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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李大釗和我

陳獨秀、李大釗和我

艾:那李呢是比較……
梁:剛好在進北大之前就碰見他。就是有一個人人都知道的人——是李大釗。李大釗有一次請客人吃飯,請的有陳獨秀,也請的有我,第一次見面是這樣子。那次呢,陳獨秀來是從上海到北京,他的意思是到北京來勸人募股,他搞一個叫做「亞東圖書館」,這麼一個出版社,要大家入股湊錢,50塊錢一股,100塊錢就是兩股(笑),希望找一個熟的朋友勸大家入股,湊成他要辦的亞東圖書館,他是這樣來的。剛好這個時候蔡元培先生從國外回來,接任北大校長,他得需要一個班子,他一個人不行啊。他跟陳獨秀本來是老朋友,他就說「好啦,你到北京了,不要搞什麼圖書館了,不要搞什麼出版社了,你就來幫我吧」。這個時候陳獨秀、李大釗連我,我們三個人同時進北大。
梁:很奇怪。很奇怪是什麼呢?陳獨秀、李大釗都是搞共產黨,可是李先生沒有說過一句話拉我入黨,不知道為什麼(笑)。朋友關係很好,可是從沒有介紹我也參加共產黨吧,他沒有。
梁:他這個離開北京去美國,實在是逃走的。為什麼是逃走的呢?就因為他有文采、聰明,很出名的新聞記者,所以袁世凱要做皇帝就籠絡他,派人直接對他講,希望他能夠發表一篇文章,贊成帝制。那時候有個美國人叫彼德洛(艾:是。),要搞帝制嘛,希望黃寫篇文章。他不肯寫,不肯寫就威脅他,他就只好寫。寫這篇文章他又不甘心,不甘心做擁護帝制的人,所以文章寫不好,寫得態度不明朗,有的朋友就說這樣不明朗的文章交不了卷,拿去不會通過,人家不會滿意,你要麼呢就是投降(笑https://read.99csw•com),你要麼呢趕緊走,他就採取走的道路,偷出北京的。
梁:沒有,他也沒有讓我參加黨。
艾:您是1893年,(梁:對。)那您出生的時候胡適已經三歲,在台灣台東那邊他父親作縣長的時候。書里也寫了,您是比這些人年輕一點了,胡適、李大釗,當然魯迅、蔡元培都比您大很多了。這是您為什麼不跟新青年……這是您要離開北大的一個原因,是因為您的年紀比較輕,不太容易跟各派的人……
梁:底下說一下楊先生跟我這個老兄的關係。跟我老兄是怎麼一個關係呢?就是當北京光緒皇帝要變法維新——因為康梁的影響變法維新,就全國各省來說,響應北京的維新運動,第一個就是湖南,各省比較,是湖南。
艾:就是《究元決疑論》。
梁:比陳獨秀搞得好。大家對陳獨秀都有點敬而遠之(笑),怕他,因為他對人常常當面就不客氣。在學校里開會議,他算是文學院長,開頭叫文科學長,另外還有一個理科學長,搞物理的夏先生——夏元傈,兩個人地位是相同的,一個是文科,一個是理科,在會議席上他有時候對夏先生就很不客氣,讓人下不來台,所以……
梁:我的《究元決疑論》,我就是看了他的《懺悔錄》才寫的《究元決疑論》。
艾:您是到北大以後才認識他的,還是……
梁:當時北大有新派有舊派。(艾:是。)學生出刊物,一個刊物叫《新潮》——潮流的潮,一個刊物叫《國故》——《國故》講中國舊學問,在學生裡頭有這麼兩派,背後都有教授支持。我是既沒有在新派,更參加不了舊派。因為舊派講九*九*藏*書中國舊學問啊,我沒有。畢竟那個時候,我是比他們都年輕,胡適也長過我,不過長不多,大概長我一兩歲,李大釗大概長我三四歲。
梁:我的這個哥哥不是我的親哥哥。
梁:沒有大那麼多。
梁:楊先生名字叫楊昌濟,號叫懷中。楊懷中先生,這個人是年紀大,比我們都大很多。他在北大,我們都是在哲學系,他是講《西洋倫理學》跟《西洋倫理思想史》。我們彼此都在哲學系了,同事了,可是歲數比我們大很多。他確實常常到我家裡來,(艾:噢。)為什麼常常到我家裡來?不是看我,是看我的一個哥哥。
而這個楊先生呢——就是楊昌濟、楊懷中先生,算我這個老兄的學生,管我這個老兄叫老師。因為當時要變法維新,一方面是要學歐美,所以派人出去到歐美留學,當然,如果就近到日本留學好像也比較方便,所以一時留日的人非常多。我這個老兄他就建議給省當局——給這個巡撫,我們派年紀輕的人出去學,不如派在國內已經有點知識學問的、有根底的人出去好,省當局——巡撫就贊成他這個意思。他就建議,本來不是各省都有考舉人,第一是考秀才,秀才……
梁:很重要。
梁:不是,同族,就是他也姓梁,我也姓梁。(艾:噢。)如果是表哥,他就不是姓梁的了。中國的說法,跟外國不一樣。(艾:是。)他也姓梁,他算是湖南人,現在我的桌子上正在寫一篇文章,就是湖南省要修省志——本省的歷史。省志裡頭有一篇叫作《人物誌》,《人物誌》裡頭有我這個一家的老兄,在湖南是很有關係的一個大人物,而他呢,又曾經到北京來同我住在一起,所以現https://read.99csw.com在湖南修省志要給他寫傳,傳就要我來寫,桌上正在寫。
艾:因為楊先生湖南人這個關係?
梁:他是共產黨的發起人。
艾:這個還是我沒錯。您覺得陳獨秀怎麼樣啊?
梁:哎,李溫和。
艾:我的印象是您跟陳獨秀的關係,沒有和李大釗的關係那麼好。
梁:胡適這個人很聰明。
艾:哦,不是您的親哥哥。
梁:沒有什麼不好。不過當時在北京大學,有舊派,有新派。陳獨秀、胡適、李大釗都算是新派,還有那個魯迅,不過他不是北大教授,是教育部的人,在北京大學兼一點課,教有幾個鐘點,就是講《中國小說史》,跟北大的關係不深,可是他也是屬於那個新青年派,新青年裡頭陳獨秀、胡適、李大釗,還有一個陶孟和。
艾:這就清楚了,我以為因為您是哲學系的人,所以常常在一起呢。
艾:您經常跟他相處得好嗎?
梁:對。
艾:噢,是這樣的,他是已經認識您的哥哥了?
梁:了不起啊,這個人了不起。
艾:那您和胡適的關係怎麼樣?您覺得胡適這個人怎樣?
艾:他個人跟別的人的關係搞得比較好。
梁:他就是為這件事情跑的。《懺悔錄》就是說自己過去一直跟上層啊、跟當時的高官貴族打在一團,打在一塊兒,雖然好像是不參加他們,雖然不是吧,但是跟那些人搞得很熟,人家要逼他,要讓他擁護帝制,他又不肯,不得不跑,所以他這個懺悔啊,懺悔過去生活的問題。由於他是一個有才的人,有才的人也都有慾望,那麼在男女問題上、在用錢上很隨便,他的懺悔在這個地方。
梁:我的《究元決疑論》就是說,我要是早一點把我的佛學思想貢九_九_藏_書獻給黃先生就好了,我沒有對他談這個,我抱歉。在《究元決疑論》一開頭就是說這個話,好像很好的東西沒有交給我的朋友。
艾:是啊,很重要的?
艾:李大釗不會這樣。您覺得這兩個人,哪一位和您自己……
梁:陳獨秀大得多。
艾:那李的思想有沒有比較接近您自己的?是不是跟思想有關係,或者說是為人的關係?
梁:對,跟李的關係比陳稍早一步,跟陳碰見,還是在李的宴會上,可是進北京大學是陳、李、我同時的。
艾:那您是與楊先生比較談得來的人嗎?
梁:我在北大是民國六年(1917年)進去,民國十三年(1924年)離開,首尾在北大有7年。我的記憶啊,蔡先生長我30歲,好像胡適長我一歲的樣子。
梁:李呢,表面上是非常溫和的一個人,表面上很溫和,同大家一接觸,人人都對他有好感,實際上骨子頭裡他也是很激烈的。
艾:他跟李大釗,當然也是一起組織成立共產黨。
艾:我的意見是,他的那篇文章也提到現代社會的一些問題。
艾:他在輪船上寫的那篇文章,好像跟您剛才提的這件事情沒有關係的。
艾:他的那篇文章跟您的有什麼關係?
梁:是同族的哥哥。
艾:那陳獨秀呢?我記得是有,跟您講過,《中國人民最後覺悟》(應為《中國民族自救運動之最後覺悟》——整理者)這本書,提到陳獨秀批評您鄉村建設的觀念,說是小資產階級的什麼幻想,那個時候陳獨秀是要您參加黨,您沒有……他也沒有……
湖南的當政的人,主持湖南政權的人——從前就是各省的巡撫,有的省有總督,湖南跟湖北合起來一個總督,湖南本省就有巡撫,湖南有https://read.99csw.com幾個有名的巡撫。在北京的維新運動的時候,就全國各省來說,最領先的維新運動,我這個老兄,他參加了湖南的維新運動,現在他們正在讓我寫的。比如舉例來說,那個時候受歐洲的影響,開頭中國人就叫做「講求洋務」,後來覺得「洋務」這個名字不好,「識時務者為俊傑」,要講「時務」,那麼在湖南首先設時務學堂,時務學堂的總教習就是梁啟超,我這個老兄就是幫助梁啟超搞時務學堂的。那個時候就要興新學,也要辦實業,辦實業就有個實業學堂,我這個老兄就主辦實業學堂,實業學堂裡頭是什麼呢?裡頭是工礦,就在全省裡頭設了有礦務局,有學務處,我這個老兄又參加學務處,又參加礦務局。
艾:在歷史上您覺得他扮演的角色是怎麼樣呢?
梁:我對他很有印象。那個人是一個能夠打開局面的人,很有力量的人。
艾:胡適比您大三歲了?
艾:我所研究的,他是1890生的,您是1893年生的,三歲的分別。第二章講您的家庭,您生的時候,那個時候胡適已經幾歲了,毛主席那時候兩個月,(梁:毛主席跟我同年生,可是就是月份晚一點。)就是因為這個我記得很清楚是胡適比您大三歲了。
梁:哪個文章?
艾:那主要原因是李溫和,還是……
艾:那是表哥?
梁:我當然還是跟李的關係好。
梁:對,是那樣。
艾:這麼說您跟新青年派的人關係不太近,您跟什麼人的關係非常接近,那個時候?
艾:還有一位哲學系的楊先生,是毛主席的岳父。(梁:對。)您就是在楊先生家第一次跟毛主席見面的?
艾:跟陳獨秀,您……
梁:他們兩個人的朋友關係非常好,但兩個人的性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