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神，想了想，忽然記起蘇可曼說過，被人追趕時腳踝扭了一下，於是求證似的問道：「她的腳踝扭傷了，對嗎？」

女醫生聞言，略顯緊張地點點頭。

女醫生看他一臉疑雲，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我描述得不夠清……」

「嗯！幸虧我們及時趕到，要是再遲到幾分鐘，恐怕凶多吉少。」

「患者大出血，我們只顧著搶救了，印象有些模糊，你容我仔細想一想。」女醫生垂下視線，皺眉想了半天，才開口說，「我有點記憶了。患者當時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坪上，面朝左側，雙腿微微分開，雙膝微曲，右臂緊貼著腹部，左臂向體外伸展。」

你是主治醫師，最了解她的情況！現在腳踝的傷都痊癒了，即便是去詢問，也沒有參考。陸浩心裏這樣想，嘴上卻說：「好的，非常感謝。」

他也想起第一次見到蘇可曼時，她曾伸手把散亂在枕邊的長發攏到一側，這個動作露出了小臂上的幾道尚未結痂的傷痕。現在想來，她肯定是為了特意露出傷痕讓自己看到，以證明襲擊案真實發生過。既然她能在如此微小的細節上都下足功夫，那麼，皮膚的剮傷還怎麼可能留下任何漏洞呢？

「哦，比方說她皮膚上的剮傷有幾處，分別是被什麼物體剮蹭后造成的？」他說出了在來時的路上想好的疑問。

然而，「許蕾毒殺案」更是讓他感到棘手。警方之前認定的三個嫌疑人，都排除了作案的可能性，兩天過去了，案子陷入僵局。

女醫生歪著頭，想了想說：「暴露在外的皮膚上應該都有吧。反正我記得小臂上有幾條輕微的剮傷，小腿上好像也有。」

若在以前聽到這樣的反饋信息，他不會覺得驚訝，但一想到堂弟的那番話，不禁感到背脊發涼，心底升起一陣陣寒意。如果堂弟的猜測是正確的，這一切就都是蘇可曼布九九藏書下的局，她不僅成功謀殺了許蕾，逃過警方的追查，還毀掉了許蕾生前的名譽，而我們警方真的成了被她利用的工具！

雖然堂弟一再強調，蘇可曼布下的詭局堪稱完美，警方絕不會查到任何證據。但陸浩認為，任何犯罪都不會是完美的，都有跡可循。如果兇手真的是蘇可曼，就算暫時沒發現她犯罪的證據，但並不意味著永遠不能發現。

陸浩起身，一邊在辦公室里來回踱著步子，一邊思索著從哪兒能找到線索。

他點點頭，進一步詢問：「你能否鑒別出是怎樣扭傷的嗎？」

帶著諸多疑惑，他這兩天又去新起點高中進行了走訪調查，並側面打探蘇可曼和許蕾之間的關係，以及蘇可曼遭到襲擊后的看法。反饋的信息基本一致：她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真沒想到許蕾會那樣不擇手段，不但搶走了好友的男友，還設下歹毒的詭計，殺死未出世的孩子，她真是死有餘辜！

此刻，陸浩從包里取出錄音筆，打算把第一次與蘇可曼見面時的對話聽幾遍，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陸浩嘆了口氣，慢慢收回視線。他現在的心情，就像戶外的天氣一樣陰鬱、沉重。全國通緝令下達了兩天，但連環姦殺案的兇手仍逃匿在外，沒有一點蹤跡可尋。他很擔憂，生怕兇手從此人間蒸發，再沒有機會為慘死的女友和無辜的人伸張正義。

之後，堂弟伏在耳邊，說了一番讓他感到十分震驚的話：「那天深夜，蘇可曼從地鐵口走到公園中央的速度，肯定不比兩個孕婦慢。但為什麼會多用了10分鐘呢？我仔細想過後認為，她用這10分鐘時間做了一件事——偽造公園襲擊案的現場！也就是說，許蕾襲擊蘇可曼的案子根本不曾發生，而你們警方在現場提取到的物證，都是偽造的。她這樣做的目的看似偽造連https://read.99csw.com環姦殺案的現場，實則是為了嫁禍給許蕾！」

「我找你調查這件事，請務必不要告知患者本人。」看她點頭，陸浩起身告辭。

「特殊的記憶？」她微微蹙眉，「什麼意思？能具體一些嗎？」

女醫生又嘆了口氣，說：「不過話又說回來，能保住蘇可曼的性命，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陸浩的心跳快得驚人，手心也攥滿了冷汗，反覆調整了幾次呼吸后，才開口問道：「除此之外呢？其他部位還有剮傷嗎？」

反覆聽過三遍之後，他沒發現任何線索，失望地關掉錄音筆。他轉念一想，既然能布下縝密的詭局，還怎麼可能在如此明顯的地方留下線索呢？

「不……沒有。」

女醫生髮現他的神色不對勁，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還有其他問題嗎？」女醫生看他低著頭不說話，便開口問道。

「嗯，去了。」

那一刻，他猛然覺得堂弟的猜測或許是對的。

「我認為這個問題，你去問患者本人，得到的信息會更準確。畢竟我每天都要做好幾台手術，難免會遺忘啊。」說著，她指了指辦公桌上的日程表，上面寫著今天的手術安排。

「關於那晚的手術，你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記憶？」

「某些輕微的剮傷痕迹，病歷上是不會記載的。」她不情願地從抽屜里找出病歷，慢慢翻開，「不過，她小腹紅腫了一大片……對了，我曾告訴過你，這是導致她流產的主要原因。」

「公園襲擊案」發生后，那位醫生挽救了蘇可曼的生命，是在那個特殊時期和她接觸最多的人。或許，能從醫生那裡了解到什麼。於是，他抓起車鑰匙，走出辦公室。

「在抬上救護車之前，孩子就掉了？」陸浩繼續詢問。

20分鐘后，陸浩來到醫院，徑直走進醫生辦公室。read.99csw.com很不巧，女醫生上台了。他在辦公室等了半個鐘頭，女醫生才返回。

「對，但並不嚴重，只是韌帶輕微拉傷而已，現在已經痊癒了。」

天空布滿了厚厚的濁雲，晨曦艱難地穿過雲層，將不明不暗的光線灑向京海市上空。

陸浩當然記得這些。他當時還以為是兇手迷昏蘇可曼后，試圖把她拖拽到隱蔽處，在拖拽的過程中，被什麼東西剮碰到了腹部。此刻，陸浩一想到是她為了布下詭局，親手打掉腹中的骨肉，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不急。你先坐下歇一歇。」陸浩體諒地說道。

女醫生剛坐下，便開口道：「一會兒還有手術，有事你直說吧。」

走出醫生辦公室，他忽然意識到為什麼會覺得躺姿很奇怪了——這個姿勢顯得很刻板。

「關於蘇可曼的案子，還有一些細節沒完全查清楚，希望你配合我們警方調查。」陸浩覺得這樣說既不泄露秘密，還比較符合情理。

陸浩對此感到相當詫異。既然是她布下的詭局，有必要把自己性命也作為賭注嗎？就不怕萬一自己死掉，再沒有機會謀殺許蕾嗎？但轉念一想，她絕不會在這個關鍵點輸掉，因為謀殺許蕾是整盤詭局的終極目的。那麼，她必定使用了某種策略，有驚無險地操縱著這一切。如此一來，既可以使「公園謀殺案」的現場更加逼真，還不至於丟掉自己的性命。

他鑽進警車，心想，希望女醫生能提供一些線索，讓我撥開心頭的烏雲。

陸浩雖無從猜測，但能感覺到這股強烈的仇恨正透過這些事件，如陰冷的毒氣般撲面襲來，讓他感到不寒而慄。

「哦，我的意思是，扭傷也分很多種。比如，踢在什麼東西上扭傷的，被絆倒扭傷的，不小心滑了一下扭傷的。」他舉了幾個例子，然後問，「她屬於哪一種呢？」

「嗯，我們趕到時，她就已經流read.99csw.com產了。」女醫生惋惜地嘆了口氣，「我和助手都盡全力了，但嬰兒在母體內僅發育了6個月，身體器官尚未發育完善，沒有存活的可能。」

女醫生似乎覺得他的提問很奇怪，迷惑不解地看著他，沒做回答。

「當時的情況，真有那麼兇險？」他追問了一句。

「你趕到現場時，蘇可曼是以怎樣的姿勢躺在地上？」

「這……很難鑒別吧。」女醫生面露難色，「要不你去骨科諮詢一下？」

她的建議在陸浩聽來相當可笑，但還不能解釋。他在椅子上坐直身，用溫和卻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勞煩你查看一下病歷，我們需要你的配合。」

當時，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為如果蘇可曼是兇手，警方之前的偵查就掉進了圈套里，完全迷失了方向，成為被|操控的人偶。正如堂弟所說：這起案子的通篇布局很完美，不僅騙過了你們警方的眼睛，還把你們當成工具來利用，但你們卻渾然不知，儼然成了她手中的棋子，任由擺布！

一連串難解的疑問從大腦里湧出來，讓陸浩感到束手無策，不知從何查起。不過冷靜下來細一想，還是應該從案子的根源——「公園襲擊案」查起。

當他換個視角，重新審視「公園襲擊案」時，發現所有的證據和證詞，都證明蘇可曼只是單純的受害者。而且這起案子已結案，各大新聞媒體都進行了相關報道，要想重新偵查取證，上級領導肯定不予批准。但此案與「許蕾毒殺案」相關聯，要想偵破後者，前者就是突破口。

陸浩忽然覺得這個對手太可怕了，似乎把所有細節都完美地處理掉，不留一絲痕迹。但他堅信，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犯罪痕迹，只要足夠耐心，就一定有跡可循。於是繼續問道：「案發現場你去了嗎？」

陸浩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先不要說話。但他冥思苦想了read.99csw.com好一陣，也沒弄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個躺姿奇怪。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心想，可能是我多疑了。

究竟是何種深仇大恨，迫使蘇可曼不顧自身安危、打掉親生骨肉，也要嫁禍給許蕾呢？

女醫生一走進來就看到了陸浩，略帶驚訝地問：「你找我有事？」她滿臉疲憊，想必剛才的手術累得夠嗆。

戶外光線陰暗，他下意識地仰頭看了看，濃重的烏雲如墨一般，低低地壓下來，彷彿正貼著高樓大廈的頂部緩緩掠過。

但是，蘇可曼為什麼要謀殺許蕾，並毀掉其名譽？她的作案動機是什麼？真的只是她在證詞中所說的三角戀關係嗎？還有，她沒有作案時間，又是怎樣成功謀殺了許蕾呢？

女醫生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又低頭去看桌上的手術日程表。陸浩看出她的意思，而自己暫時也沒什麼可詢問的，但有一件事必須叮囑她。

忽然，他想到了蘇可曼的主治醫生。

不過，那天在醫院的樓梯間里，堂弟曾告訴他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蘇可曼具備謀殺許蕾的嫌疑。

但是，案子陷入僵局后，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堂弟的話。

陸浩在大腦里勾勒出她描繪的躺姿，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姿勢怪怪的，似乎哪裡有點不對勁兒。

蘇可曼究竟使用了什麼策略？

「這鬼天氣，真是應景！」

在停屍房看到嬰兒屍體時，他就曾聽女醫生這樣說過。恍然間，眼前彷彿又浮現出凍得僵硬的嬰兒屍體，他的心情立刻變得沉重起來。

兩天後，清晨。

陸浩當然不相信堂弟這番話。他認為，如果「公園襲擊案」真的不曾發生，那麼，蘇可曼就是用氯仿迷昏自己，親自動手打掉了親生骨肉。這兩件事，任憑哪一件都是讓人不寒而慄，難以接受的。不僅如此，警方現在掌握的所有證據和證詞都將是偽造的，之前的所有推理和偵破結果都將被徹底顛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