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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藏傳佛經

第七章 藏傳佛經

朱駿也感覺教授表情異樣,但作為晚輩,有些事兒也不好直接問,猶豫了很久,他終於忍不住道:「你……你在西藏遇到了不愉快的事兒?」
葉凡有些生氣,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主人不應該為了一張唐卡就丟下我們,更何況我們還有重任在身。但教授是自己的長輩,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跟著教授走進了一家商店。朱駿沒有心情逛商店,獨自一人留在了車裡。
次仁老爺子一邊接過龍桑遞過來的盒子,一邊道:「這個盒子看起來很特別,應該是裝佛經用的吧。」他緩緩打開了盒子,臉色驟然一變,顫抖著問:「這是……手抄本的《寶雲經》,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次仁老爺子將經書放到盒子里,然後遞給龍桑,道:「耿教授要去札達縣城辦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對那裡比較熟悉,就開車送他們去吧,順便打聽一下古格秘藏的相關信息。」他又找出紙和筆,寫了一封信,遞給龍桑,道:「遇到難題時,你去找這個人,他是托林寺的次平喇嘛,與我私交很深,他會幫助你們。」
耿教授問道:「我也非常想念你們,但工作太忙了,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看望你們。」耿教授知道自己在說謊,因為只有他清楚自己三十多年沒有回來的真正原因。
葉凡望著身後迎風招展的經幡和漫天飛舞的「隆達」,它們像道道彩虹裝點著聖潔的雪域高原,像片片五彩雪花撒播著藏族特有的精神風韻。葉凡心中暗道:「希望神靈保佑我們儘快到達札達縣城,找出那個神秘的寄信人,找到下半部分日記,從而破譯死亡密碼。」
當次成法師推開了門,屋內的一幕令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葉凡站在窗邊,蒼白的臉上布滿了汗水,眼睛盯著手指上的戒指,喃喃自語。
龍桑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龍桑似乎看透了教授的心思,緩緩地說道:「這本經書是他在札達縣境內盜墓時發現的,後來,他又不慎走漏了風聲,黑道上的人已經盯上了他,為了保全性命,他只能低價出售。」
耿教授嘆了一口氣,道:「是呀!他病情很重,必須立刻就醫。」
路上,天空飄起了雪花,汽車平穩地行駛在通往城區的公路上。葉凡望著車窗外奇異的景色,雖然心中被眾多謎團困擾著,但卻不由自主地被西藏獨特的風光所吸引。一座座巍峨高大的山峰連綿不斷、縱橫交錯,有些高聳的山峰直插入雲霄。壯麗的雅魯藏布江像一條銀色的巨龍,從喜馬拉雅山脈中奔流而出,那連綿的峰巒和不盡的急流相結合,構成一幅壯麗動人的畫面。此刻,葉凡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脫離了肉身,盡情地奔跑在群山與河流之間,興奮和熱情在山谷中盡情地瀰漫著,現實生活中緊張的工作令他的神經綳得很緊,心靈在世俗的技巧和競爭中日漸疲倦,記不起如此的愉悅心情發生在多久之前了。也許,只有西藏才會給他這樣一種莫名的興奮,在這片世界之最的高原上沒有了世俗的爾虞我詐,沒有了都市的繁華和高樓林立,這裏只有被凈化的空氣、聖潔如仙女一般的神山。
葉凡望向車窗外那一座座高聳的山巒,回想起那六個古怪的文字,心中又產生無數謎團。教授的學生扎西曾在古格遺址密道的壁畫上發現了六個古怪的文字和一串神秘數字,如今傳說中的古格秘藏又驚現《寶雲經》中,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一個人煙稀少的藏西小城——札達,那麼,我們這次西藏之行能揭開一個籠罩在歷史迷霧和死亡密碼中的未知秘密嗎?驀地,葉凡感到自己肩上的責任太重大了。
朱駿回頭望了一眼,道:「AA223,灰色的那輛豐田車。」
龍桑研究唐卡十多年了,仔細看過這幅唐卡后,不由得心中一驚,暗道:「黑衣男子手中的這幅唐卡,如果沒記錯,應該屬於托林寺的收藏,現在怎麼會跑到他的手中呢?會不會是高仿的贗品呢?不過,從它的描繪手法和質地材料來看,即使是贗品,也應該價值不菲。」
恍然間,葉凡彷彿看到一張漂亮的臉浮現在雲層中,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正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他猛地一顫,暗道:「是古怡嗎?不,不是古怡,但那眼神竟與古怡如此相像?」
葉凡怔了一下,從奇怪的幻覺中回過神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教授臉色變了一下,道:「能說說你夢中的情景嗎?」
龍桑仔細回憶著購買經書的過程,道:「那個黑衣男子自始至終都是用普通話與我交流的,而且普通話說得非常流利,可以判斷他一定是漢族人,這本《寶雲經》是他在札達縣城盜墓所得,而且黑道上的人盯上他了,他為了保全性命,低價出售了經書,我想,如果他知道這本經書還藏著一個巨大的寶藏,他絕對不會賣給我的。」
耿教授猶豫了一下,然後指著牆上的文字,道:「這是你昨晚寫的字,還記得嗎?」
耿教授讓古怡留在錦城,辦理去墨西哥參加論壇的相關手續。葉凡將晚上發生的事情以及那封「幽靈來信」的內容都通知了朱駿。兩天內發生了兩起離奇死亡案,在邊陲小城引起了極大的恐慌,市委市政府和公安局領導對此高度重視,並責令刑警大隊一個月內必須破案。朱駿的壓力更大了,在接到葉凡的電話后,他認為這封西藏來信是破案的有用線索,便連夜組織刑偵隊員開會,局領導也親臨會議現場,經過一個小時的商討,局領導認為只有破譯了這些詭異的密碼,真兇才會浮出水面。會議最終決定,派朱駿和葉凡前往藏區找出寄信人,找到下半部分日記,從而揭開那六個古怪文字和那串神秘數字隱藏的秘密,找出12.8離奇死亡案的真兇。
次仁老爺子從床上坐起來,小心翼翼地翻看著微黃的經書,他似乎完全忘記了其他人的存在,一邊仔細翻看著,一邊自言自語道:「金汁為墨,銀汁為輔,真品……絕對是真品。」
朱駿和葉凡同時看向教授。教授神秘地笑了笑,一邊推開車門,一邊道:「路過山口和橋樑祭神靈,是藏族人旅途中必須要做的事情。當長途跋涉的藏族人每翻過一座大山和橋樑時,都會下車,振奮地高呼吉祥頌詞,向空中拋撒一種印有寶馬馱經的五彩小紙片,藏族人稱『風馬』,藏語稱『隆達』,並偎桑致意,以示向山神、天神、水神的敬畏和祭祀。」
朱駿是一名警官,他清楚自己有義務保護好兇殺現場,等待警局的支援,不過,他更清楚自己有更加重要的人物在身,於是對龍桑問道:「這裏屬於拉薩管轄嗎?」
龍桑啟動汽車,乘著雪色緩緩前行。
葉凡驚訝地看著教授,道:「你……你對藏獒了解的這麼多,難道去過西藏嗎?」
龍桑點點頭,道:「當然,否則我拉住你幹嘛?」
朱駿略微沉思了一會,道:「刑警大隊曾引進過純種藏獒幼仔,但原本應該威猛無比的獒,在警局長大后卻失去了原有的特質,變得異常溫順,與史賓格、拉布拉多犬等相比,藏獒並不適合做警犬。」朱駿嘆了一口氣,繼續道:「後來,我們又引進了一隻成年藏獒,但僅過了三周,那隻兇猛的藏獒突然死了,獸醫也沒能查出它死亡的真正原因,從那以後,刑警隊再也沒有引進藏獒。」
耿教授道:「藏區與錦城的時差應該在兩個小時左右,所以這裏太陽落山要稍晚一些。」
教授心道:「看來,他根本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
哇哇……,龍桑聽到葉凡嘔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也從未見過如此噁心景象,胃部開始不停地翻滾起來,那些沒有完全消化的食物沿著食管迅速上移,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了下去。
當他寫完第一個字的時候,教授和朱駿同時想到了死去的李教授和朝鮮勞工朴志軍,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朱駿迅速沖了上去,拉住葉梵谷聲吼道九九藏書:「葉凡,你在做什麼?」
龍桑盯著金光閃爍的經文,忍不住問道:「這些文字真的是用金汁和銀汁書寫的嗎?」
朱駿透過擋風玻璃,發現遠處有一輛白色麵包車側倒在山谷中,職業賦予的本能讓他感到這不是一起簡單的車禍,於是,他對龍桑道:「快停車,我下去看看。」
龍桑的力氣太大了,黑衣男子被拉了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男子轉過身,神色緊張地望著龍桑,顫抖著聲音,用普通話問道:「你……你為什麼拉我?」
「對。」朱駿看了一眼靠在身邊疲憊不堪的葉凡,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對教授道:「葉凡的高原反應太強了,我怕他身體吃不消。」
朱駿點點頭,他根本就不相信次成法師驅魔一說,但他希望葉凡真的能奇迹般恢復過來。當朱駿和龍桑回到屋內的時候,次成已經離開了,耿教授站在牆吧邊盯著葉凡一個小時前寫下的一個文字。朱駿走到教授身邊,壓低聲音問道:「如果我們不阻止,他會不會把那六個文字都寫在牆上,然後就……」
次仁老爺子環視了一圈,繼續道:「神秘的古格王朝一夜之間在歷史上消失,留給後人的只有那些記錄著古格燦爛輝煌的古城遺址和無數文化藝術珍品,我們無從考證如此偉大的王朝何以會在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也不知道古格人究竟去了哪裡。在藏區流傳著各種版本的傳說,有人說它是被戰爭摧毀的,也有人說它是被疾病和瘟疫毀滅的……現在有了這個圖譜,也許就能找到那個傳說中的秘藏,從而解開隱藏了近四百年的古格消失之謎。」
耿教授有些疑惑,佛經中為什麼會有秘藏的圖譜呢?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
耿教授雖然這樣說,但他心裏卻很明白,著名的心理分析師佛洛依德曾說過,人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潛意識裡的神秘能量會控制大腦,支配身體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控制葉凡潛意識的神秘能量究竟是什麼呢?
葉凡皺著眉頭想了想,乾嘔了一聲,道:「我記得麵包車上那個黑衣男子,被挖去了眼珠,死的很慘……」
葉凡太疲憊了,他靠在朱駿的肩膀上,眼皮就像是掛著鉛塊一般沉重,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次成法師迅速打開了卧室的燈,潔白的光射在葉凡蒼白的臉上,就在這一瞬間,葉凡身體癱軟地向後倒去。
龍桑系好經幡,默默祈禱了一會兒,然後塞給他們一些印有經文和圖案的小紙片,嚴肅地道:「把它們拋到空中,風就會將我們的祈願帶給山神,保佑我們一路平安、吉祥順利。」
耿教授臉上掠過一絲恐懼,緊張道:「這麼說,我們有可能已經暴露了。」
教授嘆了一口氣,將視線轉移到窗外。
耿教授看了一眼對面牆的那個字,心道:「為什麼葉凡記不得自己昨晚寫下了這個字呢?難道他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的操控下寫的這個字嗎?那個神秘力量究竟是什麼?」
教授道:「錦城位於三江平原腹地,空氣中的含氧量比藏區要高很多,在高原地區生長的原生物種,包括人類,都天生具備了適應高原地區低氧量的能力,血液中的紅血球具有超強的溶氧和攜氧的能力,也只有這樣,才能滿足身體所需要的氧氣量,而不至於胸悶和呼吸困難。警隊馴養的成年藏獒突然從已經適應的低氧量環境,來到它不適應的高氧量環境時,由於它仍具有很高的溶氧、攜氧的能力,肺、氣交換過程中,體內溶入了超過需要的氧氣量,這樣,輕則會導致藏獒的肺充血,精神不振,時間久了則會造成肺爆裂,導致藏獒突然死亡。」
葉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車窗外,這裏到處都是高聳的一幢挨一幢的藏式建築,白牆紅頂,顯得氣派宏大。他深吸了一口氣,完全被大昭寺和周邊的古建築驚呆了。
汽車駛入日喀則市,西藏的第二大城鎮,這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日喀則的藏族人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在這片土地上。時代的發展改變著日喀則人的傳統觀念,但他們依然保留著沿襲千年的生活方式。
朱駿有些不悅,他知道葉凡患的是高原反應,但次成卻說他幽魂附體,這不是迷信思想嗎?他想與次成爭辯一番,但卻被耿教授攔住了。
葉凡小心翼翼地在房間內環視了一圈,最後視線停在教授的臉上,道:「後來……我聽到了戰馬嘶叫和兵器撞擊的聲音,緊接著,凄慘的呻|吟聲將我包圍起來……我看到了血腥的一幕,在一座古老的城堡前,無數士兵和百姓倒在了血泊中,他們的頭全部被割去,只留下僵硬沾滿血跡的屍體。就在我完全被恐懼包圍時,我又看到數百名騎兵在追趕一輛貴族馬車,馬車上坐著一位高貴的白衣女子和衣裝奇特的青年男子,但我卻看不清他們的容貌。」
男子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龍桑,又看了看他身後名貴汽車,然後神秘地笑了笑,道:「你很有眼光,跟我走吧,我還有一件更加珍貴的東西,你看到它一定會愛不釋手。」
次仁老爺子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情緒略微平靜了一些,堅定地道:「根據我的經驗判斷,這本經書絕對不是贗品,既然經書上標記了這個圖譜,那麼這個秘藏就應該存在。」
龍桑一邊開車,一邊向他們介紹西藏神秘的文化:「神靈在我們藏族人的生活中具有主宰地位,千百年來,我們始終認為樹木、花草、動物、河流、山川等世間萬物皆有靈,人就更離不開各類神靈的保護。既然神靈鬼怪無處不在,無時不有,那麼在人與它們的溝通中,就需要媒介,從而把人們的敬重、祈求和願望傳遞出去。在西藏,這個媒介就是法師。」
告別了次仁,耿教授他們一行四人乘坐龍桑的汽車,離開了聖城拉薩,向札達縣城方向駛去。在車內,教授簡單的把次仁老爺子的話複述了一遍,葉凡和朱駿的心情也更加沉重了起來。
次成法師準備好了各種法器,將酥油和糌粑混合在一起弄成許多怪異的形狀,然後端著這些法器來到了葉凡房間的門前。耿教授他們也緊跟在次成身後,希望能目睹次成法師作法的神奇一幕。
耿教授身體輕微抖動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道:「幸虧我們發現的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耿教授撫摸著龍桑額頭的疤痕,用藏語道:「龍桑,你長大了。」
葉凡回過神來,苦笑了一聲,道:「我總覺得這枚戒指有些詭異。」
教授望著街道兩邊的繁華的商店和絡繹不絕的行人,說道:「如果談生意,龍桑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我們到商店裡看一看。」
葉凡抹了一把臉,道:「沒有了,再後來我就醒了。」
龍桑用盡了全力,額頭青筋根根凸顯,特別是疤痕處的青筋更加明顯,他一邊用力向上掀,一邊高聲吼道:「快,快來幫忙!」
正當龍桑準備與黑衣男子離開時,耿教授攔住了龍桑,問道:「你要跟他去哪兒?」
龍桑得意地笑了笑,道:「價格非常便宜,我只花了十萬元。」
耿教授快步走到他身前,拉住手臂,隔了很久才緩緩吐出五個字:「三十多年了……」
龍桑略微沉思了一會兒,道:「在拉薩市區的時候,他們就派車跟蹤了我們,多虧朱警官及時發現,我們才能逃脫,也許那時他們還不確定我們手中是否有經書,但此刻,他們一定知道經書就在我們手中。」
過了幾十秒,教授轉過頭,緩緩地道:「我曾在藏區工作過六年。」
耿教授搖搖頭道:「我們先去醫院吧!我特別想念你父親。」
葉凡又想起那位朝鮮勞工臨死前的恐懼表情,究竟是什麼讓他感到恐懼呢?另外一枚戒指為什麼會在朴志軍死後神秘失蹤了呢?它究竟去了哪裡?在兩起死亡案件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教授的學生扎西曾在古格遺址的秘道中發現了與戒指上相同的六個文字和一串數字,九_九_藏_書那麼,古格王朝與戒指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繫呢?
教授望著龍桑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對藏族文化了解很少,所以根本沒有想到經書中還藏著古格秘藏。」
耿教授心中一驚,雖然他不是藏傳佛教的信徒,但他對藏傳佛教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公元七世紀初,松贊干布統一了西藏,建立了吐番王朝,並從印度引進了佛教思想,翻譯了許多佛教經書,《寶雲經》就是其中一本。耿教授做夢也想不到,這本跨越千年的藏傳真經,此刻正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手心裏。
汽車駛到年楚河大橋上,前方出現了一串串五彩繽紛的小旗,它們或橫或豎,或因勢插掛,隨風張揚、獵獵飄動。龍桑突然停住汽車,道:「下車,我們去祭山神。」話音剛落,龍桑率先推開車門。
龍桑走過來,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將懷中的盒子遞給了父親,道:「你看看這個。」
眼前這個中年男子便是耿教授朋友的長子——多吉龍桑,今年四十六歲。耿教授離開西藏時,龍桑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如果不是他額頭那道深深的疤痕,教授未必能認出眼前這個高大威猛的男子竟是少年時那個身材瘦小的多吉龍桑。龍桑十歲的時候,和父母一同生活在牧區,一天深夜,熟睡的龍桑突然聽到了自家藏獒的報警信息,他立刻穿上了衣服,隨父親到屋外巡查。龍桑的父親從藏獒的叫聲中分析,也許是有兇猛的野獸進入了羊圈,他拿著獵槍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但經過仔細檢查后,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正在這時,他聽到羊圈外的龍桑發出一聲凄慘的叫聲,他迅速轉過頭,藉著皎潔的月光,他發現龍桑已經被一頭野狼撲倒在地,身邊還躺著一位渾身是血的青年男子,他立刻開槍擊斃了那頭兇殘的野狼。是的,這位青年男子就是耿教授,若不是年幼的龍桑及時相救,恐怕耿教授早已命赴黃泉了。耿教授得救了,但龍桑的額頭卻永遠留下了一道疤痕。
龍桑將視線移到男子的臉上,置疑地問道:「你這幅唐卡哪裡得來的?能不能賣給我?」
耿教授原本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聽到他們的對話后,緩緩睜開眼睛,道:「那隻成年藏獒剛到警隊時精神狀態很差吧?」
「你……你是誰?」葉凡終於無法控制內心的恐懼,顫抖著聲音喊了出來。
葉凡道:「是啊!希望這次西藏之行能目睹藏獒的風采。」
朱駿跟著龍桑走到屋外,指著手中紅色的東西問道:「龍桑大哥,這是什麼?又為什麼要將它們放到屋頂呢?」
「這裏已經不屬於拉薩管轄,我們已經到了日喀則地區,距離日喀則市還有十五公里左右。」龍桑望著遠處連綿陡峭的山巒,道:「朱警官,我們天黑之前必須到達日喀則市,否則非常危險。」
龍桑向次成法師簡短地介紹了遠道而來的朱駿和耿教授,然後立刻把葉凡的病情告訴了他。次成檢查后,臉上浮現出一絲憂慮,對龍桑道:「他病情很重,快背他到屋裡。」
不等教授他們的回答,龍桑迅速衝到車外,拉住了手捧唐卡正在行走的黑衣男子。他們三人也從車上下來,葉凡疑惑地望著龍桑,不知他為什麼會如此激動。
龍桑有些緊張了,盯著後視鏡問道:「哪一輛?車牌多少?」
朱駿立刻扶著他躺在床上,他又進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龍桑看著憔悴不堪的漢族朋友,心中非常難過,催促次成立刻治療。
龍桑小聲道:「耿叔叔,我跟他去看一樣東西,你和這兩位朋友在車裡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龍桑不等教授回答,轉身跟上黑衣男子快步離開了。
葉凡又吐了幾大口,緩緩站起身,驚恐地指著麵包車,有氣無力地道:「教授,是……是在八角街遇到的那個黑衣男子,他……他死得很慘。」
葉凡終於明白昨天教授提到西藏時,為什麼會突然表現出憂傷的表情。雖然教授不說,但從教授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在西藏工作的六年中,一定發生了至今難以釋懷的往事。葉凡轉移話題,道:「教授,拉薩通往札達縣城的汽車多嗎?」
他們緊跟著龍桑,走到五彩旗邊。教授指著五彩旗,輕聲對葉凡和朱駿道:「這上面印有一身馱三寶的駿馬、陀羅尼咒語、觀音六字神咒、佛教經文箴言及各種圖紋佛像,它們會保佑過往的行人一路平安。」
龍桑點點頭,道:「對,他只知道這本經書非常珍貴,但卻未必看得懂經書里的圖譜。」
葉凡不想讓朱駿背,但致命的高原反應讓他使不出一點力氣,還有剛才那噁心的一幕,他已將身體內殘存的最後一點能量吐了出去,葉凡苦笑著點點頭,讓朱駿將他背回了車裡。過了一會兒,龍桑回到車裡,他向朱駿點點頭,示意已經報警了,可以繼續前進了。
葉凡第一個走下飛機,一陣刺骨的冷風迎面吹來,他拉緊大衣的拉鏈,在這樣寒冷的季節里,進藏的遊客很少,但仍有許多熱情好客的藏族同胞向遊客們獻上了一條條潔白的哈達,就是這樣一條條簡單而純凈的白色絲帶,將藏區人民與漢族遊客的心拉近了。
黑衣男子並不生氣,扯掉龍桑粗壯的手臂,伏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龍桑聽后臉色驟變,急問道:「在哪裡?現在立刻帶我去。」
就在這時,三輛警車鳴著警笛從他們身邊駛過。朱駿望著駛過的警車,對龍桑道:「藏區的警察出警速度很快嘛!」
次仁老爺子有一個疑惑,這本藏傳佛經如此珍貴,那個黑衣人輕率地將經書賣掉豈不是有些愚昧了,想到這裏,他問道:「那個黑衣人沒看出經書上藏著寶藏嗎?」
朱駿還想繼續爭論,但卻發現耿教授似乎對這件事兒也很支持。朱駿只好笑了笑道:「既然耿教授不反對,我也無話好說。」
四個小時后,飛機抵達了拉薩貢嘎機場。
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靠在副駕駛的位置,臉上布滿了殷紅的血跡,一雙眼睛已被挖去,眼眶上沾滿了黑色的粘稠物,嘴裏塞著一個血紅的麻布糰子,頸部有一條深深地刀痕,仍有血液緩緩滲出。
白衣女子沒有任何反應,依舊靜靜地站在窗邊。
葉凡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這是一個昏暗而陌生的房間,但卻出現了熟悉的香味,這個香味……他身體劇烈地抖動著,瞪大了雙眼,藉著昏暗的光線,他看到一個白衣女子的背影靜靜地站在窗前,烏黑的頭髮如瀑布一般傾瀉下來,白衣包裹著的妖嬈身體散發著神秘的誘惑。但此刻,葉凡卻感覺到一股莫名的驚恐。
葉凡轉過身,用哀怨的眼神盯著朱駿。
葉凡發現教授雙眉緊鎖,眼中掠過一絲憂傷,似乎他正在回憶一段悲痛的往事。
朱駿道:「兇手根本就不曾到過山谷中。」
「我……我夢到了一個妖嬈如仙女般的白衣背影,我情不自禁地走到她身後,就在我試圖和她交流時,我聽到了一陣奇怪的音樂,不……不是音樂,而是幽靈般的哭聲……」葉凡緊張得抓緊了教授的胳膊。
隔了很久,教授重重吐出一口氣,道:「那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不提也罷!」
「不是暈車,很可能是急性高原反應。」龍桑頓了一下,繼續道:「初到藏區的人,都會有或輕或重的高原反應,從你目前的癥狀看,應該不算嚴重,吃些葯就會好的。」
朱駿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心地問道:「葉凡,想什麼呢?」
龍桑道:「這些叫『魯』,次成法師將附著在葉凡身上的幽魂趕到了『魯』上,再把它們放在高高的屋頂上幽魂就會遠離葉凡。」
龍桑發現平時遇事極為鎮靜的父親,今天卻一反常態,難道這本藏傳佛經里真的藏著古格秘藏嗎?他將視線移到父親指向的頁面,那是一幅二維的建築圖紙,從整個圖案全局來看,這更像是一座迷宮。
次成法師走過來,遞給葉凡一個開光的護身符,道:「把它帶在身上,會保佑https://read•99csw.com你平安無事的。」
次仁老爺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道:「古格王朝初期,鑒於朗達瑪(吐蕃王朝國王)滅佛而導致吐蕃亡國的慘痛教訓,古格王下令大興佛教,在那個歷史背景下,德高望重的佛學大師都會受到國王尊敬,他們也就有了很高的政治地位,所以,佛經里出現『國家機密』也不足為奇。」
龍桑對朱駿剛才的判斷非常敬佩,幸虧他發現黑衣男子死於車中,這樣,他們就可以做好充足的準備去應對黑道的追擊,不過,他心中仍有一個疑問:「朱警官,你剛才說麵包車周圍沒有任何印記?那兇手殺人後是如何離開現場的呢?難道他們插著翅膀飛出去的嗎?」
龍桑與教授寒暄了一會兒,道:「父親得了流感,正在住院治療,所以沒能親自來接你。」他看了一眼葉凡和朱駿,然後將視線移到教授的臉上,問道:「這兩位是……」
次仁眼睛依然盯著經書,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經文,緩緩地道:「有這樣一個神秘傳說,據說歷史上藏西號稱『黃金之鄉』,也就是古格王國所在地,那裡差不多每條山溝都有金礦,而古格歷代國王都大興佛教,許多貴族高僧將金銀高溫至液態,以此為墨,書寫經書。」他小心翼翼地翻開經書的下一頁,繼續道:「不過,那只是一個傳說,沒想到……」
汽車駛到次成的住處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是一個座落在城邊的大房子,房子周圍被高高的石頭牆包圍成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的正面是一扇木質大門,門樑上雕刻著五顏六色的圖案,洋溢著幸福、吉祥、熱烈的氣氛。龍桑從車上下來,用力地叩響木門,高聲喊道:「次成法師,我是龍桑,快開門。」
良久,教授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繼續道:「走吧,我的藏族朋友還在機場外等我們。」
沿著麵包車碾過的痕迹,朱駿第一個沖了下去,他跑到車前,由於車體側倒著,茶色的擋風玻璃上也掛滿了霜雪,他無法看到車內的情況,便高聲喊道:「車主你受傷了嗎?」
朱駿仔細地環視了一圈,道:「這輛麵包車出事的時間不會超過二十分鐘,車主一定還在車內。」他抖掉身上的雪,繼續道:「你們看,這麼大的雪,二十分鐘內足以將車轍掩蓋,現在車轍雖有些模糊,但仍然可以分辨。如果車主離開了,也應該會留下腳印,而車周圍除了我們的腳印外,再沒有任何印記了。」
龍桑並沒有注意到朱駿的情緒變化,他焦急地對次成道:「那還等什麼,快給我遠道而來的朋友治療啊!」
教授道:「剛才男子手中的唐卡做工精美,材質精良,一定非常昂貴,從男子神秘兮兮的樣子看,也許他家中還有更加珍貴的唐卡,而龍桑是唐卡商人,他當然希望買下它們。」
葉凡能感覺到心臟在猛烈地跳動著,彷彿身體內全部的血液都融匯到了心臟里,一股股強大的血壓從心臟傳出,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他拼盡全力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內心的恐懼,從床上下來,緩緩地向白衣女子走去……
龍桑道:「耿叔叔,你打開盒子。」
正在這時,朱駿小聲道:「你們注意到了嗎,有一輛車正跟著我們。」
葉凡興奮地道:「太好了,這樣我們很快就能抵達札達縣了。」
朱駿疑惑地問道:「龍桑,你不會是想讓法師給他看病吧?」
次成法師的院子很大,北面有一座二層樓房,西側是車庫。龍桑對這裏很熟悉,他背著葉凡健步如飛地向二層樓房走去。次成給葉凡找了二樓一間寬敞的卧室,仔細查看過他的病情后,給他服下三粒黑色的藥丸。
兩位老人開始彼此傾訴,他們之間有許多話要說,即使說上三天三夜也不會說完。次仁老爺子知道耿教授在西藏工作期間曾受到過極大的打擊,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他絕對不會回到西藏的,但三個孩子在身邊,他也不好提起當年的往事。耿教授一看到次仁,便想起了困擾他一生的悲傷往事,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將此次西藏之行的目的向次仁簡單介紹了一遍。
朱駿微笑道:「你在構思下一篇小說吧?」
耿教授點頭道:「希望他平安無事。」教授走到葉凡床邊坐下,撫摸著他憔悴的臉,心中默默祝福道:「孩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當葉凡和教授回到車裡時,龍桑還沒有回來,而他們又不清楚龍桑去了哪裡?只好在車裡靜靜地等待。半個小時后,龍桑終於回來了,他臉上滿都是汗水,眉毛和鬢角掛滿了白霜,頭頂不斷有蒸汽升起,看得出,他一定是急匆匆跑回來的。
龍桑習慣性地摸了摸額頭的疤痕,指著前方的一輛黑色的路虎道:「好的,我們先上車,一邊走一邊說。」
「更加珍貴的東西?」龍桑有些急了,抓住男子的衣領,吼道:「究竟是什麼?別賣關子!」
「為什麼我們沒有這種癥狀呢?」朱駿對教授問道。
忽然,次仁老爺子拿著經書的手開始不住地抖動起來,顫抖的手指指向經書尾頁的一個圖譜,激動地道:「難道,傳說中的古格秘藏真的存在?」
耿教授已經三十多年沒來西藏了,猛然間又看到那熟悉的哈達,聽到身邊回蕩著熟悉的藏語,回想起三十六年前的那件往事,心中泛起陣陣酸楚,他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微熱的淚珠沿著布滿歲月滄桑的臉頰緩緩滑落。
耿教授等人走後,卧室內只剩下葉凡一個人。房間內異常安靜,窗外射進微弱的光線,他那張蒼白的臉依稀可辨。
教授搖搖頭,道:「札達縣距離拉薩雖不是特別遙遠,政府也修建了公路,但西藏冬季惡劣的自然環境會經常出現暴風雪和雪崩,導致路面無法正常通行,還有許多我們無法預知的阻力,所以能否順利到達札達縣城還要靠運氣。」
龍桑沒有回答,而是面色凝重地注視著男子手中製作精美的唐卡,空行母端坐其中,身上散發著女性的活力,那粗細有致的線條,曲直分明,恰到好處,面帶微怒之相,腳下的男鬼女妖和畫面周圍的人物神態各異,栩栩如生。每個人物的神態都異常明朗,手、腳、頭互為支撐的構圖,顯得是如此順眼、親切。
耿教授點點頭,問道:「龍桑,你不怕黑道的人找到你嗎?」
耿教授向龍桑介紹了他們的身份,並將這次西藏之行的意圖簡單敘述了一遍。龍桑友好地向他們獻上了哈達和真誠的祝福,道:「你們折騰了一整天了,一定非常疲勞,先到家裡休息一下吧。」
次成法師摸了摸葉凡滾燙的額頭,道:「我給他服了三粒藏葯,可以暫時緩解痛苦。」次成繼續道:「我去準備做法事用的器具,你們也離開房間讓他單獨休息一會兒吧!」
龍桑點點頭,自豪地道:「我的這位朋友非常了不起,他一定會治好葉凡的病。」
朱駿看了一眼腕表,指針指示下午四點三十分,他又望了望窗外,雖然雪下的很大,視線很差,但天空依舊很亮,他疑惑地道:「奇怪了,現在四點半了,天還沒有黑。」
葉凡搖搖頭道:「朱警官,你喜歡狗嗎?」
耿教授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走過去盯著他仔細看了一會兒,道:「這是龍桑的朋友家。」
葉凡是第一次去藏區,他對擁有古老文明和傳奇色彩的聖地嚮往已久,若不是有重任在身,他一定會非常興奮。葉凡擦了擦眼鏡,望向窗外,湛藍的天空不斷有大朵的白雲從身邊掠過,稀薄的空氣在雲層中緩緩地穿梭。他將視線定格在雲層上,那些看似平靜的雲朵,卻隱藏著恐怖的雷電,而又有誰能穿透雲層,看到它的真容呢?正如這兩起離奇的死亡案,我們能夠撥開重重迷霧,挖出謎底嗎?
龍桑大喊了一聲:「坐穩了。」汽車加速向前駛去,拐了幾個彎后,身後的灰色豐田車不見了蹤影,他們也來到了人民醫院。龍桑長出了一口氣,回頭看九_九_藏_書著朱駿問道:「你是怎麼發現那輛豐田車在跟蹤我們的?」
「沒……沒什麼。」教授知道葉凡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猶豫了一下,道:「你還記得昨天發生的事嗎?」
教授抹了一把臉,聲音有些顫抖地道:「三十多年了,我……我以為今生再也沒機會回西藏了,沒想到……我……」
龍桑摸了摸額頭的疤痕,恍然大悟道:「麵包車滑入山谷前黑衣男子就已經被殺死了,兇手啟動汽車后又跳下了汽車,讓麵包車自行滑到了山谷里?」
耿教授回答道:「也許是你身體素質好,降低了高原反應出現的可能,而我在藏區生活過六年,對這裏的環境很適應,但葉凡從未到過藏區,平時又缺乏鍛煉,所以更容易出現高原反應。」
車子緩緩地駛到了八角街附近,龍桑指著車窗外,說道:「這裏就是繁華的八角街,沿街有許多宗教用品,諸如銅佛、轉經筒、經幡旗、念珠、貢香、松柏枝等,還有藏族手工藝品,如唐卡繪畫、手絹藏毯等,還有民族服裝,豐富多彩,應有盡有。」
龍桑狠狠地道:「一定是黑道上的人乾的,他們太殘忍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指著黑衣男子的屍體繼續道:「我分析,黑道上的人抓到他后,在身上搜不到經書,一定會嚴刑逼問,那兩顆挖掉的眼珠就是最好的證物。」
「後來呢?你還記得嗎?」
龍桑抹了一把臉,從懷裡拿出一個黑色的金屬盒子遞給了教授,然後一邊啟動汽車,一邊神秘兮兮地說道:「你看看這個盒子吧!」
葉凡覺得教授的眼神怪怪的,於是道:「為什麼這樣看我?」
葉凡搖搖頭,喃喃道:「後來……我被朱駿背上了車,再後來……」葉凡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雙手抓著頭髮,顫抖著聲音道:「我……我做了一個噩夢。」
剛剛走出機場,一位身穿藏族服裝的男子快步走來,他年齡大概在四十多歲,身材非常魁梧,臉頰修長剛毅,鼻樑挺拔,雙目炯炯,但額頭卻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當他看到耿教授走出機場時,一雙古井般幽深的眼睛噙滿了淚水。
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山谷中吹來的風將雪吹得漫天飛舞,漸漸地,葉凡的視線模糊了,他只能看到十幾米以內的事物,再遠一些的山巒和河流全部淹沒在風雪中。他極不情願地將視線移到車內,雖感身體有些疲憊,但靈魂彷彿受到某種神秘因素的引誘,他竟不由自主地撫摸著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手指皮膚的溫度似乎沒有傳導到它的身體內,它依然觸手冰涼滑膩。葉凡緩緩低下頭,幽藍色的戒指就如同幽靈的眼睛一樣,也正在偷偷地窺視著他,葉凡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那晚,你親眼目睹了李教授死亡的全過程,如果你真的有生命,請你告訴我答案。」
耿教授望著圖譜,在西藏生活的六年裡,他也聽一些喇嘛提起過古格秘藏的傳說,許多中外考古學家也曾在古格王朝遺址附近考察過,但卻始終沒有找到傳說中的秘藏。教授心中有許多疑問,就問道:「丹巴老哥,古格秘藏真的存在嗎?」
耿教授將佛經裝在盒子里,遞給龍桑道:「我們快去看看你父親吧,我很想他。」
龍桑回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葉凡,繼續道:「我朋友叫次成格列,是一位著名的法師。他為人決斷疑難,驅趕邪魔,治療疾病,能在神人之間進行溝通,在日喀則地區頗具聲望。」
龍桑擦了擦臉上淚水,取出一條潔白的哈達,顫抖著雙手搭在教授的肩頭,哽咽道:「耿叔叔,我和父親都非常想念你,三十多年了,你終於回來了。」
正當葉凡和朱駿一邊聽著龍桑的介紹,一邊注視著窗外新奇的物件時,車子忽然停了下來,龍桑地指著窗外的一個身材瘦小、穿著一身黑色藏族服裝男子,情緒激動地說道:「他……他手中的唐卡……」
當龍桑推開病房門的時候,葉凡看到一位頭髮和鬍鬚已全白的老人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雖然歲月的滄桑寫滿了黝黑的臉頰,但眼睛卻很有神。當老人看到耿教授走進來時,眼眶開始濕潤了,嘴唇也輕微顫抖著:「宏志……你……你終於回來了。」
朱駿和葉凡沖了過去,隨著車胎著地的一聲巨響,三個人完成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龍桑顧不得擦汗,用力拉開了車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屏住了呼吸,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次成看著昏昏欲睡的葉凡,皺著眉頭對龍桑道:「幽魂附著了他的身體,必須儘快給他作法事,驅除幽魂,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葉凡頭暈目眩,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他甚至無法正常站立,只好靠在麵包車上。朱駿走過來,拍了拍肩膀,道:「我背你回車裡吧!」
朱駿道:「葉凡剛才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你注意到了嗎?」
朱駿解開安全帶,微笑道:「也許是職業病的緣故吧!」
「教授,我們這是在什麼地方?」葉凡站起身,對教授問道。
龍桑敬佩地點點頭,道:「那我們快救人吧!」他脫掉外衣,快步走到車前,做好掀車的動作,只聽見「嘎嘎……」一連串的聲音,一噸多重的麵包車居然緩緩地動了起來。葉凡和朱駿吃驚地望著龍桑那健壯如氂牛一般的身體,不由得自嘆不如。
「嗯。我在刑警學院求學時,曾馴養過一隻獵犬。」朱駿頓了一下,繼續道:「西藏擁有世界上最偉大的犬類——藏獒。」
朱駿準備阻止次成法師荒誕的作法,但看到耿教授完全信任的表情時,他也不好在說什麼。耿教授拍了拍朱駿的肩膀,小聲道:「西藏有太多神秘的東西,相信我,葉凡不會有事的。」
葉凡翻動了一下身體,眼睛雖然閉著,意識也處於恍惚中,但他的鼻翼卻輕輕地抽|動了一下,驀地,一股詭異的幽香鑽進鼻孔,從咽喉直湧入腹腔里。這個香味很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聞到過。詭異的幽香味喚醒了他的味覺,同時也喚醒了他沉睡的大腦。
朱駿看了一眼戒指,道:「無論它有多麼詭異,我們終究會查出整個事件的真相。」
耿教授走到麵包車前,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他強忍內心的驚恐,對龍桑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是被誰殺死的?」
龍桑恍然大悟地道:「我想起來了,你是警官,看我這記性……」
葉凡就像沒看到他們似的,依舊靜靜地站在窗邊喃喃自語,過了一會兒,他從手上摘下戒指,緩緩地走向牆邊,用那枚藍色的戒指,在牆上書寫起來。
昏暗的房間內死一般的沉寂!
葉凡雖從未去過西藏,但從教授的話中似乎已經感受到此次西藏之行充滿了艱難險阻,但他卻堅信一定能衝破重重阻力,破解死亡密碼。
耿教授道:「沒什麼,事情辦妥了嗎?」
朱駿覺得葉凡的舉動十分怪異,他準備上前詢問,但卻被教授攔住了。教授輕聲道:「別急,再觀察一下。」
耿教授非常擔心葉凡的病情,幾乎徹夜難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他房間查看一下。清晨,耿教授再次推開房門,發現葉凡已經起床,藉著窗外的光線,看到他臉色已經基本恢復。
龍桑關緊車門,歉意地望著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耿教授,氣喘吁吁地道:「耿叔叔……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耿教授通過與龍桑的交談,得知他們全家早已從牧區搬到了拉薩,龍桑的父親在拉薩開了一家唐卡商店,最近幾年西藏遊客越來越多,唐卡銷量非常好,龍桑一家過上了非常富足的生活。龍桑特別喜歡登山,特別值得自豪的是,他還是北京奧運火炬登頂珠峰的運動員之一,今年,龍桑還創辦了一個登山學校,每天上午都會到學校講課。
吃過早飯,告別了次成法師,龍桑他們一行四人開著次成的寶馬越野車向札達縣城駛去。
龍桑笑了笑,道:「我會儘快上交西藏文物局,除非他們敢到文物局去搶。」
read•99csw.com朱駿尷尬地笑了笑,又問道:「多長時間我們才能抵達札達縣境內?」
「教授,你怎麼了?」葉凡攙住教授,輕聲問道。
耿教授更加疑惑了,那個黑衣男子應該了解這本經書的價值,他為什麼會低價出賣呢?他又仔細地看了經書,從閃著金光的文字和紙張的古老程度上看,這肯定不是贗品。
很快,車子駛進了拉薩市區,這裏的街道寬敞潔凈,到處都是新式樓房,似乎這座擁有古老文明的聖城正在被現代氣息慢慢吞沒,與葉凡想象中的聖城有些出入。
為了破案需要,朱駿向局領導請示批准攜帶戒指前去西藏。局領導考慮到案情的特殊性,給予批准。但要求朱駿和葉凡一定要保護好這枚戒指,不容有失。朱駿考慮到葉凡心思縝密,更適合看護戒指,就讓他隨身攜帶。
耿教授拿著經書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這本手抄本《寶雲經》如果拿到北京拍賣,至少要千萬元起價,而它的文化價值則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耿教授看了一眼龍桑,問道:「這本經書你一定花了很多錢吧?」
龍桑指著前方的一處寺廟,自豪地道:「那就是著名的大昭寺,再往前就是八角街,到拉薩的遊客大多要在這裏選購一些具有藏族特色的商品。」
朱駿點點頭,正當他準備再向教授詢問一些關於西藏出行的常識時,卻聽到龍桑高聲喊道:「你們快看,前面有一輛車滑到山谷里了。」
男子長出了一口氣,仔細打量了一下龍桑:「你想買這幅唐卡?」
教授追問道:「接下來呢?」
「教授,你在看什麼?」葉凡問道。
朱駿、龍桑和次成法師走進房間,看到葉凡已經蘇醒,他們都非常高興,朱駿由衷地對次成法師產生了尊敬,也不由得對西藏神秘文化產生了崇拜之情。
龍桑的父親名叫次仁丹巴,在藏語中是佛教、聖教的意思,人如其名,次仁老爺子自幼就是藏傳佛教的虔誠教徒,他比耿教授年長五歲,雖然已年過古稀,但身體依然非常結實,昨天接到教授的電話,得知三十多年沒見的漢族朋友要到西藏來,他興奮極了。正當次仁老爺子準備迎接教授時,卻忽然患上了嚴重流感,龍桑為父親量了體溫,發現他高燒三十九度,龍桑只好將父親送到了醫院。經過醫生的治療,次仁老爺子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此刻,他正躺在病床上焦急地等待耿教授的到來。
耿教授道:「很難說,西藏特殊的地理環境,隨時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這要看我們的運氣了。」
葉凡走到教授身邊,望著龍桑離去的背影,問道:「教授,他為什麼跟著那個男子走了?」
耿教授緩緩地打開了盒子,一本長寬略小於盒子、顏色發黑的經書映入眼帘,教授輕輕地翻開第一頁,金光閃閃的經文躍然黑紙之上,文字與黑紙巧妙地融為一體,彷彿是鑲嵌在岩石上的壁畫一般,從事文字研究多年的耿教授發現,這些文字與現在的藏文不完全相同,這也許是藏文的前身。他皺緊了眉頭,心中暗道:「這是藏傳佛經的手抄本,它一定非常珍貴!」
教授安慰了他幾句,繼續道:「後來你又看到了什麼?」
次日清晨,雪停了,太陽從喜馬拉雅山脈升起,照耀在西藏這片聖潔的土地上。西藏的平均海拔在四千米左右,晝夜溫差很大,太陽出來后溫度有了明顯上升,暴露在陽光下的積雪開始融化。
臨行前,次成法師還送給了葉凡一瓶藏葯,並囑咐他,一旦再出現高原反應,就立刻服用一粒,這樣能緩解癥狀,減輕痛苦。但葉凡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態好多了,渾身充滿了力氣,甚至比以往的精神狀態都要好。
次成法師將一尊小佛像、幾盞酥油燈、貢品等擺放在一張色彩鮮艷的供桌上,又在屋內檢查了一圈,就盤腿坐在供桌附近,一邊輕聲念叨著經文,一邊敲響鑼鼓,怒目金剛護法神和幾位活佛的照片從中間的房樑上俯視著盤腿而坐的次成法師……
教授接過來,仔細地看著手中的這隻盒子,它看起來有些笨重,但質量卻很輕,大約有三十厘米長,二十厘米寬,五厘米高,觸手光滑細膩,沒有雕刻任何圖案和文字。
朱駿道:「是的,馴養員認為它有可能是水土不服或旅途勞頓導致的,也沒太在意,但誰也沒想到健壯的藏獒會突然死亡。」
次日中午,他們終於登上了飛往拉薩的航班。
稍許,院子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鐵門打開了,一個身材略胖,一身黃衣藏裝的中年男子面帶笑容地走了出來。
耿教授知道葉凡大病初愈,不應該受到過多的刺|激,安慰道:「你太累了,每天都想著儘快找出破譯古怪的文字和數字,而且你昨晚又發高燒,所以導致出現了夢遊癥狀。放鬆點,別想那麼多。」
龍桑和葉凡相繼趕來,當葉凡聽到朱駿的喊聲后,也高聲呼喊起來。龍桑打斷他們,對朱駿道:「也許這輛車滑下山坡很久了,車主早已離開了。」
朱駿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不過,他知道西藏是一個擁有古老文明的地域,這裡有許多他從未聽說過的神秘傳說。但他對這些並不是特別感興趣,他更關心的是如何能儘快破譯死亡密碼。他看了一眼身邊的葉凡,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經書上的圖譜。
清晨溫暖的陽光射進卧室,照在葉凡那張俊朗而略帶憔悴的臉上。他緩緩睜開雙眼,環視著整個屋子,一件件式樣布局合理,圖案千姿百態,色彩鮮艷明快的藏桌、藏櫃,以及雕花的門樓窗梁映入眼帘,他立刻被這些雕花鏤卉、富麗堂皇的藏式傢具深深地吸引住。
「我是不是暈車了,為什麼頭暈得厲害?」葉凡忽然感到頭有些暈。
朱駿點點頭,道:「我不懂藏語,你打電話報警吧,說明案件發生的地點和現場狀況。」
「葉凡,你看什麼呢?」朱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龍桑將盒子小心翼翼地塞進懷中,道:「好的。」
耿教授看到中年男子,身體開始不住地抖動起來。當男子走到他身邊時,教授哽咽道:「龍桑……你……你長高了。」
耿教授制訂了此次西藏之行的路線,他們經由北京乘坐飛機到拉薩,然後在拉薩乘坐汽車到札達縣。
葉凡驚詫地盯著教授,稍許,他將視線定格在文字上,疑惑道:「這……這真是我寫的嗎?怎麼和死亡現場的字一模一樣?」
龍桑得意地道:「這是《寶雲經》的手抄本,世界上僅此一本,你一定感到很驚訝吧?」
教授道:「據我了解,拉薩沒有直通札達的汽車,但沒關係,我有一位朋友在拉薩,他能幫我們出一輛汽車。」
龍桑道:「很快就到日喀則市了,我們先送他去醫院。」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在八角街的時候,黑道的人曾跟蹤過我們,開這輛車去札達很容易暴露,到日喀則后,我找朋友換輛車。」
教授一邊與龍桑聊天,一邊回憶著三十多年前的往事,此時的拉薩對他來說完全是陌生的,曾經那個貧瘠的城市,現在完全蛻變成了嶄新的都市,他不禁感慨萬千。
由於風雪的緣故,路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雪,視線也非常模糊,為了行車安全,龍桑只好降低車速。
他們學著龍桑的樣子,將手中五彩繽紛的紙片拋向了空中。祭祀山神結束了,龍桑啟動汽車,在山神的庇佑下,向終點札達出發了。
大約一個小時后,次成法師站起來,將幾個紅色的東西遞給龍桑和朱駿道:「你們把這些『魯』放到房頂上。」
「在八角街一個男人那裡買來的。」龍桑簡單介紹了今天在八角街遇到黑衣男子的事情。
葉凡少年時就開始跟隨教授學習,他們之間可謂無話不說,但從未聽教授提起過西藏工作的經歷,他感到非常驚訝。葉凡又回想起教授在提及西藏時的悲痛神情,不由得心中暗道:「難道,教授有難言之隱?」
這時,耿教授從走了過來,攙扶著他問道:「你怎麼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