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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陰兵

第十一章 陰兵

敬稟者:不孝男李干貴
八路軍又開始進攻的時候,干銀就光讓干貴趴在地上壓子彈,他自己光管往外射擊。
李二槐那年64歲,他不信,就說:「胡球說哩!抓去當爺養啊?」誰知不到兩個月,師管會真箇來抓他來了(見《樹怪人妖》)。
3天以後,李干銀的屍體被家人在城西找到。他的左手上有個金錢痣,所以好認。找到時,他的胸部以下都被狗吃了,拉回家后,家裡用滾水燙了4升高粱面,捏了一個身子給他安上。而李干貴的屍體卻找不到,最後拉了一個面目全非、沒了雙臂的疑似屍體回家。周三娥說這不是干貴,干貴的脖子里戴了一個銀佛爺,可是這個人沒有。人們勸她說:「戰壕里死人多得很,好點的衣服鞋襪都叫要飯的剝走了,脖子里的銀佛爺哪能保得住?」就疑疑惑惑地把那具屍體埋到了哎哦廟旁的荒地里。然而,這沒妨礙周三娥的悲哀和哭泣,她幾次哭昏在那座墳上。
後來,也許是月亮升高的緣故,也許是雲層變薄的緣故,大東巒和巒上的石頭、小樹,不再是平面的剪影,而是顯出立體感來了,只是夢幻般的朦朧。就在這時,在周三娥凝望的視線里,出現了幾匹快馬。快馬自北向南疾馳,馬背上的人戴著軍帽,扎著武裝帶,身後背著大刀,肩上挎著長槍,手裡揮著馬鞭。馬如蛟龍,人似天將。快馬過後,緊接著是大隊的人馬,分幾路縱隊向南開進。隊伍里的人都扛著槍,背著背包。這顯然是一支軍隊。不斷有快馬從隊伍旁邊馳過,可能是傳令兵。有人跳到路邊揮手講話,肯定是軍官。四個人抬一挺機槍走了過去。一隊騎兵走了過去。炮兵部隊過來了。6匹馬拉一架大炮。大炮陷到溝里了,許多人跑過來推。拉炮的馬昂首長嘶……
可是整個崗上什麼也看不到,沒有人的腳印,沒有馬的蹄花,也沒有炮車的輪跡。巒上的草一棵也沒被踩倒,巒上的莊稼一株也沒被踏歪。
周三娥迷惑著,也高興著。她真的開始給兒子拆洗被褥,收拾床鋪,打了一張新的蘆席,用蕎麥皮做了一個新枕頭。她又挖了兩升玉谷,給兒子換了兩個藍邊瓷碗,好讓他一個碗盛飯,一個碗盛菜。她做得很急,怕兒子突然就回來了。
母親大人敬啟:
幾個領導都驚訝萬分,說:「是么?信在哪兒?」
班長說:「這好辦,一會兒你把眼睛閉上,八路衝鋒的時候,人群密匝匝的,不用瞄準,你閉著眼只管放槍。」
母親大人敬啟:
周三娥一下子便昏了過去。
周三娥把兒子的立功獎狀釘在堂屋神台的後面,她把它當成了兒子的靈牌。第二年(1950年),春末的一天,周三娥正在堂屋裡吃飯,忽然聽見灶屋裡碗摞子「呯呯噹噹」地響,接著又傳來勺子刮鍋的聲音,筷籠里「嘩嘩啦啦」抽筷子的聲音。周三娥以為是雞子飛到鍋台上了,趕忙去攆。可到灶屋后卻什麼也沒有,只有一股輕輕的風附上她的耳朵,繚繞不去,像一息人的呼吸。她知道是兒子回來了,九-九-藏-書兒子在灶屋裡盛飯吃啊。從此,她每頓吃飯,都要盛一份放到兒子的立功獎狀前——用的就是她給兒子買的那兩隻藍邊瓷碗,一隻碗盛菜,一隻碗盛飯——直到她1970年冬天,因心臟病去世。
干銀說:「就是怕血,看見血就暈倒了。」
敬禮
周三娥沒見過這麼多人的部隊。這是國民黨部隊呢,還是解放軍呢?還有一點兒叫她不解的是,大東巒離村上只有里把地,平常在巒上幹活,老虎鈀子碰著石頭在村上都能聽見,可是今晚那麼多人從巒上過,那麼多戰馬昂首嘶鳴,咋就聽不見一點兒聲音呢?她四下看了看,看見村頭李二槐家的大槐樹下站了許多人,都在屏聲靜氣地向東巒張望。她知道,她的疑問也埋在怪屯所有人的心裏。
周三娥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是11月21日,兒子信上說的那場大仗其實已經開始半個多月了,就是著名的淮海戰役(1948年11月6日~1949年1月10日)。
可是,邱部長卻一下子拉住了她的雙手,眼中淚光閃閃,說:「大娘,以後,以後……我們都是你的兒子……」
媽媽,兒現在正在某地休整待命,一場大仗馬上就要開始了,兒為革命立功的機會就要到了。媽媽,請您等著兒子立功的好消息吧!
「大娘,你養了個好兒子啊!」武裝部邱部長說。
後來八路軍就開始衝鋒了。槍聲大作,像幾萬串鞭炮在一齊燃放。干貴雖然耳朵被泥巴焊實了,但聽著槍聲還是比鞭炮響得多。他雙手抱著頭,扎到地上,撅著屁股發抖。後來八路軍的衝鋒被打下去了,班長來給大家補充子彈,一看,干貴的子彈竟一顆也沒打出去。班長大怒,解下武裝帶就朝干貴頭上抽。並說要報告連長,按臨陣脫逃罪給斃了。干銀連忙求情,說:「班長,這是我兄弟,抓我們來的時候,家裡就說他膽小,不能打仗,可是師管會非要抓他。請你高抬貴手,反正這一段陣地交給我兄弟倆了,我們保證不讓八路從我們這裏突破就是了。」班長就息了怒,說:「行,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了他。不過,這段兒陣地要是垮了,可別怪我不客氣!」
不孝男干貴
後來,兩個人就都死了。干銀是被子彈射中前額死的,干貴是看見干銀前額的血后嚇死的。
一年前,兒在水北戰役中,被解放軍俘虜,遂參加了偉大的解放軍。解放軍知道兒是被抓壯丁抓去的,待兒特別親。教導員親自教兒識字。兒現在已認識500多個字了。這封信就是兒自己寫的,不過錯別字太多,讓教導員修改後才寄給您。
兒自國民黨反動派抓壯丁后,至今已一年零三個月矣!一年多來,兒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母親。可是山高水遠,兒又不認得字,所以不能問候母親,不能告兒行蹤,致使母親為兒牽腸掛肚,寢食不安。萬望母親原諒兒不孝之罪。
周三娥滿臉笑容。她知道,領導是報喜來了。干貴,我孝順的兒,你真給媽爭臉吶!
水北戰役以後,水北地區就成了解放read•99csw•com區。第二年(1948年)11月,周三娥收到了一封信,讓她又哭了一場。不是傷心,是高興的。信是兒子寄來的。干貴沒死!
李干銀和李干貴是堂兄弟,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生下來時,干銀左手長一個金錢痣,干貴右手長一個金錢痣,你說奇不奇!叫算命先生算了算,說兩個人是財神爺的兩個童子轉世。貴人不是?於是,不滿月就有許多人來提娃娃親。兩個人的母親不知如何親他們才好,竟玩起惡作劇來。兩個人經常互換著喂孩子,乃至兩個孩子到了兩三歲的時候,還弄不清究竟哪一個是自己的母親。每當干銀和干貴望著兩個女人懵懂、或者喊錯人的時候,兩家的人都開懷大笑,笑得兩個孩子一頭拱進母親的懷裡——有時候拱對了,有時候就拱錯了。
淮海戰役結束一個多月後,也就是陰曆正月十五過罷不久的一天晚上,刷了鍋,喂完牲口,周三娥站在門口向東方凝望。這是她的習慣,一有空她就朝東方凝望。她知道兒子就在那個方向,她想兒子。東邊沒有山,是一道巒,叫大東巒,幾十里長,一直通到水北縣城的西邊,說是水北的龍脈。往東望去,這道巒就成了怪屯的東方地平線。這晚是個陰天,但云層不厚。月亮已經升起來了,被不甚厚的雲層遮著,就像幕後打出的投光燈。這樣,就把大東巒烘托出來了,巒上的幾塊岩石,幾棵小樹,都剪紙似的貼在暈黃暈黃的幕布上。
周三娥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到了屋裡床上。武裝部長握著她的手說:「大娘,你一定要堅強啊!干貴犧牲了,還有我們,我們都是你的兒子,我們會像干貴一樣照顧你,孝順你。」
媽媽,又一場大戰役結束了,我們已經打過了長江,打到了蔣介石的老窩南京。兒在這場戰役中榮立一等功。兒所在的連隊發起衝鋒時,是兒第一個衝上了對岸灘頭。哦,對了,媽媽,我在這裏遇見了干銀,我把他打死了。他抱著衝鋒槍頑抗,我看見是他,就趕忙喊:「干銀,我是干貴!別為國民黨賣命了,快放下武器投降吧!」可是干銀不投降。我就朝他開了一槍。
師管會的人一腳就把她踢了個坐墩子。
那時李病吾已是一個很有名氣的醫生了,跟師管會的人和保長都認識,出來說情道:「你們抓他算閑抓!這娃兒是血暈症,見血就暈過去了,咋扛槍打仗哩?放了他吧。」師管會的人說:「李六先兒,你少管閑事。管他能打仗不能打仗,我們只管湊個數。」他們翻眼看了看站在一邊看熱鬧的李二槐,接著說:「城南幾個保,年輕人都抓完了,六十多歲的人都抓去頂數哩。」
周三娥把牽腸掛肚的思念也貼在那幕布上。她幻想著兒子會從那幕布後面、從大東巒的天際處走出來,一步一步地走下大東巒,走過月牙橋,走過牛爺墳和哎哦廟,走進村子,走進家門,走進她的懷抱……
這是1947年7月間的事。師管會先抓住干銀,然後到處找干貴。干貴的媽周三娥正在磨房https://read.99csw•com裡套磨,坐在面箱子頭起的高凳子上,兩隻小腳蹬著「腳打羅」,咣當咣當咣當……師管會的人來到磨房問她,你娃兒上哪兒去啦?她說:「上山砍柴去了。」「天都晌午了還不回來?」「帶3天乾糧哩。」師管會的人看她一邊回答,腳打羅卻蹬得格外的響、格外的利落,而且節奏很凌亂,就起了疑心,伸頭朝面箱子里望了望。這一望就望見了干貴,他弓著背趴在面箱子里,羅下的面撒了他一身,可惜太薄,蓋不住他。
敬稟者不孝男干貴
這些事件發生的環境有一個共同點:有月,這是投影的光源;有雲,這是投影的屏幕。因此有科學家解釋這是一種地磁現象:大地像錄像機一樣把當時的情景錄下來了,遇到特定的環境后(雲,月,溫度,濕度等),就像放投影一樣又放出來了。
「大娘,干貴是咱全縣革命青年的好榜樣啊!」民政局何局長說。
母親大人敬啟:
周三娥唿扇坐起來,說:「不對,不對,你們弄錯了。干貴沒死,他前天還給我寄信來著!」
淮海大戰結束后,兒所在部隊經過短暫休整,即奉命南進。昨夜大軍經過家鄉大東巒,兒多想回家看看媽媽呀!可是兒不能!兒是革命戰士,兒要奔赴戰場。兒要為天下所有的窮人求解放,兒要為天下所有的父母求團圓。兒只能在崗上一邊前進一邊向村上眺望。媽媽,我看見咱家的房子了,我也看見你站在家門口向崗上張望。媽媽,兒看見媽媽的頭髮白了。請媽媽今後不要過分思念兒子,您的一頭白髮讓兒非常不安。兒在淮海大戰中,胸部負傷。不過這沒關係,這不妨礙兒繼續作戰,英勇殺敵。請媽媽等著兒立功的喜報吧。
班長說:「啥雞|巴血暈症?」
這麼說,3天前那個晚上,他們母子是見過面了,因為那天晚上她也向崗上望著,雖然不知道哪一個是兒子,但她的目光肯定在兒子身上滑過。周三娥想到這裏,嘴角竟漾出欣然一笑。
附記
領導們便都以為周三娥是傷心過度,精神恍惚了,又解勸安慰了半天。民政局長代表政府給周三娥180元撫恤金,頒發了烈士證;武裝部長把干貴生前的幾件遺物交給周三娥:一張二等功獎狀,一個銀佛爺,一件軍上衣。軍上衣的左胸部有一個彈孔,銀佛爺的花紋里有乾涸的血跡。當周三娥撫摸著軍衣上的彈孔和銀佛爺上的血跡的時候,她才真正意識到,領導們並沒有弄錯,兒子是真的死了。於是,她又一次昏了過去。
媽媽,蔣家王朝馬上就要完蛋了,全中國馬上就要解放了,我們母子團圓的日子不遠了。媽媽,把兒子用的碗筷洗凈,把兒子的床褥鋪好,兒子就要回家孝敬你老人家了……
自此,周三娥和怪屯的人們才知道,那年在東大巒上過的部隊,並不是一支真正的部隊,而是一支陰兵。已經犧牲了的干貴,就在那支陰兵里。
隔了一天,周三娥收到了兒子的第二封信:
世界是神秘的,永遠是https://read•99csw.com神秘的。神秘與未知是保持人的生命意趣盎然的福爾馬林。每年正月十五,南陽文化宮裡都掛了許多謎語讓人猜。人們都現出亢奮狀態,把畢生的才學都努力出來。可是,等把這些謎語的謎底都猜出來以後,就索然無味了。上帝仁慈,他給人出了無數的謎語,而且許多謎語是無解的,人是永遠猜不出來的。這樣,人的生命就永遠充滿了激|情和嚮往。而上帝呢,他白髮三千丈,銀須垂九天,他正拈著銀須,望著傻得可愛的人類,慈祥地笑呢。
這支部隊過了大半夜,一直到雞子叫時才過完。第二天早上,人們都不約而同地向大東巒跑去。他們都想看看昨晚過部隊的痕迹,看看自己的莊稼被踩壞沒有。
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無產階級革命勝利萬歲!
1949年2月18日匆匆草於水北城
兩個人的性格卻大不一樣。干銀內向,少年老成,干貴外向,天真活潑;干銀堅強,打死不哭,干貴懦弱,摸一下,就羊羔樣,眼一閉,咩——,流一串眼淚。干貴另一個突出的特點是膽兒小。他十五六了,還不敢放炮,一見別人放鞭炮,捂著耳朵就跑。有一次干銀冷不防在他屁股後點了一個二踢腳,隨著炮響,干貴就仰面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他還特別害怕紅顏色,一見紅顏色,他就趕緊捂著雙眼;如果是看見鮮血,他就立馬癱軟在地,臉色蒼白,四肢抽搐,呼吸困難。有人說這叫血暈,也有人說叫恐紅症,或者叫色過敏。
兩個孩子從小到大,比親兄弟還親,不知道的人,都以為他們是一母孿生。
干銀又說:「班長,他還有血暈症。」
關於陰兵,筆者曾聽3個人講過。其中一位是筆者的岳母。她講,在南陽剛解放那一年(1948年),有天晚上吃罷晚飯坐在門口乘涼。她家的房子在村子西邊,門口即是曠野,百米外為一南北官路。新月如眉,薄雲似紗,正是月朦朧、鳥朦朧、人亦朦朧的舞台效果。突然,岳母看見西邊官路上有千軍萬馬由北向南行進。她剛剛還向西邊望著,什麼也沒有,可一眨眼就出現了這麼多的隊伍,潮水一般,無頭無尾。隊伍都扛著槍,戴著單沿兒軍帽,還有馬,有炮車,浩浩蕩蕩,卻無聲息。岳母說她從前見過陰兵,所以知道這是陰兵。就喊岳父:「快出來看,又過陰兵哩!」後來雲退了,月亮出來了,陰兵便越來越淡,飄飄乎就沒有了。第二天,岳母買了許多燒紙,到官路上去祭奠。
望媽媽保重身體,等全中國徹底解放后,兒再回來孝敬母親。
1948年10月27日
干銀和干貴就趴在西城門外的壕溝里,打仗。干貴抱住槍渾身發抖。班長踢了他一腳。干銀說:「老總,你別打他,他從小就害怕放炮。」班長說:「這是槍,又不是炮。」干銀說:「槍不是比炮還響嗎?」班長說:「把耳朵眼兒塞住!」說罷就從地上摳了一疙瘩泥巴,塞到干貴耳朵里,用大拇指頂住一擰,濕泥巴就擰進了耳朵眼兒里,憋得耳朵眼兒生疼。世界一下子就無九*九*藏*書聲無息了。
干銀干貴同年同月同日生已屬奇迹。到了18歲的時候,他們又同時被同一根繩子捆到了水北縣城師管會。民國時候的師管會,就好像現在的武裝部,管徵集兵役,管籌辦糧秣。當然,到了國民黨快不行的時候,就征不來兵了,師管會的人只好帶上繩子到鄉里去抓,叫抓壯丁。
周三娥一愣,不祥的預感像一陣酷霜,把她臉上盛開的大麗花給打蔫了。
周三娥就去線帖里拿信。可是她翻遍線帖也找不到,只找到了兒子在淮海戰役前寫給她的第一封信;而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後來那兩封信是與第一封在一起放著的。
師管會就把干貴給捆了。周三娥撲上撲下地哭,說:「你們不能抓我的娃呀!我娃膽小哇!槍一響就把他嚇死了哇……」
干銀和干貴被師管會送到了68軍。68軍發給他們一身黃軍裝,一桿中正式步槍。他們剛學會壓子彈、扣扳機,陳賡就把水北城包圍了。
民政局長說:「大娘,干貴四個月前,在淮海大戰中英勇犧牲了……」
這麼多當官的到她家幹什麼呢?哦,對了,兒子信上說讓她等著立功的喜報,是不是來給她送喜報來了?
筆者看到的關於陰兵的文字報道有兩篇。第一篇是說我國西北某山谷,是古戰場,每到陰雨天,即聞有千軍萬馬的廝殺聲。第二篇是說20世紀60年代,我空軍某部飛行員駕機在東海上空飛行訓練,發現雲層下有二戰時的機群從機窗外掠過。
「大娘,干貴是咱安鋪鄉的光榮和驕傲啊!」髙鄉長說。
媽媽,解放軍是一個溫暖的大家庭。我到這個大家庭后,經過多次憶苦思甜,經過無數次的政治學習和階級教育,兒的階級覺悟已大大提高。我現在已不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小孩了,我是一個革命戰士了,打仗時,同志們都說我很勇敢。哦,對了,媽媽,我已經參加過大小9次戰鬥了,親手消滅了7個敵人,上級給兒記二等功。兒已不是從前那個看見放炮仗就捂耳朵的膽小鬼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一見血就暈倒的懦夫了。兒是一個願為革命事業英勇獻身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士了。
此致
兩個月後,周三娥收到了兒子的第三封信:
哦,對了,媽媽,干銀在水北戰役時已經死了,不知他家裡知道否。若不知,對他們說別讓等了,童養媳也讓人家改嫁吧。唉!他是為國民黨反動派戰死的,多不值啊!
這天婁慶在外面喊她。她把大門打開,看見大門口站了四五個人。他們齊聲問她喊了聲大娘,不等她讓,就擁著她走進了院子,走進了屋子。婁慶這才介紹,這是縣武裝部邱部長,這是縣民政局何局長,這是高鄉長……
想著兒子馬上就要戴著大紅花回來了,周三娥激動得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但信中有一點她不解:干銀不是死了嗎?他的屍體是不會錯的;而且干貴的第一封信上也明明白白的說,干銀在水北戰役時已經死了。可這封信上卻為何又說在長江邊打仗時遇見了干銀呢?而且還說他把干銀打死了,親親的兄弟,手咋恁狠呢?是不是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