷹。不過很像，啵、啵、啵，叫聲很短促。那是筒鳥。」

「哪裡辦得到？我不在眼前的時候，根本沒有正經做事的日子。一直到現在，只知道遊手好閒。」

福地嘉六對於這一帶高原，就像自己家的庭院一般，瞭若指掌。

「你常到東京去吧？」

「是啊！跟人家有約會，時間到了。」

大家決定，把妻我帶來的聚音器，放在落葉松的樹枝上，按照福地的指示，年輕的原澤爬上樹去。身體雖然單薄，卻意外地靈敏。他把聚音器結結實實地用繩子綁穩在樹枝上。

「原來如此，我們真是分ｈttps://ｒeaｄ•9９csｗ•coｍ不清。社長，等我們錄了音，請你把這些鳥叫的聲音，一一給我們講一講。」

「我還得在這裏幫忙一陣，你回去以後，叫一輛的士，馬上開到這裏來接我。」

把聚音器和晚餐的東西裝在汽車後面車箱。原澤和福地嘉六擠在司機旁邊的座位上，福地的兒子嘉一郎開車。嘉一郎據說是二十七歲，看起來要年輕很多，身穿紅恤衫，戴黑眼鏡。連腮鬍子雖然已刮乾淨，從耳根起還是黑黑一片。是個身材魁梧的人，駕駛技術也很高明。

「不，不常去。偶然去一次。是為跟旅行團體、觀光旅客接頭。」

還在傾聽的妻我向福地問道。

嘉六拿起一副耳機，戴在自己的耳邊，又打開錄音機。三個人也照樣戴好，福地側著滿是白髮的頭，聽了一陣。

「每次去東京，總要到銀座後街去玩一玩吧？」

原澤說。

「不敢當，已經很打擾你了。」

「已經叫了。這樣高低，很合適。」

「聚音器的方向，擺在這個角度，好嗎？」

最後決定，聚音器放在離藤村別墅三百米遠的樹林里。大家一起動手的時候，福地嘉六的兒子卻不打算幫手了。

他低聲叫道。

「不要停。將來可以把那一段剪掉，所以還是讓它去，不要停機。」福地回答。

走進大門，左邊是外國式的客廳和起居室，後邊是樓梯hｔｔps://reａd.９9csw•cｏm。窗帘、桌椅、擺設等等一概俱全，只是無人居住而已。在感覺上，好像是這一座別墅的住客剛好外出。話雖如此，到底還是覺得，不知從什麼地方襲來一陣寒意，無人之家的氣氛是很鮮明的。

高個子嘉一郎把門推開，用手電筒的燈光向裡邊照射。

妻我笑道。

福地笑道。

「果然不錯，聲音很清楚。這是貓頭鷹吧。」

「現在來試一試。」

「一共帶來十卷。」

妻我打開小手提包，給他看。

「不如再調整得清楚一些。」

開鐵器店的進藤敏郎說。他自己也有一個二十歲的兒子。

「啊呀呀，真是個只顧自己的人，拿他沒有辦法。」

等他兒子把窗子打開以後，福地首先走進。其餘的人，一起走進樓門，把電燈開亮。

福地說完，原澤就從樹枝上跳躍下來。身體較瘦，所以很輕。

「比起近年的美式樓房，還是這種房屋令人懷念。」

「不過，社長不必為將來的日子擔心了。」

「到底不愧是輕井澤，連空樓都沒有什麼發霉味道。」

「再往上一點，用葉子把它遮掩好。」

「那就很夠了。近來錄音帶便宜。不用把錄音機又開又關，那樣太麻煩。」福地說道。

妻我坐在後面，看著嘉一郎的樣子，向他問道。

「不，也不去。我不大會喝酒。」

說完，從耳邊把耳機摘下。

嘉一郎的黑眼鏡下，嘴角ｒeａd•9９cｓw•ｃom帶著微笑，向四位來客告辭。

做父親的福地嘉六看來不大滿意。

福地嘉六對身邊的妻我說道。

越水重五郎抬頭看著樓房說道。越水曾經因公出差到歐洲去過。

「帶著幾卷錄音帶？」

「現在啼叫的地方，還相當遠，慢慢，它們會移近的。所以不怕。」

開燒雞店的原澤規久雄殷勤說道。

車子到了中輕井澤的三岔路口，向北轉彎，過了太子旅館，馬上出現了陡坡，開始上坡。新綠的落葉松和白樺林的顏色，在落日里更加美麗。未到「高峰茶室」之前，通往鬼見愁的道路上，巴士和小汽車不斷來往；往右分岔之後，進入通往北輕井澤的道路，路面既壞，車子也幾乎不見蹤影。

「不，身體很好，是個很能幹的人。」

福地四周探望說道。從這裏外望，可以看到三座別墅座落在附近，都是隱藏在參天的樹木里，只剩幾處黑影。天空的灰黑殘光向四外播散，地上的光線愈暗，很快就要進入黑夜了。

「現在的位置就可以了。大致來說，小鳥就是在那個方向叫得最多。」

從樹枝上牽引下來的電線經過草地，直通別墅。另外一端，接在長桌上的錄音機上。

「聚音器最好離開錄音機一百五十米。等一下，我帶你們去尋找一個適當的場所。……嘉一郎，你幫一幫手，把東西拿來。」

嘉一郎笑道。潔白整齊的牙齒和黑眼鏡倒很配合。妻我九九藏書心想，這個人是的士公司的小老闆，平常又沒有多少工作，每次到東京，總會玩玩逛逛，隨手揮霍，像這類男人，正是吧女的好對象。坐在他兒子旁邊的福地嘉六則緊望著前方，對於這幾句問答，毫未插嘴。

「就把錄音機放到這張桌子上吧。」

妻我說道。那時候，汽車聲音靠近了別墅。

進藤從原澤手裡接過耳機聽著。

車子駛到以白樺樹巨大樹榦為門柱的別墅的前庭。院子里雜草叢生，四處矗立著白樺樹和落葉松。車子來到一處歐洲山中別墅風格的建築物前停下，建築物的大門、窗戶等等都是緊閉著。大小約二十坪，樓基很高，一共兩層。尖尖的褐色房頂上有一座紅瓦煙囪，有如生長著一塊疙瘩。

「這正是好時候，你們看，無論哪一處別墅，都還沒有人來住。」

「有很多給小鳥啼叫錄音的人，一聽到鳥聲稍微停止，就馬上把錄音機關上。可是，小鳥到底什麼時候叫，很難說，還是多費一些錄音帶，中途不要停止錄音，要好一些。」

福地苦笑。

從這裏開始，兩邊樹木森森，忽然，右手出現了一處草原；然後，別墅的屋頂一一在樹林中隱約出現。

站在下面的福地指點地方。聚音器帶有光澤，為了避免小鳥起疑，發九*九*藏*書生戒心，所以要用葉子遮住。

五點鐘，女僕一聲招呼，四個人應聲而起，大家都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

福地停住閑談，催促大家。

打開汽車的後車箱，三個人把聚音器抬出。跟著又把裝有開水的大型暖水壺，和裝有三明治、水果的包袱等等取出來。

主人公福地嘉六下車，先從外面向房裡邊張望。他兒子嘉一郎掏出鑰匙，把大門的鐵鎖打開。

「不，不，絕不會的。在做父親的眼裡，多麼大的兒子總還是小孩子。」

「什麼，你這就要回去？」

嘉一郎的魁梧身體擠入了駕駛台，車子馬上衝出藤村別墅的的大門，燈光消失在遠方的森林里。

「將來一定這樣辦。其實，我也很希望跟大家一起留在這裏，把鳥叫的聲音，一一說明；同時再錄下音來，就方便很多，只是今天晚上偏偏有事，非常遺憾。」

大家一齊動手，開始裝置器材。

「總要經常到別墅來看一看吧？」

父親說道，兒子連忙奔向汽車。

嘉一郎看著手錶說道。附近的光線迅速轉暗，連手指都看不大清楚。只剩下他的襯衫的顏色殘留在黑暗裡。

正站在窗邊低聲吹著口哨的嘉一郎，聽了他父親的話，立刻走向汽車。

「啊呀，時間已經晚了，趕忙裝好吧。」

「那麼，就請慢慢裝置吧！我另外有事，失陪了！」

妻我向福地問道。

福地問妻我。

嘉一郎兩手操縱著駕駛盤，用粗重的聲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