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以我剛才說，蘇可曼早就盯上這瓶鎮腦靈膠囊了。當藥瓶里的膠囊足夠少時，她開始實施詭計。」我嘆了口氣，換做沉重的語氣說，「細算一下，她讓許蕾最多能活到翌日晚上。」

「體外消化試驗。」

「你就是用這些做的實驗？」他有些擔憂地問。

樓下，傳來開關門的響聲。

我靠在桌上，神情凝重地說：「許蕾會在何時吃下毒藥，她無法控制——這是布局中唯一的漏洞。但即便出現紕漏，她也無須擔心，因為毒膠囊已溶解在屍體里，警方是絕無可能找到犯罪證據的。」

「哦，她說許蕾吃完葯，剛放下水杯鐘聲就響了。」陸浩補充一句，「她證實，應該不超過半分鐘。」

我站在樓梯口等了他半個鐘頭，看他上來，忍不住抱怨了聲：「你咋這麼慢？」

「嗯？」他一臉茫然，似乎想問為什麼做這個實驗，卻沒問出口。

陸浩點點頭，說：「鎮腦靈一天服用三次，那麼，她肯定是在許蕾當日第三次服藥后，才去投的毒。」

他似乎覺得我這番解釋不無道理，沒再開口反駁。他想了想，又問：「蘇可曼投毒的時間，應該是在案發前不久吧？也就是『公園襲擊案』發生前不久，對吧？」

我跑到樓梯口，雖已看不到他的身影，還是大聲叮囑了句：「堂兄，注意安全！」

我很清楚他心裏的疑惑，微笑著問：「說說看，你有哪些疑點？」

「對。如果膠囊摻毒，那時毒鼠強可能已暴露在胃裡。」陸浩想了想，「但毒鼠強被吃下后，不會立刻毒發，通常要經過10到30分鐘左右的時間。許蕾服下的劑量很大，毒發時間會很短。」

他打斷我，迫不及待地問：「實驗結果怎樣？」

「你就給我兩粒膠囊，所以只做了兩次實驗，結果分別是11分38秒和12分03秒。」我又補充了一句，「在人體內，要考慮胃腸蠕動，溶解的速度應該比這快一點點。」

「嗯？為什麼不會？」他大聲質疑道，「我們就是在許蕾身上發現的這瓶葯！」

我沉默了一會兒，低頭看著他說：「其實，你應該還有一個疑點。」

「是啊！」陸浩嘆了口氣，「她能布下縝密的詭局，又怎會犯如read.99csw.com此低級的錯誤呢。」說完，他垂下頭，不再發問了。

他放鬆地「哦」了一聲，舒展開雙眉，垂下視線，似乎是開始在心裏計算時間差。

聽到這裏，陸浩點點頭，對膠囊摻毒再沒任何疑惑了。他不時低頭去看腕表，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有個班剛做完硫化氫不完全燃燒的試驗，」看他一臉擔憂，我笑道，「呵呵，硫化氫雖能毀滅地球上的所有物種，但現在空氣中的量，還不至於讓你中毒。」

我從實驗桌上跳下來，繼續說：「我之前分析過，蘇可曼握著的把柄的有效期不會太長。所以，這也是她為什麼讓許蕾活不過兩天的另一個原因！」

「昨晚在酒吧，我曾說你之所以認為時間不相符，是因為忽視了非常重要的一點。」我頓了頓，「這一點就是——鎮腦靈裹著的膠囊皮。」

「死亡時間？」他仍一臉迷惑。

「這個也很好解釋。假如我是蘇可曼，我就事先買瓶一模一樣的膠囊，把毒藥摻進其中一粒里，然後趁許蕾不在辦公室的空當，偷偷潛入，將這粒膠囊放進藥瓶里。」

「偶爾？那也太巧了吧？剛好被害時帶在身邊？」陸浩對我的解釋很不滿意。

陸浩走進去，環視一圈，看到第二排的實驗桌上擺著一個玻璃器皿。他走近，低頭看了看，器皿里盛放著幾百毫升溶液。

或許，還要去更多的地方。走出實驗樓，我想。

「很簡單，她知道許蕾最近犯了周期性偏頭痛，一直在吃這瓶膠囊。」我答道。

陸浩走近我，正要說什麼，抓在手裡的手機再次響起。他接起來舉到耳邊，臉上慢慢露出異常複雜的神情。

陸浩恍然大悟，接話道：「難怪藥瓶里只有七粒膠囊！原來蘇可曼早就設定好，許蕾最遲的死亡時間。」

「恰巧趕上放學。」他放開捂在鼻子上的手，輕輕抽|動了幾下鼻翼，皺起眉頭問，「這鬼地方怎麼有一股臭雞蛋味兒？」

「我問過生物老師。她告訴我很難給出準確答案，因為這要考慮很多因素，比如當事人是否處於運動狀態，是否剛剛進食，是否患有胃腸疾病等等。」

在他接電話的過程中，我心裏冒出一個想法：「https://read.99csw.com蘇可曼用來操控許蕾的把柄或重要秘密，或許就是間接的犯罪證據，至少會和犯罪證據相關。但那個把柄究竟是什麼呢？」

陸浩似乎想起了什麼，站起身說：「有個地方不對勁兒啊？」

我鬆了一口氣，問道：「你要核實——許蕾是不是因試卷出錯，將蘇可曼深夜叫去學校，對嗎？」

「很短的時間是多短？」我追問。

陸浩放心地點點頭，催促道：「你快說，膠囊溶解的時間是多少？」

陸浩也不回答，轉身就向實驗室外跑。我不甘心地追出去，衝著他的背影大聲詢問。

「嗯！我現在就派人去調查。」說著，他掏出手機走出實驗室。

我聳聳肩：「看來，你有必要去找當事人調查清楚。」

「是啊，只要是膠囊摻毒，就永遠查不到犯罪證據。」他沮喪地嘆了口氣，「我們警方總不能單憑推理，就實施抓捕吧？」

「當然！但不同膠囊的溶解速度是不一樣的，所以我要用鎮腦靈做這個實驗。於是，我在體外模仿胃部環境，進行消化實驗，不過學校器材有限，實驗可能會有一定誤……」

堂弟約他在實驗樓會面，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實驗樓。他四下看了看，一個扎馬尾的女生正從教學樓出來，忙走過去詢問。

我知道他擔心實驗的準確性，走過去解釋說：「玻璃器皿裝的是，濃度和PH值接近胃液的鹽酸，以及仿製的胃蛋白酶，這些基本可以模擬人體胃內的消化環境。」

我伸手拍了拍他手腕戴著的腕表，提示說：「對許蕾死亡時間的控制。」

「對！」陸浩停頓了一下，說，「我第一次向許蕾了解情況時，她並沒提及試卷出錯，這讓我起了疑心。而我之後在電話里詢問，她承認確有其事。所以我打算見面后，深入調查這件事。」

我雖聽不到手機里的聲音，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當他放下手機，我趕緊問道：「怎麼了？」

我只好進一步解釋道：「如果『公園襲擊案』發生后很久，比如一周，或者更長時間之後，許蕾才中毒身亡，就容易暴露很多問題，對蘇可曼極為不利。」

我搖搖頭，語氣堅決地說：「絕不會出現這種ｒeaｄ.99cｓｗ•coｍ情況。」

「還算滿意。」我笑了笑，指著一間實驗室，「走，我們進去說。」

「直接的犯罪證據肯定找不到了。」我掃了一眼剛才做實驗的玻璃器皿，目光移回到他臉上，「但是，間接犯罪證據肯定還存在，只是隱藏在某個看不到的地方。只要我們撥開迷霧，就一定能找出那個證據！」

「要考慮這麼多因素？」陸浩苦著臉，皺起眉頭。

「怎麼？沒這種可能嗎？」

中午11點剛過，陸浩來到新起點高中。正值放學時間，身著統一校服的高中生自校門蜂擁而出。他等了幾分鐘，錯過人流高峰，走進校園。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攥了攥拳頭，也露出激動的笑容。

幾分鐘后，陸浩返回來。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沉默了片刻后說：「我現在姑且認為，鎮腦靈膠囊摻毒的假說成立，但還是存在很多疑點。」

「現在想來，還多虧了那個電話啊！不然我們警方永遠都被蒙在鼓裡，成為被她利用的工具。」說到最後，陸浩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很清楚，以陸浩一貫的處事方式，不等到時間證詞，他不會完全相信提前下毒。但在我心裏早已蓋棺定論，因為提前下毒是唯一不留痕迹的謀殺方法，即便警方猜到，也沒證據可查。

「嗯！算起來，大概是在下午放學前後。」

「撥開迷霧？」陸浩不解地看著我，「只要確定是提前下毒，蘇可曼的詭局就全部解開了，哪裡還有什麼迷霧啊？」

陸浩點頭致謝，繞過體育館，這才看到實驗樓。一走進來，他就聞到一股臭雞蛋味兒，忙伸手捂住鼻子，快步登上台階來到二樓。

「許蕾是否患有胃腸疾病不得而知，但在她毒發前後，除了靜坐在意大利麵館，就是開車返校，肯定沒做劇烈運動，而且還吃下了意大利麵，這些因素都會導致膠囊溶解速度變慢。所以我分析，膠囊在她體內溶解的時間，應該很接近實驗得出的時間。」

「如果那天中午許蕾沒中毒身亡，我就能順利見到她。」陸浩說，「那時，我雖不知蘇可曼布下的詭局，也不會去調查她們之間的恩怨，但我那天去見許蕾，是要核實一件事。」

我從兜里掏出一張紙，上面有事先演算好時九*九*藏*書間數據，低頭看了看，對他說：「現在，我們假設毒鼠強摻在鎮腦靈膠囊里。許蕾是在12點前不久吃下膠囊，12點13分離開意大利麵館，在這不低於13分鐘的過程中，膠囊可能剛在胃裡溶解不久，對吧？」

大概沉默了兩分鐘后，我再次開口道：「說起來，蘇可曼也夠不走運的。」

我雙手撐著桌面，搖搖頭：「要是有監控，蘇可曼就不會採取這樣的方式投毒了。」

「按理說不應該有。但你也知道，蘇可曼從很久前就開始策劃整盤計劃，估計她早想了到這一步，找機會配好了鑰匙。」

「嗯？」他揚起頭，迷惑地看著我。

我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坐在他旁邊的實驗桌上，慢條斯理地解釋說：「以蘇可曼做事一向縝密的特點，必然早就觀察過這瓶葯放在什麼地方。如果出現你說的那種狀況，她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許蕾和那瓶葯分開一段時間，然後投毒。話又說回來，許蕾也不會想到她要用毒膠囊謀殺自己，也就不可能把這瓶膠囊藏起來。所以我認為，投毒並不是一件難事。」

這時，陸浩放下電話，滿臉激動地對我說：「李靜……就是和許蕾在一起的當事人，她證實案發當日，許蕾是在12點鐘聲響起前很短的時間內，吃下的鎮腦靈。」

「學校有監控嗎？」陸浩追問。

「絕不存在這種可能！」我語氣堅定地說，「就算那天中午你順利見到許蕾，她也絕不會告訴你試卷沒出錯。你忘了嗎？我曾說過，許蕾有一個把柄被蘇可曼握在手中，她那時所做的一切，都是完全聽命于對方的。當然，許蕾本身並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對了，許蕾還把試卷鎖在柜子里，有這件事吧？」

我輕輕吁出一口氣，看了眼腕表，快到上班時間了。我不打算去上課，因為我已請好了假，準備去一趟師範大學。

「對，你們警方不正是因此排除了許蕾自殺的可能性嗎？然後，又因謀殺許蕾的所有嫌疑人都被排除，才不得不相信我的推理，才會把偵查方向對準蘇可曼。」

「萬一許蕾帶在身上，那她豈不是計劃落空？」陸浩質疑道。

「這個『12點前不久』，還真是個大問題！」陸浩翻出記事本查看了一九-九-藏-書下，「當事人李靜是這樣說的：許蕾吃藥後不久，我才聽到的鐘聲，所以肯定是在12點前。」

陸浩認同地點點頭，雙手抱在胸前說：「嗯，要從她們的大學時代查……」話未說完，手機忽然響了。他趕緊掏出來，接起電話。

「許蕾離開辦公室應該會鎖門，那她有鑰匙嗎？」陸浩問。

「嗯？」陸浩抬起頭，「你指的是，許蕾毒發前，剛好給校長打了那個電話。」

「犯罪動機。」我頓了頓，抬高聲音說，「查清她的真正犯罪動機，就能梳理出隱藏在犯罪動機背後的證據。」

「就算是最短時間——10分鐘毒發，再加上膠囊在體內的溶解時間，至少也有21分鐘。所以我現在想問你，你所指的『12點前不久』，距12點到底有多長時間？如果低於8分鐘，也即是在11點52分后吃下膠囊，那麼許蕾在毒發前肯定離開麵館，坐進車裡了。」

「等一等！」

「也許，許蕾只是偶爾帶在身上呢。」

陸浩在椅子上挺直背脊，仰視著我問：「如果蘇可曼在膠囊里提前下毒，她怎麼敢保證許蕾一定會吃這瓶膠囊？而不是其他的同類葯？」

「有群眾舉報，在虎石鎮發現疑似連環姦殺案的兇手，我現在就趕過去。」他邊跑下樓梯邊回道。

「你是說，膠囊在體內也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溶解？」陸浩問完，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很幼稚。

「嗯……」

「實驗樓？」女生向遠處指了指，對陸浩說：「哦，就在體育館後面。」

陸浩想起那天去辦公室的情形，許蕾確實把試卷藏在柜子里。當時還誤以為她在隱藏犯罪證據，但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按蘇可曼的指令行事。

「可是，這瓶膠囊一直在許蕾身邊，她怎麼會輕易把毒藥摻進去，而許蕾為什麼一點察覺都沒有？」

「當然！」我反問道，「如果『公園襲擊案』還沒發生，許蕾就中毒死了，她布下的詭局豈不是失去意義？」

「哦？」我心裏一緊，看向他問，「哪裡不對勁兒？」

陸浩走近幾步，直入主題：「你用那兩粒鎮腦靈，做了什麼實驗？」

「能快多少？」陸浩追問。

我不以為然地看著他，反問道：「你以為只要深入調查，許蕾就會告訴你試卷沒出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