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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他人即地獄 詩壇風乍起

論他人即地獄

詩壇風乍起

這個這個……你負責空洞,我負責探索其中的哲學深度,這個買賣好像有點不大公平。再說了,下半身詩人不是最討厭「哲學深度」這種提法嗎?哲學深度這種東西,不是「學院派」貨色的玩意兒嗎?怎麼下半身一急,就急成上半身了呢?
所以,在各種文體中,詩歌很可能最考驗一個寫作者的才華。
據說趙麗華老師的詩歌因為突破了修辭的條條框框而實現了語言的重大突破。我不知道作為一個詩人,為什麼要對修辭這麼恨之入骨。我想詩人需要修辭,就像廚師需要把肉做成紅燒肉、水煮肉、梅菜肉、回鍋肉而不是把它端出來讓人生吃一樣,是人類味覺多樣性的天然需要。抓起一塊生羊腿血淋淋地就啃,這事很牛逼嗎,也就是聳人聽聞吧。沒準只是因為她根本不會做紅燒肉水煮肉read•99csw.com梅菜肉回鍋肉呢。把不會的說成不要的,幼兒園的小朋友都這樣。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沈同學似乎愛以民間派詩人自居,結果網民的表現,直接把他從民間派打成了自作多情派。當然,也可以說,網民不代表民間,不知道街上的菜農、民工、流氓地痞算不算民間,但我疑心,讓大街上的民間們在趙麗華老師和汪國真老師之間二選一,汪老師很可能會佔上風。
說實話,寫詩是人權之一,便是沒有才華的人,也還是有寫詩的權利。就算是沒有才華的人,如果對語言的魔術抱有一種探索之心,也還是一件好事。一個時代無論如何狂妄,不能在美的可能性面前失去謙卑。但是,這不等於說,只要是詩,就是好詩。只要是以寫詩為愛好的人,就https://read•99csw.com是時代的先鋒。因為寫詩這個行為本身,劃分出一個精神特權階層,讓群眾夾道歡迎,我覺得,這個要求比較過分,跟出身論、血統論異曲同工。至於把詩歌寫得一文不值還要命令整個社會對它頂禮膜拜,我看,不但不能拯救一個時代的墮落,其實是在惡化它。
韓寒說現代詩沒有存在的必要,這我不同意。我覺得,寫詩作為一種文字遊戲,幾乎是人類的本能,就像其他一切遊戲一樣,比如下棋,比如打牌,比如唱歌。人類的進化雖然分散在世界各地,但都各自獨立地「進化」出了這些大同小異的遊戲。飽暖思遊戲,也算是人類的一個高級本能。
當然不能把粉絲的力量算進去,道理跟人數沒關係。
其實學院派也好,民間派也好,作為詩人,大家都同是read.99csw.com「天涯淪落人」,何必搞什麼派系鬥爭,不如大家一起回到文字本身。至於群眾接不接受,網民接不接受,都是雞毛蒜皮的事。我想象一個真正的詩人,應該能夠通過文字的奧妙,與世界達成和解。不一定是那種「被接受」的和解,而是那種「接受不被接受」的和解。
說詩歌是文字遊戲,沒有貶低它的意思。恰恰相反,做遊戲,就像是製造工具,是人類區別於動物的標誌之一。世界各地大約都有文以載道的美好追求,尤其是中國。但是詩歌在各種文體中,可能是「道」的成分最少的。它通過文字的排列組合,通過詞語的銜接與錯位,把文字變成魔術,而魔術是會給人帶來驚喜的。就算是寫詩機器寫出來的詩(本質上還是人寫出來的,因為套用了一些已有詩歌的格式)。比如「請張三https://read•99csw.com吃月亮」這樣的詩句,還是會給人帶來驚喜。就是說,相對而言,在各種文體中,詩歌最形式主義,最接近音樂,最少依賴「內容」、「情節」、「意義」、「道德」的力量——我們知道,「意義」、"道德』』這些東西,總是被某個集體綁架,也就是很容易變成政治。
本來,趙麗華寫完全沒有修辭的詩歌,作為一種詩歌試驗,無可厚非。大家對她群起而攻之實在是吃飽了撐的,不喜歡不讀唄,也沒人逼你。但同樣可氣的是捍衛麗華體的人,非要說你們欣賞不了這種詩歌,是因為你們太蠢。這就有點耍賴的感覺了,你明明端了一個空盤子出來,還要別人做吃得「津津有味」狀,如果不做津津有味狀,就說你味覺有問題。據說,詩人的空洞,是一種有哲學功底的空洞,一種有深度的空洞,不同於普通網民的https://read.99csw.com空洞,需要普通網民自備乾糧、長途跋涉去探索。
當然,詩歌能體現才華,並不等於寫詩的人都有才華。這麼簡單的道理,沈同學似乎沒有拎清。不認同趙麗華就是不認同詩人,不認同詩人就是不認同詩歌,不認同詩歌這個民族就沒有希望。就這樣,我們僅僅因為無法欣賞趙麗華老師在衣阿華製作的餡餅而被判定為一群無可救藥的暴民。
坦率地說,韓寒跟沈浩波吵架,比韓寒跟白燁吵架,好看多了。韓寒罵白燁,那純粹是以強凌弱,我都不忍心看。韓寒跟沈浩波掐,這才是棋逢對手。我看得津津有味。
當然,我不覺得菜農、民工、流氓地痞是檢驗詩歌好壞的標準,就像我不覺得教授、文學批評家是檢驗詩歌好壞的標準一樣。我只是覺得,扛著民間大旗狐假虎威的做法,實在沒有必要。任賢齊老師說了,不是你的,就別再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