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敏喜道：「真有意思。」元芳瞪了她一眼道：「人都快被毒死了，有什麼意思？」武元敏伸了伸舌頭。

乾草堆中，武元敏深吸一口氣，慢慢爬了出來，順著車幫溜到地面，扭身向街上跑去。如燕帶著鳳凰、張環、李朗率一干衙捕和內衛帶著南平郡王府的丫鬟春紅迎面走了過來。

如燕道：「那就請大俠進內，沐浴更衣吧！」武元敏一驚，趕忙道：「啊，不不，本俠穿這衣服就很好了。我們俠義之輩不在乎穿什麼，只是要行俠仗義才好。」

狄公道：「她有了錢，有飯吃，也就不會再去搶劫了。好了，我們走吧。」曾泰笑道：「元芳，就當東西丟了吧。」李元芳搖搖頭，三人快步向鎮子走去。

狄公皺了皺眉道：「這不太合適吧？神都的城門就是在戰時也從未全部關閉過。陛下，我看這樣，同上次抓賀魯一樣，仍是只開上東門，請南平郡王派人在東門嚴查過往行商，絕不可讓公主混出城去。」

另一人道：「嗨，急什麼，還有兩遍號呢。」年歲大的車夫道：「這兩天洛陽城門沒個準兒，還是趕早兒。」

如燕道：「大俠的武功真是驚世駭俗，小女萬分景仰。請大俠務必到我家中，小女一要感謝大俠相助之恩；二要向大俠請教！」

春紅道：「大閣領，要是把您嫁到突勒去，您願意享這樣的福嗎？」

張環、李朗笑著躬身道：「小的千牛衛校尉，張環、李朗參見公主。」

武元敏道：「本俠再說一遍，立刻放開這位姑娘！」

李元芳冷冷地望著他道：「現在有了，你算出來了嗎？」術士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猛地，李元芳一聲大吼：「回答！」術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趕忙道：「沒，沒有……」

術士道：「想好了，可不要錯打了算盤！我這一走，可就剩下琵琶鬼和你們了，到時候不要說你的兒媳，在場的所有人都難逃毒手！」老漢渾身一顫。

如燕點點頭：「當你仍是平民百姓的女兒，還沒有當官，父親要將你遠嫁突勒，你會怎麼想？會說剛剛那番話嗎？」鳳凰愣住了：「這……」

武元敏抬起頭道：「當然了，在家的時候，吃早飯也比這個強啊。」狄公點了點頭笑道：「如果這十兩銀子吃完了，你打算怎麼辦呢？」武元敏愣住了，她顯然沒有想過。

堂內傳來尖厲的呼救聲，門前的內衛吃了一驚，衝進後堂。

壓在下面的小夥子跳起身來，整了整襤褸的衣衫沖台下觀眾高聲喝道：「還有哪位上來賜教？」人群中一聲大喊：「我來！」一個年輕人躥上擂台，兩人通過姓名，登時開打，一通王八拳，打得昏天黑地。台下觀眾爆發出一陣陣笑聲。

霧氣漸漸散去，通往鎮子的土路兩旁，樹林蔭翳，百鳥爭鳴。狄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漫聲道：「道過深山霧氣迢，巧唱清鳴隱林荊。一尺陽光雲霧散，半山鸝鷺半山青。」

猛地，張環一聲大喝：「弟兄們，給我上！」話音剛落，人群中衝上來四個人，正是李朗為首的狄府衛士。圍觀人群登時安靜下來。

元芳定睛望去。只見此人臉上塗滿泥土，衣衫襤褸，剛剛這一下顯見是摔得不輕，這下跳起來用力過猛，疼得嘴裏直哼哼。元芳與狄公、曾泰對視一眼，不知他究竟要做什麼。忽然，那人手臂一動，竟從身後摸出了一把切菜刀，李元芳登時愣住了。

席棚中，如燕化裝成戲台上民女的模樣，張環、李朗則扮成惡霸的樣子，張環的臉上還粘著一顆大痣。如燕扒著席縫向外望著，張環低聲道：「小姐，她來了嗎？」如燕搖搖頭：「沒看見。張環，讓台上換人。」張環點點頭，快步跑了出去。

春紅伸了伸舌頭，低下頭。鳳凰沒好氣兒地號令道：「走！」

武則天看了鳳凰一眼道：「朕遣內衛府大閣領鳳凰前往協助如燕。」

狄府堂中擺著一桌豐盛的飯菜，武元敏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著。如燕在一旁笑吟吟地望著她。盤碗中的菜肴已吃了大半，武元敏又喝了碗湯，打了一個飽嗝抹了抹嘴。

狄公拿起劉三媳婦的手，三指搭上脈搏，良久，他抬起頭道：「三脈遲芤，表裡澀結，血氣凝緩，此脈象極似中毒。」他接過曾泰遞來的銀針，在劉三媳婦臉上刺了一下，放到鼻端聞了聞道，「味腥臭，定是中毒無疑。而且，是蛇毒。劉三，你們家中有蛇嗎？」劉三道：「林子里毒蛇很多，家中卻是沒有。」

狄公道：「所有的禍都是這個火爐惹來的。」劉三吃驚地道：「火爐？」

他拉起武元敏走到老漢面前道：「老人家，鄉親們，大家仔細看看，她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怎麼會是琵琶鬼？」眾人面面相覷。老漢看了看武元敏，又看了看狄公道：「可，可法師是這麼說的呀。」

狄公望著他道：「怎麼樣，大法師，她是人是鬼？」術士結結巴巴地道：「他，他，他當然是鬼，只不過法力高強，騙過了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的肉眼凡胎。」

狄公點點頭道：「這就是了。來，大家動手，先將病人移開。再將火爐點燃。」大家答應著，七手八腳動了起來。武元敏好奇地望著狄公道：「老先生，你這是要做什麼？」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鳳凰和武攸德沖了進來，焦急地喊道：「如燕，公主，公主又逃走了！」如燕連理都沒理她，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鳳凰急道：「你聽見沒有！」

狄公笑了：「我這也是隨口拈來。」元芳笑道：「聽大人吟誦的甚是好聽，能不能說說是什麼意思？」

公主渾身顫抖道：「你，你認錯人了，我，我不是什麼公主殿下！我要走了！」說著，她拔腿就向外跑。

狄公點點頭道：「是這樣。陛下，而今，當務之急便是絕不能讓公主離開洛陽，之後才是想辦法尋找。」

夥計張口結舌地道：「你，你這是到哪兒發財去了？」

如燕道：「少廢話，看打！」說著，她縱身一躍，飛起一腳向年輕人腹部踢去，年輕人右手一擋，格開了這一擊。如燕反身旋腿，砰的一聲正踢中年輕人後背，年輕人腳下踉蹌向台邊衝去，如燕縱身上前，劈胸一掌，正中年輕人前胸，年輕人一聲大叫摔下擂台。如燕一拱手道：「承讓！」

「等等！」鳳凰攔在如燕面前道，「我們內衛要搜查西市，你去搜別的地方吧。」

狄公道：「哦，是這樣。小二哥，我看這官道並未到盡頭，再往前走，是什麼地方啊？」

鳳凰沒轍了，求救地望著武攸德。武攸德道：「好了好了，剛剛的一些誤會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找到公主要緊。」如燕道：「你們去找吧，人在你們手上丟的，你們就應該負責將她找回來。」

元芳也附和道：「我看也是。」

武攸德厲聲道：「和親乃為國家社稷，為黎民福祉。身為公侯之女理應深明大義，以社稷為重，效前朝文成公主之故事。誰知你竟如此小兒心性，頑皮胡鬧，豈不令天下齒寒！」武元敏輕輕啜泣著。

元芳笑道：「怎麼樣，答應早了吧。讓你想好再說。」如燕道：「叔父，能不能跟皇帝說說，別讓內衛跟著瞎摻和。」

夥計端上茶來，內衛們也不在乎燙，七手八腳端起茶碗就喝。鳳凰一拳捶在桌上，恨恨地對春紅道：「你家公主甚不成人，放著好好的福不去享，偏要跑出去做個逃犯！害得我等把腿兒都遛細了！」

狄公拍了拍如燕的頭笑道：「我雖沒有三頭六臂，卻有你們幾個呀……」如燕一愣道：「什麼意思，叔父？」

李元芳望著武元敏，深吸一口氣，搖搖頭，坐在凳子上，不再說話。誰知道，武元敏倒來勁兒了，她踏上一步大聲道：「再說，我怎麼揮霍了？」李元芳不再理她。武元敏又踏上一步道，「我不就吃碗面嗎，不就吃炒豆腐和青菜嗎？你把我打成這樣，連麵條、豆腐青菜都不讓我吃，你，你也太霸道了！」說著，她竟然很傷心地哭了起來。

狄公深吸一口氣道：「此事還真是頗為湊巧。如燕呀，迎陽公主的安危事關兩國合議，是目前朝廷最大的事情，絕不能輕忽怠慢。你要認真去辦。」如燕正色道：「是，請叔父放心！」

如燕向外一指，張環透過縫隙看去：「沒錯，就是她！」如燕低聲吩咐道：「依計而行。」張環、李朗點了點頭。三人悄悄奔出席棚。

武則天重重地哼了一聲，狠狠瞪了武攸德一眼道：「真是添亂！」武悠德輕輕咳嗽一聲，垂下頭去。

如燕瞪了他一眼：「閉嘴！」張環閉上了嘴。如燕道：「這個迎陽公主平常最喜歡扮成俠客，行俠仗義，對不對？」

如燕回到自己的房間氣哼哼地坐在榻上，張環、李朗站在一旁，憤憤不平地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內衛嗎！咱們忙活了一天，他們來了就摘桃，什麼他媽玩意兒！」

武則天點了點頭道：「如燕省親回來了？」狄公道：「剛剛回來兩天。」

武則天瞪了武攸德一眼道：「你說說吧！」

武元敏罵道：「土鱉，你都有什麼？」夥計道：「後邊就剩一隻雞了，要吃就給你燉了，不吃就拉倒。」

西市大街的空場上，不知什麼時候擺起了一個擂台，台上兩個小夥子連踢帶打，又撕又抓，一通胡掄。台下看熱鬧的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眾人一邊笑罵，一邊起鬨。

武元敏指著李元芳道：「他是壞人。」李元芳無奈地搖了搖頭。

鳳凰不屑地冷笑道：「你真拿自己當人物了。說得不錯，公主是你找到的，既然找到了，你的任務也就隨之完成，剩下的，就不勞貴使費心了！」

武元敏連忙擺手道：「沐浴更衣就不必了，請姑娘現在就賜盤纏，本俠還要到別處去行俠仗義，馬上就要離開。」

如燕驚叫著站起身來：「又，又跑了！」衛士道：「聽內衛們說，公主將丫鬟春紅打暈，穿著她的衣服逃走了。」

狄公點點頭道：「千真萬確。」武元敏看了李元芳一眼道：「那，他還會打我嗎？」

狄公站在梯子上，緊緊盯著房梁。元芳、曾泰、武元敏、劉老漢父子圍著梯子在炕上站成了一圈，所有的目光都緊盯房梁。炭火的熱氣將房梁烤的發出嗞嗞的微響。就在此時，樑柱介面的縫隙之中竄出一條花紅的小蛇，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狄公噓了一聲，眾人捂住了嘴。

狄公笑道：「如燕呀，我就將此事交給你，你看怎麼樣？」如燕愣住了：「交給我？」

張環的臉色變了，他冷笑一聲道：「小妞，大爺給你面子，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菜店位於小街的中央，一開間的門臉兒，門前掛著幌子。劉老漢的兒媳躺在炕上，一動不動。門帘掀開，狄公、曾泰和元芳在劉老漢父子的陪同下走了進來。劉三一指炕上的媳婦道：「懷先生，您看看吧！」

這句話深深地刺傷了武元敏，一時淚水湧出眼眶，她大聲道：「搶搶搶，我才搶過幾次呀！」李元芳怒道：「你還要搶幾次呀！」

張環爬起身來。如燕道：「怎麼樣，你剛剛說過，如果我贏了，要什麼都可以！」張環拍拍身上的土，肉爛嘴不爛地道：「小妞兒，想不到你還真有兩下子。說吧，你想要什麼？」

狄公緩緩點點頭，湊到劉三媳婦臉前，仔細觀察著。只見她左耳邊處有幾個細小的滴痕。狄公的目光向枕頭上望去，果然，枕頭上面也有滴痕，而且非常明顯。狄公站起身，目光四下搜尋著；土炕上放著一隻炕桌，桌上放著水碗等什物；炕旁邊立著一個小火爐。狄公順火爐向上望去，火爐上面是房梁。房梁正對著下面的劉三媳婦。

武元敏道：「那好吧，把雞燉了，用湯給我下面。」夥計點點頭道：「好吧，好吧。」他一路搖著頭走進后廚。

狄公點點頭道：「小二哥，給我們沏壺茶，來三碗麵條，炒個豆腐、青菜。」夥計答應著跑進裡邊。狄公三人找了個桌子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小二拎著茶壺跑了出來，給三人沏上了茶。

如燕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話：ｒｅａｄ.99ｃｓｗ•coｍ「我記得剛剛有人說，我們這些外人的任務已經完成，公主移交給皇帝的貼身禁衛，我可以休息了，啊……」

如燕笑道：「就是行俠仗義也要穿得體面些吧，否則體現不出您這種蓋世豪俠的英雄氣概！後堂已備好湯水，大俠這就請吧。」

人群中走出一個穿術士衣服的中年男人，左手執令符，右手拎著桃木劍，一指武元敏，對老漢道：「他就是害你兒媳的琵琶鬼，大家上前，抓住他！」老漢一聲大喝，眾人一擁上前。武元敏嚇得一聲尖叫，鑽到了桌下。

如燕對鳳凰道：「大閣領，我看咱們分頭尋找，你帶著春紅搜查坊南，我率張環、李朗和衙役捕快搜坊北。」

一條黑影從遠處飛奔而來，轉眼間便到了馬車前，正是公主武元敏。她四下看了看，縱身跳上馬車，揭開苫布藏進貨物當中。

鳳凰厲聲道：「請公主移駕進宮！」內衛高聲答是，擁上前來。武元敏一聲驚叫躲在如燕身後。

曾泰也乘機敲鑼邊兒道：「就是呀，這公主既是逃跑，肯定是居無定所，四處飄零，人海茫茫，讓如燕一個女孩子家，到哪裡去找呀。我看退了算了……」

鳳凰想了想，只得點頭：「好吧。」武元敏深吸一口氣道：「我要春紅伺候我梳妝。」

公主武元敏身穿至胸裙頭朝下趴在榻上，春紅背對堂門，跪在一旁拚命地搖晃著她：「公主，公主，你醒醒！你醒醒！」內衛們一擁而入：「怎麼回事？」

如燕柳腰輕扭，身形陡起，掠過公主的頭頂，擋在她身前，武元敏一驚，停住腳步。如燕微笑道：「公主請回。」

武元敏冷冷地道：「怎麼，這有什麼為難嗎！難道要本宮穿這身叫花子的衣服去見皇帝！」

已近黃昏，街市上依然熱鬧喧囂。鳳凰、春紅率領一干筋疲力盡的內衛沿街走來，她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茶樓，沖裏面指了指，眾人像是遇到救星一般擁了進去。

「看這功夫，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大俠吧！」

如燕道：「大閣領，皇帝親旨，你為本尋訪使的副手，對嗎？」鳳凰笑了笑，挑釁地說道：「是，怎麼樣？」

狄公緩緩伸出左手，將盛油的粗瓷碗放在小蛇下面，右手的小竹棍兒在小蛇身上輕輕一撥拉，小蛇掉入油碗之中，掙扎幾下，便不動了。狄公長出了一口氣，對圍觀眾人道：「行了。」

台下圍觀人群一時大亂：「不好了，那姑娘吐血了！」「要出人命了，快去報官！」

老漢看了看那術士道：「這位老先生說得對呀，這孩子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怎，怎麼是鬼呢？我說法師呀，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如燕冷笑一聲道：「大閣領白轉了一天，心情似乎依然好得很呀！」鳳凰臉色一變，哼了一聲。

如燕道：「哎，別，我沒說不答應啊。那……好吧。可，叔父，我沒見過迎陽公主啊！」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喧嘩，一名年屆六旬的老漢帶著十幾個小夥子衝進飯鋪，一指武元敏道：「就是他，就是他！前天就是他到我們家裡去過！」武元敏愣住了，狄公三人對視一眼，站起身來。

鳳凰一把將那姑娘拉起來，沒好氣兒地道：「你為什麼穿著戲裝上街？」姑娘戰兢兢地答道：「我們在北市的力行坊唱戲，師父餓了，讓我給他買吃的。我，我……」

她深吸一口氣，向城門奔去，猛地，她停住腳步，眼中露出驚恐之色。城門旁，武攸德在一幹家丁的簇擁下，坐在一張紫色的大傘下，嚴密監視著出城的行人。武元敏四下看了看，扭身向回跑去。

如燕氣得臉色發青，一字一頓地道：「好，從現在起，我這個外人將公主移交給你，再出什麼事，別來找我！」

如燕點點頭：「醜話說在前頭，再發生類似今早之事，如燕轉身便走，再不回頭！」武攸德和鳳凰對視一眼，只得點了點頭。

台下的觀眾發出一片噓聲。武元敏柳眉倒豎，雙手握成了拳頭。擂台上，張環色迷迷地道：「怎麼樣啊？」

夥計登時閉上了嘴，吃驚地望著武元敏。武元敏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道：「怎麼樣？」

狄公道：「有何為憑？」術士冷笑一聲道：「此乃天機，豈可隨意說出。我自幼修鍊陰陽之眼，能說過去未來之事，認人辨鬼最為拿手，我說他是琵琶鬼，他就是！」

狄公道：「大約兩個月前，你們有沒有看到，幾輛馬車載著二十幾個人往深山裡去了？」

武元敏一見春紅，登時吃了一驚，停住腳步，扭身躲進身旁的一條衚衕中。如燕一行恰恰停在了衚衕口，武元敏探頭向外望去，只見春紅滿面傷痕，鼻青臉腫。武元敏一陣心疼又怕被他們看見，她連忙縮回了頭，轉身向衚衕深處跑去。

狄公看了看武攸德道：「前日觀風殿，冊封儀式草草收場，臣一直覺得很納悶，今見南平郡王在此，看起來，真的是公主出事了。」武攸德一驚愕抬起頭來。

武攸德道：「既然聖上有旨，那就請公主趕快移駕吧！」

狄公道：「小二哥呀，這兒是五柳鎮吧？」小二道：「正是，客官從哪裡來的？」

如燕冷笑一聲道：「看你能耐不大，壞心眼兒還不少。好啊，現在就走嗎？」說著，如燕大步向外走去，鳳凰嚇了一跳，想攔又不好意思。

狄公笑著指了指碗中道：「花兒紅將毒液吐在油中，再過一會兒，將蛇撈出來，把這碗油給你兒媳服下，此症可痊。」劉老漢吃驚地道：「這油裏面有毒啊！」

狄公道：「啊，我們從洛陽來。想跟你打聽個事兒。」小二道：「您說。」

老漢的兒子道：「你不是法師？」術士搖了搖頭。「你說他是琵琶鬼，也是編的？」術士點了點頭。

武元敏點點頭道：「嗯。老先生，還是你理解我。你是好人……」狄公笑了。

狄公一拍手道：「可惜！」元芳道：「如燕，你能認清她的長相嗎？」如燕想了想道：「應該差不多吧！」

後堂內為公主沐浴掛起了紗幕。地上扔著叫花子的衣服，紗幕內傳來武元敏一陣陣戲水聲和歌唱聲。

狄公笑道：「這我可無能為力。你要是不答應現在還來得及。」

旁邊的小飯鋪里熱氣蒸騰，七八名車夫圍著桌子吃著麵條。一個年歲大的車夫抬起頭，朝城門方向看了看對大家道：「吹第一遍號了，大家快點兒吃吧，過一會兒城門就要關了。」

鳳凰猛的一揮手，喊道：「給我追！」

李元芳強壓怒火道：「你搶了我們的錢，就該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才是，可你竟敢大搖大擺地跑到飯館里來。這也罷了，聽聽你剛剛點的菜，我真想一拳把你滿嘴牙都打掉地上！」

狄公驚道：「這一定就是公主啊！後來呢……」如燕道：「後來，後來，張環和她嗆了幾句，我們就離開了。」

武元敏點了點頭，偷眼看了看狄公，猛地，她一伸手抓住狄公身背的包袱，跳起身扭頭就跑。狄公一愣，李元芳一聲大喝，縱身而起。

如燕靜靜地向外望著。目光從每一個觀眾臉上掃過，猛地，一個叫花子跳進她的眼帘，此人面容清秀，身材纖弱，看體形就知道是個女孩子。雖然身穿百結鶉衣，卻依然掩飾不住骨子裡透出的高貴之氣。如燕低叫一聲：「來了！」張環、李朗躥上前來道：「哪兒呢？」

如燕哼了一聲道：「皇帝賜本使便宜行事之權！」鳳凰不屑地笑道：「有何為憑？」如燕語塞。

鳳凰也吃驚地睜大了雙眼，武則天與鳳凰對視一眼，詫異地道：「你，你都知道了？」狄公笑了笑道：「臣是猜測罷了。」

鳳凰和武攸德奔到榻前定睛一看，登時目瞪口呆，只見丫鬟春紅穿著公主的至胸裙，靠坐在榻旁，齜牙咧嘴地揉著后脖頸。武攸德倒吸一口涼氣道：「公主呢？」

劉老漢雙眼一亮道：「哦，您會看病。」狄公道：「正是。」老漢道：「那太好了，兒子，這位先生會看病，咱們請他給你媳婦瞧瞧。」劉三急火火地道：「先生，咱們這就走吧！」

武元敏一聲大喝，伸手向如燕肩頭推來，如燕伸出右手，砰的一聲將武元敏的手抓住，任武元敏如何使力都無法掙脫。武元敏急了，飛起一腳踢向如燕小腹，如燕一聲輕笑，身形拔起，蠻子過頂，身體落在武元敏身後，武元敏這腳踢了個空，身體向前衝去，後面的如燕恰在此時鬆開了手，武元敏的身體登時向前栽去，摔了個嘴啃地。

如燕笑道：「大俠，還要吃點兒什麼？」武元敏道：「夠了夠了，本俠已經吃飽了。」

武元敏雙拳緊握，眼中噴射著怒火，猛地，她一聲大喝：「給我住手！」說著，縱身一躍跳上擂台，卻在台階處絆了個跟斗，她連忙爬起身來，大步走到張環面前，怒聲唱道：「立刻放開這位姑娘！」台下又是一片靜寂。

狄公道：「所謂血毒，就是毒液進入血中致人死命。而胃毒則是毒液進入胃中會將人致死。」元芳道：「也就說，這種毒吃到肚子里才會死。」

就在此時，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名衛軍軍官手持令箭，飛馬而來，口中高喊道：「聖上有旨，厚載門今日關閉，出城者趕往上東門！聖上有旨，厚載門今日關閉，出城者趕往上東門！」

穿戲裝的人一見十多人向她撲來，登時慌了，扭頭就跑，衝出集市向街上跑去。鳳凰對身後的幾名內衛喊道：「你們幾個，從後頭繞過去截住她！其他人跟我追！」說著，她推倒了幾名擋在身前的行人，奮力追去。

如燕雙眉一立道：「你要比就比，不比下去！」張環邪淫怪笑地道：「好，你要是輸了就跟我回家，怎麼樣？」

狄公冷笑一聲，將武元敏從桌下拉出來，站在堂中道：「用你們這些江湖術士的話說，鬼是沒有影子的吧？你們看看，她有沒有影子！」眾人低頭一看，果然，地上映著武元敏的影子。眾人議論紛紛，術士的臉色變了。

如燕站起身來道：「此事我可以管，但話要說清楚。到底聽誰的？」武攸德趕緊道：「你是聖上親封的尋訪使，當然聽你的。」說著，他沖鳳凰使了個眼色。鳳凰點了點頭。

如燕假意惱怒道：「那我要是贏了呢？」張環道：「你要什麼，大爺給你什麼。」

話音剛落，一名內衛飛跑進門道：「大閣領，你們在這兒呀！」鳳凰問：「怎麼了？」

鳳凰得意地道：「內衛是皇帝的貼身禁衛，豈是你這等外人可比。」

狄公道：「是呀。我還在聖上面前，替你要了個官兒呢！」如燕雙眼放光道：「替，替我要官兒？」

眾人議論紛紛：「都卯二刻了，怎麼城門還不開呀！」「就是，往常寅末就開，從沒有晚過卯初的。」

武元敏點點頭道：「但你聽好了，我來告訴你麵條怎麼做。」夥計道：「您說。」

狄公道：「老人家，我再說一遍，這孩子不是鬼！」老漢鐵青著臉道：「你不閃開，就別怪我等不客氣了！」

武元敏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們是千牛衛？」張環道：「正是。請公主回駕。」

全副武裝的內衛將後堂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裹起來。

武元敏猛地站起身道：「你別小瞧人，我雖然功夫沒你厲害，但我有一顆俠義之心！」

如燕笑道：「這個好說。大俠先去沐浴更衣，盤纏我會給您準備好的。」

狄公笑道：「你不搶他的東西，他當然不會打你。」武元敏道：「那好吧。」正說話間，夥計端上了狄公三人的麵條和炒菜。

張環指著如燕道：「弟兄們，這小妞不知好歹，給我教訓教訓她！」李朗等人高聲答應，一窩蜂衝上前去，將如燕圍在中間，拳腳齊出。如燕登時左支右絀，後背連中幾腳，跌跌撞撞險些摔下台去。

狄公道：「聖上命我代傳聖諭，封你為正五品尋訪使，遇抗命者，可行便宜之權，迎陽公主也不例外。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趁早找皇上，把這個官兒退了。」

李元芳怒道：「你就是挨打挨得太少了。這位老先生給你這麼多銀子，你就該拿去做本錢，幹些https://read.99csw.com正當買賣，養家糊口，誰想到竟然在此揮霍，真真是氣煞我也……」

武則天道：「鳳凰，不得造次。」鳳凰趕忙斂容道：「是。」

張環道：「不錯，好像卑職也聽到了。李朗，你呢……」李朗道：「嗯，聽得還挺清楚。哎，小姐，您喝茶呀！」說著，李朗給如燕倒滿了一杯。

武則天道：「懷英，你來了。」狄公躬身道：「是，陛下。」

飯鋪剛剛下板開張，夥計正忙碌著。狄公三人走進門來，夥計趕忙迎上前去，招呼道：「喲，三位客官，早啊！」

狄公點點頭道：「還是老樣子。」說著，他翻身下馬，從側袋內取出幌子，上書：「懸壺濟世，華佗再生。」元芳和曾泰也跳下馬來，從馬背上取下藥箱，背在身上，將馬韁交給衛士。元芳吩咐道：「你們在附近休息，聽響箭為號。」幾名衛士拱手答是。狄公三人舉步向鎮內走去。

武攸德道：「昨夜，我率家丁搜查西市，在街拐角的一間茶棚里找到了公主的衣物，衣物之上尚有體溫，顯是剛剛離開不久。」

狄公沖李元芳使了個眼色。人影一閃，李元芳閃電般擋在武元敏身前，十幾個小夥子七手八腳地抓住他，用力向外拉拽，可李元芳卻紋絲不動。

鳳凰大怒道：「你，你罵人！」如燕冷冷地瞟著她道：「是你說的嗎？」鳳凰登時被噎在當地。

武元敏咳嗽一聲道：「先燉只老母雞，將雞肚子掏空，裏面放入火腿、香簟、松蘑，再加雪參、枸杞，武火燉一刻鐘，文火燉半個時辰。而後，將雞取出扔掉，將麵條下入湯中，煮半刻即成。再說豆腐，先將豆腐切成一寸見方的小塊兒，內中塞進雞絲、肉絲、魚絲和桔梗絲，以武火煎炸成焦黃色，而後上屜蒸一刻，配以麻油、蒓菜，就可以端上來了。青菜比較麻煩，想你們這裏也不會有洱海的弓魚乾兒，只能將就用普通鯉魚吧，先將魚收拾乾淨，魚鰭、魚刺全部剔掉，而後加入大醬文火蒸半個時辰，出鍋后將魚搗成碎塊。將青菜用雞油煸炒，至六成熟時，放入香蔥、口蘑，炒至全熟，再將青菜倒入魚中，以武火蒸一刻，即可上桌矣。」

狄公道：「這是哪個法師說的？」「是我說的。」那個術士模樣的人走到前面，陰陽怪氣地道，「怎麼樣？」

老漢道：「兩天前，這小廝闖入我家討要吃喝，老漢好心好意地茶飯招待。想不到，這小廝竟然是琵琶鬼，他走以後，我那身懷六甲的兒媳婦突然之間腹大如瓜，面如金紙，滿口胡柴，請了郎中治病卻絲毫不見起色……」

狄公道：「臣遵旨！只是從前日清晨算起，公主已經失蹤近兩天，不知她是否已經逃出城外……」武攸德趕忙道：「國老，公主並未出城。」

狄公爬下梯子道：「老人家，我來問你，這隻火爐放在這裡有多長時間了？」劉三趕忙道：「打我媳婦有孕之後，才加了個火爐，大概有兩個月了吧！」

劉老漢和劉三對視一眼道：「找到什麼了？」狄公笑道：「找到病因了。」劉老漢傻了：「在房樑上？」

狄公將麵條遞給武元敏道：「餓了吧，先吃點兒吧。」武元敏端著碗聞了聞，搖搖頭道：「太難聞了，我吃不下。」李元芳重重地哼了一聲，狄公沖他使了個眼色。

武攸德大步走到武元敏面前，厲聲斥責道：「敏兒，你為何私自逃離王府，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嗎！你的年紀不小了，難道連這一點都不懂！你這樣做，將聖上置於何地，將朝廷置於何地，將父母置於何地！」

元芳笑道：「好了，快走吧。你一個大姑娘，做不了這路買賣。」說著，他對狄公道，「我們走吧。」

如燕笑了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何必說的那麼明白呢！」鳳凰渾身發抖，猛地，她大吼一聲：「來人！」內衛齊聲答應。

曾泰和元芳對視一眼，笑道：「恩師，詩興大發呀。」

聽了她這一番不著四六的話，李元芳哭笑不得道：「先生，您聽聽，這，這都什麼呀……而且，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行俠仗義……」

鳳凰點點頭，目光望向如燕道：「怎麼樣，明白了？」

狄公走到炕邊定睛向劉三媳婦臉上望去，只見她面如金紙，滿面腫脹，氣若遊絲，往身上看去，腹大如瓜，手腳僵硬。

武元敏望著狄公道：「你是說真的？」

李元芳冷笑一聲道：「我還真沒聽說過，江湖上有哪位俠客是靠搶錢吃飯的。」

如燕道：「大俠請吩咐。」武元敏羞赧地道：「本俠身上缺些盤纏，不知……」

劉老漢吃驚地道：「懷先生，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如燕點了點頭道：「道理我都明白。聖上封我為尋訪使，本來尋找公主也是分內之事。但有人卻說不需要外人干預，我也不知道，誰是外人，誰是內人……」武攸德看了鳳凰一眼，沖他使了個眼色。鳳凰不情願地扭過頭去。

鳳凰瞥了如燕一眼，冷笑一聲道：「你還真把本閣領當成你的副手了。聽著，我用不著你命令，內衛們當然更不會聽你的。」

旁邊一個年輕人道：「我請了捉鬼的法師，他說，這是琵琶鬼上了我媳婦的身！必須要抓住此鬼，放出血來喂我媳婦喝下，病才會好。我們想了想，那天只有這小廝到過我家，他定是琵琶鬼無疑！」

擂台上，張環、李朗狼狽地爬起身，灰溜溜地逃開了。觀眾們發出陣陣噓聲。

春紅喊道：「公主暈倒了！你們在這兒看著，千萬別動她！我去叫王爺和大閣領！」說著，她跳起身向門外奔去。此時，沒有人注意到，這跑出去的哪裡是春紅，竟然是公主武元敏。

其餘人點頭道：「對，大叔說得對，快吃吧。」

狄公笑道：「嗯，是出了點兒事。」元芳一驚問道：「怎麼，大人，是不是聖上提起查抄沙爾汗府的事了？」

如燕走過來道：「正是。得知公主失蹤，聖上萬分焦急，擢臣為尋訪使，查找公主下落。天幸公主無恙！」

鳳凰猛地回過頭，瞪著春紅，良久，她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倒也是。要怪就怪南平郡王心狠，把個親生女兒嫁到幾千裡外的域外大漠去。」

「我行，我行！叔父，我行啊！」如燕狠狠給了元芳一拳道：「什麼你看也是呀，我怎麼不行啊？叔父，您剛剛說，我也能和您當黜置使的時候一樣，有便宜行事之權？」

武元敏一臉委屈地嘟囔道：「這銀子不是你們給的……」

鳳凰瞪了春紅一眼道：「你二五眼呀，自家公主也不認識！」春紅囁嚅著道：「我，我沒看清。」

武元敏一瞪眼道：「你聽見沒有！」

狄公道：「陛下，臣查察善金局火災一案，正在緊要關頭。尋找公主之事，便交與臣的侄女如燕吧。臣命其率衛士匯合洛州刺史府衙捕全城查找。」

狄公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隨她去吧，看這孩子也就十六七歲，幾天沒吃東西，又被你重重地踹了一腳，怪可憐的。行了，我的包袱里也沒什麼重要的東西，幾兩銀子和兩件衣服。」

如燕道：「不管是內衛還是千牛衛或衙役捕快，一體聽我調令。二位有異議嗎？」武攸德道：「願聽尊使號令。」如燕的目光望向鳳凰道：「我怎麼沒聽到大閣領說話呀！」鳳凰緊咬嘴唇道：「沒有。」

狄公道：「小紅，嗯，小紅，你看這樣好不好，以後，你跟著我，保證你天天能吃這樣的飯。」

「住手！」眾人吃了一驚，停住手回過頭。狄公走上前來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老漢道：「我，我們抓琵琶鬼！」

狄公一陣冷笑，走上前去道：「那就請你這位大法師施展法力，讓這個琵琶鬼現形，給我們這些肉眼凡胎看一看吧！」術士連連後退道：「你，你……我，我……」

那人的自尊心顯然是受到了傷害，他踏上一步，揚起手中的切菜刀，厲聲喝道：「你們笑什麼你們！」

猛地，兒子掄圓了給了術士倆嘴巴，口中罵道：「你這潑天殺的，聽你的話險些害死兩條人命！你他媽不是人！」年輕人們一擁而上，拳打腳踢。

狄公道：「好了，好了，鄉親們，別打了，將他送到保甲去，交給官府處置！」老漢連聲道：「對，對！聽這位老先生的，把他帶走！」幾個年輕人答應著，押著術士快步離去。

老漢的兒子衝上前來拉住他道：「法師息怒！爹，您這是怎麼了，法師說的話還能有錯？！萬一媳婦有個三長兩短，她的肚子里可懷著咱家的根呀！」老漢躊躇兩難。

武元敏冷冷地道：「你們只能怨自己命苦了！」話音剛落，她縱身上前，狠狠一掌打在張環胸前，這一下將她的手震得一陣劇痛，她剛想張嘴叫喊，只覺對面人影一閃。武元敏趕忙抬起頭，只見張環的身體竟然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台上。

張環哈哈大笑，轉頭對李朗道：「這傻東西管自個兒叫本俠！」李朗笑道：「小子，您是哪路的俠客，跑這兒硬沖大尾巴狼來了！」張環等人發出一陣狂笑。

劉老漢道：「先生，診出是什麼病了嗎？」狄公沉吟片刻道：「老人家，家裡有梯子嗎？」劉老漢一愣道：「有啊。要梯子做什麼？」狄公道：「麻煩你將梯子搬來。」

已是酉初，徽安門城頭上響起了雄渾的號角聲。不遠處的空場上停著幾輛運貨的馬車。

兩個年輕人的王八拳大戰已分出了勝負，後來的年輕人將原擂主打下台去。他得意洋洋地沖台下拱手道：「各位，小可洪濤，自幼習武叉，哪叫長拳短打，馬上步下；哪叫十八般兵刃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鎲棍槊棒鞭鐧錘抓，拐子流星；哪叫帶尖兒的，帶刃兒的，帶鉤的，帶刺兒的，那是無一不精啊！」

武元敏看了看狄公三人道：「這是別人賠給我的。」狄公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李元芳臉色鐵青，雙手握成了拳頭。

狄公雙眉一揚道：「哦？」如燕道：「一聽她說話，就知道是個姑娘，張口閉口稱自己為本俠，說話雲山霧罩，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忽然，那人有出現在視線中，這一次，連春紅都看見了，她喊道：「是，那就是我們小姐！」鳳凰一聲大吼，率內衛向穿戲裝的人撲去。

武元敏飛奔而出，四下看了看，向後門方向跑去。

武元敏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們是在演戲，誘我上鉤……」

五柳鎮位於邙山深處，只有三十幾戶人家，四周密林莽莽，群山環抱。正值清晨，蒸騰的霧氣中傳來一陣細碎的馬蹄聲，幾匹馬破霧而來，馬上坐著的正是狄公、李元芳、曾泰和隨行衛士。

下面的觀眾喊道：「怎麼，那麼多大男人欺負一個女孩子，你們要不要臉！」「就是，這算哪家打擂台，擂主管不管呀！」「住手，再打，我們報官了！」

丫鬟春紅在梳妝台前收拾著桌上的金銀首飾、鈿頭銀篦。一隻腳在地上走著，留下一個個水腳印。春紅仔細地收拾妝台沒有發現異樣，一隻手緩緩伸到她背後，春紅似乎感覺到什麼，猛地回過頭。

狄公拍拍她的頭微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他轉頭對劉老漢道：「老人家，請取一隻粗瓷碗，裏面放上半碗菜油。」老漢點點頭，小跑而去。火爐中燃起紅紅的炭火。

武元敏道：「我的面和菜呢？」夥計打趣道：「您說的都是什麼呀，雞肚子里還放火腿雪參，我瞧您是餓糊塗了吧！」

武則天望著他恨恨地道：「哼，誤了大事，看朕怎麼賞你！」武攸德渾身一抖，連連磕頭。

梯子搭在房樑上，狄公小心地爬了上去。房樑上積滿了灰塵和蛛網，顯見很長時間沒有打掃過了。狄公鷹一般的眼睛迅速搜索著。忽然，印在灰塵上的一點爬痕映入了眼帘。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轉頭道：「找到了！」

狄公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鳳凰泄氣地道：「還是讓如燕這個小丫頭佔了先！這回她可有的說嘴了！」

武則天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你猜得很對，公主逃走了！」狄公吃了一驚道：「逃走了九*九*藏*書？」

狄公道：「張環、李朗及府內衛士，還有洛州刺史府的三班衙捕都歸你指揮。」如燕一揮手，得意地道：「太棒了。」

元芳、曾泰聞言大吃一驚：「先生，咱們可還要……帶著她……」狄公擺了擺手，二人閉住了嘴。

武元敏哼了一聲，轉過身去。她用眼睛瞟了瞟李元芳，腳底連蹭幾下，站到了他身旁。李元芳看了她一眼道：「離我這麼近做什麼，不怕我打你呀？」武元敏道：「想不到你這麼厲害……」

如燕房間的門「砰」的一聲打開了，一名衛士跑了進來。張環迎上前去道：「出什麼事了？」衛士道：「公主又跑了！」

那姑娘邊哭邊抹著臉，不一會兒，臉上的泥土都抹乾凈了。這強盜不是別人，正是公主武元敏。狄公走上前去道：「小姑娘，別哭了，啊……你沒飯吃，可以告訴我們，但不能搶啊，這是犯法，被官家抓住是要坐牢的。明白嗎？」

「小妹妹，哥哥來試試！」話音未落，人影一閃，化裝成惡霸的張環躥上擂台，笑眯眯地道：「小妞兒，看你細皮嫩肉的，賣什麼把式呀，不如跟爺回家去……」

狄公愣住了道：「上靈村？可地圖上為什麼沒有標註呀？」

鳳凰走上前來，揶揄道：「呵，小小的五品尋訪使教訓起郡王來了，這世道可真是改了！」

狄公道：「《難經》中載，這種小蛇叫做花兒紅，極為罕見，普通蛇毒都是血毒，只有花兒紅的毒性是胃毒。」武元敏道：「什麼是血毒和胃毒？」

狄公一聲大喝道：「你這個江湖騙子，什麼善於認人辨鬼，什麼能說過去未來，真是一派胡言！」

狄公深吸一口氣嘆道：「善金局方遭大災，而今公主又失去了蹤跡，這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如燕道：「怎麼，你不肯？！那就給台下的父老鄉親們一個交代吧！」台下的觀眾越哄越厲害。

狄公笑道：「不妨不妨。哦，對了，陛下，還有一件，臣等都沒有見過迎陽公主……」武攸德趕忙道：「國老，小王府中的丫鬟春紅對公主最是了解，讓她隨國老查找，不知意下如何？」

擂台上，兩個廝打的小夥子在台下觀眾的哄聲中抱在一起滾翻在地。下面的觀眾喊道：「使勁壓，別讓他翻身！」「咬他，你咬他呀！」「哎，下面那個，摳他眼珠子！」

就在此時，堂門砰的一聲打開了，大閣領鳳凰和南平郡王武攸德在一眾內衛的簇擁下闖進堂中。武元敏一聲驚叫，躲在如燕身後。

一旁的武攸德道：「不錯，不錯，國老所言甚是。請聖上下旨關閉洛陽所有城門。」

武元敏囁嚅著道：「爹，我，我不要嫁到突勒去……」

不遠處，一個身穿戲裝的人一閃而過，鳳凰問春紅：「你剛剛說，迎陽公主經常穿戲裝出門，是嗎？」春紅點了點頭。

鳳凰一時語塞，鐵青著臉，輕輕咳嗽一聲道：「好，如燕，我記住你了！」

就在此時，一個瘦小的人影擠進看熱鬧的人群中，不是別人，正是公主——武元敏，她好奇地睜大眼睛，興奮地看著台上的比武。台上，兩個年輕人死纏爛打，又咬又罵，引得觀眾一陣陣鬨笑。人群中，武元敏不屑地哼了一聲，搖了搖頭。

一輛大馬車的后槽堆滿了乾草，趕車人站在車轅上，與旁邊人低聲議論著。忽然，車后槽的乾草發出「唰啦」一聲，緊接著，草堆動了起來，一個人從裏面慢慢地露出頭來，正是打扮成叫花子的公主——武元敏，她機警地四下看了看，周圍一片喧鬧。

鳳凰呵斥道：「把眼睛睜大了，聽見沒有！」她鳳凰沖內衛們一揮手道，「一定要搶在如燕前面找到公主，弟兄們，走！」

春紅低聲嘟囔道：「一將無能，累死千軍……」鳳凰猛回過頭怒喝道：「你說什麼？」

台下傳來一陣暴風雨般的掌聲，圍觀眾人議論紛紛：「你看人家大俠，剛才這套也有點兒像王八拳，但人家就不是瞎掄，真叫碰著倒，挨著飛呀！」

老漢面有愧色，對狄公道：「小老兒姓劉，在鎮上開了家菜店，這是我兒子劉三。老先生，今天的事兒多虧了您，要不我們可就闖了大禍了。」說著，他對武元敏道，「小兄弟，對不起呀。」

如燕停住腳步，對武攸德道：「我為什麼要領個大不是？啊……剛剛在後堂，我說要親自護送公主進宮，是哪個王八蛋說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剩下的不勞我費心！」

狄公一愣，與元芳、曾泰對視一眼道：「怎麼了？」如燕道：「叔父，今天下午，我和張環在西市的茶館中遇到一個身穿戲裝，打扮得像戲台上的俠客一般的人……」

狄公點了點頭道：「正是。」劉三道：「可，這跟我媳婦有什麼關係？」

「等等。」公主武元敏說話了。鳳凰道：「公主還有什麼要說的？」武元敏道：「本宮要沐浴更衣后再走。」鳳凰愣住了：「這……」

武元敏看了李元芳一眼道：「他們都要了什麼？」夥計道：「嗨，您管人家幹嗎……」

上東門前，南衙禁軍嚴格盤查出城的行人、商旅。遠遠的街角處，武元敏露出頭來。只見出城的人排成長隊，等候檢查。

如燕心下惻然，安慰道：「而今聖意已決，殿下不去那就是公然抗旨。一旦觸怒皇帝，不光是你，連你的父母都要被牽連。」

狄公冷冷地道：「你是法師？」術士道：「不錯。」

如燕嘟囔道：「出什麼事都交給您，善金局的案子還沒破，現在公主又丟了，您有三頭六臂是怎麼著。武攸德真是豈有此理，自己女兒丟了，自己怎麼不去找！」

狄公道：「南平郡王府中的丫鬟春紅一直伺候公主，由她跟隨在你身邊。」如燕點點頭道：「這就好辦了。」

武元敏想了想道：「這……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只是……」她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輕輕咳嗽一聲道，「啊，還，還是算了吧。哦，對了，還有件事要麻煩你。」

術士嚇得屁滾尿流，帶著哭腔道：「大，大俠饒命，饒命，我說，我說，我本是洛陽城裡賣假藥的，在城裡混不下去了，想著鄉下人好蒙，這才扮成法師來到這裏，誰，誰成想……唉！」

如燕道：「若不是我這個小小的五品尋訪使找到了公主，二位上官怎麼向皇帝交代呀！」武攸德尷尬地咳嗽一聲道：「多謝如燕姑娘。」

如燕道：「我倒想聽聽。」鳳凰發出一陣冷笑，緩緩從懷中掏出一件金燦燦的圓牌，緩緩舉起道：「此乃皇帝的朱果金符。聖上有旨，找到公主后，立刻由我帶進宮中，不得遷延。」如燕愣了。

武攸德恭維道：「尊使足智多謀，大有狄公斷案風範，今日，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公主，真可以說是神乎其技呀。離開尊使，我二人恐怕還真是無能為力。」這幾句吹捧正說到如燕心坎兒里，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看了武攸德一眼，沒再說話。

那人沮喪地嘟囔道：「又白費勁了。」她一擺手中的切菜刀道，「少廢話，將隨身的盤纏交出來！否則，嘿嘿……」

狄公道：「嗯。這頭兩句：道過深山霧氣迢，巧唱清鳴隱林荊……是說走進深山中，四周霧氣蒸騰，看不到景色，鳥兒隱藏在樹林荊叢之間巧唱清鳴。后兩句：一尺陽光雲霧散，半山鸝鷺半山青……是說，待到旭日東升，驅散雲霧，這才發現，自己置身於層巒疊嶂的青山翠谷中，兩旁黃鸝、白鷺聲聲鳴唱，高歌低吟，婉轉動聽。」

武元敏迷惑地道：「你們怎麼會認識我？」如燕道：「前天在西市茶館，臣與張環曾與公主有一面之緣，公主還記得吧……」

狄公瞪了元芳一眼，喝止他道：「元芳……」武元敏哭出聲來，狄公趕忙勸道，「好了，別哭了，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俠客也得填飽肚子呀。」

鳳凰吃驚地道：「什麼，他，他們已經找到了？！」

台下登時安靜下來。年輕人道：「嘿，姑娘，瞧你這小身板兒，哪經得住某這一拳呀！我看你還是下去吧！」

如燕瞪了武攸德一眼道：「行了，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大話，你這個當爹的想沒想過，把女兒嫁到幾千裡外的域外荒漠之中，女兒心中會怎麼想！少說幾句吧，她夠害怕的了！」武攸德一時語塞，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把後面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鳳凰道：「那你跑什麼呀？」姑娘委屈地道：「我，我還以為你們是搶劫的……」鳳凰哭笑不得：「行了行了，走吧……」女孩站起身急忙跑開。

狄公露出了笑容道：「有大閣領在，微臣就更放心了，啊……」鳳凰瞪了狄公一眼道：「國老就會敲邊鼓。」

夥計腦袋一撲楞道：「聽見了。做不了，您還是到洛陽城裡吃去吧。」說完，小二轉身就走。

武元敏一把抓住他道：「你幹嗎去？」夥計一努口嘴兒道：「給這三位客官端面去。」

狄公笑道：「元芳，不要著急。你想一想，銀匠失蹤已經兩月有餘，再加上此案留下的線索本來就少，追查困難也是能夠想見的事情。要耐心，線索往往出現在不經意之處。」李元芳笑著點點頭。曾泰在旁詢問道：「恩師，我們進鎮嗎？」

狄公道：「陛下，事到如今，您想怎麼辦呢？」

狄公勒住馬，指了指前面道：「照地圖所示，這裏就應該是五柳鎮了。」元芳點了點頭道：「不錯。大人，已經三天了，咱們一路行來，經過了六七個鎮甸，一點兒線索也沒查到。這五柳鎮可是官道的盡頭了，若是再沒有收穫，咱們……」

穿戲裝的人在前面跑，鳳凰率人在後面追。猛地，衚衕口人影一閃，幾名內衛兜頭迎上，將穿戲裝的人撲倒在地，鳳凰率人一擁而上，將那人翻了過來。哪裡是公主，原來是個化了裝的小姑娘，她顫聲道：「你，你們要做什麼？」

鳳凰吃驚地道：「陛下，內衛可是皇家禁衛，前去協助如燕，這……」武則天犀利的目光望向鳳凰。鳳凰嚇得趕忙雙膝跪倒叩下頭去：「臣遵旨！」

鳳凰的臉上青一陣兒紫一陣兒，她咬著牙道：「你不管，我就到皇帝駕前，奏你抗旨！」

狄公笑道：「老人家過獎了！什麼神醫，不過幼時讀過幾本雜書耳。」他轉向元芳道，「元芳啊，一會兒準備個小竹筒，將花兒紅收入其內，以備後用。」武元敏好奇地道：「它，它還沒死？」

元芳笑道：「大人這詩做得甚是高明，不但寫出了景色意趣，還道出了我們目前的處境。」曾泰道：「哦，說說看。」

狄公正快步向正堂走來，元芳三人迎上前去道：「大人。」

幾輛運貨的馬車晃晃悠悠向前走著。最後一輛大車的苫布緩緩掀開，武元敏露出頭，向城門方向望去。城門轟然關閉。武元敏長出一口氣，放下了苫布。

狄公道：「那你叫什麼名字呢？」武元敏道：「我……叫小紅。」

武元敏雙眼一亮道：「真的，你請我去你家？！」如燕道：「當然，小女一片至誠，大俠切莫推辭。」

狄公喊道：「元芳！」元芳停住了腳步道：「大人，這廝甚不成人……」

狄公笑出了聲，曾泰道：「好了，元芳，你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

如燕牙關一咬道：「好！就這麼辦！」說著，她一躍上前，雙掌連錯，張環笑道：「嘿，小妞兒，還真有兩下子！」說著，他一側身，飛起一腳踢向如燕肋下。如燕旋身避開，二人戰在一起。台下，武元敏咬牙跺腳為如燕加油。

如燕斜了她一眼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鳳凰道：「你是尋訪使……」

皇宮御書房裡武則天臉色鐵青，在陛上不停地徘徊。內衛府大閣領鳳凰站在她身旁。武攸德跪在階下，渾身上下瑟瑟發抖，猛地，武則天轉過身厲聲喝道：「武攸德，你以為和親是兒戲！你以為國家社稷，黎民安康是兒戲嗎？！」

李元芳雙眼一瞪道：「你說什麼？」

那人雙眼一瞪，厲聲喝道：「你們到底給不給錢！」

如燕臉色一變，冷冷地道：「如此甚好，大閣領就隨意吧！」說著，她沖張環九九藏書等人一揮手道：「跟我來！」

武元敏沮喪地搖搖頭道：「本來我一直是行俠仗義的，可每次行俠仗義完了都被人耍，還被人騙，而且，行俠仗義也不能管別人要錢……沒吃沒喝的，後來我想，還是搶來得痛快，這才……」

元芳道：「我們出城追查線索，卻一無所獲，這就像置身於迷霧之中，但終有雲開霧散、真相大白之日。」曾泰笑道：「果然有幾分道理。」

如燕冷笑一聲道：「想嚇唬我，可沒那麼容易。有件事讓你知道，我親眼看著你的上任肖清芳、前任黃盛彥兩位大閣領死於非命……」鳳凰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傻在那裡，不知回宮。

正值午後，街上熙來攘往。拐角茶棚里，如燕小臉通紅，滿面汗水，坐在桌旁焦急地等待著，張環、李朗帶著衛士們奔了過來。如燕起身迎上前道：「怎麼樣，有線索嗎？」張環搖了搖頭道：「小姐，都找遍了，連人影都沒發現。」

人群登時亂了起來。大馬車上，車夫邊嘟囔著邊將車頭調回。

春紅氣喘吁吁地道：「不，不是公主。」鳳凰泄氣地問：「不是？」春紅搖了搖頭。

鳳凰吃了一驚，一時竟不敢回言。如燕道：「現在想起我這個外人來了，啊，晚了！本小姐今晚除了喝茶，什麼也不想做！」說著，她坐在榻上，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武元敏跳起身，向後堂奔去。屏風後人影一閃，張環、李朗走了出來，擋住公主去路。武元敏一見這二人，登時目瞪口呆：「你，你們……」

如燕雙手一叉腰道：「我要你跪在地上給我磕頭，說『姑娘，我服了。』」台下觀眾登時發出一陣鬨笑。武元敏也跟著眾人喊道：「對，讓他磕頭。」

武攸德一見這招奏效，趕忙踏上一步道：「聖上將此事交予了狄公，萬一沒有找到公主，不但是你我，恐怕連狄公也會受到牽連。尊使，你說呢？」

武攸德道：「大閣領已經道過歉了，看在聖上和狄公的份兒上，尊使就不必再計較了吧？」

喊聲中，她率領內衛向穿戲裝的人衝去，可市集中人山人海，穿戲裝的人轉眼就不見了蹤跡。鳳凰焦急地扒開人群，四下尋找。

李元芳笑道：「姑娘，你要劫道啊？」

狄公指著術士道：「他是個江湖騙子，靠的就是矇騙你們這些迷信之人為生！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你的兒媳婦患了急症，並不是什麼惡鬼附身！」

武元敏退後一步，膽怯地道：「你，你還要打我！」

狄公一伸手道：「光說不行，限五日內找到。」如燕拍著胸脯道：「包在我身上。」眾人相視大笑。

如燕猛地站起身道：「別說了！今後只要有內衛插手的事，打死我也不會管！就是叔父說也不管用！」話音未落，外面亂了起來。張環道：「怎麼回事？」

李元芳步步逼近道：「你算出自己的額頭，今天會有一塊淤傷嗎？」術士愣住了：「什，什麼淤傷？」話音未落，李元芳的右手閃電般伸出，重重地打在術士的額頭上，術士一聲慘叫，連退幾步，靠在門框上，額頭登時一片淤青。

夥計趕忙跑了出來，一見是她，臉色登時陰沉下來：「我說你怎麼又來了，前天給了你倆饅頭，昨天偷走我們一張烙餅……」沒等他說完，「砰」的一聲，一錠十兩銀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武元敏沉著臉道：「今天在擂台之上，那麼多高手都被我一人打倒，這你不是沒看到！姑娘，聽我好言相勸。否則就不要怪本俠無情了！」如燕笑道：「請大俠賜教！」

狄公雙眉一揚道：「哦，郡王是怎麼知道的？」

武攸德連連叩頭道：「是，是，臣女生性頑劣，臣管束不嚴。臣知罪！」

李元芳、曾泰、如燕等人在狄府中焦急地等待著。元芳雙手連搓道：「怎麼還不回來，怎麼還不回來，曾兄，你說會不會出事了……」

武則天瞪了武攸德一眼道：「你聽到了嗎？」武攸德趕忙道：「臣聽到了。臣親自到城門督辦此事。」武則天點了點頭。

狄公道：「內衛府大閣領鳳凰做你的副手。」如燕一聽，登時冷了下來：「還有內衛呀！」

三十幾戶人家的五柳鎮，只有一條街道，雖然說不上熱鬧，但飯鋪、菜店、雜貨店倒也是應有盡有。狄公手持幌子走在街上，元芳和曾泰身背藥箱跟在身後。前面不遠處的街邊，出現了一個小飯鋪。

她抬起頭望著如燕央求道：「好姐姐，你放我走吧，我爹要將我嫁到幾千裡外的突勒去，我，我不想去，不想去啊……」她哭出聲來。

後堂中一片混亂，內衛們往來奔跑，大呼小叫。鳳凰和武攸德奔進後堂問道：「出什麼事了？」一名內衛臉如土色指著卧榻，結結巴巴地道：「大閣領，您快來看看吧！」

厚澤城門緊閉，全副武裝的南衙禁軍嚴密巡察。出城的大小商隊、行商客旅、趕路之人在城門前排起了長隊。

如燕握緊粉拳捶在桌上。良久，她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對眾人道：「來來來，大家先坐下。」眾人圍成一圈坐了下來。

武元敏一看元芳沒有動，膽子又大了起來，她大步走進店中，大馬金刀地坐在狄公的桌旁喊道：「小二！」

夥計剛想說話，忽然，店門前人影一閃，武元敏走了進來，一見狄公三人，她吃了一驚，立時停住腳步。元芳一見是她，登時雙眉倒豎，站起身來，被狄公一把拉住道：「哎呀，元芳……」元芳氣哼哼地坐了下去，雙眼死盯著武元敏。

春紅帶著哭腔道：「王爺，公主從後面將婢子打暈，穿著婢子的衣服跑，跑了……」武攸德一聲驚叫，連退兩步。鳳凰臉如死灰，一屁股坐倒在榻上。

狄公道：「元芳、曾泰，我們到那飯鋪略坐一坐，打個尖，喝碗茶，順便再打聽打聽。」二人點點頭，向飯鋪走去。

狄公一指武元敏道：「你說她是琵琶鬼？」術士道：「就是他。」

如燕道：「你不是生下來就做大閣領吧？」鳳凰哼了一聲道：「當然。本將軍是平民出身，積功坐到這個位置，不像你們這些貴胄子弟，全靠前輩蔭封。」

她這一番話娓娓道來，如數家珍，說的夥計目瞪口呆。李元芳怒髮衝冠，曾泰無可奈何，只有狄公似乎是若有所思。武元敏瞪了夥計一眼道：「聽見沒有！」

武元敏道：「好啊。給我也來麵條和炒豆腐青菜。」夥計道：「怎麼，你也要這些？」

武攸德趕忙上前攔住如燕道：「哎呀，尊使，此事還是不要再驚動聖上了，否則我們都會領個大不是！」

這句話觸動了武元敏的心事，她抽噎兩聲道：「我，我……父母不要我了，要把我賣給別人……」

猛地，那姑娘「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又踹腿又打滾，捶胸頓足，痛哭流涕，口中哭喊道：「你們是壞人呀，怎麼壞人都讓我碰上了！你們欺負人，欺負人呀，我都三天沒吃飯了，不給我錢我可怎麼活呀！媽呀……」狄公、元芳、曾泰三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話音未落，旁邊的樹叢中「嗖」的一聲飛出一個人，元芳一驚，飛身擋在狄公面前，手摸向腰間的短刀。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人身形落地，雙腿一軟，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李元芳面前。元芳一愣，趕忙道：「快起來，為何行此大禮……」說著，伸出手想要將他扶起來，哪知道，那人一巴掌將他的手打開，跳起身來。

如燕道：「現在你是大閣領，是大官，才會說出那番話。所以我說是人心改了，改的沒有情義，沒有心肝！」

那邊廂，狄公道：「老人家，你的兒媳得了什麼病啊？」劉老漢一拍大腿道：「嗨，誰知道，突然之間就不行了，臉色蠟黃，肚子越漲越大……」狄公與曾泰對視一眼道：「聽著像是中毒啊。」老漢道：「哦？」

如燕冷笑道：「真不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別理她，大家仔細搜。從西門查起！」一行人向城門方向奔去。

武則天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道：「叫！」狄公快步走了進來，一看殿中的情形，立刻明白了八九分，他暗自長出了口氣。

張環看了武元敏一眼道：「臭要飯的，你活膩味了，跑這兒趕死來了！」

狄公道：「武攸德說，公主平素經常打扮成俠客的模樣，在西市遊玩……」如燕驚叫道：「啊？是她……」

如燕道：「哦，此話怎講？」鳳凰道：「你道聖上為何要本閣領做你的副手？」

如燕看了她一眼，揶揄道：「大閣領這可讓如燕為難了，剛剛您還說我可以休息了，可現在這意思是，本使的任務尚未完成……」鳳凰臉帶慍怒，想發火又強壓著，她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內衛道：「正是。公主現在狄府，如燕大人請您和南平郡王立刻前去。」

武元敏瞟了旁邊的李元芳一眼，得意洋洋地喝了口茶。李元芳氣不打一處來，狠狠一拳砸在桌上，一雙虎目瞪視著她。嚇得武元敏跳起身來，一把抓起元寶，揣進自己懷中道：「你，你要幹什麼？」

狄公笑道：「他不是壞人，他也是好人。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

狄公笑道：「嗯，在天子腳下行此權，你比我還厲害。」如燕蹦起來道：「太過癮了！叔父，這買賣我接了！」

內衛道：「尋訪使如燕大人讓小的給您傳信，他們已經找到公主了。」

狄公沖元芳使了個眼色。李元芳一聲大吼：「說實話，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老漢急道：「廢物，使勁呀！」話音未落，李元芳一聲大喝，雙臂一抖，十幾個小夥子紙鳶一般飛出門去，摔在街道之上，登時一片哭爹喊娘之聲。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

就在此時，身旁響起一個清亮的女子聲音：「我來領教領教！」話音未落，身旁人影閃動，一身民女服色的如燕跳上擂台，沖年輕人一拱手道：「這位大哥，請吧！」

劉老漢道：「懷先生，既查出了病根，該用什麼葯治呢？」

如燕道：「現在有兩條路供你選擇，第一條，本使要率人徹底搜查西市，請你立刻帶衛士去搜查別的坊市；第二條路，就是讓本使將聖上賜予的便宜行事之權第一個用在你身上！」說著，她猛地轉過身，雙目死死地盯著鳳凰道，「想好了，可別錯打了算盤！」

如燕道：「請公主恕罪！」武元敏泄氣地道：「我還以為自己的功夫練成了，誰知道……」

武則天長嘆一聲道：「還能怎麼辦，要儘快將公主找到。懷英，此事就交由你來辦理，不管花費多大的人力物力，務要在使團出發前找到迎陽公主！」

武元敏一愣，猛地想起來了：「啊，是，是你們，你們就是把我的刀拗彎的那一男一女！」

狄公笑著搖了搖頭道：「迎陽公主丟了。」元芳三人互視一眼，吃驚地道：「什麼，丟了？！」四人走進正堂，關閉大門。

武攸德垂頭喪氣地道：「國老，昨晨，內侍省派大官轎接郡主入宮，小王這才發現公主逃出綉樓不知所蹤。無奈之下，小王奏稟聖上，一面派了個替身前往觀風殿受冊，一面派府中家丁在城中找了兩天，也沒有找到。晚上，小王夜審公主侍婢，這才得知，她平素常化裝成俠客的模樣偷跑出府，到西市遊玩。小王剛剛又率家丁數十人到西市尋找，卻仍然無果，唉……」

春紅嘆了口氣道：「我家郡主可憐呀！」鳳凰道：「行了，別可憐她了，我才可憐呢，轉了一天，連個鬼影子都沒找到。行了，弟兄們，別喝了，都起來，再努把力……」

小二道：「再往前走個五十多里，便是上靈村，那裡才是路盡頭呢。」

武元敏張大了嘴望著李元芳，目光中儘是欽慕之色。李元芳緩緩走到術士面前道：「剛剛你說，自己能算過去未來，是嗎？」術士面如土色，緩緩向門外退身。

狄公道：「哦，你們幾個還沒休息呀！」如燕嗔怪道：「什麼沒休息呀，是等您呢，怕出事。」

夥計道：「哎，得了，您想吃點兒什麼？」

如燕站起身微笑躬身道：「臣內史狄仁傑大人的侄女，聖上親封尋訪使狄如燕，參見九*九*藏*書殿下。」

狄公道：「確切地說，公主自己逃出王府，不知去向。而今龍顏震怒，將此事交給了我！」

鳳凰嘲弄地道：「尊使是不是覺得我們離不開你呀，啊……」周圍的內衛一陣哄聲。

如燕氣得嘴唇發抖，雙拳緊握。鳳凰冷冷地道：「好了，你已完成使命，可以休息了。」說著，沖身後內衛衣揮手道，「將公主扶上官轎。」

狄公指了指豎在一旁的幌子道：「老人家，在下懷英，是走方郎中，專治疑難雜症。您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去看看，看不好分文不取，看好了只求一茶一飯。」

武則天道：「很好，這個丫頭精明能幹，堪當此任。你替朕傳諭，封如燕為五品尋訪使，遇抗命不從者，可行便宜之權，迎陽公主也不例外。」狄公躬身道：「臣遵旨。」

「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狄公道：「什麼琵琶鬼？」

如燕冷笑一聲道：「看起來，大閣領這些年沒長別的，光長脾氣了。我要是想求人，就不會是這種態度。」鳳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干在當地說不出話來。

如燕急道：「那還不趕快追……」猛然，她想到了什麼，聳聳肩膀道，「跟我有什麼關係呀，我著什麼急，真夠奇怪的。」說著，又坐在了榻上，對張環李朗道，「來來，咱們喝茶。」

武元敏道：「這是你把我打傷，賠給我治病的錢。」李元芳登時語塞。

擂台上，如燕沖張環使了個眼色，張環點點頭，賣個破綻，被如燕一腳踹在了胯骨上，連退幾步跌坐在地上。台下觀眾暴雷般叫起好來。武元敏邊鼓掌邊喊：「打得好，這種不明道德之徒，就應該這樣教訓他！」

武元敏哭道：「我爹娘把我出賣了，我為什麼要管他們，為什麼！我要逃出洛陽，一輩子也不會再回來！好姐姐，求你放了我……」如燕的眼圈濕潤了。

武元敏抑制住內心的興奮道：「好說，好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我們俠義道的本分，小姐不用道謝。」

武元敏傻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張環。忽然，張環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武元敏嚇得向後跳了一下。張環假作恨聲道：「好，好硬的爪子，弟兄們，給我上！」

元芳道：「如燕，你接的可是聖諭，不是開玩笑，要想清楚。」如燕笑道：「你怎麼那麼啰嗦呀，不就這點兒事兒嘛！」

武攸德咳嗽一聲，鳳凰深吸一口氣，走上前來，臊眉耷眼地道：「尊使，剛剛是本閣領說話不周，望乞見諒。」

如燕道：「郡王罷了。剛剛大閣領說世道改了，你錯了，世道沒改，是人心改了……」鳳凰鐵青著臉道：「什麼意思？」

元芳不忿道：「可，可這廝甚是無賴，今次放了她，下回又要去搶別人！」

第二遍號角響起，守城軍士們走下城頭，來到城門旁。四五輛運貨的馬車從不遠處的空場處緩緩而來，魚貫駛出城去。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內衛飛馳而來，手舉令箭高聲喊道：「內衛府有令，立刻關閉城門！」守城軍士趕忙奔到門邊推動城門，厚厚的城門在軋軋聲中緩緩關閉。

如燕道：「張環、李朗立刻撒出所有衙役捕快，全城搜查！」張李二人答應受命。如燕輕輕嘆道：「但願公主還沒有出城。」

她抬起頭對春紅和眾衛士罵道：「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真是吃白飯的，繞九城找了一天，卻讓人家搶了先，內衛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

狄公道：「正是。爐中炭火過旺，熱氣上躥，藏於樑柱間的花兒紅難耐高溫，便出來呼吸，毒涎從房梁落下，滴在你妻劉氏臉上、嘴邊，這才致其中毒。」眾人恍然大悟。

曾泰深吸一口氣搖搖頭道：「應該不至於……」話音未落，門外一聲高唱：「狄大人回府！」三人對視一眼，趕忙衝出門去。

就在此時，外面響起一陣鑼鼓之聲，一隊打把式賣藝的走了過去，後邊還跟著一群瞧熱鬧的。如燕的眼睛亮了，她一拍張環肩膀道：「有了！」張環一愣：「啊？」如燕沖大家招了招手，眾人湊上前去……

北市也叫竹巴市，是專門賣日用雜品的。大閣領鳳凰率一眾內衛帶著春紅沿街查找。忽然，一名內衛向前一指，低聲道：「大閣領，你看！」鳳凰展眼望去。

人群中的武元敏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胸脯不停地起伏。擂台上，張環李朗等人圍住如燕，拳打腳踢。台下人聲鼎沸，齊聲譴責。張環看了看下面，低聲對如燕道：「小姐，差不多了，可以吐血了！」如燕微微點頭一張嘴「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狄公一把抓住他的左手舉起來道：「你左手拿著桃木劍，右手舉著鬼畫符，不就是做這個用的嗎，還等什麼，請吧！」術士咽了口唾沫道：「此處人多眼雜，不便施法……」

台下圍觀眾人發出一陣讚歎：「好，這姑娘真有兩下子！」「小夥子，今後少吹牛，多長本事！」年輕人臊眉搭眼地鑽入人群中。武元敏望著如燕，臉上露出驚奇之色。台上的如燕道：「有哪位上台賜教！」

兒子在旁邊急道：「爹，您還想什麼呀！」老漢一咬牙，抬起頭道：「法師莫怪，是老漢糊塗。」說著，他走到狄公面前道，「這位老先生，請你閃開，我們要捉鬼！」

台下的觀眾也有起鬨的，也有傻樂的，也有打趣他的：「您剛才那套王八拳是跟誰學的呀！」「是跟你師娘吧！」台上的年輕人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連連拱手道：「還有哪位高手上來賜教？」

狄公道：「難道，你還要去搶嗎？」

只聽那人高聲念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財。若是不給錢……」他一揚手中的菜刀，像唱戲的念白一般，「嘿嘿……一刀一個，管殺不管埋！」李元芳、狄公、曾泰對視著，猛然發出一陣大笑。

如燕冷冷地道：「公主是本使找到的，應該由本使送進宮中。」

如燕道：「咱們不能再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了，必須想個辦法把公主引出來。」張環道：「小姐，連她在哪兒都不知道，這可怎麼引啊？」

這幾句話所有人都聽見了，老漢走上前來，質問道：「你，你還真是個騙子！」術士點點頭，沮喪地低下頭。

台上，武元敏看著自己的雙手，顫聲道：「我練成了，我練成了！」如燕走到她身旁拱手道：「多謝大俠仗義相助！」

李元芳無奈地搖搖頭道：「真不明白，你這腦子裡一天到晚在想什麼……」武元敏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曾泰道：「你一個姑娘家，竟然跑到路上打劫行人財物，這也真是奇哉怪也了。你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事情？」

李朗等人號叫著，張牙舞爪撲上前來。武元敏看著他們凶神惡煞的樣子，一聲驚叫，閉上雙眼，兩手瞎掄，一通王八拳橫胡嚕，只聽周圍傳來一片慘叫。待她再睜開眼睛，李朗等人都倒在了地上。武元敏目瞪口呆。

狄公囑咐道：「如燕，明日一早，我與元芳、曾泰便要出城尋找銀匠們的下落，尋找公主的事就交給你了。」如燕點點頭道：「叔父，您就放心吧！」

「慢著！」如燕喝道。鳳凰猛地轉過身，柳眉倒豎：「怎麼？」

術士冷笑道：「好啊，你信他的，就莫要求我。明天你兒媳死了，可別怪我沒儘力！」說著，轉身就朝外走。

武元敏心頭一陣狂喜：「好，不推辭，不推辭！我們現在就走嗎？」如燕點點頭道：「大俠請！」

狄公點點頭，三人向鎮子走去。猛地，那人一聲怪叫，手掄切菜刀向李元芳撲來，元芳側身躲過，剛想說話，那人反手一刀向元芳腹部砍來，速度還挺快，元芳一伸手抓住那人手腕，將切菜刀夾手奪過，右腿下意識地踹了出去，正踹在那人胯骨之上，那人一聲慘叫，登登登連退十幾步，「撲通」一聲坐倒在地。元芳也沒想到這一腳對她來說會這麼重，也怔在了當地。狄公和曾泰對視一眼，剛想說話。

狄公笑道：「當然沒有，它只是睡著了。」武元敏欽佩地望著狄公道：「老先生，你真了不起。」狄公笑了。

台下的觀眾暴雷一般叫好。「好，想不到這麼個小叫花，竟然如此厲害！」

李元芳一把將他拎起來道：「那你告訴我，你能算什麼？嗯？」術士哆里哆嗦地道：「我，我……」狄公走到他面前道：「你是個騙子，是嗎？」術士結結巴巴地道：「我，不，不……」

此時，李元芳已經氣得笑了出來，他連連搖頭對狄公道：「先生，你看，這，這廝真是……唉……」

「這叫拳氣傷人，是最上乘的功夫。聽說過沒見過，今兒可開了眼了！」

那人登時傻了，連退兩步吃驚地道：「你，你怎麼知道我是姑娘？」

如燕冷笑道：「在場的所有人親眼看著我如燕將公主交到你們手裡，還不到半個時辰公主就跑了……你告我抗旨？我告你私自買放公主逃走！」

如燕道：「幹嗎這麼看著我？只是想告訴你，千萬別猖狂。否則不會有好下場。」鳳凰嘴唇顫抖，猛地轉過身，對身後的內衛道：「帶上春紅，我們走！」說著，她率人快步向街口走去。

武元敏道：「去去去，什麼都有你。少廢話，趕快給我做菜去！」

小二想了想道：「好像沒有。客官，我們這五柳鎮就已經是深山中了，很少來外人，如果真有幾輛馬車過去，應該能記得住。」

觀眾們哄得正起勁兒，張環一溜小跑來到擂台側面，沖地上的兩個小夥子做了個手勢。被壓在下面的小夥子猛起一腳將身上的小夥子蹬得飛了出去，連滾帶爬地摔下擂台。台下觀眾一陣鬨笑。

狄公道：「老人家，你們上了這個騙子的當了……」這些人哪裡肯聽，老漢沖身後的年輕人一揮手，眾人吶喊著一擁而上。武元敏驚叫著雙手抱住了頭。

「可不，剛剛我看，有兩人都沒碰著就躺下了！」

李元芳笑道：「你說話的聲音，不是姑娘難道還是個男人不成？」

狄公笑道：「《難經》中載，中花兒紅之毒，必須以本毒方可解之。然花兒紅之毒過劇，不能直接服用。因此必須要用菜油將蛇毒溶解后再服下。」劉老漢點頭道：「哦，原來是這樣。懷先生，您可真稱得上是神醫呀！」

人群中，武元敏冷笑一聲，口中喃喃道：「哼，吹牛。真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著她長身而起，剛想應戰上台，猛然想到自己的處境，登時閉上了嘴。

夥計道：「賠給你的，幹什麼能賠這麼多錢呀，我說兄弟，您也帶我來來，就是挨頓打也值呀。」

狄公大笑道：「好，元芳，說得好！」

只見小蛇飛快地遊走到房梁正中，停住，張開了嘴，位置正是剛剛劉三媳婦所躺之處。狄公屏住呼吸，靜靜地盯著小蛇。不一會兒，蛇口中流出唾液，滴在炕上。

「這兩天，洛陽這城門也不怎麼了，跟抽風似的，一會兒開一會兒關。前些日子說是要查突勒姦細，今兒也不是又唱的哪出！」

鳳凰氣得嘴唇發抖：「你，你說我沒心肝！」

殿外一聲高唱：「啟奏陛下，內史狄仁傑大人在殿外候旨！」

武則天余怒未息道：「事關兩國和議，否則也不會夤夜召你進宮。」

如燕道：「此次公主逃走，定然是直奔城外。大閣領，你立刻命手下內衛傳令，提前關閉所有城門。」鳳凰答應著轉身向外跑去。

張環笑道：「對呀。那天，她進門就問，最近有什麼不平之事。」如燕點點頭。張環笑道，「咱們那天要知道她是公主，就假扮成壞人，讓她打一頓不就完了嗎，還用今天費那麼多事！」大家一陣鬨笑。

如燕望著她，臉上露出了笑容道：「公主殿下，您不能離開這裏。」這句話不啻晴天霹靂，武元敏驚得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你，你說什麼？」

夥計道：「是，是。人家三位客官，要的是麵條，炒豆腐和青菜。」

狄公沖他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對武元敏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點的菜很普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