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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連續五年成為「五好戰士」 字門兒與字背兒

第三章 連續五年成為「五好戰士」

字門兒與字背兒

可是,劉漢香卻決絕地說:「我不去了。」
進了大隊部,劉漢香把兜來的雞蛋往桌上一放,故意說:「支書,我給你送禮來了。」這一聲「支書」把劉國豆給喊愣了,他抬起頭,囈囈怔怔地望著她,那可是他的親閨女呀!片刻,他驀地扭過頭去,一句話也不說,一口一口地吸煙。劉漢香說:「咋,你嫌禮薄?」劉國豆重重地「哼」了一聲,仍是什麼也不說。劉漢香說:「馬校長說了,按條件,我可以當民辦教師,就等你一句話了。」劉國豆突然說:「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你別找我,你不是我閨女!」劉漢香說:「我不是來當你閨女的,我是來當民辦教師的。」劉國豆氣呼呼地說:「你,該找誰找誰去!」這時,屋裡突然就靜了。過了一會兒,劉漢香輕聲默默地說:「你是支書,你不願就算了。」說著,她扭身走出去了。劉國豆抬起頭,恨恨地望著女兒,牙咬了再咬,說:「你,你!……把你的雞蛋兜走!」劉漢香步子鬆了一下,卻沒有停,仍是往外走著。這時候,劉國豆心裏一濕,女兒瘦了,女兒瘦多了!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呀……這麼想著,他趕忙伸腳去找鞋,一時心急,沒找到,就趴在桌上喊著說:「你,你你你……把雞蛋兜走,你不是我閨女!」
可是,日子長著呢,日子總要一天天過的。劉漢香著實有些發愁了。她想,老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就這麼,過門沒有多少日子,她很快就瘦下來了。那瘦是眼看得見的,先前臉上那暈紅,原是瓷瓷亮亮的;這會兒,先先就淡了許多,白還是白,就是蒼了些,只襯得眼大。沒有油水的日子是很寡的,就那麼頓頓紅薯饃紅薯湯的,涮來涮去,就把腸子涮薄了。劉漢香進門時還是帶了些「體己錢」的,可打不住一日日往裡貼,沒有多久就貼得差不多了。她每每出得門去,就有人說:「漢香,你瘦了。」她就笑著說:「瘦嗎?不瘦啊。」可她心裏想,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她總得把一個家撐起來才是。無論如何,她必須得把這個家撐起來。她既然來了,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她要讓人看看,她劉漢香是可以把一個家撐起來的!
夜深的時候,劉漢香來到了那片槐樹林里。那曾是她和他共同鑄造那個字的地方。字是鑄下了,在很多的時間里,她僅是看到了字的正面,現在,她終於看到字的背面了……夜靜靜的,風像刀子一樣,一凜一凜地割人的臉。地上,那黃了的樹葉一焦一焦地炸著,每走一步都很瘮人!天空中,繁星閃爍。遠處,也只有遠處,天光是亮的。那天光發亮的地方,就是他在的地方嗎?這會兒,他在幹些什麼呢?想你……她心裏說,你哭吧。這會兒沒人,你哭哭就好些了。https://read.99csw.com她站在那裡,默默地淌了一會兒眼淚,而後對自己說,你現在什麼也沒有,你只有那個字,你已經讀到了字的背面……你害怕嗎?片刻,她在心裏搖了搖頭,仍是自己對自己說,有那個字就足夠了。你還要什麼呢?
劉漢香就說:「爹,我沒事,你忙去吧。」
老四舔著嘴唇,羞羞地說:「嫂,忙到這會兒,你還沒吃飯呢。」
慢慢地,林子里一黑,一黑,人影就現了。是四個蛋兒。四個蛋兒,一個個手裡掂著棍子,像堵牆似的,齊齊地站在那裡。劉漢香心裏一熱,快步走上前去,摸了摸老五的頭,說:「回吧,咱回。」
一時,蛋兒們都啞了,有好大一會兒,誰也不說什麼。還是那老五,他最小,臉皮也厚些。他首先開了口,老五帶著哭腔說:「嫂,我錯了。我,我……再也不吃那麼多了。」
——只見懷裡邊鼓鼓囊囊地包著六塊熱騰騰的烤紅薯!
劉漢香聽了,心裏一酸,說:「是我錯了。正長身體的時候,吃還是要吃飽。別管了,我會想辦法。算了,都上學去吧。」
見老四這樣說,狗蛋也跟著說:「嫂,錯了。俺錯了。」
在婆家,劉漢香的日子是蹲在灶火里拍「餅子」開始的。一個高中生,在鄉下就是「知識分子」了,讀了十年書,也就讀成了那麼一個字,這一個字使她成了蹲在鏊子前拍餅子的女人。
也就這麼一句,只一句,所有的蛋兒們都停住了手。他們躺的躺,坐的坐,歪的歪……一個個大蛤蟆樣,仍是忿忿的,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不料,一會兒工夫,咕咕咚咚的,院子里就打起來了。
鄉人說,那是個叫人懸心的字,那個字是蒙了「蓋頭」的。用鄉人的土話說,那像是「布袋買貓」,又叫「隔皮斷貨」。在鄉下,「布袋買貓」是日哄人的意思,「隔皮斷貨」就有點哈乎了,那唯一憑藉的,就是信譽和精神,這裏邊埋著的是一個「痴」。如若不「痴」,人總要想一想的。是啊,千年萬年,「心」一旦被網進了那個字里,必然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所以,人們說,她是讀書讀「瞎」了,那字兒是很毀人的。
回到家,只見老姑夫像驢一樣,正圍著一個人在院子里轉圈呢。他半仰著臉,圍著那人轉一圈就說:「好人哪。馬眼鏡,你可是個大好人!」馬校長卻說:「漢香呢?漢香咋還沒回來?」老姑夫說:「快了,就快回來了。大好人哪!老馬。娃子們都得你的濟了,識那些個字,摞起來,比烙饃卷子還厚呢……」說話間,他乍一回頭,拍著腿說:「回來了,回來了,你看,這不回來了嘛。」這時候,馬校長扶了扶眼鏡,把腰挺直,說:「漢香啊,我已經等你多時了。」劉漢香說read.99csw.com:「馬老師,你怎麼來了?」馬校長說:「我是給你報信兒來了。」劉漢香一喜,說:「啥信兒?有信嗎?」馬校長就說:「我好話說了一大籮!村裡總算吐口了。這不,支書發話了,你明天就去上課吧。」這時,劉漢香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不去了。」馬校長怔了怔說:「漢香啊,一月十二塊錢哪。干夠三年,一旦轉了正,就是三十八了!」劉漢香說:「我知道。可我不去了。」這時候,老右派馬校長說:「漢香啊,聽我一句話,你就低低頭吧。那是你爹呀!」
老姑夫懷裡抱著那把老鐮,袖手站在那裡,長長地嘆了一聲,喃喃地說:「他嫂,讓你受屈了。」
劉漢香的話,就像是大赦,蛋兒們從地上爬起來,一個個灰溜溜地逃出去了。
蛋兒們一下子就蔫了。知道虧了理,一個個像勾頭大麥似的,誰也不說話。鐵蛋臊臊地從地上爬起來,勾著頭想往外溜……突然之間,老姑夫從屋檐下躥出來了!在蛋兒們打架的時候,他塌矇著眼,一聲不吭地在那兒蹲著。這會兒,不知怎的就長了氣力,手裡掂著一把銹了的老鐮,忽一下堵在了院門口,喝道:「狗日的,反了不成?哪個敢動,我裁他狗日的腿!給你嫂認個錯!」
大白桃心疼閨女,大白桃為她哭了兩天三夜。大白桃說,閨女呀,你還小,你還不曉得這人間世事。日子就是日子,日子長著呢,不是憑你心想的。再等兩年不行嗎?你就不能再等等,再看看?等他在軍隊上提了干,你再過去,這多好呢。劉漢香說,不行。她現在就得過去。人是他的了,心也是他的了,看他家那個樣兒,她就得現在過去。大白桃說,那是啥樣的人家,你吃得了那苦嗎?劉漢香說,苦是人吃的,他家的人吃得,我為什麼吃不得?大白桃說,閨女呀,百樣都隨你,就這一樣,你再想想吧。你從小沒受過一點屈,他家五根棍,一進門都要你來侍候,你是圖個啥呢?!她說,我願意。我心甘情願。這時候,支書劉國豆說話了。他說,你想好了?她說,想好了。他說,非要過去?她說,嗯。國豆說,出了這個門,你就不是我的閨女了。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不是就不是吧。劉國豆怔了一下,說你再想想。有三條路你可以選:一條,縣裡、鄉上的幹部,只要是年輕的,你隨意挑,不管挑上誰,我都同意。二條,你姨夫說了,在城裡給你找個工作,你先幹上幾年,把戶口轉了,往下,你想怎樣就怎樣。三條,你如果認準那狗日的了,我也依你,等他轉了干,熬上了營職,你跟他隨軍去,我眼不見心不煩……劉漢香說,路是人走的。是坑我跳,是河我蹚。我這輩子,就認定他了!劉國豆咬著牙說,我再說一遍,出了這個https://read.99csw.com門,你就不是我閨女了,咱就斷親了!
劉漢香站在院子里,又氣又可憐他們。她望著破衣爛衫的蛋兒們,嘆了一聲,默默地說:「……怪我,這都怪我。是我沒把飯做好。都是長身體的時候,虧了你們了。要是還有氣,就來打我吧。」
漢香默默地說,斷就斷吧。
在這個村子里,只有劉漢香是沒受過委屈的人。她生下來的時候,國豆已經是支書了。支書的女兒,在一個相對優越的環境中長大,她的心性是很驕傲的,再加上她讀了十年的書,正是這些書本使她成了一個敢於鋌而走險的人。
鐵蛋不吭,鐵蛋勾著頭,就那麼悶悶地在院門口死站著……
國豆家的「國豆」,上樑一枝花,就這樣白白地插在那泡「牛糞」上了!
這頓晚飯,蛋兒們倒是吃得規矩了,一個個斯斯文文的,你拿過了我才去拿,也不再搶呀奪啦。吃完飯後,一個個又悄悄地溜出去了。老四瓜蛋心細些,見劉漢香沒有吃,就悄沒聲地走進灶房說:「嫂啊,你還沒吃哪。」
走出學校門,劉漢香心裏悶悶的。她想,我不能求他,說破大天來,我也不能上門去求他!他已經不認我這個閨女了,我幹嗎要求他?!可走著走著,她的主意又變了。她覺得她不能再這樣任性了,她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她要支撐一個家呢。再說,村裡本就沒有幾個高中生,她為什麼不能當民辦教師?這是正當的要求。於是,轉念一想,她不由得吞聲笑了。就這樣,她踅回婆家,用藍格汗巾兜了三個雞蛋(那是雞新下的),氣昂昂地到大隊部去了。
劉漢香看了他一眼,心裏一酸,感激地說:「好小弟,我吃過了。」
當晚,劉漢香把她拍的一大摞子紅薯麵餅子全都端出來,放在了鍋排上,對蛋兒們說:「吃吧,敞開肚子吃,別餓著了。」
那時,在平原的鄉下,有一種粗糧做成的食品,叫「黑麵餅子」。這「黑麵餅子」是由紅薯乾麵加少許玉米面在火鏊子上拍出來的。這種兩摻的雜合面,先是要用水在盆里攪和成雜麵塊,而後一小團兒一小團兒地托在手上,拍成餅狀,翻手貼在燒紅的鏊子上炕,炕一會兒翻翻,一直到翻熟為止。拍餅子是要技巧的,鏊子要熱,手要快,一眼看不到,那餅子就冒黑煙了!劉漢香學著拍餅子的那天早晨,她一大早就起來燒火,蹲在那裡拍了整整一個早晨,待小半盆面拍完的時候,卻發現她拍出來的餅子已是「場光地凈」了!那最後一塊餅子也已被快手老五搶去,咬了一個月牙形的小口……家裡早就沒有細糧可吃了,老少五根棍,一群嘴呀!
在院子里,先是狗蛋剜了孬蛋一眼,孬蛋說:「看啥看?我又沒問咱嫂要糖。」狗蛋瞪著他說:「雞|巴孩,倆眼乒叉乒叉,咋不九_九_藏_書饞死你呢?!」說著,上去就跺了孬蛋一腳!孬蛋骨碌碌地打了幾個滾兒,一個狗吃屎趴在了地上……誰知,這廂鐵蛋也惱了,他兜手給了狗蛋一耳光!恨恨地說:「你不饞?!嘴張得小廟樣,烙一個你吃一個……」鐵蛋這一耳光打下去,頓時,狗蛋的鼻子出血了,他伸手抹了把臉,見血糊糊的,回過頭就跟鐵蛋抱著打成了一團!這時候,孬蛋從地上爬起來,跺著腳,嗷嗷地哭喊道:「我才吃八個,狗,狗吃了十二個?那鱉孫吃了十二個?!……」就這麼喊著,他衝過來,一頭抵在了狗蛋的后腰上!這邊,狗蛋正跟鐵蛋頭抵頭打架呢,身後又被孬蛋重撞這麼一下,一時火起,高喊著:「刀,給我拿刀!瓜蛋,刀啊,我跟他拼了!」瓜蛋膽小,先是在一旁縮著,聽到狗蛋叫他(平日里,狗蛋跟他近些),就湊湊地上前去,拉拉這個,拽拽那個,忙亂中又不知被誰踢了一腳……於是,一家人在院子里滾來滾去,頃刻間打成了一鍋米飯!
那不過是一個字。
劉漢香正是被那個字迷住了。
突然間,林子里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響。那聲響嚇了她一跳!她回過頭來,失聲問:「誰?!」
誰料,到了快吃晚飯的時候,老五滿頭大汗地跑回來了。這孩兒,鼻涕流到了嘴上,滿臉的喜色,竟然用表功的語氣說:「嫂,有好吃的了!」劉漢香開初沒聽明白,就笑著說:「這孩兒,鼻子真尖哪!」這時,只見老五把窩在懷裡的布衫往外那麼一展,像變戲法似的,笑嘻嘻地說:「你看!」
種上麥的時候,有一天,劉漢香到村裡的小學校去了。她找了校長,校長姓馬,原是城裡人,當過右派,也曾是她的老師,由於近視,人稱「馬眼鏡」。她說:「馬老師,我能來學校代課嗎?」馬校長透著那纏了腿兒的眼鏡貼近了看,說:「漢香?是漢香。你想當民辦教師?」劉漢香說:「一月不是有十二塊錢嗎?」馬校長說:「那是,那倒是。」劉漢香說:「我能來嗎?」馬校長遲疑了片刻,說:「來是能來,高年級正缺人呢。不過,得讓你爹說句話。」劉漢香問:「不說不行嗎?」馬校長愣了一會兒,說:「我頭皮老薄呀。還是讓支書說句話吧。」劉漢香再沒說什麼,她站起身,默默地走出去了。馬校長從屋裡追出來,喊道:「漢香,別太拗了。讓你爹說句話,他總是你爹呀。」
聽院里亂糟糟的,一片響聲!劉漢香圍裙一解,趕忙從灶屋裡走出來了。她一下子就愣住了,滿臉的訝然!院子里,洗臉用的水盆已被踢翻了;雞們飛到了樹上;一隻鞋摔在了豬圈的牆頭;蛋兒們哭著、喊著、罵著,在地上滾來滾去,你拖著我、我揪著你,一個個泥母豬樣,扭成了一團麻花!……劉漢香獃獃地站在那裡,一時不知https://read.99csw.com該說什麼才好。片刻,她輕聲,嘆嘆的,也彷彿自言自語地說:「……也不怕人笑話嗎?」
劉漢香在煙熏火燎的鏊子前蹲著,兩手濕漉漉的,指頭肚兒上竟還燙了倆燎泡!臉上呢,是一道一道的黑灰,她有點詫異地望著這些「嘴們」……這時候,老五把咬過一個月牙兒的餅子從嘴上拿下來,訕訕地說:「嫂,你吃?」
於是,劉漢香返身回到灶屋,又悄悄地和了一大盆紅薯乾麵,獨自一人繼續拍餅子。那鏊子火,一會兒涼了,一會兒又過熱了,加了柴,又忘了放餅,放上餅,又忘了添火,手要是貼鏊子近一些,「滋」的一下就把手燙了,總是弄得她手忙腳亂的,常常是一眼看不到,就冒起黑煙來了!就這麼拍著拍著,她忍不住掉淚了,一臉的淚,吧嗒、吧嗒往鏊子上掉。她就那麼哭著、拍著,拍著、哭著……她心裏一邊委屈著,還一個勁地罵自己,說你真笨哪,你難道連頓飯都做不好嗎?
劉漢香看了,臉色慢慢就沉下來,仍輕聲問:「小弟,哪兒來的?」幾個蛋兒也都把眼逼上去:「偷人家的吧?!」老五忙說:「不是。——小拇指頭頂鍋排!」這是一句鄉間的咒語,也是誓言。可蛋兒們還是不信,又追著問:「說,哪兒弄的?!」老五說:「換的,我用『上海』換的。」鐵蛋喝道:「胡日白,你哪兒就『上海』了?!看我不錘你!」老五說:「真的,真的。我要誆你——小拇指頭頂鍋排!」劉漢香摸了摸他的頭,說:「小弟,你給我說實話,烤紅薯從哪兒弄的?」老五眨了眨眼,數著手指頭說:「你看吧,我先是用五張糖紙,玻璃糖紙,『上海』的,跟小福子換了十二個彈蛋吧。又用十二個彈蛋跟二錘換了一盒『哈德門』吧。二錘他爹是賣肉的,他家有的是煙。這包煙,我拿給了窯上的老徐,老徐煙癮大,饞煙。他那兒有一堆紅薯,就跟燒窯的老徐換成了烤紅薯……」待說完了,眾人都怔怔地望著他。誰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人兒,就這麼倒騰來倒騰去,把熱乎乎的烤紅薯倒騰回來了。劉漢香嘆了口氣,說:「小弟,以後不要這樣了,好好上學吧。」老五就說:「嫂,我聽你的。」
就這麼一個「好」,把老四的臉一下子就說紅了,飛紅。這孩兒,他扭頭就跑了。
劉漢香默默地笑了笑,說:「你吃。你吃吧。」
劉漢香仍站在那裡,心裏卻亂麻麻的。按說,到婆家來,她本是有思想準備的。她覺得,只要有那個字墊底,她是不怕吃苦的。可她沒有想到的是,突然之間,稀里糊塗的,她就成了一家之「主」了!這一家人的柴米油鹽,這一家的吃穿花用,都是要她來考慮的。頓時,彷彿一個天都壓在了她的頭上,很沉哪!
劉漢香是決絕的。由於那個字,劉漢香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