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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文化的「上帝之手」——周文王 第二章

傳統文化的「上帝之手」——周文王

第二章

伏羲,是遠古人類由誠惶誠恐地仰視上天而面對自身的一個轉折性標誌。他是傳說中的人類始祖,是女媧氏兄妹相婚的結晶。他嫻熟于原始的生產與生活技能,教人結網從事漁獵,又教人馴養動物從事畜牧。他是人們心目中的一具神靈,又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人,是一位神格化了的人。由伏羲身世與傳說所透露出來的文化信息說明,長期匍匐在地的人類抬起了頭顱挺直了腰身,自尊與自信開始在先民們心中涌動瀰漫,「人」字第一次變成了大寫。
歷史,呼喚著第三期人為巫術的誕生,呼喚著類似於伏羲氏的神與英雄橫空出世。
甲為龜甲,骨為牛骨。龜生命力頑強,長壽且富有靈氣;牛體力充沛,集蠻勁與馴順為一體,皆被古人視為靈物、神物。將它們作為占卜的首選之物,為的是增加巫術的權威性。以漁獵畜牧為主的先民們在宰殺龜牛為食時,龜甲與牛骨必在烈焰的熊熊燒烤中發出劈啪的爆裂之聲,留下各式別緻的裂紋之痕。極為湊巧的是,一樁幸運或悲傷的事情在龜甲的劈啪聲中突然爆發了,先民們自然而然地會把這兩者聯繫在一起,將爆聲與裂紋視為人生命運的一種前兆迷信。後來,先民們就有意灼燒龜甲牛骨,人為地製造一些所謂的前兆,以預測後果推導未來。迄今為止,殷墟共出土這樣的龜甲牛骨十五萬枚之多,可見當時的龜甲占卜是多麼盛行。
我們常說中華民族具有五千年的悠久歷史,那麼,其源頭則可追溯至公元前3000年。那破曉而出的東方文明曙光照臨著的,便是傳說中的「三皇五帝」時代。天皇、地皇、人皇謂之「三皇」,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稱作「五帝」。其實,那時的華夏民族,已初步擺脫了原始的蒙昧狀態,完成了由舊石器時代向新石器時代的革命轉變,出現了畜牧業和農業,開始安安穩穩地居住、生活在一九*九*藏*書塊固定的土地上。
據有關考古資料表明,大約五百萬年以前,人類才由古猿開始緩慢地向原始人進化;約四百萬年前,原始人誕生;約三百萬年前,人類進入舊石器時代,與其他動物沒有什麼兩樣地四處流浪靠尋找、採集食物為生;約五十萬年前,人類的直系祖先——直立人出現,學會了打制石器與使用火種;約一萬年前,人類進入新石器時代,成為可以進行思維、運用語言交流並能夠創造文化的現代意義上的人;約五千年前,青銅時代開始,人類的文明歷史這才正式拉開帷幕。
甲骨占卜有著一整套嚴格而規範的操作儀式,它由專門的卜史或貞人主持,首先傾聽求卜者的內容與目的,並在心中反覆默念著虔誠祈求那無所不在的神靈相通相助;然後是擇龜殺龜,修飾龜甲,燒灼鑽鑿;接著觀測兆象,破譯解說,以斷吉凶;最後,將卜辭刻於龜甲之上以便驗證,同時也是為了增加占卜的肅穆與神聖。
頗有意味的是,我們的國粹方塊漢字,就這樣在一次次占卜的巫術行為中蹦跳而出了。它們依附、定格於龜甲之上發展成一套規整的語言體系,至今仍被廣泛使用並越來越呈科學與普及之勢。即以占卜的「卜」字而言,形狀似甲骨燒烤而成的裂紋,讀音像甲骨爆裂的聲響,這一個典型的形聲字無可爭辯地向我們述說著古代的先民們正是在占卜的過程中創造了「卜」這個文字。1899年出土于河南安陽殷墟的甲骨文,是我國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早的文字。
第二期巫術具有半天啟半人為的文化屬性,形成了較有規律的占卜操作過程,並有了精於此道的職業占卜者。
就現有出土的甲骨來看,早期甲骨相當粗糙,大多出乎天然;中後期甲骨形狀規整,表面較為平滑,明顯地打上了人工的痕迹,其天啟與人為的結合也由此可見一斑。九_九_藏_書
原始宗教的形式主要就是巫術,巫術的表現方式多種多樣,常見的有作法、咒術、靈符、占卜等。
人類進入新石器時代,思維與語言的進化催生了早期的天啟巫術。隨著先民的進步及對自然認識的逐漸加深,人為的因素慢慢滲入巫術之中。於是,巫術在三皇五帝的傳說時代開始慢慢向它的第二階段過渡,增加了稍經人力改造的自然物為占卜工具,創造了簡單的前兆作為卜符。而完成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代表人物就是伏羲。
據《洪洞縣誌》記載,伏羲演八卦之所在就在該縣的卦底村,村中現存伏羲廟伏羲冢,村中設有畫卦台。以卦底村為中心,周圍又有八村環繞,距卦底村均為八里,呈太極圖狀,分別代表八卦中的乾坎震巽離坤兌艮,依次標志著天水雷風火地澤山。
且讓我們將目光推向渺遠的歷史深處,以探尋《易經》的誕生與發展之源。
龜骨裂紋所呈現的兆象千變萬化,不會出現一塊雷同;而先民們又無事不卜,無所不記,不僅留下了豐富多變的巫術內容,也為後人們研究遠古提供了寶貴可靠的資料。
「我是誰?我究竟從何處來,我又將向何處去?難道在這顆蔚藍的星球上,在永恆的光陰逆旅中,我,只是一個匆匆過客?」當盤古開天闢地驅除了混沌與黑暗,當女媧造出一群富有靈魂的個體站立在東方遼闊的地平線,當我們的祖先第一次摘下寬大的樹葉遮住赤|裸的羞部,這一既古老又現代的疑問便一直糾纏、盤旋在具有主體意識的人類心中。在漫長的艱難生存中,他們無法理解那些神秘的自然及自然現象,以己度物,便產生了「萬物有靈」的概念。莫說虎豹熊羆狼蛇魚鳥等或奔跑或飛翔或遊動的動物,就是一莖生長的野草、一棵枯死的樹木、一塊不動的石頭也通靈性,而太陽的明晦、月亮的圓缺、狂風的長嘯、雨雪的飄灑九*九*藏*書、電光的閃爍、雷霆的轟鳴則更是高高在上的神靈的某種思考與行為。既然萬物有靈,那麼世間萬事萬物總被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所主宰,冥冥中總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控制操縱。於是,就產生了對超自然力量與異己力量崇拜的鬼神迷信觀念。人們在生產與生活實踐中,一種最為強烈的心理趨向就是渴求預知未來的後果。有後果,必有前因。他們認為,後果如何,早已包孕在前因之中;反之,由前因也可推測即將到來的後果。這種前因或曰前期現象,就是古人所說的前兆、預兆及徵兆。既有了鬼神迷信概念,人們就誤以為前兆是鬼神呈示於人的神秘信號——一種預示、啟悟或警告。後果或凶或吉,就是鬼神對人的有意懲罰或獎賞。而人們的文化心態總是趨吉避凶,當遠古人類將趨吉避凶這一前兆迷信所帶來的心理指歸轉化為外在形式時,巫術也就應運而生了。
至此,華夏民族才由混沌未開的蒙昧,由無法證實的傳說時代終於過渡到了零星記載的半信史時代。儘管此時的先民們仍未擺脫野蠻之氣、怪異之氣與神秘之氣,但畢竟在開創文明的艱難道路上邁開了可喜的一步。
其實,伏羲氏到底于哪兒畫下八卦並不重要,就連伏羲氏其人是否真的在我們這個世界上生存過也頗令人置疑,從那附綴其後的一個「氏」字,我們就有理由推測伏羲實質上是某個偉大的氏族群體,是整個部落的人們在長期的生產與生活實踐中逐漸學會了漁獵畜牧,發明了太極圖,推演了陰陽八卦。因此,我們所看重的,是八卦這一既簡單又複雜的抽象符號本身。卦,與「掛」同義,指掛萬物于其上,頗有囊括大千世界、宇宙萬物之意,也反映了早期先民心中躍動著的求知與認識渴望。
巫術萌芽之初,帶有原始的「天啟」性質,它以蒙上了神秘色彩的種種正常多見或怪異少見的自然現象九-九-藏-書為崇尚對象。這些對象沒有經過人為的加工改造,保持其自在自為的本真狀態,人們在萬物有靈觀的「指導」下,將它們與另一些關涉人生的事物進行某種組合與對接,以前物為因后物為果。時間一長,就形成了一套固定的物事對接模式,積淀在人類的心靈深處代代相傳。比如人們一聽見烏鴉的叫聲,就斷為凶兆唯恐避之不及;而一聽到喜鵲的嘰喳,即認為是喜事降臨興高采烈。烏鴉與喜鵲的叫聲都未經改造,僅憑靈感與天啟,就將與它們沒有任何必然邏輯聯繫的凶兆與喜訊各自對接,於是,一次不需任何占卜儀式的原始巫術就這樣在個體自我的心靈之中完成了。
除此而外,全國存有伏羲廟、伏羲墓的地方尚有多處,都標明、競爭著伏羲創造八卦的發明權。但我以為最值得可信的是位於河南鞏義市沙漁溝鄉洛口村的伏羲八卦台。一條深溝的底端,築著一塊高約兩丈、面積約兩畝的圓形土壇,土壇北對黃河與洛河的交匯處,南依蓮花山。當年,伏羲極有可能就是靜靜地坐卧在這一土壇之上,背倚高山,俯視大地。「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而洛河,也因了一冬一春的積蓄,將一灣激流注入黃河以助其勢。黃河渾濁,洛水清亮,一黑一白,涇渭分明。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黃河與洛水相互激蕩,清濁交匯,黑白分明,形成一股巨大的漩渦,翻滾著漫向遙遠的天際。伏羲定定地望著,心中突然一亮,掠過一道靈感的閃電:一清一濁,一黑一白,一陰一陽,相互包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不是一幅包蘊著天地萬物的奇妙圖畫又是什麼?於是,伏羲心潮起伏,一如黃洛之水洶湧澎湃,情不自持地信手一畫,就有了我們今天見到的陰陽太極圖。黑者陰,陰為虛,用符號表示即--;白者陽,陽為實,符碼為-。有了黑白陰陽,有了虛實九*九*藏*書符碼,將它們三三重疊,加以組合,構成八卦,不就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了嗎?
以我們今日的眼光而論,那時的人們仍然生活在原始的野蠻狀態。殊不知,就是這道初現於華夏民族頭上的一絲文明曙光——傳說時代,也是人類在蒙昧的「黑暗時期」艱難地摸索了幾百萬年的結果。
龜甲占卜經歷了一段極其漫長的時期,那凝聚流傳的積累之物,儘管數量、體積之多,令人驚嘆不已,但所記內容全都零散瑣碎、斑駁繁雜。歷史在發展,人類每前進一步,神秘的世界就增加著一分透明。先民們不再滿足於占卜中的天啟成分,他們的自主意識在日益覺醒,要人為地控制操作整個過程:歸納總結過去的占卜內容,使之抽象化、系統化、符號化,上升到一個理性的高度;使占卜工具更少神靈因素,占卜程式更加嚴格規範,占卜結果更經得起檢驗,當然,還得創造出一套與之相應的新型占卜文字。
據《易經·繫辭下傳》所載:「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者觀象于天,俯者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也就是說,是伏羲氏(即包犧氏)在占卜的過程中,從天地自然中得到啟發,從而發明創造了八卦。
第二期巫術由伏羲而立,經過我國歷史上第一個父傳子承的專制王朝——夏朝,于殷商時代達于鼎盛,其主要形式就是甲骨占卜術。
五千年與四百萬年相比較,人類的文明史實在是太短暫太短暫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當我們站在具有高度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今天,實在難以想象遠古人類面臨的生存環境該是何等的艱難與殘酷,其生存方式該是多麼的野蠻與蒙昧。也許,我們只有在那些至今仍生活在荒野孤島、深山老林里長期與世隔絕的少數原始部落中,才多少可以窺見一點早期人類的依稀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