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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號嫌疑人 第六節

第六章 一號嫌疑人

第六節

「嗯?什麼想法?」
「怎麼回事?李鴻偉怎麼住院了?住在哪間病房?」陸浩一見到堂弟,就像連珠炮似的發問。
「你現在在圈子裡,而我在外面,我們的視角不同,看到的事物就截然不同。」我頓了頓,聲音高了八度,「只要你從圈子裡跳出來,即便是我不說,你也能猜到那人是誰!」
20分鐘后,陸浩走進距新起點高中不遠的一所醫院。他最近幾天頻繁來到這裏,所以並不陌生,很快就找到了堂弟。
「就算告訴你那人是誰,你也未必會信。」
「那場災難你本不該經歷,那些痛苦你本不該承受。對不起,菲兒,都怪我!怪我沒能保護好你!」
「根據蘇可曼的證詞,她走出地鐵站的時間是深夜10點15分,襲擊事件發生在10點40分,也就是說,她步行25分鐘才抵達公園中央的涼亭附近。然而,從地鐵出口到公園中央的距離並不算遠,正常人的速度七八分鐘足以抵達,而她為什麼會花費25分鐘?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老刑警李強走了進來。
「好吧,那就再回到時間問題上。」我說,「如果以我的速度來衡量,誤差會很大。很幸運,我在公園附近先後碰到兩個孕婦,請求她們幫我做了實驗。我告訴她們,要以著急的心態走到公園中央,結果分別以12分鐘和15分鐘抵達,而後者懷孕7個月,也穿著高跟鞋。」
我雙手抱膀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那個被開除的學生,你調查清楚了嗎?」
「強大的萬有引力!」我解釋說,「我剛才刻意強調,該恆星的光經過太陽附近射來。而太陽的質量相當大,會產生強大的吸引力,就連光線也會被吸引,產生曲線運動,所以我們的肉眼會出現偏差!」
「快說,什麼猜測?」
「除了他們三人以外,就再沒有其他的嫌疑人了嗎?」
我淡淡一笑,說:「堂兄,你理解錯了。我並不是說你的推理有多完美,而是這起案子的通篇布局很完美,不僅騙過了你們警方的眼睛,還把你們當成工具來利用,但你們卻渾然不知,儼然成了她手中的棋子,任由擺布!」
我湊近一步,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啊?」陸浩還沒徹底回過神,「你,你找我有事嗎?」
「嗯?你調查了?」
他從兜里掏出煙,吸了幾口后,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說道:「我派人去翰奇網吧查過,調出了當日的監控錄像,從上午10點23分到傍晚7點,金正鋒寸步未離該網吧。」
我看著陸浩的read.99csw.com背影走向電梯,心想那個連環詭局比我想象中要難解得多,必須得到他的幫助才行。我與張珂辭別,快速追上去,然後拉著他走進樓梯間。
「沒有。」
「既然沒有證據,那就只能算是你的猜測和臆想。而現在大量證據表明,蘇可曼不是嫌疑人。」陸浩的雙手在半空攤開,「你說,我還有理由去相信你的話嗎?」
陸浩讚許地點點頭,問道:「上級批准了嗎?」
「還能怎麼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瞪視著我,臉上卻慢慢露出了沮喪的神情。
我邁步走到他身前,用非常認真的語調問道:「知道你為什麼會徒勞無功嗎?」我準備引入正題。
「什麼?他截肢了?」陸浩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到底怎麼回事?」
「少啰唆!快說。」
「哦,我就不進去了。」陸浩半轉過身,「對了,他是哪一天跳樓自殺的?」
「什麼?說了半天都是空談!」
「少啰唆!快把地址告訴我。」
「不過你來了,恐怕會很失望。我建議你還是別來了。」
此刻,我聽陸浩說出「動機」二字,不禁在心裏畫上一個大大的問號:「究竟是什麼,讓蘇可曼產生了謀殺許蕾的動機?」
有什麼聲音傳進耳朵里,他反應有點遲鈍,聽了好一陣,才聽出是自己的手機鈴聲。他接起手機,堂弟抱怨的聲音響起:「我說,你怎麼這麼慢?」
他托著下顎想了想,一臉茫然。
忽然,陸浩抬起頭,冷峻而銳利的目光落在我臉上:「你告訴我,蘇可曼究竟布下怎樣的詭局?」
陸浩這才發現,堂弟身邊還站著個戴眼鏡的男青年,沒時間細打量,和他握了握手,然後投去詢問的目光。
「嗯?那是為什麼?」
看我緘默不語,陸浩又嚴肅地補充了一句:「除了作案動機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蘇可曼一直躺在醫院里,沒有作案時間!」
聽完這番話,陸浩臉上浮現出驚訝、迷惑的複雜表情,接著垂下視線,蹙眉盯著幾米外的台階。我看得出,他正結合那些所謂的證據和證詞,反覆推敲我剛才說的話。
「對!邏輯學上講,要想保證若干判斷或假設中必有一真,就要窮盡所有可能。」
陸浩聽完一臉的震驚,繼而連連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還磨蹭什麼?你趕緊聯合各社區的民警去搜查!」
說罷,他從隨身包里取出一個錄音筆,鼓搗了幾分鐘后,裏面傳出一段對話——
「嗯,肯定不會錯的。」
也許是沒料到我會鼓掌,他怔怔地看了我半天,嘴角慢read•99csw•com慢浮出得意的笑容:「你小子心服口服了吧?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陸浩斜瞥了我一眼,沉著臉向醫生辦公室走去。不到兩分鐘,他就從辦公室出來,沖我和張珂揮了揮手,又指了指電梯,意思是有事先走了。
陸浩被我的話氣急了,跨前一步,雙手抓住我的肩,用力要晃了幾下:「你到底說不說?」
「據他父母講,李鴻偉被公立小學開除以後,心情非常失落,對工作和生活失去了信心,所以才會……」張珂頓了頓,「不過據我對他的了解,李鴻偉在新起點工作階段,工作很不得志,人際關係也很糟糕,以至於長期心理壓力過大,迫使他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我想,那時就已埋下了自殺的禍根。」
陸浩這才反應過來,忙問道:「你查到那個物理老師的住址了?」
「她是孕婦,你忘了嗎?」陸浩提示說,「而且還穿著高跟涼鞋,走路的速度肯定比常人慢很多。」
「你做了什麼實驗?」
「你真想知道?」
「嗯,批准了。這是通緝令!」說著,李強遞過來一張印著男人頭像的通緝令。
「當然。」他伸手在半空畫了一條直線,「因為,光是沿直線傳播的。」
他話音剛落,我就舉起雙手鼓掌,由衷地誇讚道。
李強「喏」了一聲,轉身向外走,但走到房門前時,突然轉回身:「浩哥,李薇那邊……」
「浩哥,我們在那間房裡沒找到嫌疑人的照片和背景資料。」李強邊說邊走到辦公桌前,「但經過調查,我們很快摸清了他的底細,然後從戶籍科提到照片,畫出了肖像。」
「可她平時很少穿高跟鞋,特別是懷孕以後。」
我不得不實話實說,迄今為止,我還沒發現關於蘇可曼謀殺許蕾的任何證據。我想,就算是警方去調查,也很難找到實質性的證據。
陸浩向門前湊近一步,卻聽張珂在身後說道:「如果要進去探望,必須要獲得主治醫生的同意。」
「哦,原來是太陽的強大引力造成的。」他迷惑地看著我,「可你說這些……與蘇可曼是嫌疑人沒什麼關聯啊?」
「完美!真是太完美了!」
張珂想都沒想,乾脆地答道:「8月28日,凌晨4點左右。」
「等一等!」
我沒有立刻說出找他的目的,走到窗前,轉過身背靠著窗檯,不緊不慢地問:「剛才,醫生怎麼說?」
「嗯?」他茫然地看著我,「你想說什麼?」
「你拉我來這兒幹什麼?」走進空無一人的樓梯間后,陸浩煩躁地問道。
「是啊,三個嫌疑人都沒有作案時間。」
「我看你read.99csw.com真是病得不輕!」
我上前幾步拉住他,懇求道:「我剛才說的都是認真的,堂兄,你務必要相信我!」
「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根據現場的物證和兇手作案時使用的毒藥,我們警方初步推斷是同一人作案。」
說話間,我們走到病房門前。陸浩透過門玻璃向裏面望了望,隱約能看到幾台大型醫療儀器中間的病床上躺著一個男人。
「請跟我來。」張珂向不遠處的一間病房指了指,邊走邊說,「他跳樓自殺未果,摔成雙腿粉碎性骨折。更倒霉的是,搶救不及時,造成深度感染,不得不截掉下肢。」
「高跟鞋也是可疑之處!你想,懷孕6個月的孕婦有必要穿高跟鞋出行嗎?」
我沒做任何反駁,安靜地聽他往下說。
「沒錯,光在同種均勻介質中會始終沿直線傳播,人眼就是根據光的直線傳播來確定物體的位置。而宇宙處於真空狀態,介質均勻,光必定會沿直線傳播。」我輕嘆了口氣,「但很遺憾,我們看到的A點,並非該恆星的真實位置!」
我沒接話,舉例說:「假設某顆恆星射出的光線,經過太陽附近射到地球,我們看到它在A點,那麼A點就是它的真實位置,對吧?」
我並沒直接說出名字,舉起手臂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
「還有很多疑點沒解開,所以,她布下的詭局我還沒讀懂。」我苦笑一聲,「正如你所說,她沒有作案時間,作案動機更是不清楚。」
「自殺的原因你了解嗎?」陸浩想儘快知道,自殺是否與許蕾的案子有關。
陸浩關掉錄音筆,抬高聲音說:「你聽到了吧?剛才那段對話足以證明,當時蘇可曼猜測襲擊自己的人是連環案的兇手,而非許蕾!因此,她決不存在謀殺許蕾的動機!」
20多分鐘前,我在醫院遇到張珂,才得知李鴻偉住院了,而他的手機落在了家裡。此刻,我看著站在面前的陸浩,然後指了指身邊的張珂:「這是我同事,哦,也就是李鴻偉的朋友。他知道詳細情況。」
「我已經派人去陪護了。」陸浩打斷他,催促道,「快,你快去辦正事。」
我雖猜不到謀殺動機,但一想到蘇可曼費盡心思布下的縝密詭局,以及潛藏在案件背後的深深惡意,就能預感到——這必定是非同尋常的仇恨促成的謀殺動機!
我不置可否,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多耗費了10分鐘?」
警方高層和檢察機關已批准,對方建軍下達逮捕證和通緝令。警方認為,兇手逃匿至今不足三小時,且腳踝有傷病,行動不便,極有可能仍藏匿在京海九-九-藏-書市。於是決定對住宿和娛樂場所進行搜查,對各大社區、交通要道等張貼通緝令,並對舉報群眾給予高額獎勵。當然,也存在兇手已逃匿的可能,便在全國範圍內下達了通緝令。
他單手摸著下顎,猜測說:「但也存在出門時著急,穿錯鞋的可能。」
「我派人調查了許蕾生前的朋友和同事,就只有他們三人有作案動機。」他鬱悶地吐出一口煙,「唉,現在所有線索都斷了。」
「這麼說,金正鋒也沒有作案時間。」
「少跟我兜圈子!」
他再次點頭,反問道:「怎麼,你想給我上一節物理課?」
「不,那很微弱,可以忽略不計。」
「邏輯學大忌?」他仍一臉茫然。
「警方也和我的想法一樣吧?」聽得出這是蘇可曼的聲音。
李強的身影消失在門后。
「相信你?」他又露出煩躁的表情,用嚴厲的口氣質問道,「你有證據證明蘇可曼是嫌疑人嗎?」
「有很大關聯。」
「那個嫌疑人就是——蘇可曼!」我神情嚴肅,一字一頓地說。
「有誰規定孕婦不能穿高跟鞋?你這是雞蛋裡挑骨頭,我覺得沒什麼可疑的。」
「我不知道怎樣說你才能信我。這樣吧,我舉個例子。」看他點頭,我問道,「你知道萬有引力定律吧?」
陸浩仔細回味著堂弟這番話,良久,他才開口問道:「你的意思是,除了那三人以外,還有一個或多個人存在謀殺許蕾的嫌疑?」
「我知道你想反駁!反駁她們二人之間的恩怨,會讓她預感到襲擊自己的人是許蕾。可即便如此,那也只是預感罷了,又有誰會為了預感去謀殺呢?」他從台階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繼續說,「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第一次見到蘇可曼時,她曾說……你等一下,我給你回放我們之間的對話。」
「我有一個大胆的猜測。但要驗證是否正確,需要你的配合。」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不僅意味著他能否相信我,還決定著案子偵查的方向,必須把他拉到和我一樣的軌道上來,於是字斟句酌地說:「你現在掌握的證據和證詞,就好比肉眼看到的恆星所在的A點,看似真實,但並不真實。因為你並不知道,在某處正有一顆質量巨大的太陽——她布下的詭局——輻射出的吸引力,影響了你的正常思維!」
我很了解陸浩的職業病,單憑張珂的隻言片語,他未必會信,就開口說道:「堂兄,醫生那兒有住院記錄,你可以去查看。」
「何止如此。現在李鴻偉就在我面前的房間里,不過……」堂弟對著電話沉重地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當然,我特意九-九-藏-書詢問過『大嘴巴』老師。」
他抓起擺在桌上的通緝令,舉到眼前,凝視著那張年輕男人的臉。他眼睛里彷彿噴出兩團怒火,再次引燃了心底的憤怒和仇恨。頃刻間,那張年輕男人的臉化做一堆紙屑!
他對我的話置若罔聞,無奈地甩了甩胳膊,說:「好了,你別啰唆了,我還要回去繼續查案。」說完,他轉身就走。
許蕾中毒身亡的日期是在9月2日,而李鴻偉在此之前就已住院,沒有作案時間。陸浩難掩失落的表情,又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你確定沒記錯?」
「這麼說,她比這兩個孕婦至少多用了10分鐘才抵達?」
陸浩沉痛地嘆了口氣,盯著剛剛從電腦里取出來的光碟,暗暗起誓:「我一定要親手抓到那個該死的傢伙。」
「你要弄清楚,蘇可曼是受害者!」陸浩說,「而且,在我們警方查明『松江公園襲擊案』的真相之前,許蕾就已經被謀殺。也就是說,蘇可曼不可能在不知道襲擊自己的人是誰的情況下,去謀殺許蕾。換言之,她沒有作案動機!」
京海市公安局,依據在嫌疑人住所找到的光碟和氯仿,確認襲擊李薇的男青年就是連環姦殺案的兇手。警方經過細緻調查,得知該男青年名叫方建軍,28歲,京海市本地人,無前科,在單親家庭長大,唯一的親人——父親在三年前死於肝癌。
「果真和我預感的一樣。」
「你這是怎麼了?忘了你交給我的重要任務嗎?」
陸浩先是一愣,隨即失望地嘆了口氣,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坐在台階上。過了好一陣,他才仰起頭,指著我的腦袋說:「你這裡是不是病了?病得還不輕呢!」
我冷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我掙脫開他的手臂,向後退了半步。陸浩焦躁的樣子定格在我瞳孔里,我想,他很難從圈子裡跳出來,但此刻卻不能告訴他。
「不,我下午在松江公園做了個實驗,更加印證了我的推理。」
「不過什麼?」陸浩迫不及待地追問。
張珂嘆了口氣,面色沉重地說:「李鴻偉做了雙腿截肢手術。」
陸浩覺得堂弟一臉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就焦急地催促道:「快說,那人叫什麼?」
「啊,也許這是查案時要嚴守的秘密。我的意思是,警方也認為襲擊我的人和連環姦殺案的兇手是同一人吧?」
「堂兄,你的偵查和推理,違反了邏輯學大忌。」
「不,只有一個。」我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
他露出驚訝的表情,想了想,問道:「是大氣層的折射,產生了偏差?」
他歪著頭,狐疑地看著我:「你是怎麼知道的?那個嫌疑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