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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阿巴斯紅寶石案

二、阿巴斯紅寶石案

我問到:「然而,這個俱樂部和阿巴斯紅寶石有什麼關係呢?」
「該死的,你留神……」他咆哮道。
「這是一種拙劣的玩笑,福爾摩斯先生。」她高聲輕蔑地說。
顯然,由於夜間發生的事太多了,我比原來想像的要累的多,因而在早上十點左右才醒來。我走進起居室時,看到夏洛克·福爾摩斯已經吃完早飯。他穿著他那件紅色的舊晨衣,懶洋洋地坐在壁爐前,雙腳伸到壁爐邊上。他在早飯後抽完了頭一天剩在煙斗里的煙絲,弄得屋裡充滿了煙味。我按鈴叫來赫德森太太,要了一壺咖啡、幾片薄火腿和雞蛋。
我的朋友回身向門口走去。
「等一下,格雷格遜。」福爾摩斯插話說,「我想你已經找到阿巴斯紅寶石了,對嗎?」
他忽然問道:「華生,你聽說過『無匹俱樂部』嗎?」
我提出異議說:「通常不是用皮子么?」
他驚奇地喘息著說道:「阿巴斯紅寶石!」
「沒錯,福爾摩斯先生。」格雷格遜巡官乾巴巴地說,「嗯,這就是我們找的人,那麼,我們得一起走了。」
「上尉提出那個建議時,我正在圖書室里端咖啡。當時在場的所有的太太們都吵吵鬧鬧地要看那個紅寶石。約翰爵士說:『我倒寧願讓你們看溫室里的紅山茶。我的妻子插在長袍上那朵就是個樣品,它肯定比珠寶盒裡的寶石更漂亮,你們自己一會兒就可以下結論。』『那就讓我們自己下結論吧。』鄧巴夫人笑著說道。於是約翰爵士上樓去把珠寶匣子拿下來,大家圍著他,看他打開匣子。這時,夫人叫我去把溫室的燈點上,說他們馬上就要去看紅山茶。可是,我發現溫室里卻沒有紅山茶了。」
好一陣子,福爾摩斯只是若有所思地吸著煙。他把椅子拉到壁爐前,雙肘支在膝蓋上,雙手左右托著下頦,沉思著,注視著爐火。紅色的火光在他那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忽閃不定的影子。
「老天爺!」
「我跑回圖書室把這件事告訴他們。『這是不可能的事!』夫人高聲地說。『就在晚飯前,我摘下一朵插在衣服上時還看見那些花來著。』約翰爵士說:『大概他喝糊塗了。』他把珠寶匣子塞在桌子的抽屜里,奔向溫室;別人全跟著他跑到那裡。可是山茶花確實已經不見了。」
給我們領路的僕人敲了敲一扇門,轉眼間我們就走進一間雖小然而布置得很舒適的房間,那裡面掛著運動圖片,有很濃的雪茄煙氣味。一個高個子男人在壁爐前的椅子里,沒有站起身來的意思,只是用手指捻著福爾摩斯的名片,用冷漠的眼光看著我們。他像個軍人,留著短髭和濃密的金棕色頭髮。他那雙藍色的眼睛使我不由得想起了多佛頓夫人。
福爾摩斯從口袋裡抽出放大鏡,把珠寶匣子放在檯燈下面,仔細地查看著。他最後說:
夏洛克·福爾摩斯猛然開心地大笑起來,兩隻手握到一起。
「真有意思。順便問一下,喬利夫,紅寶石是鑲嵌好的嗎?」
「老天爺,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聲音發顫地說,「可是,你到底是怎麼把它找回來的?」
我吃了一驚,緊緊抓住手杖。在一霎那間,沒有人說話。馬斯特曼深陷在椅子里,抬頭望著福爾摩斯;然後,他仰起頭,開心地大笑起來。
「休息一會兒!」他用手拍著頭部焦急地說,「天呀!先生,他們一定在追我了。」
「天啊,這不是那個珠寶匣子嗎!」喬利夫嚇得喘息著說。
我們那個可憐的委託人跳了起來。他慟哭著說:「可是我是清白的!我決沒碰過它!」警官不懷好意地笑了。他從口袋裡抽出一個扁盒子,放在他的犯人的鼻子下面搖晃著。
我的朋友回答說:「多佛頓夫人,我將只佔用你很少的時間。到溫室去幾分鐘就足夠了。」
他粗聲粗氣地問道:「你要怎麼做?」
「多佛頓夫人,你應該向你的丈夫下跪而不是向我。」他平靜地說,「真的,你要承擔嚴重的後果。」
「對,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福爾摩斯微笑著回答他。
「雖然是這樣,我還是不明白你是怎麼猜著的?還有你怎麼知道他是有錢人家的管家?」
「啊,我遠遠不是個富翁。我有沒有資格領受你那五千英鎊賞金,由你決定吧。」
約翰爵士主動地說:「從這扇窗戶可以俯瞰工人們常走的一條路。」我從我朋友的肩上探頭望出去。下面,積雪在房屋的牆下到一條狹窄的小徑之間堆成平平的一長條。福爾摩斯沒說話,可是在他迴轉身來時,我注意到他帶著驚訝甚至有些懊惱的表情。
「福爾摩斯!」
「請說出他們的名字。」福爾摩斯慢吞吞地插話問道。
「啊,在這點上我懇求你原諒我。只要這樣說就夠了:你的管家喬利夫受到很大冤枉,他今天早晨已被釋放;這件珍寶現在已安全地回到合法的所有人手中。」福爾摩斯和氣地說道,「這是那個金屬小盒和鏈子。我擅自把那寶石摘了下來,為的是能把它放在你那杯葡萄酒里來和你開個玩笑。我請求你不要再追究這件事了。」
「有財富就必然有罪惡,華生,有史以來,人類的罪犯活動始終受這一條固定不變的原則的支配。」
他高聲說:「真的,你得原諒我!我的朋友華生醫生可以告訴你,我從來都抗拒不了採用這種多少帶有戲劇性的做法。也許是因為我血管中的維爾涅特血液在作怪。」約翰·多佛頓爵士吃驚地注視著那顆在白亞麻手絹襯托之下閃閃發光的異乎尋常的珍寶。
「恰恰相反。和你在一起,我就總是精力充沛的。」我答道。
「要我提醒你嗎?你誇過口。丟了阿巴斯紅寶石是個災難。我一直急於知道你九_九_藏_書究竟是否已經實現了你的諾言。來吧,先生,承認失敗吧。」
多佛頓夫人在圖書室里等著我們。
「啊,格雷格遜,我們正在等你哪。」
「而且越來越晚。不,馬斯特曼上尉,不用坐,我寧可站著。」
「夫人,這麼晚了,再裝腔作勢未免令人厭倦。」他說,「我已到無匹俱樂部去過,耐心地向你弟弟說明了他竊取阿巴斯紅寶石的方法以及你所扮演的……」
我們跟著男僕從一座大理石樓梯走上樓,我看到高大豪華的房間,房間裏面有一小群一小群穿著夜禮服的人,他們有的散坐在各處看報,有的聚集在黑黃檀木的牌桌周圍。
「我已經和喬利夫談過了。」
「也許沒有,也許緊密相關。請你從煙斗架上面的書架上把標有『M』那本傳記索引拿下來給我。哎呀,多麼奇怪!一個字母就包括了這麼多臭名昭著的人名。華生,看看這個名單有好處。啊,咱們要找的人大概在這裏。馬厄斯;馬斯頓,囚犯;馬斯特曼。尊敬的布魯斯·馬斯特曼上尉,一八五六年出生,受教育于……哼!……哈!有參与希利厄斯·迪爾波恩遺產繼承偽造證件案的嫌疑;無匹俱樂部的秘書;參加了……;正是如此。」我朋友把那本書扔到長椅上。「啊,華生,你有夜間出遊的興趣嗎?」
「親愛的朋友,我願意有你在場。現在,我想是他來了。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幾分鐘。」響起了敲門聲,那位高大又有些駝背的園藝學家走進屋來。
他是個矮胖子,披著一件濕透了的防雨斗篷,戴一頂圓頂禮帽,外面裹著一條羊毛圍巾,在下頦處打了個結。福爾摩斯把燈罩斜過來,讓燈光照著門口。來人呆立不動了片刻,從門口那裡看著我們。他那濕透了的衣服直往地毯上滴水,形成黑暗的水漬。他身材滾圓,肥胖的面孔包在圍巾當中,看著有點滑稽;但是看到他那棕色眼睛流露出來的孤弱苦痛的表情,看到他解開下巴頦的蝴蝶結時那雙顫抖的手,這種想法就消失了。
「……及你在這事里所扮演的角色。我認為你是不得已才那樣做的。希望你不會使我的想法成為幻想。」
「是園藝家約翰·多佛頓爵士嗎?」
「我弄不明白……」
他開口說道:「先生們,我這樣無理地闖進來,真是應當道歉。可是,恐怕已經出現了一些情況,它們威脅……威脅……」
「噢,我派馬僮去找警察之後,走進客廳時聽見從圖書室半開著的門裡傳來馬斯特曼上尉的聲音。他說:『真該死,約翰,我當時是想給這個賤種一個機會,可是,我沒把他過去的歷史告訴你,現在我為這個而要責備自己了。他準是在別人都到溫室去的時候溜到這裏來的……』,我不再等下去了。我告訴男僕羅傑斯說,要是有人想找我,到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那裡去就能找到。跟著,我在雪中跑來了。憑著我過去所聽到過的傳聞,我相信:搭救一個已經對社會還清了債務的人,使他不致受到不公正的對待,這不會使你覺得有失身份吧?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先生。這,天啊!我早就知道了!」門一下子被推開了。一個高個子金髮男人,落滿雪花的披肩一直裹到耳朵上,大步走進屋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客人呻|吟了一聲,跟著砰地一聲倒在地毯上,失去了知覺。
福爾摩斯躬身行禮,「阿巴斯紅寶石是一塊很有名的寶石,約翰爵士。」
風已經小了。我們走到寂靜的白雪覆蓋的街上時,議院塔上的大鍾正打十點。儘管我們穿戴得很嚴實,但還是感到寒氣逼人,因此我覺得步行可以暖暖身子,走走也不錯,我們一直走到瑪麗勒波恩路才僱到一輛雙輪雙座馬車。
「破壞者刀下的犧牲品。」約翰爵士嘆息著說。
「紅山茶不見了,先生!全不見了。」客人用嘶啞的聲音大聲說,「我走進溫室時,不禁站在那裡把燈高舉過頭,疑惑著我自己是不是發瘋了。那些有名的灌木還在,那是一點也不假的,可是今天下午我還欣賞過的幾十朵大花卻連一個花瓣也沒剩下。」福爾摩斯伸出一支長長的胳膊去取他的煙頭。
福爾摩斯踱到壁爐前,掏出他的懷錶,和壁爐上的鍾對了對時間。
「真蠢!」他高聲說道,同時用手拍著前額。這時馬車折回原路。「不該有這樣的失誤!」
「真荒唐!逃跑了的那個人從前是個被判過刑的珠寶竊盜犯。這明顯是他乾的。」
他若有所思地說:「幸虧安德魯·喬利夫在格雷格遜追上他以前就到了貝克街。」
「給你的報酬應該超過這個數目多少倍!」約翰·多佛頓爵士高聲說,同時從口袋裡拿出一本支票來。「另外,我將送給你一支我培養的紅山茶。」福爾摩斯莊嚴地鞠了一個躬。
「嘖!我想咱們可以再隨便猜一下。」我的朋友若有所思地說,「一個有錢人家的管家在這樣的時候冒著風雪趕來,暈倒在地毯上,據我推斷,準是發生了比放錢的抽屜被撬還要重要的事情。」
「啊!」
有一小會兒,我們都坐在那裡不出聲,只有木柴餘燼掉在爐篦上的響聲打破當時的沉寂。
「誰在追你?」
福爾摩斯說:「親愛的朋友,恐怕你很疲倦了吧?」
她掀起面紗,暗淡的煤氣燈光照著她那完美的面孔和長著長睫毛的藍眼睛。她迎著福爾摩斯的嚴厲而不妥協的目光,向他提出了挑戰。
「拿出證據來,你這討厭的愛管閑事的人!」
「當然有。可是,福爾摩斯,上哪裡去?」
「我看看匣子,行么?謝謝你。哎呀,這麼個破爛的樣子。鎖沒壞,可是鉸鏈斷了。肉色的絲絨。可是,說實在的……」
九-九-藏-書「這對我來說是個很陌生的名稱。」我承認不知道。
福爾摩斯匆匆在袖口上寫了點什麼。他說:「請繼續說下去。」
「哎呀,多麼莊嚴!嗯,福爾摩斯先生,好在我這裏沒有證人,算你走運,不然,你提出要求時所用的說法在法庭上會使你為難的,我看,誹謗別人要罰整整五千畿尼。房門就在你身後,請你出去。」
「可是,我要出醜了,你該死!」馬斯特曼大聲喊道,「無匹俱樂部里的流言蜚語怎麼對付?我賭輸了紙牌,欠的債已經快把我埋起來了。如果我放棄那個紅寶石……」他停了一下,用詭秘的眼光迅速地瞟了我們一眼,「注意,福爾摩斯,我提個公平合理的建議,怎麼樣?」
幾分鐘以後,我們又在約翰·多佛頓爵士住宅的門前下了車。「沒有必要驚動這一家人了。」福爾摩斯輕聲含糊地說,「我想,這就是工人進出的那扇門。」福爾摩斯領先,迅速地沿著靠牆的小徑走到一個窗戶下面。我認出這窗戶正是通道里的那一扇。接著, 他跪在地上,用手小心地把雪扒開。過了一會兒,他直起腰來,我看到他已清理出一大塊黑色的地方。
「怎麼回事?」
「華生,趕快!」
「是的,先生。真的,有人說,對於約翰爵士來說,他養的花,特別是紅山茶,比阿巴斯紅寶石和其他家財更有意義。我想,你知道那個紅寶石吧,先生?」
「我很高興你知道這件事,先生,」他終於喃喃地說,「但是,上帝為我作證,三年前從監獄出來之後,我一直走的是正路。馬斯特曼上尉待我很好,給我在他姐夫這裏找到了這份差事。從那時起到現在,我從來沒有拆過他的台。我能掙到工資就很滿足,盼著有一天能自己開一家雪茄店。」
「恐怕人們對你的名聲估計過高了,福爾摩斯先生。」她說話時,秀美的藍眼睛里放齣戲弄人的光芒。「我等著你帶著丟失的花、甚至還有阿巴斯紅寶石一起回來呢!這樣誇口太危險了,福爾摩斯先生。」
「看他承認了!你說,在哪裡找到它的?就在你藏的地方找到的,老兄,就是在你的褥子底下。」
「如果你在早上九點以前把阿巴斯紅寶石歸還給我,我將不公開揭露這事;毫無疑問,經我請求,約翰·多佛頓爵士將會避免進一步的調查。我正在保護他妻子的名聲。不然,你就要嘗嘗我的厲害,馬斯特曼上尉;因為,考慮到你對你姐姐的誘騙以及你陷害無辜的邪惡陰謀時,我很難想起比你更為庸俗低級的惡棍。」
我得承認,夜間的風雪和打在窗玻璃上砰砰作響的雨淞恰恰增加了我的滿足之感。在壁爐的那一邊,夏洛克·福爾摩斯蜷坐在他的扶手椅里,慢吞吞的翻動著一本標著B字的黑色索引簿。他剛在這個簿子里以《巴斯克維爾》為標題作了一些記載,現在正一邊瀏覽著各頁上記載的案名和內容,一邊暗自發笑,有時候還喊出聲來。我用力扔開手中的《柳葉刀》醫學雜誌,想誘使我的朋友談一兩個我所不熟悉的案子,這時,我在嗚咽的風聲中聽到了微弱的門鈴聲。
我們把毯子圍好,馬車叮叮噹噹地穿過鋪滿雪的街道時,福爾摩斯說:「到曼徹斯特廣場去看看沒什麼壞處。」車子沒走多遠就到目的地了。我們在一所高大的喬治王朝時代的房子前面下車時,福爾摩斯指著地面說:「客人們已經走了。你可以看得出來,車輪的痕迹是雪停了以後軋出來的。」
客人用雙手捂著臉。
「自然是那樣。可是,哎呀,多漂亮的花!我想,這就是你今天下午摘的那朵紅山茶吧?」
「如果這樣的話,福爾摩斯,也許我避開要好一些,因為這是件很微妙的事。」福爾摩斯揮手讓我重新坐下。
「不是用刀,是用一把彎嘴小指甲剪子剪斷的。」福爾摩斯說,「你可以看得出來,花梗上沒有那種刀子切后形成的碎條,再者,這片葉子上的小口子說明剪子尖伸到花梗外頭去了。嗯,我看在這裏發現不了別的情況了。」我們往回走時,福爾摩斯在通道中的一扇窗戶前停住了。他打開窗鉤,划著一根火柴,從窗戶上探身向外看去。
「啊,我明白了,」他輕蔑地冷笑著說,「你代表那個管家的利益?」
「目的是什麼,先生?我丈夫的溫室和丟失的珍寶之間可能有什麼聯繫呢?」
他開始說道:「那麼說,那些山茶花……」
「我知道有這麼一件東西,可是,我要求你用自己的話把有關情況告訴我。」
他笑著說:「咱們冒險劃一根火柴照一下,華生。」我點著了一根火柴,就在福爾摩斯刨開雪堆露出的黑色土地上,放著一小堆紅褐色的、上了凍的花。
「真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太感謝你了!」他高聲說道,「你冒著夜間的嚴寒前來,為的是抓住犯下這樁嚴重違法罪行的罪犯,這很能表明你熱心公益的精神,先生!很能說明。」
「別說了,我全都知道。從我的嘴裏什麼也透露不出去。」
「呵!呵!」他說,「這實在讓人高興。你說得真有意思,請接著往下說。」
「別的俱樂部都散了,無匹俱樂部才蘇醒過來。」福爾摩斯一邊拉門鈴一邊說道。他在名片上匆忙寫著什麼,把名片交給來開門的男僕,跟著就領我走進客廳。
「完全有希望。可是,在進一步討論這件事之前,我請你和我一起喝一杯葡萄酒。」約翰爵士驚奇地揚起了眉毛,大聲地說:「在這種時候,福爾摩斯先生?說實話,先生,我不認為……」
「你的客人來了。」我說。
「你的慈悲必然會得到上帝的獎賞。」她悲傷地低聲說道,「我願意儘力贖罪。read.99csw.com可是,我那不幸的弟弟……他賭紙牌輸掉的……」
他乾笑著說:「你真是個急於行動的人,華生。不,親愛的朋友,咱們最好還是悄悄地回到馬車上,到聖詹姆斯大街去。」
「感謝上帝,這才是真的。」客人誠懇地說道,「我很高興,因為我感到你對大自然中美妙的珍貴物品的評價比對人工製造的珍寶的評價要高。然而,阿巴斯紅寶石還是丟了,多糟糕。你看有希望把那珍寶找回來嗎?」
「你是說,你不會告訴他?」她驚慌得直喘氣。
「我原來以為你是無所不知的,福爾摩斯先生,」她的答話中隱含著嘲弄的口氣,「可是,你對女人也許很不了解。」
「我正是要弄清這個。」
「我叫安德魯·喬利夫,」客人開始鎮定下來,他說,「兩年來,我一直在曼徹斯特廣場的約翰·多佛頓爵士家裡當管家。」
「喬利夫,」福爾摩斯恍惚地想著事,「安得魯·喬利夫。參与過凱特頓鑽石竊盜案,是嗎?」
「名字,先生?噢,你指的是客人們的名字。嗯,有馬斯特曼上尉,他是夫人的弟弟;有布賴克敏斯特勳爵和夫人;鄧巴夫人;還有威廉·拉德福議員和菲茲西蒙斯-列明夫人。」
那個美麗而傲慢的女人在燈光下對著福爾摩斯站了片刻,跟著就低聲嘆了一口氣,跪下來用手抓著他的衣服。福爾摩斯急忙把她扶了起來。
「別人會告訴你,我是不習慣誇口的。我和華生醫生要到無匹俱樂部去,現在已經多少誤了點時間……哎呀。多佛頓夫人,恐怕你把扇子折斷了吧……我只能為闖到這裏表示遺憾,並祝你晚安。」
「也許過分地明顯了,夫人。一個以前犯過罪的人,明明知道你的弟弟瞭解他過去的歷史,卻偏要從他的僱主那裡偷一塊著名的寶石,然後把珠寶匣子藏在他的褥子底下--這是蘇格蘭場的人肯定要搜查的地方,他這樣做等於故意讓別人給自己定罪。你不覺得奇怪嗎?」
「赫德森太太那種能在任何時候做出早飯來的本事是她的最大優點之一。」我答道。
「我打一個畿尼的賭,他的大衣裏面一定是制服。啊,說對了吧!」
我問:「要不要把爵士全家人叫起來?」
客人坐在椅子上,探身向前。
「等一下,」福爾摩斯插話問道,「最後看見它們是在什麼時間?」
在翻閱我的筆記時,我看到裏面記載著:一八八六年十一月十日晚上,當年冬天第一場暴風雪降臨了。那一天天氣陰沉寒冷,刺骨的寒風在窗外發出嗚咽之聲。黃昏轉為黑夜后,在昏暗的貝克街上發出微弱光芒的路燈照著初降的小雪和被風吹得沿著空曠反光的便道到處旋轉的雨淞。
「我沒想到你這麼晚來,多佛頓夫人。」他嚴肅地說道。
我們的客人目光閃閃地站了起來。
有人帶著我們從圖書室前穿過的一條短短的通道,走到一間溫室前。我和那位著名的園藝家在門口等著,福爾摩斯則在溫暖而令人窒息的黑暗的房間中巡視。他手中的蠟燭忽隱忽現,就像在奇形怪狀的仙人掌科植物和熱帶灌木叢中的大螢火蟲一樣。他把蠟燭湊近山茶花,用放大鏡看了半天。
火苗在壁爐里歡快地跳動著。我背靠椅背坐著,環視我們這間凌亂但很舒適的起居室。
「請脫了你的外衣,到壁爐前邊來。」福爾摩斯和氣地說。
「我很高興,你來得還早,華生。」他一邊說著一邊從他那垂下的眼瞼下向我投來歡快的一瞥。
「放心吧,我一定儘力而為。好了,格雷格遜,我不再耽誤你了。」那個蘇格蘭場的警官把一副手銬銬在我們那位倒霉的客人的手腕上,馬上就出門走了。
「你們選擇的來訪時間太奇怪了,先生們。這麼晚,真不像話。」他用含著敵意的聲音說。
「這是倫敦最高級的賭博俱樂部。」他接著說,「它那秘密印製的會員名單讀起來就像德布列特編的名人錄一樣,有一種《哥特歷》的風格。過去一段時間里,我一直在注意著它。」
「圖書室只空了幾分鐘的時間,」他低聲地繼續說,「可是,當由於花朵丟失而急瘋了的約翰爵士回到屋裡打開抽屜時,阿巴斯紅寶石和那個珠寶匣子卻和紅山茶一樣全不見了。」
喬利夫面如死灰他呆板地反覆說道:「可是我決沒碰過它。」
「最後一朵花!」約翰爵士憂鬱地說,「至少在下次開花前是如此。」
「肯定是一位委託人,華生。」福爾摩斯把索引簿放在一旁答道,「而且有急事。」他看了一眼砰砰作響的窗玻璃,接著說:「這種險惡的天氣總是預示著……」他的話被樓梯上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門猛地被推開了,客人蹣跚地走進屋來。
「啊,紅寶石,對,對,當然。」約翰·多佛頓爵士答道,「太令人痛惜了。幸運的是,還有花苞沒被摧毀。你對花的知識能告訴你……」他的妻子用手扶著他的胳膊,他就把話截住了。
福爾摩斯抓起客人那雙無力的手說道:「你可以看得出來,兩個大拇指肚都是黑的,華生。經常坐著幹活的人,只有從事一種工作才能造成拇指這樣均勻的變色。那就是用雙手的大拇指打磨銀器。」
「哎,」福爾摩斯笑了,他在餐具櫃旁倒了三滿杯酒,把其中一杯遞給客人,說:「今天早晨有點冷颼颼的,我建議我們喝這種罕見珍貴的酒。」約翰爵士因不大同意而微微皺著眉頭,把酒杯舉到嘴邊。一時間沒人說話,突然一聲驚叫打破了沉寂。我們的客人把一條白亞麻手絹捂到嘴上,他的臉色和手絹一樣白。他把一個放射著火焰般光芒的晶體從嘴裏吐到手絹上,急切地看著福爾摩斯,又看看那晶體。
「我想不九-九-藏-書會的。」
「沒有。」他答道,「匣子是空的。但是紅寶石也快找到了。約翰爵士已經懸賞五千英鎊找它了。」
「就照你的意思辦吧,福爾摩斯先生。」約翰爵士誠懇地說,「我確實有理由完全信賴你的判斷。可是,我應當怎麼表達……」
給我們開門的男僕接過我們的名片。過了一會兒,他就帶著我們穿過客廳走進一間漂亮的圖書室。圖書室裏面有一位瘦高個子的男人背向火焰熊熊的壁爐站著,他的頭髮已開始發白,面容非常憂鬱。我們進屋時,躺在長椅上的一位婦女站了起來,轉身望著我們。
看門人吹哨替我們叫車。我們在聖詹姆大街等車時,又下起雪來了。
「看情況再定吧。」
「這樣不行,馬斯特曼上尉,真的不行。然而,為了使你明白我不是在嚇唬人,我願意列舉能給你以啟發的主要幾點。你知道喬利夫過去的歷史,你給他在約翰爵士家找到工作,以便將來把他作為替罪羔羊。」
「山茶花!」我驚叫道,「親愛的朋友,這是怎麼回事?」我的朋友面色嚴峻地站起身來。
「嘖,嘖。也許咱們忘掉那些山茶花才是明智的。我注意到那些灌木上又發了很多芽了。」
「是嵌在一個雕金小盒子里,帶項鏈。可是,嗯,福爾摩斯先生……」
「是這樣。可我指的不是你的早飯。我正等著約翰·多佛頓爵士。」
他冷冷地說:「到九點為止。來吧,華生。」
在這個多事之夜,我已完全失去了時間觀念。我們驅車從皮卡迪利大街到聖詹姆斯大街,在一所外形漂亮燈火輝煌的房子門前停下來。這時,我從皇宮廣場那裡的大鍾上看到已經快到午夜了,不禁大為吃驚。
我和我的朋友福爾摩斯在一個奇怪的案件結束后,從達特穆爾回來剛剛三個星期(我已另外以《巴斯克維爾獵犬》為題記敘過那個案子的詳情了)。從那時起,雖然我的朋友已經被邀請調查了幾個案子,但是其中沒有一個能投合他對離奇案情的喜好,也沒有一個能使他進行那種奇妙的邏輯分析和推理,他只有在遇見錯綜複雜的問題時才進行這種推理。
「我不明白。」
多佛頓夫人一手捂著前胸說:「我沒有從這方面想這個事情。」
「我是四點鐘看見的,而夫人在晚飯前不久摘了一朵,那就是說大約八點鐘時它們還在那裡。可是,那些花並不算什麼,福爾摩斯,要緊的是紅寶石!」
我們的車子已經走到牛津街了,一直低頭默坐的福爾摩斯忽然跳起來,他推起擋板,高聲對車伕下了一個命令。
「既然這事已由警方接手辦理,」她傲慢地說,「我不明白咱們為什麼還要麻煩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屈尊光臨。」
「警察,約翰爵士,他們全在追!阿巴斯紅寶石被盜了!」他簡直是在尖聲喊叫著。我的朋友傾身向前,把瘦長手指放在對方的手腕上。以前我提到過,福爾摩斯有一種近乎催眠術的魅力,能使不幸的人的心情平靜下來,得到安慰。這次也是如此,客人那種急切而驚慌失措的神態逐漸消失了。
「正是。我很想看看你的溫室。」
過了一會兒,福爾摩斯說:「來吧,把情況講給我聽。」
雖然我們當代一流藝術家的畫筆已經使多佛頓夫人的美容流芳百世,但是,我認為不論哪幅肖像都沒能把我們此時見到的這位婦女的高傲和美麗完全表現出來。她穿著一件白緞子長袍,寬大的背心上別著一枚閃閃發亮的大紅花。蠟燭的金光照在她那蒼白的、好像是精工雕刻出來的面孔上,照得她戴在金棕色頭髮上的寶石發出火焰一般的光芒。她的同伴急忙迎著我們走來。
「後來,你需要錢了,」福爾摩斯沉著地接著說,「需要大量的錢,這可以從阿巴斯紅寶石的價值來判斷。我毫不懷疑,查一查你玩紙牌輸了多少錢就可以知道確切錢數。就為了這個,你策劃了一個陰謀--遺憾的是,還得補充一下,在你姐姐的幫助下策劃了一個陰謀。這個陰謀是狡猾的,實行起來又是殘酷無情的。你從多佛頓夫人那兒得知了有關裝寶石的那個珠寶匣子的確切情況,讓人照樣仿製了一個。困難在於不容易弄清約翰爵士什麼時候會把寶石從保險箱里拿出來--他很少這樣做。由於要舉行一次晚會,而你是被邀請的客人之一,這就給你提供了一個簡單的解決辦法。你打算依靠夫人的全力支持來要求你的姐夫把那寶物拿出來。可是,怎樣才能保證寶物在屋裡時,他和其他人都離開那裡呢?恐怕這裏就得靠女性的細心謀劃了。最可靠的辦法就是利用約翰爵士對他那些著名的山茶花的自豪感。它果然像你們所預想那樣起了作用。當喬利夫回來報告說山茶花已被剪掉偷走時,約翰爵士立即把珠寶匣子塞到最近的容器里,領著客人奔向溫室。你偷偷地溜回屋,把匣子裝在口袋裡。等到主人發現寶石被盜時,你主動說出他的管家是曾經被判過刑的珠寶竊犯--這一點是完全真實的。然而,儘管你想得巧妙、幹得大胆,你還是犯了兩個重大的錯誤。第一,你把那個仿造出來的珠寶匣子給弄壞了,弄得很外行;然後又把它放在喬利夫的褥子下面,可能是在事發幾個小時前放的。匣子裏面襯著淺色天鵝絨。在裝這種鑲嵌的首飾時,一定會在細軟的絨面上留下金屬摩擦的痕迹,可是,我用放大鏡卻沒有發現這種痕迹。第二個錯誤是毀滅性的。你姐姐說,她別在長袍上那朵花是臨吃晚飯前時才摘的。如果是這樣,那麼,到八點鐘時那些花應該在溫室里。我自問:如果我想儘快地處置十幾朵花,又該怎麼辦呢?答案是,利用最近處的窗戶,在這個具體情況https://read•99csw•com下就是利用通道上那一扇。可是,窗下的雪堆上卻什麼痕迹也沒有。我承認,這使我感到困惑不解。然而,華生醫生可以作證,我不久就找到確切的答案了。我趕回宅邸,開始很小心地扒開窗下的雪堆,在凍土上面找到了丟失的山茶花。它們很輕,不會從雪上沉到下面去的,因而必然是在六點鐘開始下雪以前就被扔到那裡了,可見,多佛頓夫人的說法是編造出來的。在那些枯萎的花朵上可以找到整個問題的答案。」
「接著說吧。」
約翰爵士衝上前來。
「今天晚上,先生,就在晚飯前摘的。」
「我不願那樣做。」福爾摩斯文雅地說。
「我向你發誓……」
「你有消息要告訴我吧,福爾摩斯先生。」他衝動地高聲說道,「請直說吧,先生,直說吧!我在洗耳恭聽。」
「親愛的先生,你真得原諒我。」 最後,他那漂亮的面孔上滿是笑容地說,「你的要求可有些過分了。無匹俱樂部是不讓潛逃的傭人作他的成員的。你應該到別處去找喬利夫。」
「嚴重的休克。」我答道,「從表面看,他似乎是一個生活舒適而且受人尊敬的雜貨商。等他醒過來,咱們當然就能多了解一些關於他的情況了。」
「正相反,我成功了。」
「啊,對,馬斯特曼上尉。多佛頓夫人,我認為你用不著過分地為這位先生操心。馬斯特曼上尉的破產以及因此而在無匹俱樂部出現的誹謗可能促使他走上一條新的道路,這要比他至今為止所走的道路要體面得多。真的,一旦那些誹謗煙消雲散之後,就可以說服約翰爵士安排他到海外去服役。據我了解,憑著這位年輕人的事業心和能力,毫無疑問,他在印度西北邊境上會做出成績來的。」
「犯罪行為,華生。」他說,「狡詐的、精心策劃的犯罪行為。」他拾起一朵花,站著不出聲,對著手掌中的暗淡枯萎的花瓣凝視了一會兒。
在福爾摩斯展示案情的過程中,我看到馬斯特曼那氣得通紅的面孔變得灰白醜惡。當福爾摩斯說完以後,他很快地走到屋角的一張桌子那裡,眼睛里放射著不詳的光芒。
福爾摩斯平靜地說:「阿巴斯紅寶石。」
多佛頓夫人冷漠的地笑了,「現在,警察可能已經抓住竊賊了。」
「我要把它委託給華生,讓他精心地照顧它。」他說,「順便說一下,約翰爵士,希望你能給我開兩張支票,一張開給夏洛克·福爾摩斯兩千五百英鎊,另一張開給安德魯·喬利夫同等的款數。恐怕你這位前管家以後管起家務事來會有點膽怯了,這筆錢幫他開一個雪茄店還有餘,這樣就可以滿足他一直藏在心裏的願望了。謝謝你,敬愛的閣下。現在,我想,咱們可以打破早晨不喝酒的禁例--就這一次,喝一杯葡萄酒,稍稍慶祝一下阿巴斯紅寶石案件的成功結束吧。」
我在別處曾提到過,我的朋友從來是尊敬婦女的,儘管他對異性極不信任;然而現在,對著多佛頓夫人,我頭一次看到他對一位婦女沉下了臉。
「那就站著吧。你想要什麼?」
「嗯,應該讓你休息幾個鐘頭了。咱們今晚的冒險活動到此為止了。」但是,我的朋友說得太早了。一輛雙輪馬車很晚才載我們返回。我們坐車回到貝克街,我正用前門鑰匙開門時,一輛從瑪麗勒波恩路方向急馳而來的馬車的車燈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那是一輛帶蓬的四輪馬車,它在離我們幾碼遠的地方停下。過了一會兒,一個身上裹得很嚴實的女人快步向我們走來。雖然她的面孔藏在厚面紗里,但是,當她從鋪著雪的便道上走過來站在我們對面時,從她那修長優美的身形和頭部莊嚴的姿態中可以隱約地看出某種熟悉的東西。
他說:「現在是十二點過五分允許你在早晨九點以前把寶石還到貝克街去。」馬斯特曼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喔,單是對這紅寶石看上一眼也會嚇一跳。它像一大滴鮮血,中心有一點像鬼火那樣的痕迹。兩年中,我只見著過一次,因為約翰爵士把它鎖在他的卧室里的保險箱里,似乎它能要了人的命,連白天的光亮都不能見。可是,今晚我第二次看見了它。剛吃過晚飯,客人中有一位馬斯特曼上尉,他建議約翰爵士讓大家看看阿巴斯紅寶石……」
馬斯特曼手摸著抽屜站住了。
「華生,不論什麼時候,如果我露出自滿的情緒,請你在我耳旁小聲說『山茶花』這三個字。」
我從柜子里抄起白蘭地酒瓶,跑上前去把酒灌進他的嘴裏。福爾摩斯解下客人的圍巾,從我的肩上探頭看著。
「普通銀器是用皮子打磨,而精緻的銀器卻是用大拇指打磨的,我推斷他是富裕人家的人,就是根據這個。至於說他匆匆離家的根據是,雖然今天從六點鐘就開始下雪了,可是他卻穿著淺口無帶皮鞋出來。啊,現在你覺得好些了吧?」客人睜開眼睛時,福爾摩斯和氣地說,「華生醫生和我要扶著你坐到這張椅子上。你休息一會兒之後,當然就能把為難的事告訴我們了。」
他說:「華生,你看怎麼樣了?」
「老天爺,福爾摩斯,為什麼呢?」
「不,我代表正義的利益。」福爾摩斯嚴厲地答道。
她急切地高聲說:「福爾摩斯先生,我想和你談談。」我的朋友揚起眉毛平靜地說:「華生,也許你得先進去把燈點上。」在我和我的朋友夏洛克·福爾摩斯一起辦案的那些年月里,我曾看見過許多美麗的婦女到我們這裏來;可是,我不記得哪一個比現在這位更漂亮--她走進我們那間平庸的起居室時,身上的裙子發出深沉的沙沙聲。
「我看不出有什麼好處。當然,到早晨,喬利夫將被釋放,阿巴斯紅寶石案件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