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三、大順皇帝 6.嚇垮了韓霖

三、大順皇帝

6.嚇垮了韓霖

就在李自成仍用劉宗敏為大將,決意繼續北上之際,也就在這天,從大同方向來了數騎快馬,一條特好消息,從天而降……
衛景瑗一聽這話,有些不相信。其時,他已風聞姜瓖派人向李自成通款事,於是試探說:「聽將軍如此一說,學生就放心了,朝廷養兵,用於一旦,若失守封疆,那可是死有餘辜了。」
姜瓖見說,連連拍著胸脯保證,說撫台大人是忠臣孝子,末將也要作忠臣孝子,只要能保證關清欠餉,他一定死守大同,可衛景瑗不信,提出要與姜瓖歃血為盟,姜瓖居然也答應了,於是,二人焚香秉燭,折箭為誓,歃血為盟,真是面對蒼天,信誓旦旦。
不想報信人才走半天,韓霖等人卻嚇得冷汗涔涔——當他們走在大同至太原的官道上時,身邊人忽然告訴他:
開封被攻陷后,陳永福突圍而出,后與高傑一道,受孫傳庭節制。韓霖曾經想過,西安府的朝廷官員,都有可能投降李自成,唯獨高傑、陳永福這樣的人不會降,因為他倆算是與李自成結下了血海深仇,孫傳庭敗,西安破,他若突圍不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條的了,可眼下在高台上指揮的,不是陳永福又是誰呢?
「不是派了人打前站嗎,他們怎麼還這樣?」
看看又走了七八里,到了一處十分寬敞的大草灘,放眼一望,綠草如茵,是一處天然的跑馬場,只見草場的一端搭了一座高台,上面坐了幾個將領,有人手持小紅旗,向前面左右揮動;草場中,大隊騎兵在演練馬術。
又指著姜瓖大罵道:「姜瓖惡賊,你已與我歃血為盟,要作忠臣孝子,今背叛國家,認賊作父,你會要遭天譴的,你會不得好死的!」
他回望劉昌應一眼說:「興許還未聯繫上,就是聯繫上了,這些伏路小卒也不一定就接到了命令。」
李自成一聽這個消息,開始還有些不信——此地距大同還有二百余里,十萬大軍怎麼就會聞風解甲呢?因聽說此人與明朝降官陸之祺有舊,於是他將陸之祺找來,讓他談談這個韓霖的情況。據陸之祺說,韓霖為萬曆四十四年進士,一度參政陝西,任孫傳庭幕僚,對大順軍有一定的了解,後來,因事忤內閣首輔溫體仁,溫體仁抓住他曾侵吞錢糧事,提出彈劾,於是被罷官回鄉。
果然,韓霖是抱著邊走邊看的目的來的。大同姜瓖手中有大軍十萬,背後陽和與宣府還有二十萬,居庸關也還有二十萬。五十萬大軍,擺成個一字長蛇陣,由兩個巡撫好幾個總兵督率著,雖說大半為疲兵弱卒,朽甲鈍戈,但五十萬便是五十萬,若全體捏成一個拳頭,平地也能砸出一個大坑,周遇吉不是以五千人,拚掉劉宗敏一萬多人嗎?更何況他們背後還有一個朝廷,這一層厲害,韓霖及姜瓖還是看得到的,於是,他名義上帶著降表,且還有犒軍的牛酒及銀兩綢緞,卻也帶著一個事事留意的小心眼,還距大順軍營地五十里,便派人前來通報。
「姜總兵開城迎降了,你也投降吧。」
韓霖忙說:「他,他,他不是與大順皇上有一箭之仇嗎?未必——」
劉體純一見衛景瑗,忙用馬鞭指著他的鼻尖說:「衛景瑗,你怎麼不降?」
「左右山崗樹林里,有人馬在向我們窺視。」
一聽合家殉難,他只能一聲長嘆。
其實,早在寧武被圍時,衛景瑗接到周遇吉九_九_藏_書的求援信,便曾催促姜瓖出兵,說寧武不守,大同危矣。可姜瓖說大同兵眾雖有十萬,但欠餉已達半年,士無鬥志,要救寧武,除非能關清欠餉。這話說起來雖是振振有詞,衛景瑗卻無以為答。自己雖身為巡撫,但手中確實一無糧二無餉,俗話說,皇帝不差餓肚兵,不能關清欠餉,怎麼能驅使兵士為你賣命呢?
姜瓖此說,代表了大部份願降的人的心理。但既然主意是自己出的,自己也已來了,此時此刻,想回去是沒門了,因為這一行人早已進入流寇的控制之中,回頭必遭到追殺,那是死路一條,於是,他喝住驚惶失措的隨從,仍然像沒事一樣向前走,緊跟在後的另一鄉紳劉昌應卻悄悄在他耳邊說:
衛景瑗無話可說了。眼下,流寇果然就要殺到大同了,難道不關清欠餉,就連大同也不守了?無奈,衛景瑗只好親自前往總兵衙門去見姜瓖。此番姜瓖見了衛景瑗很是熱情,衛景瑗腿腳不大靈便,他親自到轅門將衛景瑗扶進來,說:
說完,朝上一揖到底,然後告辭,興沖衝去向姜瓖報告,當天兌現錢米,眾兵將歡欣鼓舞而去。不想才過了一晚,從人跑來報告,說代王的兒子帶了代王府一百多護院家丁,包圍了撫院,衛景瑗的一個僕人不知就裡,剛走出撫院,竟被王世子一箭射倒。衛景瑗大吃一驚,忙親自出來見王世子,問所為何事?王世子卻指著他的鼻尖大罵道:
這時,他們終於穿過了死寂的寧武城。一出南關,韓霖不覺眼前一亮,只見前面的河灘及兩邊的山谷里,像拋沙撒豆一般,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白色帳篷,有方形的,也有圓形的,它們連綴成一片,鼓柝相聞,號角嗚咽;旗幟招展,井然有序,且綿綿橫亘,直接天際。韓霖是見過世面的人,洪承疇的關寧軍,孫傳庭的五省剿賊聯軍,他都親眼目睹過,可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軍團,也實在估算不出這裏究竟有多少人馬,心中只暗暗慶幸,這就是多虧自己見機,多虧姜瓖能聽從自己的建議,否則,大同城怕不成寧武第二。
李自成一聽,立刻明白這韓霖不單是來遞降表了,他把劉宗敏、宋獻策和李岩都招來,議起應對韓霖的辦法。宋獻策和李岩都主張納降,為堅其心,待韓霖來時,盛陳軍威,逼其就範。劉宗敏也認為這是好主意,當下回去,便按照正副軍師的主意布置。
衛景瑗說:「若代王肯發府庫勞軍,則將軍一定要激勵將士,誓死效忠皇上,與流寇決一死戰,與大同城共存亡。」
韓霖心中不由讚歎道,流寇能有如此氣候,這與他們能廣儲糧秣是分不開的,而眼下的大同、宣府,因南漕斷絕,正鬧糧荒呢。
劉昌應認為不錯,但仍是十分小心地緊跟在他身邊,他仰頭望了一下天空,再回頭望一眼自己的跟隨,盡量裝作沒事的樣子往前趕,這些人步行趕著馱物資的牛車,趕著犒軍的牛羊,走得較慢。涼風習習,氣候宜人,但他分明感覺到背上像有小蟲子在爬——幾十里款款而行,居然也緊張得渾身出汗。
他們來的路上,韓霖便注意到有不少步兵在操練。他們大概是以營哨為單位,幾百人、上千人一股,或走隊形,或演習陣法,無論是火槍隊、長槍隊,還是短刀隊、藤牌隊,無不認認真真。但這裡九-九-藏-書是在操練騎兵,場面比先前看到的大得多,他約略一估算,總有數千人馬,但人雖多,卻肅靜、整齊,號令一下,似乎連地上掉口針也能聽到,他不由佩服地望了台上的指揮官一眼,這一望,不由大吃一驚——那穩坐將台的,分明是他的一個熟人,是誰?
韓霖一聽此言,連連點頭。但此時他不能將心事盡情坦露,只求他代為引見闖王,陸之祺自然一口應允,於是,二人重新上馬,陸之祺在前,韓霖緊隨其後,一路迤邐而行,看看寧武城已在望了。
衛景瑗不由愕然,就在這時,一大隊大順軍騎著高頭大馬跑了過來,領頭二人,正是姜瓖兄弟。姜瓖一見他,忙向大順軍前鋒主將劉體純介紹說:
韓霖一聽,大受感動。心想,連陳永福這樣的人李自成也可不殺,且還受重用,姜瓖又還有什麼值得猶豫的呢?
「當時這一場血戰本是可避免的,但周翠庵太不識時務了。」
衛景瑗也料到他會有此說,於是嘆了一口氣說:「此事學生想來想去只有一條路——朝廷財力支絀,就是皇上有餉撥來,也遠水難救近火了,若要激勵士氣,只能向代王開口。」
「這是一班毫無信義的流寇啊,寧武城已被他們殺得雞犬不留,這以前我們為剿賊,殺過不少他們的人,眼下若是投降,只怕他們也不會寬容。」韓霖記起這是臨行前,猶豫不決的女婿姜瓖說的。
「沛之,你終於來了。」陸之祺雙手抱拳,笑容可掬地向他打招呼。
陸之祺淡淡地一笑,說:「不錯,在開封,他確曾有過犯駕之舉,使我皇上破了相,後來,又追隨孫伯雅,與我軍為敵,到長安破,他與高傑死不投降,高傑突圍走延安,他卻據守一座山頭,屢攻不下,還是我皇上當眾折箭為誓,說當初是各為其主,不能怪你,眼下大勢去矣,如你投降后,朕還記那一箭之仇,有如此箭,陳永福終於被感動,於是,率眾來歸,我皇上不修舊怨,反沛新恩,馬上讓他作了三品制將軍,帶五千馬隊。」
於是他們一邊暗暗邀集心腹,陳明厲害,通報情況,一邊暗暗修下降書,由韓霖親自齎來通款。
「此人自恃資格老,姜瓖又是他的東床快婿,所以,雖已落職,卻退而不休,常自詡有知人之明,于軍國大事指手畫腳,為姜瓖出主意,因此,有『土諸葛』之名。」
穿過校場便是原來明軍的糧台所在地。寧武本是九邊一大衛所,山西鎮的駐地,長期大量屯兵,且分汛周邊各處,所以這裏的倉儲頗具規模,一排排的穀倉,分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八個區,每區各有十間,可裝積穀五百擔。韓霖任職戶部時,曾來寧武視察過倉儲,對這裏的情形十分熟悉。眼下,他一見這一排排的倉廒,不但間間倉廒皆十分充實,貼了封條,且在倉廒之外,還有用竹簟圍起的土圓倉,裏面也是儲糧,露出金燦燦的穀粒,這還不算——在他們穿過幾間倉庫后看到,在通往糧台的大路上,成排的運糧大車,還在不斷地向這裏傾卸糧食。
「他就是衛景瑗。」
「姓衛的,你的良心讓狗吃了,你也是個讀書人,我朱家待你不薄,你為什麼暗地與流寇通款,出賣大同?」
衛景瑗不由大吃一驚,忙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老僧猶豫了許久,才囁嚅著說:「太,太夫人得知九-九-藏-書大人被俘的消息,早已自盡了,就是尊夫人、貴公子,都未能倖免。」
姜瓖派韓霖赴寧武通款之際,大同城內已是風聲鶴唳了,巡撫衛景瑗更是每日如坐針氈。
韓霖馬上留心,他注意到,此時兩邊的遊動哨多了起來,三五騎一行,十八騎一撥,高頭大馬,明盔亮甲,顯得個個英武,經過的山口或是關隘,都有重兵守戍,路兩側布滿拒馬和砦岩,兵士們手持刀劍,認真地盤問過往行人,他們這一行因有陸之祺帶領,雖未受到盤問,但望著士兵們手上寒光閃閃的刀槍,也不由心生忌憚。
身為本省人,韓霖自然對這一帶十分熟悉。他騎在馬上,放眼一望,昔日三晉名關,幾乎一下認不出了——高大威武的城牆,竟像是一條破爛的布巾扔在那裡,雖仍連綴成一線,中間卻破了好幾個大洞,缺了好幾處口子;城樓半邊垮塌,半邊被大火焚毀;關前的大片曠野,折斷的弓弦和箭鏃,殘破的刀劍,觸目皆是;尤其是桑乾河的河灘邊,那如饅頭一樣拱起的新墳,大片大片,望不到邊,韓霖明白,那就是周遇吉和他的將士們的葬身之處。
姜瓖一聽這話,不由咧開大嘴笑了——他要的便是這句話。於是連連點頭說:「衛撫台果然有辦法,末將可說與您想到一起了,不是嗎,代王可是皇上的叔爺爺,世守大同,廣有家財,若是大同不守,流寇來了,王府的金銀財寶能歸他有嗎,只怕連命也保不住吧?何不往外拿一點點,救一救急呢?」
「那不是陳享之陳永福嗎?」韓霖幾乎要叫起來。
韓霖忙說:「是的,識時務也是知天命,天命所歸,人力豈能抗拒?」
說著,便提出要衛景瑗去向代王說。衛景瑗說:「姜將軍,請代王捐輸助餉的事由學生去說可以,不過,學生有一個條件。」
突然,密密的林子里傳來一聲長長地口哨聲,接著,一支響箭「嗚」地尖叫著,幾乎是貼著他們的頭頂飛過,他的隨從馬六嚇得雙腿一軟,差點就從馬背上摔下來,眾人也不由一齊勒住了馬頭,拿眼來看他。
衛景瑗此時就是一腔熱血,也無處拋灑了。
清晨,大順軍尚未攻城,姜瓖見王世子來到城頭,便趁代王世子不備,竟一箭將王世子射死,他弟弟及手下心腹將校早已準備,見狀立刻在城頭豎起一面大白旗,又大開城門,放大順軍入城。可憐此時代王才如夢初醒,但一看周圍,全是姜瓖的人,他不甘心,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罵,立刻被姜瓖指揮手下,將他捆得緊緊的,獻與李自成。
「這是個忠臣,平日官聲尚好,就不要為難他了。」
韓霖一聽流寇也有紅夷大炮,不由暗暗吃驚,心想,寧武城經不得「紅夷大炮」一轟,大同、宣府又何嘗經受得?
轉過一個山坡,寧武城的北關赫然在目。
陸之祺也立刻下馬,上前拉住他的手說:「辛巳一別,不覺三年,拳拳友情,渴想殷殷。」
但任他對天發誓也好,拍胸脯保證也好,王世子就是不信。並指派家丁,將衛景瑗困在撫院,不准他離開半步。
走了不遠,果然就在大校場看見了一排排的大炮,張著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他們,韓霖略數了數,總有三十門之多,每門炮邊上都圍了好些人,一個官員模樣的人在向他們解說、演練,聽的人十分認真。韓霖心想,怪不得孫https://read.99csw•com傳庭的上萬輛「火車」也敗於流寇之手,那種裹著鐵皮的木頭車,怎麼能敵這「紅夷大炮」呢?
衛景瑗在撫院尚不知消息,但聽城外炮聲隆隆,估計敵人已薄城下,他趁代王府家丁監視稍懈,悄悄從後門溜了出來,走在大街上,只見滿街行人亂跑,店鋪紛紛關上大門,他攔住一人問消息,這人認得是巡撫,一邊跑一邊說:
這是大同鎮總兵姜瓖派來的信使,名韓霖,乃是大同著名仕紳。因聽說大順軍旌旗北指,寧武關因拒降被殺得雞犬不留,韓霖不由驚慌,大同鎮總兵姜瓖是他的女婿,對他言聽計從,於是在他勸說下,姜瓖同意投降大順。
在明軍中,有兩個將領是李自成恨之入骨的人,因為他們與李自成有私仇,一個是高傑,他是米脂人,是李自成的同鄉兼好友,李自成造反時,他追隨左右,是李自成的貼心豆瓣,可高傑後來卻與李自成的妻子邢氏私通,被李自成發覺,高傑乃帶著邢氏逃走,並投了官軍,因作戰有功,升到了二品總兵,所以,李自成曾發誓,要活剮了高傑。
可一邊的陸之祺卻像沒看見似的,僅腳下稍稍加快了一些。
王世子說:「你不要裝佯,你原來是陝西人,與李自成是同鄉,眼下大同城中,誰都知你早已與闖賊暗通消息,要將大同城獻與賊人!」
他認出是陸之祺,不由一喜,這以前他在陝西任參政時,便和陸之祺有交情,三年前他罷官賦閑,聽說西安被李自成攻陷,朝廷在西安的文武官員,不少人投降了流寇。看來,陸之祺也未能守節,要是平日,他見了降賊的亂臣,一定是要大聲斥罵的,可眼下沒說的了,不是說:「老鴰莫說豬墨黑」嗎,既然都「彼此彼此」了,誰也別說誰,倒是想,正擔心進入賊營后,無人引見,陸之祺的出現,真是大好事,於是,滾鞍下馬,且也雙手抱拳還禮,並故作驚奇地喚著陸之祺的表字說:
進了北關,陸之祺讓他們把牛酒交與大順軍的人,然後帶著他們往城裡走,只見十字路口竟看不到一個行人,卻到處是斑斑血跡,噴洒的變成黑斑,成灘的尚未乾涸;幾隻野狗,因啃多了死人,吃得眼睛血紅,看見活人也呲牙咧嘴,韓霖等人不由避開,這裏昔日是最繁華的街市,眼下他只覺陰風慘慘,似聽見空中有冤鬼在哭泣,才走了半條街,竟覺得背上發麻,如游陰曹地府,心想,周遇吉的不降,竟招至了如此的報復,誰無父母,又誰無兄弟?他們可全是血肉之軀啊!
天明后,老僧發現他已用一根腰帶,吊在廊下的挑樑上。
「衛撫台,您怎麼親自來了呢,不就是因為李闖嗎,闖賊號稱一百萬,但據末將估計,不過在二三十萬之間,可我大同兵有十萬,陽和兵十萬,宣府尚有二十萬,就說士氣不行,攻雖不足,守卻是有餘。」
陸之祺又說:「他以為寧武堅固,自可掘鼠羅雀、攖城一守,可哪知自紅夷大炮一出世,這樣的城牆都不算一回事了。」
於是,他吩咐手下,將衛景瑗關到代王府邊上一間破廟裡。
不想姜瓖一聽這話,便冷笑說:「衛撫台,話說到這份上,末將也把話挑明了,您口口聲聲說朝廷養兵,可欠餉卻快大半年了,這不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嗎?」
看情形,李自成的大營是決不會駐紮在城內了,韓霖想,這樣的鬼城,read•99csw•com三年五載只怕也沒人敢來。韓霖的情形,陸之祺早看在眼中,不由說:
「啊喲喲,這不是宏圖兄嗎?想不到此時此地,得遇故人,真是太巧了。」
衛景瑗見狀,說:「賢王如此慷慨,眾將士若不拚死殺賊,天地不容。」
姜瓖忙說:「什麼條件?」
還在正月初一,西邊便警報頻傳,謂流寇李自成率百萬大軍,由秦入晉,一路如火燎原,下太原,屠寧武,兵鋒所向,無人能阻遏其馬蹄,照此速度,不到三月,就要殺到大同。
原來這是姜瓖乾的。他明裡與衛景瑗歃血為盟,暗中卻四處散布消息,說衛景瑗早已與流寇暗通消息,只等流寇薄城,他便要開門納款。衛景瑗只好指天矢日,又拍胸脯保證說,自己雖是陝西韓城人,但陝西人並不個個都是賊,自己更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決不會與流寇同流合污。
此時,李自成的後路大軍尚在百里之外,軍中以劉芳亮、劉體純為主,他二人高踞代王的銀安殿,眾人將衛景瑗推上來,衛景瑗只哀哀痛哭,卻立而不跪,眾軍士又要強使他下跪,劉體純卻手一揮說:
衛景瑗得知此訊,急忙來找姜瓖。
韓霖自然也和他客氣一番,並說起了迎降之意,陸之祺立刻豎起大拇指稱讚說:「沛之,貴婿姜總戍這是識時務之舉,自古歷來,有興就有廢,朱明失德,天怒人怨,作臣子的徒作無益之爭,只能自己受累,百姓吃虧。」
就在這時,陸之祺已奉李自成之命,身著二品文官公服,帶幾個隨從,騎一匹駿馬,迎候在十里之外的道左了。
夜深人靜,衛景瑗一人在廟中垂淚。一個老僧前來勸他,衛景瑗嘆口氣說:「疆臣不能盡責,死有餘辜,遺憾的是因顧及老母,不能痛罵逆賊,真是忠孝難兩全啊。」
接下來,衛景瑗便去拜會代王。衛景瑗向代王勸捐,也進行得十分順利。不是說代王通情達理,急公好義,而是利害擺在面前——這以前的周王、襄王、福王,眼下的秦王、晉王不但不保家財,且也不保首領,若真的大同也守不住,他豈不是要步諸王後塵?所以,衛景瑗才開口,他便答應拿出兩萬白銀,三萬斛米穀,見衛景瑗面有難色,他立刻追加到三萬白銀,五萬斛米穀。
翠庵是周遇吉的字。
衛景瑗不由跌坐在地,失聲痛哭道:「皇上啊皇上,你怎麼用姜瓖這種無廉恥的人帶兵!」
韓霖也是見過大陣仗的人,聽后只不經意地一笑,說:「這必是流寇的哨探。看來,我們與他們的距離已很近了。」
三月初一日,大順軍兵薄大同。數十萬大軍,一下將大同圍個嚴嚴實實,代王親率諸子及家丁上城協守,姜瓖也和弟弟、前昌平總兵姜瑄上了城頭。
「是的,那正是陳享之。」一邊的陸之祺悄悄地證實了他的猜疑,享之是陳永福的字。
另一個便是陳永福。陳永福是一個神箭手,曾任明軍參將,這以前協守開封,李自成攻開封時,在城下叫陣,他在城頭看得真切,乃躲在女牆后,暗暗開弓引箭,瞄準李自成就是一箭,這一箭不偏不斜,正中李自成的左眼,可惜因距離太遠,未能貫穿,但李自成從此就成了獨眼龍,陳永福卻因此官升兩級,由四品參將,升到了正二品總兵。
劉體純手下人見他出言不遜,拔出刀來,便要砍掉這個狗官,卻被劉體純用眼色制止住了,於是,眾人將衛景瑗擁到代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