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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福爾克斯-拉斯奇案

一、福爾克斯-拉斯奇案

福爾摩斯冷冰冰地說:「那是一把劊子手用的斧子。」那個澳大利亞人沒有回答,可是,在他跟著雷斯垂德出門時,我似乎看到他那粗糙、長滿鬍鬚的臉上閃現了一種奇怪的笑容。
「嗯,他氣喘吁吁地發出『朗頓姆』幾個音,一個即將氣絕的人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向早起的鳥兒學習,華生。」他抿起嘴笑著道,「如果你已經吃完,那麼咱們坐車到福爾克斯-拉斯去接雷斯垂德。有時候他也有一定用處。」半小時以後,我們又到了那座古老的宅邸。雷斯垂德相當粗暴地和我們打招呼,用驚訝的眼光看著我的同伴。
「嘖!嘖!」福爾摩斯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一個人如果是坐車到車站去的話,他左面鞋套上絕不會濺上濕泥巴,他的手杖金屬包頭上也不會有類似的污痕。你走過的是一條崎嶇的鄉間小道,而且,由於天氣乾燥,我看你半路上在某處趟過水,或者到過渡口。」
「這無關緊要。」福爾摩斯急躁地回答說,「從電報的措詞可以推測他是一位受雇於阿得爾頓家的老派律師。華生,我看咱們還有一點時間可以利用。請你把晨報報導的要點複述一下,讓我重新回想一下案情。記者所發表的那些不相干的意見就不要念了。」福爾摩斯在陶制煙斗里裝上強味板煙絲,靠在椅背上噴出辛辣的藍色煙霧,兩眼凝視著天花板。
我們上到山頂。高沼地逐漸向遠處那綠色的蘇塞克斯丘陵草原延伸,我被這種奇妙的景色吸引住了。這時,文森特先生碰了一下我的胳膊,指著前面。
可是,我們的犯人對他的話置之不理。
福爾摩斯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用手指尖支著下巴。「恐怕我對這事無能為力。」他說,「華生醫生已經把主要的事實說給我聽了。看來,根據它們是很可以定罪的。誰負責這案件?」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福爾摩斯說,「關於昨晚那個事件的起因,你的委託人是怎麼說的?」
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佣人聽到我們的車子在車道上行駛的聲音,出現在突出的都鐸式大門旁。他看到我們的同伴就趕忙寬慰地喊著迎上前來。
「有,先生,是有一封信。」
我開始說起來:「這個悲劇發生在福爾克斯-拉斯。它是一座古老的蘇塞克斯莊園,位於森林區附近的遺骸丘森林中。那裡有一處古老的墳地,這所宅邸的古怪名稱就是這樣來的……」
「對,對。可我說的是在身體方面的情況。比如說,您認為他比阿得爾頓鄉紳個頭高嗎?」
「可是,已經好多天沒下雨了。留下這個痕迹的靴子是有點潮濕的。這間屋子裡一定有點什麼能說明這個,這個不用我說。哎!這是什麼?」福爾摩斯從地毯上刮下一點東西,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著。雷斯垂德和我走到他身邊。
我的朋友躬身答道:「我們用不著再麻煩朗頓夫人了。可是,我想和管家談一談。」我們等候的時候,福爾摩斯踱到窗前,背著手,下頦頂住前胸,看著外面空無一人的院子。雷斯垂德回到桌子旁邊,咬著鋼筆桿,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
「已經放到槍炮陳列室去了,先生。」
「那有什麼了不起的,福爾摩斯先生。」雷斯垂德咧開嘴笑道,同時向我使了個眼色。
「看來,阿得爾頓鄉紳在過去兩年中曾出售過其他財產。」我把報紙扔到長沙發上,回答說:「我只得承認,福爾摩斯,我還很少遇到犯罪事實比這更明確的案件呢!」
「珀西·朗頓先生和他舅舅的關係好嗎?」
「我想你剛才說那個外甥姓朗頓吧?他的表情又如何呢?」福爾摩斯打斷我的話問道。
福爾摩斯俯身向前,拾起報紙,用手指很快地在登載那段消息的地方敲了一下,一言不發地把報紙遞給那位律師。
「吸一點遺骸丘的空氣肯定對你沒有什麼損害,華生。」他輕快的說「文森特先生,我和我的朋友完全聽從你的安排。」
「這就是。」
「頭一次是在兩年前,第二次大約是六個月以前。」律師匆忙回答,「福爾摩斯先生,如果現在沒事,我想送朗頓夫人回客廳去。」
「這裏說了。他主動告訴警察當局,他和他舅舅談到出售查德福田莊的事時,雙方的話語都變得激烈起來。朗頓認為,那樣做是再一次減少了產業,而且沒有必要。」
「他說的經過很簡單,福爾摩斯先生。他說,在吃晚飯時,鄉紳把出售查德福田莊的打算告訴他。他規勸鄉紳,說沒有必要出售,如果出售就會使產業受損害。他舅舅對他大發脾氣,跟著說的都是惱怒的話。過後,他舅舅叫人備馬,什麼也沒說就騎馬走了。鄉紳回來時要了一瓶葡萄酒。由於覺得繼續談下去可能越吵越凶,珀西先生向他舅舅道過晚安就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去了。然而他的心情不安,不能入睡。據他說,他曾兩次從床上坐起來,好像聽到遠遠地從大客廳那裡傳來他舅舅的聲音。」
「……運氣幫了理論家的忙,對吧,福爾摩斯先生?啊!華生醫生。另外,我想問問這位是誰,如果諸位對我這個警官提的這個問題不見怪的的話」
「再一次?」
雷斯垂德抓住福爾摩斯的胳膊,問道:「老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可是,我要證據!樁樁事實都指向……」
「我一定儘力而為,夫人。」福爾摩斯和氣地說,「現在請您先說一說您丈夫的情況。」
「華生,只講事實。」
「被害人穿的是睡衣么?」
福爾摩斯板著面孔轉過身去,他說:「很好,我本來是想讓你獨享捉住殺害阿得爾頓鄉紳那個兇手的榮譽的。」
我和我的朋友慢慢地往回走。我們穿過森林走上高沼地,雷斯垂德和犯人已經向福爾克斯-拉斯方向走出了我們的視野。福爾摩斯心情憂鬱,若有所思。我明顯感覺到,通常一個案子結束后總要有的反應已經在他身上表現出來了。
他舉起被銬的雙手,又咬下一塊嚼煙九*九*藏*書,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先生?」
那個蘇格蘭場的警察在一個雙兜旅行袋裡翻找了一會兒,抽出一件灰色的羊毛長袍來。
「這位是文森特先生,他是阿德斯頓家的法律顧問,」我回答說,「是他請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幫忙的。」
「福爾克斯-拉斯。」他說道。
「嗯,華生,咱們去取了帽子和手杖就可以回旅館去了。」他語氣輕鬆地說。當他在前門那裡看到那位蘇格蘭場的警官時又說:「啊,雷斯垂德,我想提醒你注意壁爐前面的椅子。」
「你的推理完全正確,先生。」文森特先生一邊回答一邊用極為懷疑的眼光從夾鼻眼鏡的上方看著福爾摩斯。「我的馬被拉出去放了,在那種時刻,村裡又租不到馬。像你所說的那樣,我只好步行,搭上到倫敦去送牛奶的車。我來到這裡是要謀求,不,福爾摩斯先生,是要求你給我那不幸的年輕的委託人珀西·朗頓先生幫忙。」
他說:「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是否知道你殺死阿得爾頓鄉紳的武器是什麼?」
文森特先生連嘴唇都嚇白了。他轉過身去,癱倒在一張椅子上。
「可是壁爐前面沒有椅子呀。」
「嘖,要是考慮到他幫著扶起死者的頭,那麼,袖子被血浸透是很自然的。從袖子上找不出來什麼線索來。晨衣在你那裡嗎?」
「華生,坐下。」他大聲說,「坐到那邊那張凳子上去。」然後他從口袋裡抽出放大鏡,開始查看起來。
這條路沿著長滿樹木的匹品福德山山坡蜿蜒向上,我們偶而能看見一條陰森森的、長滿了植物的山脊,大片的遺骸丘沼地就在那邊的地平線上隱隱呈現出來。
「請接著說下去。」
「他是非常非常和藹的人。」
「據管家說,他沒看到朗頓的面孔,因為他進屋以後,那個年輕人就走到窗前向外觀看夜色了。但是,管家退出時聽到了他們憤怒爭吵的聲音。午夜過後不久,宅子里的人都被一聲狂呼驚醒了。那呼聲顯然是從客廳傳出來的。大家穿著睡衣奔向客廳看時,不禁大驚失色,原來阿得爾頓鄉紳頭部被劈開,人事不醒地倒在血泊之中。珀西·朗頓先生站在快要咽氣的那個人的身旁。他身穿晨衣,手裡拿著一把沾滿鮮血的斧子,是一把中世紀劊子手用的斧子,福爾摩斯,是從壁爐上面掛著的一套紀念性武器里拽下來的。朗頓嚇得不知所措,勉強地幫著扶起受傷者的頭,給他止血。但是,在莫斯泰德彎腰對著他的時候,鄉紳用臂肘支起身子,掙扎著低聲說:「是……朗……頓姆!是……朗……!」話沒說完,他向後一仰就死在管家的懷裡了。當地警察應|召而來,珀西·朗頓先生因殺害阿得爾頓鄉紳而被捕,證據是:甥舅兩人吵過嘴,朗頓站在死者身旁,還有,死者氣絕之前的親口揭發。我知道最近有消息說堅持申明自己無罪的被告人已被移送到盧威斯去了。全部事實大概就是這些,福爾摩斯。」
「老天在上,這純粹是撒謊!」格里爾利兇狠地插話說,「是要他把本來不屬於他的東西還回來,實情就是這樣的。」
福爾摩斯舉起手杖,不出聲地指著長滿莊稼和石南的長長的坡地,又指向遠處布滿樹叢的山谷。
「我問他這個問題了。他回答說,他舅舅喝了很多酒,他以為他舅舅是在客廳里獨自發脾氣。管家莫斯泰德證實,這在過去也是常有的事。」
「你的朋友管你叫『大個子托姆』,是吧?」福爾摩斯平靜地說,「哼,托瑪斯·格里爾利先生,都是由於你,使得一個無辜的人為了你所犯下的罪行而要受懲罰。」有那麼一小會兒,那個巨人像石頭一樣站著不動;接著,他像野獸似的吼了一聲,猛地撲向福爾摩斯。我用儘力氣抱著他的腰,把他拉住。福爾摩斯的兩手深深地插入他那直立的亂鬚之中。如果雷斯垂德不急忙地用手槍對著他的頭部,我們就會很為難了。當那冰冷的槍口碰到他的太陽穴時,他不掙扎了。眨眼之間,福爾摩斯已經把一副手銬扣在他那碩大而有節疤的手腕上了。
「可惡,華生,非常可惡。」我的朋友表示同意,「確實,假定事實真是像所說的那樣,我不能想像這位文森特先生為什麼還要浪費我的時間。哎,咱們說的那個人正在上樓,除非是我弄錯了。」
他咆哮著說:「對,我殺了他。我殺了惡霸阿得爾頓。我想現在我可以安心地接受絞刑了。這樣說,夠清楚的了吧?啊,到屋裡面來吧。」他帶頭走進那間小辦公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們也都儘可能地找舒服的地方坐下。
「沒有信,先生。」
「這必定是很古老的樣式。」福爾摩斯一邊用放大鏡檢查一邊說。「順便問一下,傷口在什麼部位?」
「馬西厄斯·阿德爾頓是個很有錢的人。當然他是小兒子,是在大約四十年前,也就是在一八五四年移居到澳大利亞去的。他在澳大利亞金礦上聚積了一大筆財富,於七十年代回國;由於他的哥哥已去世,他還繼承了福爾克斯-拉斯的家產。唉!我不能違心地說他受鄰里的愛戴。他性情乖僻,在街坊中不得人心。他那治安官的職位又使我們本地的那些沒有出息的人們怕他。他是個冷酷、嚴厲,善於盤算的人。」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福爾摩斯四肢著地,爬來爬去。他那瘦長的鼻子離鑲木地板不過幾寸遠,手中的放大鏡反射著落日的餘暉。血跡、壁爐、壁爐台以及地板本身都受到細心而有條理的檢查。
我的朋友吸著煙斗,沉默了片刻。
第二天早晨我醒來時,發現福爾摩斯已經在兩小時之前吃過早飯外出了,不禁為之驚訝。我剛要吃完早飯時,他走了進來。看起來他因為在戶外運動過而顯得精力充沛。
「她回來了?」文森特先生插話說,「可憐的夫人。我馬上去看她。」
最後他說:「是那樣又read.99csw.com怎麼著?」
「對,先生,正是這樣。我一把信交給他,他就拆開看,看著信,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表情,嚇得我趕快離開那裡。過後我再進屋時,鄉紳已經外出,壁爐里還有燒過的碎紙片在冒煙。」
「是松木鋸末。」福爾摩斯平靜地答道,「顆粒那麼細,絕不會錯。你可能注意到,我是從鞋印上刮下來的。」
「啊,莫斯泰德。」管家進屋時,福爾摩斯說,「毫無疑問,你是急於盡一切可能來幫助朗頓先生的。我希望你了解,我們是抱著同樣的目的來的。」管家緊張不安地看看雷斯垂德,又看了看福爾摩斯。
「嗯,怎麼了?」
那個人不說話。他咬下一塊嚼煙,用冷漠的眼光慢慢地挨個看了我們一遍。
「啊。文森特先生,也許現在你能告訴我,阿得爾頓鄉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賣產業的?」
「只有一個,福爾摩斯先生。」雷斯垂德苦笑著答道,「這個腳印和珀西·朗頓先生卧室里的拖鞋相吻合。」
「有好多人從那張地毯上走過。」
「恐怕沒有多少情況好講,先生。那封信上蓋著本地的郵戳,似乎是很普通的廉價信封,就像附近這一帶人們所常用的那種。我很驚訝……」他猶豫了一會兒。
「聽說死者提到了他的名字,是嗎?」
「好啦,」我的朋友接著說,「我相信你一定能幫我們的忙。比方說,你也許能想得起來,昨天送信的時候,鄉紳收到信沒有?」
我大聲說:「說實話,福爾摩斯,我弄不明白……」
「這位是我的同事華生醫生,」夏洛克·福爾摩斯揮手示意來客坐在我剛剛拉出來的一張椅子上,同時插嘴說:「我向你保證,他在場可以給我們以非常寶貴的幫助。」文森特先生向我點點頭,把帽子和手杖放在地板上,然後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從他眼中噴出的怒火看,我認為格里爾利會再次向我們進攻。可是,他忽然帶著苦笑把長滿鬍鬚的面孔轉向福爾摩斯。
「等一下,」福爾摩斯說,「你的主人的遺體挪開了嗎?」
屋子中間鋪著一張波斯地毯。我看見他爬到地毯邊上時忽然停住了。
雷斯垂德從他的旅行袋裡抽出一件非常嚇人的東西。那是一把短柄全鋼斧頭,細腰,寬寬的斧刃呈半月形。
我的朋友用狡黠的眼光看著我說道:「得了,華生。咱們現在到馬廄去看看。」在鋪著卵石的院子里,我們遇到了一個正在水泵那裡打水的馬伕。以前我提到過,福爾摩斯有一種能使激動的人解除不安的天才。交談了幾句之後,那個人那種蘇塞克斯人特有的謹慎幾乎完全消除了,因而當福爾摩斯暗示要指出頭天晚上他主人用過的那匹馬,恐怕是很困難的這種意思時,他馬上說出了情況。
「我想你指的是福爾克斯-拉斯的謀殺案,對吧?」他慢吞吞地說,「如果是這樣,華生,這個也許能引起你的興趣。這是早餐以前送到的。」他從晨衣口袋裡掏出一份淺黃色的列印件,從對面遞給我。這是一封電報,上面蓋著蘇塞克斯森林區的郵戳,內容是:「為阿得爾頓事件將於十時十五分整趨訪,文森特。」我把《泰晤士報》拾起來,急速地把那一欄消息再看了一遍。「裏面沒有提到文森特這個人呀。」
福爾摩斯用極為嚴峻的態度答道:「我辨認出某些你在場的痕迹,這對一個無辜的人來說是非常幸運的。我承認,在我最初被邀調查這件事時,我相信朗頓先生是有罪的;在我到達現場時,我也不認為有改變看法的理由。可是,過了不久,我發覺我面對著某些細節,它們本身沒有很重要的意義,但是很奇怪,是新發現,有助於理解整個案件。殺死阿得爾頓的鄉紳的一擊使壁爐上濺上了血,甚至牆壁的一部分也染上血跡,那麼,為什麼發出這一擊的人所穿的晨衣前襟上卻沒有血跡呢?這就不能說服人,而且其中必有奧秘。其次,我看到,在壁爐附近沒有椅子,而被害者是在那裡倒下的。因此,他是站著而不是坐著被擊的。由於這一擊劈開了顱骨的頂部,所以它起碼是由同樣高的人--如果不是更高話--打下來的。當我從朗頓夫人那裡得知阿得爾頓鄉紳身高在六英呎以上時,我就毫不懷疑,我們作出了極為錯誤的判斷。可是,如果不是朗頓,那麼真正的兇手又是誰呢?通過調查,我了解到,當天早晨鄉紳收到一封信;顯然,他把信燒了;接著,由於提出出售一座農莊而和他的外甥吵起來。阿得爾頓鄉紳是個富翁,那麼,為什麼從兩年前開始,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出售產業呢?這個人一定是受到了敲詐勒索。」
「不,他穿的整整齊齊。朗頓先生穿的是睡衣。」
「我說過,那是掛在牆上、離我最近的東西,可能是古老的斧子或棍棒之類。」
「阿得爾頓鄉紳的這個頭蓋骨頂部都被劈得像個爛蘋果一樣。」雷斯垂德答道,「說實話,他能恢復了一瞬間的知覺,這可是奇蹟。對朗頓先生來說倒是個不幸的奇蹟。」
「你到哪裡去了?」我問道。
「那是遺骸丘鋸木廠。」文森特先生主動對我說,「那些樹林位於地產邊界之外,三英哩以內別無鄰居。可是,福爾摩斯先生,我們來到這裏,而福爾克斯-拉斯莊園的人卻是在悲哀中向我們表示歡迎的。」
我覺得,當時我們全都深深地被她打動了,連雷斯垂德也不例外。
「正是這樣。」福爾摩斯插話說,「你看鄉紳是個有錢的人么?請明確地回答。」
「親愛的華生,」福爾摩斯答道,「我提醒你注意西西里諺語所說的,報仇是最適宜於放冷了再吃的菜。」他手搭涼蓬看著遠處接著說道:「那位匆匆忙忙地向我們這條路走來的婦女肯定是朗頓夫人。雖然我並不缺乏騎士風度,可是我現在沒有心情去聽女性傾吐感恩的話。如果你同意,咱們就走這荊豆叢生後面的小道吧。從九_九_藏_書這裏走出去,咱們還趕得上下午進城的車。柯拉塔今晚在考文公園演出。我看,在遺骸丘森林那種令人鼓舞的氣氛中渡過短短的假期之後,你我都精神振奮。華生,到家后在『曼儂·列斯戈』的魅力中消遣一兩個小時,再在貝克街咱們的房子里吃一次冷餐,那是再愉快不過的,你也同意吧?」
「報導是夠精確的,」那位身材矮小的人瀏覽了一下消息,悲哀地說,「雖然它沒談到這樣一個情況:鄉紳曾告訴管家莫斯泰德說他自己鎖大門,可是出事時大門卻沒上鎖。」
「所以我才讓你注意。哎,華生,今晚在這裏不會再發生什麼了。」當天晚上過得相當愉快,雖然我有一點生福爾摩斯的氣。我生氣是因為他以「明天回答比今天回答好」為理由,不肯回答我提出的任何問題,可是他卻和我們的房東大談當地的事,對那些事我們這樣的外來人是根本沒興趣的。
「呵!」福爾摩斯發出驚奇的聲音。
在沼地的最高處有一所荒涼凌亂的房子,是用灰色石塊蓋的,旁邊有一排馬廄。這所古老宅邸的牆角下就是田地,田地和黃色的荊豆及石南叢生的荒地逐漸混為一體,一直伸展到一個長滿樹木的深谷前面。山谷那邊升起一股煙柱。一台蒸汽鋸發出的高音調的嗡嗡聲也是從那裡傳過來的。
「據說鄉紳在晚飯後曾離開家一小時左右。他經常夜間騎馬外出嗎?」
「什麼事,先生?」
「我想我是有幸在和托瑪斯·格里爾利先生說話,對吧?」福爾摩斯有禮貌地問道。
我跟著福爾摩斯先生走到位於這間房子另一端的壁爐前,映入眼帘的景象卻使我畏縮不前。橡木地板上有一大灘已經部分凝結了的血跡,而壁爐內外、甚至附近的爐牆板上也都濺滿了深紅色的斑駁血跡,十分可怕。
福爾摩斯毫不猶豫地領頭走到一間掛著「經理室」牌子的小舍前,重重地敲起門來。等了一小會兒,門砰地打開了。
朗頓夫人驚異地看著福爾摩斯。「天哪,不。」她大聲說,「哎呀,鄉紳身高六英呎都不止。」
「你本來應當能發現這個,雷斯垂德。」他細聲說道,「這裡有一些不明顯的足跡。」
「請相信,我決沒有冒犯你的意思,華生醫生。」他尖聲說道,「可是,對於熱愛福爾克斯-拉斯家並對它懷有好意的人們來說,這是個可怕的早晨,我說,是個可怕的早晨。」
「啊,是他請的,是嗎?」他厲聲說著,同時用邪惡的眼光看了瘦小的律師一眼。「可惜,不管福爾摩斯先生有什麼高明的理論也晚了,我們已經抓到罪犯了。再見,先生們。」
我們在森林區車站下車時已經三、四點鐘了。文森特先生打電報替我們在綠人旅店訂了房間。那個石頭蓋成的旅店看來是那個村子唯一重要的建築物。周圍都是低矮圓形的蘇塞克斯小山,山上布滿了森林,空氣中充滿了樹木的香氣。我凝視著這翠綠明媚的景色時有這樣一種感覺:福爾克斯-拉斯悲劇就發生在這田園般的環境里,被寧靜的氣氛襯托著,就顯得更邪惡、更可怕。可敬的律師顯然與我有同感,夏洛克·福爾摩斯卻獨自沉思著。他不參与我們的談話,只是不時的發幾句議論,說什麼火車站站長婚姻不幸,最近改變了安放修面鏡的位置。
「這事情太奇怪了。」我一邊說著一邊把《泰晤士報》扔到地板上。「說真的,這家人到現在還沒有來找你磋商,這使我很詫異。」
「這是怎麼回事,福爾摩斯先生。」他喊到,「這裏沒有你發揮天才的餘地。」
莫斯泰德讓我們把帽子和手杖放在一個小門廳那裡。穿過門廳就到了內廳。內廳是一間拱頂的石室,牆上有一排飾有彩色玻璃的尖角窄窗。漸暗的夕陽餘暉透過玻璃,在橡木地板上投下綠、紅、天藍等諸色斑駁的影子。我們進屋時,有一個正在桌旁寫字的矮瘦男人看了我們一眼。他一躍而起,輪廓分明的臉上現出怒色。
「自然沒有。謝謝你,莫斯泰德。我看就這些了。」他的聲音里有些東西促使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變化使我驚奇。他的眼睛里閃耀著興奮的光芒,臉上現出一抹紅暈。
「你可能說對了,雷斯垂德。」我的朋友漫不經心地答道,「然而,有過這樣的情況……」
「檢查那個房間時,」我的朋友接著說,「我發現了不明顯的腳印。雷斯垂德,我不是還提醒你注意嗎?因為天氣乾燥,所以我知道腳印當然是在犯罪以後留下的。那個人的靴子是濕的,原因在於他曾經踩過血跡。用放大鏡可以看出,腳印上黏著一些細末,再細看一下就認出那些細末是松木鋸末。接著,從鄉紳那匹馬的蹄子上的乾泥巴里發現了類似的鋸末。這樣,我就能相當清楚地勾畫出那天晚上犯罪的情況了。鄉紳提出要賣一些很值錢的土地,遭到他外甥的強烈反對,於是在吃完晚飯以後馬上就騎上馬摸黑兒走了。顯然,他是想和某個人說點什麼,或者是提點什麼要求。午夜前後,那個人來了。他身材高大,勁頭兒也大的可怕--一擊就能把顱骨劈開。他鞋底子上黏著松木鋸末。兩個人吵起來--大概是一個拒絕付款,另一個發出威脅。眨眼之間,那個身量較高的人從牆上拽下一把斧子,狠命向對方的顱骨上斫下去,然後衝出門去,消失在黑夜之中。我捉摸,上哪去找那種摻著大量鋸末的泥土呢?當然得到鋸木廠去,而遺骸丘鋸木廠就在莊園下面的山谷那裡。我已經想到,這件可怕的案件的線索可能要從鄉紳早年的生活中去找,所以,按照一貫的做法,我和房東談了一個晚上,很有啟發。在談話過程中,我隨便提了個問題,引出了這樣一個情況:兩年以前,阿得爾頓鄉紳親自介紹一個澳大利亞人到遺骸丘鋸木廠去當經理。格里爾利,你今天早上在屋子外面派活時,我就在木材堆後面。我看見了你,案子就破九*九*藏*書了。」
雷斯垂德帶著他的犯人走到門口時,福爾摩斯把他們叫住了。
「很好,莫斯泰德。」
福爾摩斯驚訝地揚起了眉毛。「你說是沒上鎖?嗯。啊,可能是阿得爾頓鄉紳和他外甥吵架因而把這事給忘了。但是,我覺得還有一兩點弄不清楚。」
「等一等,雷斯垂德。」福爾摩斯嚴厲地說,「你過去犯過錯誤,將來也可能犯錯誤。在這個案子里,如果你抓住了罪犯,而且我也得承認,到現在為止我相信你確實抓住了罪犯,那麼,我再證實一下,你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另一方面……」
「使你驚訝的情況,也許是關於鄉紳的態度吧?」福爾摩斯平靜地問道。
「哼。袖子和衣服邊上有血跡,前襟甚至一點血印也沒有。奇怪,哎呀……這可是不能說服人。這是兇器嗎?」
我和律師坐在那裡好長時間不出聲,都注視著我的朋友。他把頭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一股淡淡的螺旋形煙柱從他那陶制煙斗里急速地上升。他那像鷹一樣的面孔上沒有表情,只有那煙柱暗示出他的思想正在活動。過了一會兒,他一躍而起。
「往後站,華生。」福爾摩斯不客氣的命令我。「我想,沒有腳印……」他向那一部分可怕的地板打著手勢。
我很少看見有人比當時站在門檻上的那個人更可怕。他高得像個巨人,肩膀寬得堵住了門口,雜亂暗淡的紅鬍鬚像獅子的鬃毛一樣垂到胸前。
「克萊爾警官現在在這裏,先生,還有,噢,倫敦警察局的一個人。」
傭人的眼睛慢慢地轉向大門裡的黑暗的拱道。「沒有,先生,」他含糊地說,「全和原先一樣。」
「是這樣。但是,誰來了?噢,不行,夫人,您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也不行,我求您。這個壁爐現在不讓婦女看。」
我說:「真奇怪,一個人的仇恨和殘忍經過了二十年竟然還絲毫也沒有減弱。」
他平靜的說:「上那裡去。」
「咳,是什麼東西?」
「啊,似乎你是了解情況的,順便問問,被告人的晨衣是什麼樣的?」
福爾摩斯搓著雙手說:「你的幫助是很寶貴的。現在,請你仔細地想一想。六個月以前,你的主人賣了一些土地,這事你可能知道。自然,你回想不起來當時曾有過類似的信件吧?」
「我不知道你是誰,先生。」他說,「可是,你們抓得很順利。如果你能告訴我,你是怎樣查明事實的,我一定回答你提出的所有問題。」雷斯垂德向前跨了一步,用英國法官那種寬宏大量的平等對待語氣說:「我得警告你……」
「我相信是這樣。」福爾摩斯說,「然而,今天清早你步行到車站去,多少總能使你恢復一些精力。我發現運動本身就是一種鎮靜劑。」我們的客人聞言驚起,他大聲說:「說實話,先生,我不明白你怎麼能……」
那位律師有些猶豫,最後才說:「恐怕不好。珀西先生是鄉紳已故的妹妹的兒子,他從小就住在福爾克斯-拉斯。當產業轉入他舅舅手裡時,他留下來管理產業。當然,他是限定繼承人,繼承的東西包括一所房屋和部分土地。他曾不只一次地表示對他舅舅出售某些田莊和財產不滿。恐怕就是這個引起了他們之間的惡感。他的妻子別的日子不在到也罷了,偏偏昨晚不在,這太不幸了。」
「是啊,朗頓有位夫人,是個可愛謙和的少婦。昨晚上他到東格林斯泰德的朋友家去,在那裡過夜,今天早晨該回來了。」文森特先生頓了一下。「可愛的小瑪麗。」他輕聲地用了這樣一句收尾:「她在這種情況下回來,怎麼受得了!鄉紳死了,她的丈夫又被指控犯了謀殺罪。」
響起了敲門聲,赫德森太太把來訪者領進屋來。
「我聽說,本地警察當局因為此案罪行嚴重而向蘇格蘭場求助,蘇格蘭場派了一位雷斯垂德巡官--啊呀,福爾摩斯先生,你有風濕病,刺痛得很難受吧--一位雷斯垂德巡官負責。也許,我該說明一下,」我們的客人接著說道,「我是森林區文森特-皮博迪-文森特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夥者。在過去幾百年或者更長的時間里,阿得爾頓家一直委託我們照管他們的利益。」
我繼續很刻板地說道:「房產主是馬西厄斯·阿得爾頓上校。被人們稱為鄉紳的阿得爾頓,是本地的治安官,也是本區最富有的地主。住在福爾克斯-拉斯的這一家人包括鄉紳本人、他的外甥珀西·朗頓、男管家莫斯泰德以及四個室內仆佣。此外,還有門房、馬伕和幾個獵場看守人,他們是室外仆佣,住在莊園邊上的房舍里。昨天晚上,阿得爾頓鄉紳和他的外甥照例在八點鐘時吃晚飯。飯後,鄉紳騎馬外出大約一小時,十點前不久回到家裡。他和外甥在客廳里一起喝葡萄酒,兩個人似乎曾經吵過嘴。管家說,在他把酒送去時,注意到鄉紳那種面紅耳赤、態度粗暴的樣子。」
福爾摩斯沒出聲。他把放大鏡遞給雷斯垂德,同時把手伸了出來。
「他們請你來,算我倒霉,先生。」他厚顏無恥地說,「可是,我絕不是那種任意反悔的人,所以,我還要告訴你一點你需要知道的情況。七十年代初,在卡爾古爾里附近出現了淘金熱潮,事情就從那時開始。我有一個弟弟,他和一個英國人合夥;我們知道這個英國人的外號叫惡霸阿得爾頓。他們真的找到了很豐富的礦脈。那個時候,到金礦去的道路是不怎麼安全的,因為叢林中有土匪出沒。喔,就在我弟弟和阿得爾頓找到礦脈后一個星期,卡爾古爾里的礦場被劫,護礦人和車伕都被打死了。阿得爾頓提出了莫須有的指控,捏造了證據,我那不幸的弟弟因而被捕受審。在那個時候,執行法律的行動是非常迅速的。當天晚上,他們就把他弔死在絞殺匪徒的樹上。阿得爾頓就佔有了礦場。當時,我正在藍山伐木。我聽到一個淘金者告訴我全部事實真相時,已經是兩年以後的事了。那個九_九_藏_書淘金人是聽一個受賄隱瞞事實的廚子臨死時說的。阿得爾頓發了財,回到英國,我想跟著他,可是沒有錢。從那時起,我到處流浪,干零活,一直省吃儉用,算計著要找到殺害我弟弟的兇手。對,兇手,但願魔鬼烤死他。過了差不多二十年,我才來到他身邊。就在那一刻,我長期的等待得到了報償。我說:『早安,惡霸。』他一下子變的面如死灰,叼著的煙斗也掉在地上了。他嚇得喘不過氣來地說:『大個子托姆·格里爾利!』我當時以為這個人馬上就會暈倒了。嗯,我們談了一次話,我逼著他給我找了這個差事。以後,我就讓他一點一點地出血。不是敲詐,先生,而是收回一個死者的財產。兩天以前,我又給他寫了信;當天晚上,他騎馬來到這裏,破口大罵,說我逼他走向毀滅。我告訴他,以午夜為期,他可以在付款和告發兩者之中任選其一,我到他那裡去聽他的回話。我到他家時,他正在客廳里等著。他生氣,又喝了酒,因而像要發瘋一樣。他罵罵咧咧地說什麼不管我去找警察還是去見鬼,他都不在乎;問我是不是真的認為人們會不聽他這位莊園主和治安官的話,而相信像我這樣一個下流的伐木工的胡說八道。他後悔曾經給過我錢,即便是一個小錢也後悔得要發瘋。他叫著說:『我要像對待你那卑鄙的弟弟那樣毫不留情地對待你。』就是這句話起了作用。我的腦袋好像『嗡』地響了一下。我從牆上拽下最靠近我的一件武器,狠命地斫在他那齜牙咧嘴地咆哮著的腦袋上。我站在那裡朝下看了他一會兒。我小聲說:『這是我和吉姆共同給你的』。然後,我轉過身去,跑進夜幕之中。先生,這就是我的自述。咱們要是能在我手下的人們回來之前離開,那我就太感謝了。」
我的朋友夏洛克·福爾摩斯從窗前轉回身來,跌坐在他那張扶手椅中。
「我相信,沒把其他東西弄亂吧?」福爾摩斯厲聲問道。
「你提的是這個呀。袖子是被血跡浸透的。」
最後,他問道:「對於那場爭吵,朗頓是怎麼解釋的?」
「可是,為什麼要到沼地去走一趟呢,福爾摩斯先生?」他怒氣沖沖地說,「這回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雷斯垂德一邊用放大鏡看著,一邊發表意見說:「是塵土。」
一位苗條高雅、身穿重孝的少女衝進屋來。她那烏黑的眼睛在蒼白的面孔上發狂似地放著光,她的雙手因極度痛苦而緊緊地交握在身前。
「牆!雷斯垂德,那幾面牆!朗頓那濺上血跡的袍子前襟肯定有助於最後定案。」
文森特先生剛才還在捋他的連鬢鬍子,這時停了下來。他用敏銳的目光看了福爾摩斯一眼,尖聲說:「你提到這個,他沒有夜間外出的習慣。可是他安全回家了,我不懂……」
「那他當時怎麼沒去查看呢?」福爾摩斯嚴厲地插話問道。
「啊!你能再說些情況?」
這次行程是我長久不能忘懷的。我可以肯定,雷斯垂德和我一樣,都不知道前面會出現什麼情況。我們只是跟著福爾摩斯那瘦長的身影,穿過草原,踏上一條羊群踩出來的崎嶇的小徑,向荒涼的沼地走去。走了一英哩或者更多一點,我們來到山谷跟前,接著走入惹人喜愛的松林中。蒸汽鋸的呼呼的響聲,像某種巨大的昆蟲的嗡鳴聲一樣,在松林里回蕩。空氣中有股強烈的焚燒木頭的氣味,香噴噴的。幾分鐘以後,我們已置身於遺骸丘鋸木廠的房屋和木材堆之間了。
文森特先生是個身材不高的老人,長臉,蒼白的面孔上帶著悲哀的表情,兩腮留著連鬢鬍子。他穿著相當邋遢的禮服大衣,鼻子上的夾鼻眼鏡是用一根黑緞帶子系在大衣翻領上的。他那近視的目光透過夾鼻眼鏡向我們看了一會兒,猶豫不前。「這樣太糟了,福爾摩斯先生!」他尖聲地喊道,「我原來認為打了電報就可以和你私下談話,先生,絕對不允許外人在場。我的委託人的事情……」
「當馬廄那邊的鍾剛剛敲過十二下,他正要入睡時,忽然一聲慘叫震撼了整個寂靜的宅邸,他一下子就驚醒過來。他跳下床,穿上晨衣,抓起一支蠟燭,向樓下的客廳奔去。看到展現在眼前的慘狀,嚇得他直往後縮。壁爐內外都濺滿了血。阿得爾頓鄉紳兩臂高舉過頭,躺倒在一大灘深紅色的血泊之中。珀西先生沖到他舅舅身旁俯下身去,這時,他的目光落到一件使他噁心而且要暈倒的東西上。阿得爾頓鄉紳的身旁放著一把劊子手用的斧子,上面染著嚇人的斑斑血跡,是他的犧牲品的血跡。他隱約認出那是掛在壁爐上方牆上的那套紀念性武器中的一件。根本沒想一下自己在幹什麼,他就俯身拾起了斧子。正在這時,莫斯泰德和嚇壞了的女佣人一起衝進屋來。我那不幸的委託人說的就是這些。」
「你們到這兒來有什麼事?」他咆哮著說。
我們在旅店那裡租了一輛輕便旅行馬車,開始了從村子到莊園之間那三英哩的旅程。
「他騎的是『漫遊者』,先生。」馬伕主動地說道,「這不還在馬廄里嗎?您要看一下馬蹄嗎?啊,幹嘛不看呢?看吧。你可以隨意用刀刮,蹄縫裡一塊石頭也沒有。」福爾摩斯從馬蹄上取下一小塊泥,仔細地觀察之後又小心地把它放到一個信封里。他把一個半磅的金幣塞到馬伕手裡,然後離開了院子。
一直在專心傾聽福爾摩斯敘述的那個澳大利亞人帶著苦笑靠在椅背上。
「您來了,先生,真得感謝上帝。」他大聲說,「朗頓夫人……」
「他的妻子?」
「啊,老是『另一方面』。可是……」雷斯垂德勉強說道,「我認為你不會傷害到我。要是你想浪費你自己的時間,福爾摩斯先生,那是你的事。對,華生先生,今天晚上真彆扭,是吧?」
「救救他吧!」她難以自持地喊到,「我敢起誓,他是無罪的!噢。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救救我丈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