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浩趕緊站起來，送校長和堂弟走出辦公室。當校長第一個走出去后，堂弟突然轉過身，沖他快頻率地眨眨眼。他剛要詢問，卻發現堂弟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就打住沒問。

「在等候室。」

陸浩很驚訝，急問道：「什麼證據？」

「是我們根據案情做出的推理。」

只有四分鐘的作案時間。

校長想了想，覺得他的分析不無道理，就繼續說：「還有一個疑點。你們警方為什麼一口咬定許蕾是自殺？」

「是啊，那些新聞工作者太不負責了。」陸浩趕緊附和了一句，承諾說，「您放心，我們警方會追究相關報紙的責任，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陸浩把報紙放在辦公桌上，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沒有一絲雲彩的藍天，心情十分舒暢。《京海晨報》的頭版頭條報道了兩起案子的偵破結果和詳細案情，並對警方的偵破速度大加褒揚，難怪他會心情大好。

陸浩熱情地迎上去，與校長握手並禮節性地寒暄了幾句。校長並不像李薇說的那樣氣勢洶洶，不過，蒼老的臉上明顯掛著不悅的表情。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陸浩心底忽然竄出一種極度不祥的感覺。

陸浩撓了撓頭，本想說這件事和我們警方無關，你應該去問那些報紙的編輯啊？但還是忍住了。

校長審視著他的臉，追問道：「那為什麼見報了？」

「哦？」

在堂弟陷入沉思的時候，陸浩把目光轉向校長，向他詢問是否知道許蕾與哪些人有恩怨糾紛。校長說出了三個人的名字，其中包括蘇可曼曾提到的兩個人——被開除的學生和物理老師，另一個則是許蕾的表姐。

李薇乾咳了一聲，插話道：「肯定是那些小報的記者從別處聽來的，為了增加噱頭，就加上去了。」

這時，身後忽然響起開門聲，接著傳來李薇急促的聲音：「浩哥，你堂弟來了。」

他把錢包舉到眼前，眼神憂傷地看著照片里的女孩。女孩穿著一襲白色長裙，坐在石頭台階上，一rｅａｄ•９9ｃsｗ•ｃoｍ手拿著遮陽傘，一手托著腮，小巧可愛的臉上有一雙清澈的眼眸，彷彿正含情脈脈地看著陸浩。

未婚妻的照片讓他想起棘手的連環姦殺案，剛才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他推開窗，深呼吸了幾口氣，暗道：「連環案兇手有固定的作案頻率——每隔半個月左右做一起案子。在蘇可曼的案子發生前，兇手就整整一個月沒作案了。那時我們警方非常矛盾，既擔心兇手出來作案，又擔心兇手永不露面。因為我們一點線索都沒有，如果兇手從此銷聲匿跡，就極有可能永遠無法查出真兇。」

陸浩回想著劉靜曾說過的話，開始在大腦里推演兇手下毒的過程。許蕾離開意大利麵館后獨自一人開車返校，那麼，兇手就要攔車，上車，下毒，並在毒發前下車——確切地說，是在許蕾給校長打電話前下車，因為掛斷電話前她就已經出現毒發癥狀。

「你快去把他們請來吧。」

他認為，可以排除陌生人作案的可能性。原因很簡單，任何人都不會去精心策劃謀殺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況且許蕾也不會讓陌生人上車，並吃下遞來的毒藥。因此，他把嫌疑人劃定在與許蕾有仇恨的人。

他腦子裡一團迷霧，根本推測不出答案。不過有一點他很清楚，兇手下毒的時間是在許蕾離開意大利麵館到給校長打電話這個區間，也就是在12點13分～12點17分之間。

「手機上有通話記錄。」校長從隨身的包里翻出手機，調出已接電話，「這上面顯示，許蕾打電話的時間是12點17分13秒。」

「菲兒……」

他輕輕呼喚了一聲未婚妻的小名，然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照片，就像是怕碰疼了照片里的未婚妻似的。過了好一陣，他才沉重地吐出一口氣，收起了照片。

陸浩接過來一看，確實如校長所說。他把手機還給校長，仔細想了想，覺得單憑這些來鑒別許蕾是否有自殺傾向，還不夠充分。

陸read.99csw.com浩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還沒到下班時間，心想他在上班期間過來，一定有什麼要緊的事。

「陸警官，我這次來叨擾，是為了與學校老師有關的兩起案子。」校長坐到沙發上，直奔主題。他雖用詞客氣，但語氣卻像箭矢般銳利。

他的解釋令堂弟十分費解，就打斷他的話問：「既然仇恨和解了，兇手還有必要謀殺許蕾嗎？」

「嗯。他們說有重要的事找你談。」李薇走近幾步，壓低聲音說，「浩哥，那個校長氣勢洶洶，像是來找碴兒的，你要小心啊！」

陸浩身體一顫，與此同時，一幕幕難以忘卻的畫面如快放的電影鏡頭般從腦海里閃過，最終定格在裸體女屍弔掛在廢棄工廠里的一幕。霎時，一股巨大的悲傷從心底湧出，眼眶刷地紅了。他用力咬了咬牙，強忍著沒讓淚水流出來。

沒錯，這個短髮女孩就是他未婚妻。

毋庸置疑，許蕾突然肚子疼，肯定是毒性發作的初期表現。而她卻以為是患了急性腸炎，並向校長索取藥物，顯然她並不知道自己中毒了。因此，許蕾肯定不是自殺！想到這裏，陸浩震驚得從椅子上坐直身，盯著校長的眼睛問：「她真的說過那些話？」

陸浩當然想到了這一點，解釋說：「也許，許蕾和兇手之間的仇恨和解了，或者是暫時緩和了，所以才會放鬆警……」

陸浩站在走廊里，望著堂弟和校長走遠的背影，心中暗忖：「堂弟該不會是發現了什麼關鍵的疑點吧？」

「對不起，我暫時做不出任何推理。」

「12點17分？」陸浩記得，許蕾離開意大利麵館的時間是12點13分，也就是說，她是在離開麵館后四分鐘——駕車返校的途中，給校長打了這個電話。

兇手為什麼一個多月沒露面？是逃竄到其他城市作案，還是從此銷聲匿跡了？

陸浩從抽屜里拿出記事本，記下許蕾表姐的姓名和住址。他仔細想了想，覺得只從校長這裏得到的信息可能不完整，應九-九-藏-書該再找許蕾的朋友和同事調查一下。於是，又向校長詢問與許蕾私交不錯的同事和朋友。

「哦，還有新起點高中的校長。」

要想在四分鐘內完成這一系列的犯罪過程，對時間的把握必須非常精準，難度係數可想而知，只存在理論上的可能性。但是，兇手既然使用毒藥謀殺，必定是經過精心策劃，所以還是存在成功的概率。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陸浩攥緊拳頭，暗下決心：「接下來要把全部精力放在連環案上，不管難度有多大，都要想盡一切辦法將兇手緝拿歸案！」

「嗯。關於這兩起案子，我有幾個疑點。」

「那我也可以理解成，你們警方沒有證據證明許蕾是自殺，對嗎？」

京海市某公安局，刑警三支隊隊長辦公室。

校長說出幾個人的名字，並懇請他務必將真兇緝拿歸案，然後起身告辭。

「您別生氣。」陸浩能理解作為父親聽到這種事的感受。

「校長也來了？」陸浩很驚訝，快速轉過身。

他沒想到堂弟會當著校長的面反駁他，沉著臉反問道：「那我倒想聽聽，你的推理是什麼？」

「對！我以校長的名譽保證！」校長字字擲地有聲。

陸浩被問得啞口無言。到現在為止，警方確實沒拿到許蕾畏罪自殺的直接證據。而且，從許蕾中毒之前接觸的人——劉靜那裡了解的情況看，許蕾離開意大利麵館到開車返校的途中，也的確有幾分鐘是難以調查清楚的空白期，理論上存在被人下毒謀殺的可能。

當他說出這個推測，一直坐在校長身旁保持沉默的堂弟卻提出了質疑：「我認為你的推理是矛盾的。既然兇手和許蕾有仇，她為什麼會讓仇人上車？就算是上車了，她也應該有所防備才對，決不會輕易吃下仇人遞來的東西。」

我不能接受他這個毫無依據的推理，反駁道：「你說的這種可能確實符合邏輯，但缺乏證據，只能算做憑空猜測。」

他從衣袋裡掏出香煙，卻不小心把錢包帶了出來。他俯身撿https://read.99csw.com起錢包，緩緩打開，夾層里有一張小照片，是一個短髮女孩的單人照。

「呃……」

聽他這樣說，陸浩才意識到，謠言已從校園散布到整個京海市。「我向您保證，我們警方從沒對外公布這個謠言，更不承認謠言的真實性。」他起誓般說道。

「我不是來聽你道歉的。」校長生硬地打斷他的話，用非常嚴肅的口氣質問道，「你們警方為什麼污衊我兒子？」

「她說什麼？」

其實堂弟在說謊。來警局之前，他被叫到校長室，就聽到了校長的這番話，並結合一直困擾著他的那些疑惑，推測出一個和陸浩完全不同的結果。只是結果太不可思議了，甚至讓人感到毛骨悚然！最可怕的是，如果那個結果正確，就會把之前的所有推理和偵破結果徹底顛覆！

陸浩坐回到椅子上，歉意地解釋說：「都怪我們警方想得不周全，沒能提前向您彙報案情，還望您……」

「那天中午車禍發生之前，許蕾曾給我打過電話。她向我詢問和劉靜簽約的事項，以及9月6日到教育廳開會的事。如果她想自殺，還有心情和我談這些嗎？還有，雖然我們通話時間不長，但她的聲音和語調很正常，完全不像要自殺的樣子。」

「我正要說到這一點。」他把目光轉向堂弟說，「在兇手看來，仇恨肯定沒和解，否則不會下毒謀殺。或許，『仇恨和解』這個假象，就是兇手故意製造出來的，目的就是讓許蕾放鬆警惕，為謀殺做鋪墊。」

兩分鐘后，李薇帶著堂弟和校長走進辦公室。

陸浩蹙眉想了想，問：「許蕾打電話的具體時間，您還記得嗎？」

陸浩先是一愣，隨即猜到他指的是韓一洋生活作風不檢點這件事，不禁暗道：「除了他們的三角戀之外，關於韓一洋是否還與別的女人有染，也只是聽來的謠言。但三角戀關係，似乎已證明韓一洋生活作風不檢點。」

陸浩認為，這些算不上疑點。韓一洋畢竟是成年人，沒必要什麼事都徵求父親的意見。而後來九九藏書他們三人之間的感情糾葛，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更不可能告訴父親了。於是，他就把心裏想法用委婉的方式表達出來。

不過，堂弟也不敢肯定那個結果是否正確。他認為在找到確鑿證據之前，不能貿然說出來，因為一旦傳到嫌疑人耳朵里，一些相關的證據很可能被毀掉，還會落下把柄，那就變得相當被動。

「我有證據證明，許蕾絕對不是自殺！」校長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表情也十分嚴肅。

「對，就是這個時間。」說著，校長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把手機遞給他看。

校長靠在沙發上沉默了半晌，說：「最好是在報紙上公開道歉，不然，我這張老臉是沒處擱了。」

陸浩用力點點頭，然後站起身，把剛剛泡好的茶端過去。他又坐回到椅子上，忖度著校長的表情。「您來找我，不只是為了這件事吧？」

「早上看了報紙上的報道后，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五年前，確實是我讓一洋去車站接蘇老師，但之後我從沒聽他提起過蘇老師，更沒聽說他們三人之間存在感情糾葛。」

他不自覺地皺起眉，一邊猜測著他們找自己的目的，一邊問道：「他們人呢？」

陸浩深吸了口氣，心想剛才那個不祥的感覺果真應驗了！許蕾是被人用毒藥謀殺的，那麼兇手是誰？作案目的和動機是什麼？最關鍵的是，為什麼偏偏在許蕾成功殺死蘇可曼腹中之子后被人毒殺了？這和蘇可曼的案子又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

「一洋去了另一個世界，還要被那些謠言玷污。更可氣的是，竟然還上了報紙，成了整個京海市市民的笑柄。」

校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就道：「許蕾還說了一句很重要的話，足以證明她不是自殺。」

「我很了解一洋，他絕不是那樣的人！」校長語氣帶著強烈的不滿，交握在膝蓋上的雙手不住抖動，想是對謠言非常氣憤。

「掛斷電話前，她說突然肚子疼得厲害，問我有沒有治療急性腸炎的葯。我說到我辦公室來取就可以，然後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