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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攝政王爺 1.多爾袞執法

十一、攝政王爺

1.多爾袞執法

要實現這個理想,當今第一要務便是收拾民心,所以,這些日子,他一面指揮軍事,布置進攻方略,另一面便是收拾民心。
八旗大軍進入北京已一月有餘了,北京城漸趨安定。
尼雅翰被纏不過,只好背上弓箭,牽馬走出了營盤。
蘇麻達已瞄準了這裏,他把馬拴在樹下,將狗拖到破廟裡,立刻動手剝皮,尼雅翰卻去約了另一個名叫薩布素的巴牙喇兵,自帶了一瓶酒,來吃狗肉。
身為正黃旗旗主的親兵隊長,尼雅翰手下也有五六十號人,官雖不大,但頗得旗主譚泰的信任,當年攻撫順,譚泰率一軍為左翼,半途遭遇明軍的圍攻,當時箭矢如雨,譚泰中箭落馬,一名明軍大將拍馬朝譚泰衝來,要一刀了結他的性命,就是尼雅翰拚死上前,將譚泰背著衝出了包圍圈,為此,他由一名普通的步兵提作了巴牙喇兵,后被提升為塔坦,兩年後,做到了撥什庫。
多爾袞是來西苑察看這破敗的皇家園林的。
可多爾袞那眉頭卻漸漸皺緊了,他望一眼身邊的洪承疇,知道他于這類事是決不會輕易多言的,於是,讓那個巴牙喇兵留下來,安撫這老婆子,自己卻勒轉了馬頭。
狗叫聲驚起了這個老漢,一見眼前這形勢,便明白狗闖了禍,馬上奔過來,一邊吆喝狗,一面要阻攔尼雅翰,不想尼雅翰的手腳真快,老漢才到跟前,他那裡飛矢已射出,只聽「忽」地一聲,一箭正中狗腿,那狗大叫一聲,拖著箭便一瘸一瘸地往回跑,這裏蘇麻達也跟著補了一箭,正中狗的肚子,腸子一下垮了出來,立刻倒地死去。
蘇麻達朝他眨了眨眼睛,低聲說:「打什麼野外你也不知道,還在我跟前吹什麼箭法?天上飛的,地上跑的,見什麼打什麼唄。」
蘇麻達不懂漢話,尼雅翰懂,他已是窩了一肚子火了,爺九-九-藏-書們殺一隻狗有什麼要緊呢,若照以前的規矩,爺們還要逢人就殺、遇房子就燒呢,這老雜毛不識好歹,竟然出口傷人。他一時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順手從背上取出弓箭,朝這老漢就是一箭,只聽「忽」的一聲,一箭貫當胸,那老漢口中鮮血噴涌,立即倒地掙扎不起。
尼雅翰一驚,細聽口音時,似是平日的兩個酒肉朋友。心想,這兩個背時鬼怎麼也得消息了,原想的三一三剩一是不成了,看來得逢五添作二。不想迎出來一看,竟嚇出了一身冷汗——大坪里站了不少穿黃馬褂子的御林軍,一個個手持刀矛,都怒氣沖沖地望著他,正中立著的那人,竟是當今紫禁城裡的主人。
《堯典》上說: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多爾袞覺得自己正在按照聖人之教,一步步地做將來,他很有信心。
尼雅翰瞪了蘇麻達一眼,說:「這個時候打什麼野外,」
多爾袞已奏明皇帝,想在近日遷都。紫禁城的恢復,工程巨大,他還在籌措中,聽說西苑這一帶的園林破壞不大,於是,他特地偕洪承疇來西苑察看,不想才出西直門,走不多遠,便看到了無辜百姓被射殺的慘狀。
以前他們正黃旗隨皇太極數次入關,哪次不是飽掠而還?打了勝仗,且不說皇恩懋賞,封官晉爵,就是每日的伙食,無一天不是肉山酒海,盡飽盡醉。可這次卻不同了,不但不能燒殺擄掠,還要賑災濟困,救助老弱,甚至連自己的口糧,也要均出來濟民,攝政王頒布了一系列的禁令,不但不能搶掠,還要保護眼前的一切,這無疑是加在八旗戰士身上的枷鎖,眼下,天天是青菜豆腐,尼雅翰嘴中,能不淡出鳥來?
「在這裏,果然在這裏!」
就在殺尼雅翰的第二天,英王阿濟格凱旋了。
入關之前,多爾九-九-藏-書袞已定下攻佔北京、並遷都北京的計劃,眼下,這個目標是接近實現了,但下一步呢?想當初,面對強大的明帝國,努爾哈赤、皇太極篳路籃縷,白手起家,在他們父子心中,能恢復五百年前,大金國的版圖,在黃河流域立國,便是最理想的事了;眼下他多爾袞掌政了,時勢不同,境界各異,放眼寰宇,大鵬展翅恨天低——才三十三歲的多爾袞,蔑視群雄,睥睨天下,已把統一中國,作為自己的理想。
尼雅翰不明白,蘇麻達嘴中的麂子在哪裡,不想蘇麻達騎馬近前,笑著向那條黃狗一指,說:
畿輔一帶的暴動,已被他逐次平定。隨著暫緩剃髮令的頒布,以及大批糧食從關外和朝鮮運到,京城民心漸安,秩序也漸趨穩定,前明的文武百官,除了少數逃走,大部份都留了下來,且都來吏部報到候選。更讓人欣慰的是吳三桂、阿濟格一軍已將李自成趕出了直隸,另一支清兵也進展順利,眼下已進佔霸州至德州一線,山東已是指日可平定了,降將唐通、姜瓖見大順朝廷已是日薄西山,於是,轉過來又投降了大清。
眼下,他們站在多爾袞面前了,臉色煞白,那一鍋狗肉,那一張血淋淋的狗皮,更是無言的見證。待問明了誰是兇手、誰是協從后,多爾袞下令:尼雅翰斬首,蘇麻達貫耳鼻巡營示眾,薩布素貪吃狗肉,不問來由,也被重責三十軍棍。
這一系列的舉措,終於在短期內,換得了北京城的安定。
攝政王突然來到正黃旗的駐地,固山額真(都統)譚泰不由吃了一驚,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迎出來,只見王爺那丹鳳眼眯著,一臉的殺氣令人望而心寒,他不敢怠慢,戰戰競競,跪下請安。這時,一支帶血的利箭,一下擲到了譚泰的眼前,接著,便是多爾袞那低低的,怒read.99csw.com而不威的聲音:
這一家只有老倆口和一個才七歲的孫子,兒子從軍被殺,兒媳被大順軍擄走後下落不明,老漢原是為皇家看園門的,眼下園門不要他看了,他便在園子不遠處結一草廬,織席子為生,祖孫三代,小日子好不凄惶,不想還添飛來橫禍。
譚泰答了一聲:「嗻!」低頭退下。
尼雅翰和蘇麻達卻興沖沖地打馬回營了。在他們營盤的背後,有一處破廟,廟祝早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卻把鍋盆碗盞丟在屋裡,至於爛門窗、破桌椅到處都是,一時也燒不完,所以,弟兄們平日常在這裏打平伙、開小灶。
他明白,將內城的士民百姓,遷出內城之舉是很不得人心的,但那樣做是為了皇城的安全,他不得不焉。為了補救,他下旨:京城內官民房屋被圈者,皆免三年賦稅;凡大兵經過之處,田地被傷者免今年田賦之半;河北府縣免三分之一。
狗肉下鍋后,約半個時辰,鍋里漸漸飄出狗肉香來,尼牙翰好得意,正想三個人席地而坐,飽啖一番,就在這時,忽聽外面有人在大喊道:
他們策馬而行,轉過了好幾處山崗,但黃天焦日,曬得人頭昏眼花,卻連一隻小野兔也沒發現,尼雅翰好失望。
尼雅翰順著他的手勢朝前一看,只見前面不遠處,有一處大葦塘,塘邊有一戶人家,竹籬茅舍,一個漢人老漢正在樹蔭下織雞籠,旁邊卧著一隻大黃狗,正熱得向著主人伸出長長的舌頭。
多爾袞是聽到哭聲后,駐足不前的,他使手下巴牙喇兵前去打聽——老太婆可沒有告官的想法,處在這種時勢下,向哪裡去告這些兵爺?她的兒子是為崇禎皇爺效命疆場,死了也就白死了;她的兒媳是被大順軍搶走的,這一去杳如黃鶴;她的老伴又被滿韃子射殺,那不更是白送死?
「馬上把這個人九-九-藏-書查出來!」
老漢一見自己的愛犬被殺,不由惱怒,他也忘記了眼前的危險,竟指著尼雅翰和蘇麻達破口大罵起來。蘇麻達不懂漢話,雖明知這是罵人的話,也不管他,跳下馬便來拖狗,這老漢一邊上來爭奪,一邊仍罵不絕口,蘇麻達火了,乃飛起一腳,將這個老漢踢倒,提起死狗,丟在馬褡子里上馬就走。老漢爭不過兩個軍漢,但氣忿難忍,不由指著他們大罵道:
伙夫朝他啐了一口,說:「你小子出口就是葷的,還說素呢,想魚肉你當攝政王去,他的御廚里可有大魚大肉。」
其實,要查出這個人不難,只將各營負責巡查的分統、協統傳齊,問一問誰出營了便清清楚楚,可譚泰為了在攝政王面前表示自己的重視,立刻下令全營站隊,一個個排查。這一查,尼雅翰、蘇麻達、薩布素三人便浮出了水面。
這天中午,正黃旗的親兵隊長尼雅翰上完操,只覺飢腸轆轆,一步跨進伙房,見擺在案上的只有青菜和豆腐,到處撥拉尋找,沒有半點葷腥,他不由生氣,對著掌勺的伙夫大聲吼道:
尼雅翰仍不明白,但前面那隻狗卻似乎一下明白了,它忽地跳起來,幾步竄向前,向著兩個陌生人狂吠。
這時,好友蘇麻達過來了。一見尼雅翰跟伙頭軍生氣,忙跑過來說:「尼雅翰,別跟他吵了,我們打野外去。」
老漢中箭,只走了幾步就倒下了,眼下,老太婆正撫屍痛哭,音調之慘,真可讓泥人下淚、石菩薩搖頭。
可多爾袞偏偏經過這裏,又偏偏派人來問。老太婆心一橫,一五一十,把真情相告。洪承疇只看到老漢身上帶箭,便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望一眼德勝門外的兵營,便不再作聲,甚至為這個老太婆擔心。這年頭,人命就如狗命,誰叫你這麼看重一條狗呢?
尼雅翰一聽火了,乃朝他大罵道:https://read.99csw•com「攝政王怎麼啦,十多年來,老子的肉屁股磨破了幾副馬鞍子你知道嗎?就是正黃旗的旗主也不是這麼跟老子說話的,你小子伙頭軍一個,敢不好好地服伺爺們?」
「殺千刀的滿韃子,真是比土匪還不如。」
就在尼雅翰于馬上罵娘之際,蘇麻達忽然低聲說:「別罵別罵,看,那不是一隻麂子嗎?」
尼雅翰馬上被提醒了——他娘的,老子並沒有打你的主意你吠什麼,不是找死嗎?於是,他馬上從背上取下弓箭,準備射狗。
譚泰曾經許諾,只要他好好乾,馬上就要提他做翼長,掌正黃旗的大纛旗,可眼下的日子好難熬啊。
多爾袞都來者不拒,一一笑納,前天,他更是只發了一道詔書,前明的大學士馮銓立即屁顛屁顛地來京晉覲了。這個馮銓,在前朝曾依附魏忠賢,為東林的正人君子所不待見,但依附魏忠賢又如何呢,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于大清無半點損傷,多爾袞看重的是馮銓那「大學士」的頭銜,大學士可是宰相啊,明朝的宰相能投降我大清,這事本身便了不起,更何況他仍有不少門生故吏,散處各地,招降了他,便可號召一片,何樂而不為?
騎馬出西直門往西北,不多遠便是海甸。因為有好幾處皇家園林,這一帶成了禁苑,樹木蔥蘢,花草茂盛,眼下明朝皇帝沒了,上林御苑更是遭劫,這裏原有一處鹿苑,飼養了很多梅花鹿及其它野物,此時也成了無主之物,被人搶獵一空,但也偶然有倖存者,蘇麻達前天就曾和兩個弟兄在這裏射到過一隻麂子,帶到伙房裡幾個人飽餐了一頓,今天,蘇麻達又把尼雅翰帶到了這裏,便是還想前天的美事。
多爾袞直奔正黃旗的營盤,手下一個巴牙喇兵便拿著那支帶血的箭。
「你的眼睛真沒用,看,那不是嗎?」
「奶奶的,怎麼儘是素菜?老子又沒出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