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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毛的分歧

與毛的分歧

梁:都去了。最後是從旅順大連回來的。從旅順大連回來的時候,經過遼寧、經過東北,東北那個時候已經就演習,夜裡頭要關燈,怕轟炸,大家都熄燈,或者有燈窗戶簾擋起來、玻璃擋起來。我就回到北京,一看到毛主席就告訴他,說是很可惜啊,怎麼可惜呢?因為我看到戰後恢復的氣象很好,我說今天把破壞的重工業鞍鋼、撫順,都是重要的工礦,正在恢復,如果要一打呢,又不能恢復了,可惜了。他搖頭,說是不會打,他說我們根本不想打,美國也不想打,那麼,不打也很好嘛。可後來也打了,10月打的。
後來,他在北京建國。1950年我到北京,一開頭還是講這個話。在北京見面是1950年的3月份。為什麼是3月份呢?因為1950年的1、2月他同周總理在莫斯科,3月他才回來,他回來我才同他見面。1950年的時候,先頭他問我一句,他說你現在可以參加政府吧?我有點沉吟,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我說,把我留在政府外邊,不好嗎?這話在我有我的用意,可是在他聽起來他不高興,他想拉我拉近一點,可我不想靠近。我當時不想靠近,還是把事情看得錯誤,怎麼錯誤呢?我不知道,中國的大局就能夠統一、穩定下來,我不知道,我不敢這樣樂觀,因為過去中國內戰老打不完,多少年老打不完。
過去有過去的原因read.99csw.com啦,不過我看見那種兆頭好像還好不可免,為什麼?因為共產黨的軍隊解放全國,四川最後。我在四川,住在重慶的一個小地方,叫北碚。這個時候入川的軍隊,有三路大軍:從陝西到成都的,是彭德懷的第一野戰軍;從長江入川的、到重慶的,有兩路大軍,一路是鄧小平、劉伯承,這個叫二野,第二野戰軍;再一個林彪,叫做四野,第四野戰軍,也是從長江入川,這三路。在成都那邊我看不見,我在重慶那邊。可是我碰到的事情告訴我,很有問題。什麼問題呢?我在四川重慶的北碚,有學校啊,我的孩子朋友都在那裡。入川的軍隊,大概是二野方面,有一個不太高的將領,像是營長、團長的,他們到了北碚,有一個不記得是營長是團長,中級將官,知道我在那個地方,就來拜訪我,並且跟我談完話臨走時他說:「你一定要到城裡去,到重慶街上去看看,我們大軍都到了。」我說我想去,他說「我有一個車給你」,留下一個小汽車。他就囑咐那個汽車司機:明天哪,你送梁先生去重慶。那麼我說很好,我也想到重慶看一看。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坐著他留下的汽車去重慶,到重慶我一個朋友的家,地名叫上清寺,送我到那裡了,司機就說我去吃飯,我說好,他說我吃完飯再來。哪裡曉得他吃完飯之後,他來,九九藏書說這個車不能給你用了,另外一方面,二方面軍隊抓了我這個車,扣了我這個車,他們要用,因為這車都是原來重慶市長的,也許公用的、私用的車,可是軍隊給扣住了。有時候四野扣,二野也扣,這方面扣了,那方面又扣去,搶奪了,我看這個情況不好。還有一個特別讓我感覺到不好的情況,這個四野的軍隊裝備好,穿著軍裝呀、器械呀、皮鞋什麼的,裝備好,有錢。除了四野,別人呢,窮。我想這個事情不大妙,他們已經開始爭奪了。
艾:那麼山東那些鄒平、菏澤地區,以前工作的地方,都去了?
艾:噢,沒有目的。家常話就是家常嘛。
梁:……(此處聲音模糊)就不能不談到對老中國的看法、認識;他對老中國的看法跟我的看法不一致。主要的一個問題是什麼問題呢?就是階級問題。他是階級鬥爭,我就說中國的老社會,秦漢以後的社會,特別是從明代、清代600年以來的社會——早的社會我們不太清楚、不大敢說——明清以來的這個社會,在我看,貧富貴賤當然有,可是貧富貴賤可以上下流轉相通,它不是像外國那樣的一個階級,很固定很成型,沒有固定成型,而是上下流轉相通。中國社會散漫,流轉相通呢,它就散漫。散漫就鬥爭不激烈,不像兩大階級,一個貴族,一個農民或農奴,中世紀的,或者後來的資本主義社https://read.99csw.com會,資本家跟工人兩大階級,中國缺乏那個東西。中國人喜歡調和(笑),鬥爭還是有,不過不大習慣鬥爭,鬥爭的兩面,強大的也沒有。我說這個話,他也不能完全否認。辯論很久了,他最後就說了:梁先生,你過分強調中國社會的特殊性,但是中國社會還是一個人類的社會,還有它的一般性嘛。我說對,你說的話,我完全同意。不過,正因為我完全同意你說中國有它的一般性,也有它的特殊性這樣子,可是我要強調特殊性要緊。比如說,一個人,你認識這個人,你說你認識這個人,這個樣就……你要說這個人的特色是怎麼樣一個人,那麼算是認識了這個人。不能從「一般的」去說,說這個人是個人,或者這個人是個男人,這個人是個中年人,這都不行,你得說出這個人的特點,你才算是認識了這個人。因此,我說你這個不如我,我是抓住中國社會的特色的一面。談話就結束了,說不下去了,一般性跟特殊性的比較是這樣。
當時不久,我從四川出來到北京跟毛主席見面的時候,全國分六大軍區,那邊是西南軍區,林彪的是東南,後來他回到湖北武漢……不是又有點從前的割據的樣子?割據的樣子不是嗚呼哀哉嗎?!國民黨雖然失敗了,他會不會回來呀?我一向是在兩大黨之間,好像是一個很公正的代表社會的一個人,各方面都可以說read.99csw.com話,跟蔣方我也能說話,共產黨方我也能說話,我想還是保留一個中間人的地位好一點。所以我這樣一個念頭,他讓我參加政府,我就說留在外邊不好嗎?這樣的話,他聽了不很高興,我不肯跟他靠近嘛。不跟他靠近,但是他倒是有一點一方面是不很高興吧,一方面還是有點拉著我,希望不要隔得太遠。以後他常常接我到中南海他住的地方去談話,有空他就——沒什麼問題——就隨便的談談,坐下來吃飯。
艾:您在河南的時候,參觀了一些什麼地方?有沒有到鎮平那個地方去?
梁:沒有去,那次沒有去,可是那邊做工作的那個姓陸的人,他是一個很樂觀的人,我去東北啊,不是說東北有6個省嘛,他跟著我去,帶了不止他一個人,身邊帶了三四個人一道去,姓黃的,姓李的,姓孟的。
梁:沒有目的。
我恐怕再有全國割據的局面,他居然把這個大區都取消了,把東北的高崗都搞到北京來了。我去東北看的時候,高崗好厲害啊,統治東北,好像是跟東北王一樣,他自己有自己的貨幣,跟關內不一樣。後來把高崗也搞到北京來(笑),批判高崗,後來高崗自殺,鄧小平從西南調到北京來,擔任……
梁:幾乎可以說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不過有兩個情形可以說一下,一個就是我很想了解共產黨的一些做法,他們要怎麼樣做,怎麼樣干,他們掌握了全國政https://read•99csw•com權以後,要怎麼樣做,怎麼樣干,我想了解。另外一方面呢,根據這個,我是需要出去看。我想從這個事實上,摸清楚彼此的不同,看我能夠進言、能夠對他說什麼話。剛好這個時候他(毛主席)也提出來,他說從前你是做鄉村工作,你在河南也做過,在山東也做過,你看到一些地方的鄉村情況,你現在可以出去看看,我們解放之後有什麼變化。我說好,我就接受他的,這個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所以在北京見面是3月,我到北京是1月,3月他們在莫斯科,3月10號才回到北京,3月11,大概國務院設宴會歡迎他們回來,宴會上毛主席約我明天12號見面,見面談話這個事。不是決定最近出去看嗎?他就馬上交代秘書長林祖涵:梁先生出去看看,給他預備條件,打電報出去,看哪個省,哪個省招待。最後我就出去,中間還回到北京一次,可是主要的,如果講出去看,看了6個月。因為我從前先在河南做工作,搞村治學院,所以先到河南。那個時候按照他們當時的情況,河南是分為兩省,一個河南省,一個叫平原省,後來還是恢復了,平原、河南還是合併成一個省,當時兩個。當時我就去了河南,看了河南,看了平原,然後再去山東。去山東后回來北京一趟,又出去,出去看東北,東北那個時候分6個省,6個省我都轉了一下,然後回到北京。
艾:那您談的是家常話呢,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