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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豫親王爺 2.窩裡斗

十三、豫親王爺

2.窩裡斗

接到許定國殺高傑降清的報告,在淮安督師的史可法真是五內俱焚。
劉肇基點點頭,吞吞吐吐地說:「不錯,左崑山對東林一向仰慕,尤其是對劉宗周、黃道周等骨鯁之臣,更是十分欽佩。眼下朝綱錯亂,奸臣當道,忠臣受氣,左崑山實在看不下去了,有起兵清君側之想。他很想請大人出面號召,因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故先致書標下,欲請標下代為致意——」
原來自高傑帶兵到達歸德府後,許定國十分不安,因為他深知四鎮中,只高傑強悍,連弘光皇帝也要籠絡他,許定國既怕自己的降清意圖暴露,又怕高傑要將他吞併,每日誠惶誠恐,忐忑不安,在接到豫親王的回書後,他更堅定了降清的信心。
就在這時,高傑逼上門了。此時,許定國紮營睢州,高傑來看他,僅帶了五千兵作為護衛,許定國出城至五里廟迎接,二人相談甚歡,並在廟中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第二天,定國在城中大排宴席,約高傑共飲。有人勸高傑不要赴宴,可高傑眼中根本就沒有許定國,竟說:定國不過一老妮妮,我怕他嗎?
多鐸兵分三路,浩浩蕩蕩殺向江南,左右兩軍才走到開封府的杞縣、太康一線,便有好消息報來——駐守歸德府的南明總兵許定國,竟誘殺興平伯高傑,舉睢州城來降。多鐸聞報,不由大喜過望,一邊向北京報捷,要重賞許定國,一邊將許定國召來,聽他講斬高傑的經過。
劉肇基話未說完,史可法卻連連揮手,並打斷他的話說:「始初,快不要說了,我九*九*藏*書不聽,我不聽,眼下流寇自關中溢出,正向湖廣流竄,左崑山坐鎮武昌,他不去圍堵流寇,卻想出什麼清君側的花招,這,這,這不是反了嗎?」
「始初,流寇自關中竄走,滿韃子不在後尾追,卻分兵攻歸德,圖我之心,已是十分明顯了,馬瑤草難道還可說是謊報軍情?」
原來左良玉的清君側之舉,早有預謀,之所以遲遲未舉,一來是年老多病,怛于繁劇;二來也是對史可法有所顧忌,不想此時,李自成敗於長安,殘軍直指湖廣,左良玉首當其衝,他是領教過大順軍的厲害的——崇禎十五年夏,朱仙鎮一戰,他曾被李自成殺得大敗虧輸,至今尚未恢復元氣,所以一聽流寇東來,他在武昌便不安了,加之巡按御史黃澎從中鼓動,說武昌難守,而東南富庶,不如借清君側之名,東下金陵。良玉於是心動了,他先寫信與史可法的部將劉肇基,請他探一探史可法的口氣。
這天黃昏,他在營中批閱文報。高傑被殺害后,史可法奏請弘光皇帝,厚恤高傑家屬,並升任高傑舊部李成棟為總兵,接統高部,仍駐徐州。這份軍報,就是李成棟報來的。據李成棟說,這以前進攻潼關的那支清兵,是由清國的豫親王多鐸率領的,日前已在河南滎陽、鄭州等地完成集結,眼下兵分兩路,在許定國引導下,直攻歸德,請速派援兵,不然只怕孤城難守。
高傑大吃一驚,正要拔劍。不想這裏許定國早有安排——他已令侄子許四安排酒宴,將高傑與護衛隔離開九_九_藏_書了,眼下席上全是許定國的人,高傑一人勢孤,雖武藝高強,畢竟寡不敵從,竟被許定國手下亂刀砍死,他那五千精兵因失去主將,竟被許定國殺散。
左思右想,寢食難安。過了幾天,果然傳來左良玉揮師東下的消息,諜報上說,左良玉焚武昌東下,自漢口達蘄州,列舟二百余里。
過了幾天,多鐸已完成集結,正要發兵東指時,又有消息報來,說原來踞守武昌的南寧侯左良玉,因不滿馬士英的跋扈,眼下以「清君側」為名,率本部大軍八十萬,號稱一百萬,浩浩蕩蕩,殺奔金陵,眼下已下九江了。
馬士英弄權于朝,諸將跋扈于外,史可法至此,已是黔驢技窮了。
去年九月,朝廷派出以左懋第為首的使團北上后,不久,他便得知使團受辱的消息。這時清兵南犯的跡象越來越明顯,為此,他多次上疏朝廷,請迅速徵集糧餉,增加河防兵力。不想弘光帝置之不理,卻仍一個勁地征歌選美。年底,他進駐淮安的鶴鎮,這時,清兵自山東入侵海州,攻宿遷、邳州,淮北已是朝夕不保了,他將上述情形上奏,馬士英仍說這是因為到了年終歲末,他史可法想援例敘功,虛報軍情。
老妮妮是他們陝西話,意即老太婆,龍鍾顢頇,毫無作為。說過便欣然而往,絲毫也不戒備。席間,高傑說,有人說,老兄有降清之志,皇上有旨令為兄的前來察看。許定國笑著說,既然如此,大哥可將小弟抓起來好了。高傑也笑著說,我要抓你,便不是今天這陣勢了。但又說,不read.99csw•com過為老弟你著想,確不宜駐兵此地。許定國問為什麼。高傑說,你離開此地,人言自息。許定國說,這麼說,我只能交出兵權,並退歸林下了?高傑說,若能這樣,小弟便是個明白人。
許定國致豫王信中所說「寬展時日,定有佳音」,今天算是有個交代了。
劉肇基朝四下里望了望,放低音調說:「大人,您何必瞻前顧後呢,武昌左崑山有書來,您願看一看嗎?」
史可法連連搖手說:「始初呀始初,眼下說這些沒用了。國難當頭,可不能再起內亂,再說,君臣名份已定,你再這樣說,傳出去可是大逆不道,你我性命都難保了。」
多鐸聽了經過,心想,洪承疇不愧是個好嚮導,他對弘光的文臣武將,真是個個洞徹表裡。佩服之餘,又想,這班漢人真是無恥極了,強敵壓境,已如燕窠幕上,卻還醉心於內鬥,這樣的國家不亡,也是無天理了。想到此,他不由忍住心中的鄙視,勉強裝出一副笑臉,對許定國的「識時務」之舉,美美地誇獎了幾句。
劉肇基見史可法態度這麼堅決,不由淚流滿面,說:「大人,左崑山此舉,固然欠妥,不過,眼下這朝局也是太不堪了。處此存亡危急之秋,這個弘光沒有半點振作的樣子,全不想想先帝死在誰手,自己的親生父親死在誰手,卻日日與小人為伍,排斥忠良,選用奸惡,像您這樣正直的大臣,為什麼被排擠出朝,不就是因為您不主張立弘光嗎?阮大鋮那樣的小人,為什麼得到重用,不就是他會溜須拍馬嗎?眼下前方read.99csw.com將士無糧無餉他不管,警報頻傳他不信,卻大造宮殿,強征民女,醉生夢死,荒淫無恥已極,有道是:奸臣弄權于內,大將不能立功于外,不將這些奸佞之徒掃地以盡,這個國家遲早要亡。」
瑤草是首輔馬士英的字。
劉肇基說了半天,見史可法絲毫不為所動,只好忍氣退下。
不怕清兵下江南的馬士英,卻怕左軍下金陵了,他以皇帝的名義,一連給史可法下了好幾道詔書,令他火速督師抗擊左良玉。
許定國當時聽了,不由火往上升,但仍強忍住氣說,要我讓出兵權是可以的,但要再過幾天後,我才能離開此地。高傑問為什麼?許定國說妻子有病,暫不能離城。
劉肇基接著曆數馬士英的倒行逆施之舉,說著說著,竟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史可法雖然再沒有反駁,卻仍說過激之舉,他是決不贊成的。
多鐸一聽這個消息,往輿圖上去尋九江。一看九江在長江邊上,距金陵比歸德距金陵要近得多,且是高屋建瓴,順流而下。心下著忙,口中不由自言自語道:這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這高傑急於奪軍,竟然說,老兄真是太沒見識了,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何不殺了,我賠你一個美人。許定國這時再也忍不住了,乃指著他的鼻尖說,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別人的老婆也可拐帶嗎?
史可法最不願看到的事,終於發生了……
史可法一聽左良玉有信來,不由疑雲頓起,說:「左崑山有書信給你?」
劉肇基一走,史可法顯得更加心緒不寧。他明白,劉肇基說的都是事實read.99csw.com,但國家已處在這個時候了,還能打內戰嗎?這些年來,諸將擁兵,自立門戶,他以書生掌兵,卻沒有自己的親軍,為了維持這個小朝廷,幾個月來,他不得不奔走在各路諸侯之間,就像一個補鍋匠,到處補苴罅漏。兵連禍結,江南也已是哀鴻遍野,可一班驕兵悍將,卻望著稍好一些的地方,或是富庶的州縣口中流著哈喇子——先是黃得功、劉澤清、高傑都爭著駐軍揚州,高傑先至,竟縱兵大掠;劉澤清在淮安更是肆無忌憚,為爭奪富庶之地,與劉良佐欲兵戎相見。朝廷令他從中調解,他諄諄誘善,苦口婆心,好容易將這幾個擁兵自重的悍將安撫住,不想高傑被許定國殺了,北方重鎮徐州一下成了危城,他正想如何補上這個口子,西邊又出現要清君側的左良玉,他想,這個小朝廷還能經幾下折騰呢?
劉肇基看完文報,狠狠地說:「大人,眼下朝廷綱紀敗壞,全是馬士英造成的。我看此人心術不正,一開始便打歪主意,立一個昏君,好從中弄權,國家危在旦夕,他們還要盡翻逆案,陷害忠良,不到一年時間,壞事已是做盡了,依末將主意,只有殺了馬士英,這東南半壁可能還有希望;不殺馬士英,我們南明便只有死路一條。」
清兵有許定國為嚮導,東下歸德、徐州本是意料中事,但他們行動竟如此迅速,卻是史可法沒有料到的。他想,歸德、徐州為金陵門戶,若這兩處不守,金陵城可就危險了。就在這時,總兵劉肇基輕輕地走了進來。史可法於是把這份軍報與他看,並喚著他的表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