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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解密詭局 第二節

第七章 解密詭局

第二節

下課,我接到陸浩打來的電話,他向我詢問蘇可曼是不是左撇子。我看過蘇可曼的公開課,她是用左手寫粉筆字。為了謹慎起見,我又詢問了幾個數學教研室的老師,確認她確實是左撇子。
良久,我沉重地吁出一口氣,用溫和而堅定的口氣說:「堂兄,我雖不知你所指的光碟是什麼,但我懂得你此刻的心情,懂得那些受害人的家人所承受的痛苦!」
我呼出一口氣,卻突然想到了吸引力法則,就轉過頭對他說:「堂兄,你產生了這樣強大的抓到兇手的思想,必定會輻射出巨大的吸引力,遲早會把兇手『吸引』出來,為慘死的人伸張正義。」
「兩條平行的詭計同時展開,蘇可曼真是工於心計啊!」陸浩感慨道。
他像沒聽到似的,仍趴在那兒,盯著窗外的雨幕,大口地吸著煙。
陸浩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瞪大眼睛,接著又低下頭,雙眉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我穩住身體,怔怔地看著他掛滿憤怒和痛苦的臉,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是錯的。這起連環案給受害者家屬帶來的痛苦,絕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淡,反而會越來越濃重,在心底積成永生難以磨滅的痛!
「而在此之前幾個小時,許蕾剛剛中毒身亡。」陸浩接話說,「於是,我們警方開始懷疑許蕾是畏罪自殺。」
我看著玻璃上映出的那張布滿悲傷的臉,開口勸道:「有些事已經發生了,你無力挽回,但只要敢於去面對、去解決,就沒必要自責。」
「沒錯。」我一邊在樓梯間里踱著步子,一邊敘述道,「那天夜裡,我們一起搜查許蕾的辦公室,發現了『被詛咒的照片』、機票、和賓館開出的發票單。這些物證,讓我們懷疑許蕾的作案動機就是謀殺胎兒。接著在我的建議下,又比對了嬰孩的DNA,確定蘇可曼腹中之子確實是許蕾老公——韓一洋的。最終引出三角戀關係,『公園襲擊案』也就蓋棺定論了。」
「你懂個屁!」
「啊?原來這麼容易就能辦到。」
陸浩沉著臉沒有接話,轉過身,把只抽了一半的煙扔到窗外。
「又和我說萬有引力定律?」他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
「哦?哪裡有漏洞?」我瞪大眼睛看向陸浩,大腦里快速回想著他剛才描繪的躺姿。
「好了,我不想聽這些。」
我指了指他紅腫的眼睛,壓低聲音說:「這種氣氛,我進去不太合適。」
「在蘇可曼沒成為嫌疑人之前,我們認為是許蕾搜集來,然後自己放進書櫃里的。但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蘇可曼偷偷放進去的。」
話音剛落,病房裡響起李薇的抽泣聲。陸浩沉重地嘆了口氣,柔聲安慰道:「我知道你心裏很難受,想要親手緝捕那個該死的兇手。唉,我又何嘗不想read•99csw•com呢?菲兒走了三個月,而那個渾蛋還逍遙法外……」
「不管你信不信,」我頓了頓,「你的每個思想都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它是一種力量!只要你的思想夠強大,就會把你想要的任何事物吸引到你身邊來,連環案的兇手也不例外!」
「蘇可曼用不著去偷。學校每次開會,人人都會發一瓶礦泉水,她只要把許蕾留在會場的礦泉水瓶拿走即可。」
「是啊。可她為什麼非要偽造『公園襲擊案』?就沒有其他辦法謀殺許蕾嗎?而且,即便是達到了目的,她的損失也未免太大了吧?」
「當然。不過她肯定仔細觀察許蕾摸過的位置,然後刻意不去擦那個位置。而另一枚不屬於許蕾的指紋,說不定就是學校哪位同事的。」
就在我猜測那個關鍵因素時,陸浩突然在我身上拍了一下,開口道:「我知道了。」
「嗯?」
「你也知道,蘇可曼當時被氯仿迷暈了,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坪上。」他把蘇可曼的躺姿描述了一遍,然後說,「我見過一些被藥物迷倒的受害人的躺姿,與之相比,蘇可曼的躺姿顯得很刻板。哦,這樣說可能更容易理解,大多數被藥物迷暈的受害者,肯定會被作案人移動,而她還保持著剛剛失去意識時的躺姿。」
陸浩沒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如果換做你是蘇可曼,你會採取怎樣的方法迷昏自己?」
「對。但僅憑這點,並不能證明是她自己迷暈了自己。因為也存在作案人迷暈她后,迫於某種壓力而倉促逃走,沒時間移動她身體的可能。」
「對,你為什麼一聽到蘇可曼是左撇子,就認為她的嫌疑越來越大了?」我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來這兒之前,我去見了蘇可曼的主治醫生。」陸浩說,「醫生描繪出她躺在地上的姿勢時,我覺得那個躺姿很刻板。」
「浩哥,我已經痊癒了!」來到陸軍總醫院,走到病房門前時,我聽到裏面傳出李薇的低吼聲,「讓我出院,回警局,親手去緝捕那個該死的兇手!」
我蹙眉想了想,客觀地分析說:「無疑,『公園襲擊案』和『許蕾謀殺案』是相互關聯的,而前者是為後者做鋪墊,以此達到謀殺許蕾、瞞天過海、栽贓嫁禍的目的。所以,解開詭局的突破口就是——把她偽造『公園襲擊案』的整個過程徹底弄清楚。」
「我之前通過蘇可曼的描述,推測出的『用絲|襪蒙面』和『沒有身體接觸』這兩個疑點,現在可以理解成被她偽造的證詞誤導。」陸浩說,「但是,在許蕾書櫃里發現的那些照片、機票和賓館發票單,怎麼解釋?」
「沒錯,她的躺姿很像是站著被迷昏的。」陸浩頓了頓,抬高聲音,每個字都擲地有聲,「但是,九_九_藏_書她的左手和臉部朝向的方向,出賣了自己!」
過了好一會兒,陸浩才放開我的肩。他退回到窗邊,焦躁地抓了抓頭髮:「唉,通緝令下達后,那該死的兇手突然銷聲匿跡,我們警方沒有一點蹤跡可尋。」
李薇開始爭辯起來。陸浩似乎在什麼東西上拍了一下,用嚴厲的口氣說道:「必須完全康復才能出院,這是命令!」
「當然記得。」他略加回想后說,「她曾借用『大嘴巴』的字典給孩子起名,卻不小心把寫著孩子名字的紙條夾在了字典里,而孩子的姓氏與她丈夫的不符,而是姓韓。」
「也好……」我忽然想起來醫院的目的,就轉回身說,「不行!我得先去探望一下李警官,你到車裡等我吧。」
「不,是吸引力法則!」我更正了一句,抬高聲音說,「你身邊的事物,大多不都是你想要才得來的嗎?比如,你選擇的職業,你身邊的朋友,你居住的房子等等,都是如此啊!這些都是你思想吸引來的!」
「配合?」
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接話道:「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用主力手完成迷昏自己,並扔掉手帕這個艱巨的任務!而從躺姿來看,她是用左手完成這個艱巨任務的。」
「是啊。當時的情況是她發出了呼救聲,所以完全存在這種可能性。」說這句話時,我心裏在想,蘇可曼發出呼救不僅可以招來報案群眾,還可以為「刻板的躺姿」剝去嫌疑。
陸浩滿臉不悅地擺擺手,然後雙臂交抱在胸前,岔開話題問道:「你來找我,是為了『左撇子』的事吧?」
暴雨,會沖刷掉這座城市的污垢,但能洗凈心靈的污垢嗎?究竟是什麼,讓那些人的心靈深處布滿了污垢和陰霾,以至於做出那樣變態的、滅絕人性的案子呢?
我從他的表情看出,他根本沒想到那個關鍵因素,便道:「哦,沒什麼。你剛才說知道了什麼?」
陸浩神秘地笑了笑,開始敘述自己的推理:「沾有氯仿的手帕捂在口鼻上的瞬間,她就開始昏迷倒地。在倒地這個極短的過程中,她肯定要扔掉手帕。這點至關重要,如果失去意識后,手帕還攥在手裡,就穿幫了。因此她會看向那隻手,確定是否已經扔掉手帕。於是就有了案發時的躺姿——面朝左側,左臂向體外伸展。」
我神秘一笑,反問道:「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大嘴巴』老師吧?」
我跟進去,看到他正趴在窗口吸煙。窗戶敞開了一條縫兒,雨滴拍打玻璃的聲響,清晰而尖銳地刺痛著耳膜,從窗縫兒濺進來的雨水,打濕了頭髮,但他仍固執地趴在那兒。
「可是,那麼關鍵的物證,又怎麼會藏在許蕾的書櫃里呢?」
「沒錯。但蘇可曼是故意讓『大嘴巴』看到的,知道她肯定read.99csw.com會宣揚,並藉此說明腹中之子的身份,以及三角戀關係,誘導你們警方墜入詭局,達到陷害許蕾的目的。」
我沖他挑了挑大拇指,由衷地稱讚道:「堂兄,在你不知道她是左撇子的情況下,單憑躺姿就做出這番推理,很了不起啊!」
「希望如此吧。」他又點上一根煙,轉過身,面向窗外。
大概過了5分鐘,病房裡響起腳步聲,接著陸浩推門走出來。他看我站在門旁,不禁一愣,隨即問道:「你怎麼不進去?」
「當你們警方在現場發現那些物證后,她就把物證和虛假證詞相結合,開始一步步實施詭計。」我停頓了幾秒,繼續講述道,「起初,蘇可曼故布疑陣,讓你們警方被物證和在手帕上檢測到的氯仿所誤導,誤以為是連環案兇手所為。但她說出那些虛假證詞后,特別是在警方發現試卷根本沒出錯之後,就使得你們不得不去懷疑許蕾有作案嫌疑。」
「其實,偽造『公園襲擊案』的過程並不複雜。正如我兩天前分析的,她利用多出來的10分鐘,把現場偽裝成連環的現場,卻在最關鍵的物證——礦泉水瓶上留下一枚許蕾的指紋。當你們警方……」
「那倒也未必!」我口氣堅定地說,「只要解開她布下的詭局,說不定犯罪證據就會浮出水面。」
陸浩低著頭稍稍沉默了一下,隨即抬起頭,臉上又恢復了剛毅、冷峻的表情。
我也走到窗邊,望向窗外的雨幕。密集的雨滴從高空傾瀉下來,宛如瀑布一般,沖刷著一座座毫無生命氣息的鋼筋混凝土。
「你說得對,我們首先得解開她布下的詭局。」
「何止是工於心計!」我沉重地呼出一口氣,「她連親生骨肉都作為布局的砝碼!單是想想,都讓我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說完最後一句話,我站在陸浩面前。陸浩皺起眉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我問:「你不覺得有幾個地方很可疑嗎?」
陸浩忽然臉色一變,緊盯著牆上的某個點,似乎在回想著什麼。足足過了半分鐘,他才開口說:「難怪蘇可曼要刻意強調那本散文集,還給我背誦了一段,並把文中的意境描繪給我聽。現在想來,她是在提醒我,散文集里夾著機票和發票單。不然我也不會那麼關注散文集,也就不會輕易發現重要物證。」
我早就想到了這個疑點,解釋道:「蘇可曼和韓一洋肯定存在男女關係,腹中的孩子足以證明這一點,所以他們一起去洛杉磯、住賓館、拍照片就沒什麼可疑的。」說完,我忽然想到照片里的做作表情,不禁對自己這句話畫上了大大的問號。
我回應似的在他後背拍了拍,沒再說什麼。我知道,這個時候任何話語都是多餘的,能否走出心底的深淵,主要還取決於他自己。
九九藏書「不,我也是偶然發現她可能是左撇子,才做出的這番推理。」陸浩毫不掩飾地敘述道,「說來也巧,我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恰好碰到蘇可曼出院。我發現她左手拎著包,後來有個護士推著病床車急匆匆走過,差一點撞上她。我拉著她躲到牆邊,卻看到她用拎著包的左手扶著牆。那一刻,我覺得她很可能是左撇子,就一下聯想到案發時的躺姿,接著做出了這番推理。」
我認為,陸浩肯定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不然絕不會說那句話。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撥通了電話,他告訴我正在去陸軍總醫院的路上。我決定去一趟醫院,順便還可以探望李薇。
我發自內心的話似乎打動了他,他臉上的憤怒表情慢慢消散。我走近半步,開口勸道:「你不要一直活在自責和痛苦中,我想,菲兒也不願看到你現在這樣。更何況,你是負責這起案子的警官,你要振作起來!」
「沒錯。所以我向你詢問她是不是左撇子,得到你肯定的回答后,我更加堅信這個推理正確無誤。」
「難怪……」
他的吼聲中帶著絕望到極點的憤怒,讓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陸浩提出的一連串問題,我早就思考過,但一直沒有答案。不過,我隱隱覺得這其中還隱藏著一個關鍵因素。而這個關鍵的因素,就是迫使蘇可曼不顧一切,也要這樣布下詭局的原因。
我激動地拍了一下手,對他說:「有了你的這番更確切的推理,就可以將嫌疑人鎖定蘇可曼,也由此驗證我之前的推理是正確的。」
陸浩聽到我肯定的回答,在電話里沉默了很久。我感到很奇怪,問他為什麼要詢問這個問題。他沒做正面回答,只說了句「蘇可曼的嫌疑越來越大了」,然後掛斷了電話。
「縱使她機關算盡,但還是難免會留下漏洞!」
「很刻板?」我迷惑地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陸浩猶豫了一下:「走,我和你一起去。」
我隱隱猜到了些什麼,但不是特別清楚,就催促道:「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陸浩帶上門,默不作聲地看了看我,似乎也認為我現在進去不太合時宜。他從兜里掏出煙,沒有立刻點燃,邁步走進了不遠處的樓梯間。
「嗯?什麼關鍵因素?」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陸浩贊同地點點頭,等待我說出下文。
我愣了愣,詫異地看著他:「你……知道那個關鍵因素?」
「你說得很對。」我贊同地點點頭,然後說出了一直困擾我的疑惑,「你有沒有察覺到,許蕾似乎在配合她偽造『公園襲擊案』。」
後面的話我聽不清了,也看不到裏面的情況,但能想象到,堂兄必定是眼圈含著淚水在勸說李薇。
他說的這個問題,我兩天前就思考過,於是想都沒想就答道:九九藏書「從結果來看,無疑蘇可曼採取了先擊打腹部導致流產,再迷昏自己的順序。她流產後身體必定疼痛萬分,很難站得住,但為了讓躺姿更像是遭到襲擊后倒地的樣子,她會強忍疼痛站著迷昏自己。」
「還有另一條詭計?」陸浩頗感驚訝地看著我。
「偽造『公園襲擊案』的目的。」陸浩清了清嗓子,抬高聲音說,「我認為她的目的有兩個。第一,製造謀殺許蕾的不在場證明;第二,使布下的整個詭局更加逼真,並以此栽贓嫁禍給許蕾,讓她即便是死了,也要身敗名裂。」
「對!」他打斷我的話,下結論似的說,「那個沾有指紋的礦泉水瓶,必定是她從許蕾那兒偷來的。」
「這裏人來人往的,說話不方便,我們到車上去說吧。」身後傳來陸浩的招呼聲。
那個關鍵的因素究竟是什麼?
「這我知道。」他催促道,「你接著說她是怎樣布局的。」
「話雖如此,但我們警方僅憑推理是不能抓人的,必須有確鑿的證據才行。」他沮喪地嘆了口氣,「證據難尋啊。」
我心裏很清楚,剛才與李薇的對話刺痛了他心底的傷疤,他又在為未婚妻被害的事感到自責和痛苦。我緩步走到他身後,在肩上拍了拍:「堂兄,都過去那麼久了,你要想開點啊。」
陸浩沉痛地呼出一口氣,咬著牙點點頭,然後張開粗壯的手臂抱住我的肩,並在後背拍了幾下:「謝謝你兄弟……我會的。」
從教學樓出來,我本打算去坐地鐵,但倒霉透頂,還沒等我走出校園,一場暴雨從天而降。密集的雨滴從萬米高空墜落,砸落在校園甬路兩側的楓樹上,發出「啪啪」的響聲。我頂著暴雨,衝到學校大門外,攔下一輛計程車,直奔陸軍總醫院。
「不行!我剛剛問過醫生,你身體還沒徹底康復,安心在醫院養傷。」陸浩高聲勸道。
「哦?還有這樣的事?」我雙手抱膀緘默了片刻,說,「但她還是擔心你們警方無法發現夾在散文集里的物證,所以,又布下了另一條詭計。」
我握著門把手的手縮了回來,躲到門旁。我覺得這個時候進去很不妥當,莫不如等他們談完這件事再進去也不遲。
陸浩猛轉回頭,將一口煙霧噴到我臉上,幾近咆哮地吼道:「你看過那些光碟里變態、血腥的畫面嗎?你知道那些受害人瀕死的絕望嗎?你了解她們家人的痛苦感受嗎?」
「你是說,她被迷暈後身體沒被移動過。」
我不知該怎樣勸他,只能說:「你別太著急,說不定很快就會有人舉報呢!」
我正要開口,卻聽台階上方突然響起腳步聲,忙打住不說。不一會兒,台階上走下一個穿白大褂的男醫生,他看了看我和陸浩,推門走出了樓梯間。我走過去,關上樓梯間的門,台階上又響起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