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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弄「上帝骰子」的千古奇商——呂不韋 第三章

玩弄「上帝骰子」的千古奇商——呂不韋

第三章

庄襄王一聽呂不韋要率軍征伐東周,心裏著實吃了一驚。呂不韋雖然經商有術、謀略過人,可從來就沒有上過戰場,壓根兒就不懂什麼布陣、衝擊、戰術之類的軍事行動,他能擔當得了領軍的重任嗎?兵者,天下之兇器也,弄不好可要惹出殺身之禍來的呀!可是,呂不韋卻胸有成竹地說道:「衝鋒陷陣有士兵,布陣攻略有武將,我只須胸中一盤棋,正確決策就行了。以我大秦威武之師,對付區區弱小東周,不過小菜一碟而已,大王請勿擔憂!」庄襄王又問:「要是東方六國派出精兵勇將,聯手護周,奈之若何?」呂不韋道:「還沒等到他們有所行動,我早就拿下那塊彈丸之地了;再說,想那六國強盛之時,全力合縱也奈何我大秦不得,何況今日他們已然羸弱,各國自顧不暇呢?」
他會為了這一抽象的理念不顧舊情匆匆忙忙地殺害庄襄王嗎?對此,我們仍是無法證實,也不能證偽。由此看來,這又是呂不韋、秦國乃至中國歷史上一樁不大不小的難解之謎。
庄襄王早年質趙,落魄邯鄲,從未想過還有機會登上秦王寶座,因此自小就無什麼遠大志向,也就不會刻苦磨礪自己習文學武。在二十多年的漫漫時光里,他除了意志消沉地泡泡茶館、常常發獃想想心事外,不會做出什麼更有意義的事情。等到他登上王位,也就不會有多大的進取,也無經天緯地之才華。秦國的發展方向、重大舉措都是呂不韋一手操縱一人拍板。庄襄王好不容易達到了九五之尊的榮耀與美若霓虹的富貴,除了補償與享受外,他可不願為其他事情絞盡腦汁費心儘力。他的一切,包括夫人趙姬都是呂不韋給的,他與呂不韋早就綁在了同一輛「戰車」之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謂榮辱與共休戚相關,他半點都不擔心呂不韋會篡權奪九_九_藏_書利背叛使壞,所以也就放心大胆、放手樂意地讓呂不韋獨自擔當那些令人傷透腦筋的國家大事。而呂不韋對他自然也是忠心耿耿地執掌著秦國的國運,當然,事情干好了是他呂不韋的功勞,干壞了可有庄襄王擔當,誰也不會、也不敢拿他呂不韋問罪。呂不韋的手中,握著一柄無形的尚方寶劍,他想怎麼干就可以怎麼干,誰敢說上半個不字?此等風光自由,他還有必要謀殺子楚嗎?
呂不韋畢竟不同於一般武將,他最懂得攻心戰術與輿論先導的力量。在東渡黃河時,發布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戰鬥檄文,談西周之顯赫,數東周之不義,言國運之輪轉,警告六國不要輕舉妄動,爭取民眾的同情與支持……檄文一下,六國沒有一個出頭露面,哪怕是口頭聲援也不曾有過。大軍踏上東周國土,竟沒有遇到半點抵抗,一直開到國都鞏城,也沒有進行一場像模像樣的戰爭,周公就打開城門自縛而降。這勝利也來得太容易了,直讓做有充分準備的呂不韋覺得太不過癮了。於是,他又頒布軍令:「繼續前進,佔領東周所有城池。」河南、洛陽、谷城、平陰、偃師、緱氏等東周的所有城池很快就全部囊括在秦國的版圖之中。
商人出身的呂不韋最懂得怎樣籠絡人心、團結部眾了,封侯賜地后,他對忠於他的下人及有功部眾全都論功行賞,並予以相應的「物質獎勵」,少者數百石,多者一二千石。與此同時,他又開設館舍廣招賓客,網羅天下英才。一時間,賓客多至三千,僮僕亦近萬人,達到了秦國及六國個人勢力之最。
很有可能,子楚是因為這次秦國少有的慘敗而急火攻心,染上惡疾,一病而薨的。然而,庄襄王正值壯年,登位只有三年就突然死去,這又不得不引起人們的懷疑,懷疑的目標自然又九*九*藏*書是指向呂不韋。僅只四年時間,秦國便連喪三君,這在秦國可是從未有過的奇事怪事啊!為什麼自從秦國來了一個呂不韋之後,國王就一個個暴卒,死得那麼乾脆利落呢?會不會全是他從中做了手腳導演了這一出出的活劇?
秦國探得這一消息,這對躊躇滿志的相國呂不韋來說,無異於為他提供了一個建功立業、站穩根基的絕妙良機。此時伐周,借口都不用,只管發兵打過去就是了。
秦國一年之內連喪二主,政權也就在一年之中兩次更迭兩次轉移,內部之無序與混亂可想而知。於是,東周君覺得報仇雪恨的機會來了,心中頓時生出一種「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神聖使命感,立即親自出馬聯絡六國,籌劃重組「合縱」、聯合討秦事宜。
當然,呂不韋也曾吃過敗仗。就在庄襄王繼位三年之時,魏國公子信陵君聯合趙、韓、楚、燕,組成一支五國聯軍反攻秦軍,聯軍巧妙地切斷後路,將秦軍打得落花流水。這是秦國多年來少有的一次敗仗,也是呂不韋平生遭遇的第一次失敗。不久,呂不韋儘管從這次敗仗中總結經驗吸取教訓,採用離間戰術破壞魏國內部團結,繼續重用敗軍之將蒙驁,趁機帥兵伐魏,一下子就奪取了二十座城邑,大獲全勝,然而,庄襄王卻在那次敗仗之後一命嗚呼,撒手歸西。
如果說孝文王之死呂不韋有可能脫不開干係的話,那麼庄襄王不僅沒有對他構成威脅,反而還是一頂遮風避雨的保護傘。
各種懷疑猜測、風言風語或捕風捉影一直隨著歷史長河的流淌流到今天,就連《資治通鑒》一書也引揚子《法言》寫道:「或問:『呂不韋其智矣乎?以人易貨。』曰:『誰謂不韋智者歟!以國易宗。呂不韋之盜,穿窬(牆)之雄乎!穿窬也者,吾見擔石矣,未見雒陽也。九_九_藏_書』」文中雖無明示,但顯然也將「連喪三主」視為一樁疑案。
呂不韋根據自己的軍事經驗,參照歷代有關兵書,寫下了不少軍事論文,它們雖然比不上《孫子兵法》、《尉繚子》等著名兵書,但也別具一格,有著獨特的思想價值,《呂氏春秋·十二紀》就收錄了其中較有影響的八篇。
其實,體質本來就比較虛弱的庄襄王在飽食珍饈美味、懷擁百宮佳麗的極端享樂中,早就被掏空了身子。因此遇到變故,偶染疾病,就一發而不可收地走向生命的終點,也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秦國起於西陲之地,由一個蠻荒小國曆經五百多年的刻苦經營,國力漸盛。特別是經過商鞅變法,秦國竟像變魔術般地由弱而強。戰國七雄相爭也有兩百多年了,雖然至今誰也沒有吃掉誰,但局勢已漸趨明朗,能夠掃平其他六國的,唯有秦國而已。呂不韋面臨著的,就是要擔當起這一統天下的千秋大業。
與春秋戰國時期那些酷烈的戰爭相比,呂不韋征伐東周的勝利算不得多麼輝煌,然而它卻具有非凡而深遠的歷史意義。正是呂不韋的致命一擊,東周才算正兒八經地徹底退出了歷史舞台;秦國佔據東周地盤,也就取得了東進的戰略通道;秦國囚禁周公於國都咸陽,儘管人們早就不以東周「唯余馬首之是瞻」,但秦國還是在觀念上取得了統一天下的合法地位,此後曹操的「挾天子以令諸侯」之舉,肯定在呂不韋身上獲得過一定的靈感與啟示。
呂不韋做了丞相,如果僅此而已,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權欲熏心、不擇手段之人,也就不會進入我們的視野之中。他的偉大就在於官居丞相之後所採取的一系列立功與立言之舉措。
呂不韋雖然是個商人,但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加之心懷壯志也就時時留意著紛爭的局勢,並不斷地九*九*藏*書進行著一些深刻的分析與梳理。當他與異人第一次見面達成「私下協議」的那一時刻起,肯定就在為日後的官居丞相進行著一定的積累與準備了。十年時間一晃而過,等他熬到這一天時,已是五十一歲的衰邁之年了。長久的積蓄、準備與期待,一旦噴薄而出,該將釋放多大的能量啊!因此,呂不韋剛一登上相位,就要放手大幹一番了。他的棄商從政,並不僅為圖得一個虛名尸位素餐,更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物慾,很大程度上是為地位低下的商人爭得一口氣,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他要向世人宣示,一個出身低賤的普通商人,有著高出常人的智慧才能,也能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偉業。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呂不韋上任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拿東周開刀,率兵消滅了它。
於是,庄襄王也就釋然了,他拜呂不韋為大將,率精兵十萬伐周。
為了表彰呂不韋滅周有功,也算對他十多年耿耿忠心的回報,庄襄王首開秦史、諸侯史之最,將剛剛佔領的東周之地河南、洛陽十萬戶賜予相國,並封他為文信侯。
此後,呂不韋雖未親自帶兵打仗,但在他的主持下又採取過一系列重大的軍事行動,平定晉陽叛亂,擊退五國聯軍,鎮壓長安君反叛,對趙、魏、韓三國攻城掠地……在呂不韋為相的十三年間,秦國取得的土地至少有十五個郡之多,占統一以後全國總郡數近二分之一。更主要的是,六國在呂不韋主持的一連串沉重的軍事打擊下迅速衰落,再也無力聯合在一起,一個個處於風雨飄搖之中苟延殘喘,除了被動挨打等待秦軍逐個消滅外已別無他法。
要說動機的話,呂不韋只有一種可能謀殺子楚,那就是讓自己的親兒子早日繼承王位,以改變秦國嬴氏之血統。
自從第一次見到異人——也就是後來的子楚、當今九*九*藏*書的秦國國君庄襄王時,呂不韋的心裏似乎就起了一種預感,這輩子,他註定要與秦國捆在一起綁為一體同呼吸共命運了。
因此,當呂不韋班師回朝,當威武雄壯的秦軍凱旋歸來鐵蹄踏踏作響,當俘虜中押著的竟是立國八百多年的周王朝最後一代末君周公時,庄襄王親到咸陽郊外隆重迎接,秦人也很是高興熱鬧了一番,而呂不韋的威望與權力一下子就飆升到了大眾認可的高度。很快地,他的身邊就團結了一批文武大臣,聚集了不少狂熱的追隨者與崇拜者。
秦國自商鞅變法以後,就竭力提倡「樂戰輕生」之風,以獲取軍功作為門第的最大榮耀。在一個最講究以軍功晉爵的王國里,像呂不韋這樣一個出身商賈的外籍客卿,如果沒有顯赫的軍功,就不可能獲得秦民的尊敬,也很難坐穩相國之位。於是,呂不韋決定領兵親征東周。
公元前256年,秦昭襄王發兵滅掉周王赧,挂名的周天子已不存在,只遺留下一個位於鞏(今河南鞏義市)的東周君。東周君又稱周公,雖不稱天子,但總還是周王室的血脈與殘餘。此時的東周,只剩下屁股大那麼一塊地盤,實力微弱得不值一提,但自我感覺卻相當良好,幾百年的統治使得他們具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心理優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七國再強大,也不過是周王室的一些屬國呢。在一個憑藉實力說話的時代,這些所謂的屬國早就不把東周放在眼裡,根本不把它當一回事兒了。然而,東周總還有某些方面可以利用、發揮的「餘熱」,於是,他們不想將事情做絕,也就在表面上尊奉著東周,有時還故意做出一些姿態嘩眾取寵,以博取所謂「道義」上的得分。這就使得周公的自我意識更加膨脹,一如既往地以大周王朝之正統代表自居,並做出一些不自量力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