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振俠雖然想到了這一點，可是他的思緒，卻更加紊亂。他想到，就是真正真實的經歷，也總會有過去的時候。像他和黃絹的歡愛，他和海棠的親熱，當時的感受，如何真切，可是在過去了之後，也就不再存在了！
稱之為「交通工具」，而不稱為「車子」，是由於那交通工具，實在不是車子。一定要用普通名稱的話，可以稱之為小飛船，但裏面沒有十分舒適的位置。對原振俠來說，那是全自動的，只要坐上去，按下一個發動掣鈕就可以了。已輸入的資料，自然會把小飛船送到目的地去。
原振俠點頭：「是的！我不是很明白，也無意令自己明白！」
她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又偎向那個影子：「你說我是神仙，或許是。可是如果不是有他伴著我，神仙歲月，也是十分寂寞的！」
而他總是在她身後，輕摟著她的細腰，兩人相偎依著。
原振俠閉上了眼睛：「好，我同意，你們自行擷取好了——剛才我已向八角星人說過了一遍，不想再說了，這段經過，不是愉快的回憶。」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他隱約感到海棠這樣的說法，是甚麼意思了！他道：「你的意思……用你的方法，改造她的腦部組織？」
這時，加入了李文和淑芬的聲音，李文道：「至少我們的身體十分實用。」淑芬的聲音之中，充滿了歡悅：「比地球人原來的身體好多了！」
原振俠又呆了一會，才道：「陌生到甚麼程度？」
他在「腦部組織」這個詞上，提高了聲音——他不在乎瑪仙換上一副異星人的腦子，可是絕對在乎瑪仙的身體也變成外星人！
一想到這一點，原振俠遏制不住走向前去的衝動，他也的確向前走了出去。可是他穿過了光團，再轉過身來，海棠仍然在眼前，他剛才竟然穿過了她！
原振俠震動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他的思緒紊亂之極，他知道海棠這裏，有一種設施，可以把人的記憶、思想，化為如同真實一樣的幻象。這情形，多少有點像人在夢境中——可以看到、可以聽到，甚至可以有許多種實在的感覺。有許多夢境，當進行的時候，感覺十分真實！
海棠道：「到了……你對一切都難辨真偽虛實的地步！如果在某一境地中，你忽然又看到了我，記得，那只是你忽然想著我的一種幻象，並不是真的看到了我。像剛才的情形，你腦部活動所產生的能量，就可能投射成為眼前活生生的事實！」
原振俠知道他們指的，是自己好幾次想自殺的事，他攤了攤手，沒有表示甚麼。
原振俠的氣息相當急促：「在我的記憶之中，有著全部和你歡好的記憶，是不是也可以投射出來，再重新感覺一遍？」
曲如眉現出駭然的神色：「我喜歡現在的形體，我不要變成外星人！」
海棠的回答，使得原振俠笑不出來。本來他以為自己的話很幽默，可是海棠卻道：「你不是將要讀童話，而是確確實實，要進入一個你從來也未曾經歷過的世界。這個世界中的一切，對你來說，可能全然是陌生的！」
原振俠不禁苦笑——當自己在巫師島上，是如何熱切盼望愛神的出現，而當愛神帶走瑪仙的時候，他也充滿了希望。可是現在，愛神奔向浩淼的宇宙，瑪仙雖然留在「觀察地帶」上，卻反而不知如何與她接觸！
原振俠心跳加劇，自然大有原因，他甚至覺得喉間十分乾燥。他問：「她……能恢複原來的記憶？」
問題是：瑪仙在哪裡？如何才能把瑪仙找出來？
原振俠不禁苦笑——別說現在，一切都成為過去，就算海棠根本沒有變化，仍然是一個地球美女的話，原振俠也不會拿這個問題去問海棠！
原振俠嘆了一聲，攤了攤手，拉下了衣袖來，表示無可無不可。
海棠說：「好的，你請稍等一會。」
在光團中的海棠，這時慢慢轉回身來，只見她秀眉九九藏書微蹙，雙目之中，淚光閃動，俏臉神情，似有無限哀戚。看得原振俠心向下一沉，失聲叫道：「海棠，你——」
原振俠思潮起伏，所以他根本沒有留意，究竟過了多久。忽然，小飛船的門，打了開來，原振俠看到，自己如同置身在一大團雲霧之中，而這團雲霧，正在迅速消散。接著，他看到自己是在一個空間之中——像是一個十分方整的山洞。
海棠又道：「為了使你可以更適應旅程，我提議，由我¨¨¨我們替你進行一項小小的手術。」
原振俠陡然吸了一口氣，一時之間，心思十分撩亂——剛才那是海棠！如果自己早知道，一定會在它出現的時候，將它緊抓在手中！
可是就在這時候，光團中的海棠，巧笑倩兮，美目流盼，嬌聲動人：「謝謝你，我在你記憶中，竟然還是那麼……原來的樣子！」話分明是光團中的海棠傳出來的，可是原振俠呆了一呆，不知道她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原振俠卻依然神思恍惚，問非所答：「剛才……出現的¨¨¨是你的手指？」
這，是不是曾令海棠傷心過呢？
他捲起了衣袖，伸出了手臂去。手臂才一伸出去，白蒙蒙的濃霧之中，陡然極快地伸出了兩條紫薑色的、又細又靈活的觸鬚狀物體，迅速無比地，在他手臂上七、八起地方，各點了一下。
原振俠大是駭然：「能起到這樣作用的，還說是小手術？那……那……」
他在那裡浮想聯翩，竟沒有出聲，還是海棠問他：「你不想知道『手術』的情形嗎？」
海棠嬌俏地笑著他，眼神之中，有幾分嘲弄：「不必去深究它，總之以她和愛神星的關係，她必然安全——嗯，在她身上發生的事，可以告訴我嗎？」
和原振俠的激動相反，海棠的聲音，平靜之極：「一切全是幻象，因為在你的記憶之中，有我的模樣、我的聲音、我的香味，所以，你就感到這一切！」
他不說「應付惡劣的環境」，而說成了「夢境」，自然是由於海棠那番啟示。
海棠的聲音甚為嚴厲：「如果你再這樣真幻不分，我看你不必去找瑪仙了！」
原振俠知道，這是一個永不會有結論的討論題，所以他不打算再說下去。
那只是一個幻影，原振俠感到心向下沉，看到的雖然如此真實，可是那仍然是一個幻影！
海棠垂下了頭片刻：「愛神星人在離去的時候，在他們的區域，作了一些防範——本來是不必要的，但由於他們遭到了巨大的災難，所以，行為未免有點反常。」
海棠的回答是：「也沒有甚麼，人的思想活動，本來就是一種能量，既然是能量，就可以利用來做許多事。只是地球人的科學，還未曾發展到這一地步而已！」
這一剎那間，原振俠像是完全回到了過去的情形之中，他期待著海棠軟馥馥的嬌軀，投入自己的懷裡來。
那影子笑了起來：「你已經是外星人，至少不是地球人了！」
光團中的海棠也在這時，嘆了一聲：「我在這裏很好，我們建立了一個真正的樂園，這是以前理想中的境地，或許你不是很明白！」
每一下被點中的時候，都有一種十分異樣、近乎被電擊的酥麻之感，並不痛楚，而且一閃即逝。整個過程，可能還不到一秒鐘，那兩條「觸鬚」，就已經隱沒了！
海棠對這個問題，立即有了回答：「地球人的生命太短促了，雖然，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但是都不可能有答案。因為對一個短促的生命來說，真和幻的分別不大，幾乎一樣，所以才有極度的混淆！」
海棠笑了一下：「當然不是，這項小手術，可以暫時改變一下你身體機能的運行狀態。例如，可以使你在一個長時期中，不會覺得饑渴，不會覺得疲倦，對痛感沒有那麼敏銳等等。」
他的叫聲遠遠傳了開去，立即有了回應，傳來的是海棠的聲音：「原，我早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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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仙的來歷相當複雜，當然和愛神星人有極大的關係，但是卻不能簡單地說，她是愛神星人「製造」出來的！
原振俠在呆了一呆之後，忽然失笑：「我像是在讀童話——一個青年要去救一位公主，必須歷盡艱險，要爬過滑溜的玻璃山，要泅過波濤洶湧的河流，還要大戰九頭妖龍等等。」
原振俠還伸直著手臂，可是海棠的聲音傳來：「已經完成了！」
原振俠震動了一下，他豈止聽說過，簡直聽說過許多次！他沒有再問下去，因為目前，地球人的精神文明程度如何，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地球人的科學文明，也僅止於達到地球的衛星而已！
海棠的聲音，聽來是一種經過壓抑的平靜：「原！我已經沒有手指了，是一個外星怪人！」
坐上了那艘小飛船，原振俠的感覺是，被一團柔和溫暖的物質，將自己舒適地包圍著。然後，在按下掣鈕之後，小飛船隻略為震湯了一下，好像沒有移動的感覺。但原振俠知道，它一定以極高的，地球上所難以想像的速度，在向目的地進發！在目的地，有海棠在等他！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他知道，海棠一再提及這一點，而且，屢次用了一個「闖」字，由此可知，到達愛神星人的區域，發現瑪仙，以及把瑪仙帶出來等等過程，一定十分艱難。
海棠的聲音很動聽：「應該沒有問題，我們知道人類腦部和記憶之間的全部密。她現在的情形，是記憶受了阻礙，發揮不了，並不是記憶消失了！」
這將會是甚麼樣的一種情形，簡直難以想像之極！
海棠不等他說完，就道：「原，相信我，伸出你的手臂，捲起衣袖來！」
原振俠喃喃地道：「我……不明白。」
原振俠又道：「你有這種能力，等於可以知道我的一切思想了，又何必要問關於瑪仙的那一切？」
海棠調皮地眨著眼：「是，把你的記憶中，有關我的部分加以具體化，就造成這樣的效果。如果我在你的記憶中十分醜惡，那麼，現出來的我，也會十分醜惡！」
一切的安排設計再理想可行，找不到瑪仙，也就無法實現！
海棠又道：「這種小手術，其實中國人早就曾得到過傳授。只有中國人知道身體結構中，有一個組織部分叫『穴道』，刺|激穴道，可以達到許多效果，甚至可以使人無法憑意志而動作。我剛才刺|激了你的一些穴道，以達到預期的目的！」
光團中的海棠又道：「你現在看到的幻象，是根據你的記憶顯示出來的，是你的記憶具體化的效果！」
原振俠搖頭：「不能這樣說！」
海棠笑：「一架錄音機，機械部分壞了，發不出聲音來，並不代表錄音帶上的聲音不存在了！」海棠的比喻，十分淺顯易見。原振俠只覺得心頭一陣發熱：瑪仙有希望了！愛神星人、無常星人都做不到的事，海棠做得到！
在那個空間之中，有一團扁圓形的，比其他地方的光線較強。在那個範圍之內，還有一種很難捉摸的光芒，正在急速地閃動。
原振俠只覺得心跳加劇，也有異星人說過，可以給瑪仙一副新的腦子，可是那只是人的腦，而且，還是一副全新的、空白的，沒有記憶的腦。換上了一副這樣的腦子，瑪仙就如同一個初生嬰兒一樣，一切都要從頭學過！
海棠笑了起來：「有甚麼不同？你現在就是看到了我，憑你的記憶。當你憶到我和你的過去的時候，你甚至可以有當時的感受！」
然而，就在他雙臂合攏，眼看海棠已投入他的懷中，他的鼻端，甚至已聞到了海棠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特有的清香之際，光團突然消失，眼前只是白蒙蒙的一片，他也抱了個空。
原振俠以為，海棠在https://read.99csw.com聽得自己這樣說時，一定會有點激動。可是，海棠的聲音仍然是那麼平靜，可知她真的是「脫胎換骨」了。以前的事，對她來說，已經完全不存在，再也不會影響她的心情。她道：「的確是可以的，如果你願意在虛幻之中，度過你的生命！」
他很難真正了解那會是甚麼樣的情景。剛才他看到海棠的倩影如昔，忍不住有把她緊擁在懷中的衝動。可是，他也曾看到海棠「脫胎換骨」后，在外形上變成了異星人的情形。若是他把嬌俏的海棠擁在懷中之際，忽然之間，無意中想到了海棠變了形之後的情形，那麼，懷中的海棠，也就是變了形之後的海棠，那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接受得了！
雖然在這時候，他聽到了在另一邊，又有海棠的聲音傳來，聽來相當急促，叫了一聲：「原！」可是原振俠並沒有在意。他已經很久沒有擁抱海棠了，所以他想把海棠擁在懷中的願望，是如此熱切，根本沒有甚麼阻止得了他。
海棠在沉默片刻之後，才道：「很難說，有一句話，你一定聽說過：高度的科學文明，必然建立在高度的精神文明之上！」
原振俠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近來，他曾遭到沉重的打擊，情緒曾極度低落，但是，他畢竟是一個性格十分堅毅的人。這時，瑪仙的重生有望，更激發起他的鬥志，他昂首挺胸：「我可以應付任何惡劣的……夢境！」
剎那之間，原振俠先是一怔，接著是無比的失望和惱怒，他大叫了起來：「海棠！」
原振俠這才算明白了她第一句話的意思，他不禁苦笑，喃喃地道：「我還以為真的可以見到你？」
原振俠「啊」地一聲，這時，他不問有關「手術」的一切，卻突然問了一句：「海棠，剛才……那是你嗎？」
原振俠緊張得身子有點發抖，因為他聽到的，是海棠原來的聲音。他也意會到，自己就可以看到的「幻影」，會是海棠原來的樣子——千嬌百媚，曾許多次偎依在他懷中的小海棠，而不是紫色的怪物！
原振俠無法知道靜寂維持了多久，他不時深深吸氣，大約吸了十來下之後，就又聽到了海棠的聲音——這一次海棠的聲音，竟然有幾分激動，不再是那種近乎冷淡的平靜，她道：「真動人，本來，對地球人的感情，早已沒有了任何聯繫，可是，仍然覺得動人！」
也在這個範圍之中，有語聲傳出來：「原，你現在看的，全是幻影，不要企圖接近，你明白？」
因為他知道，以海棠的性格來說，他能得到的答案，一定是：「當然不！」不管她心中真的如何想，她一定這樣回答！
然後，又是一個短暫時間的沉默，海棠的聲音，又恢復了平靜：「原，我們對於地球人腦部的研究，特別深入。因為自很久以前，我們就負有改造地球人身體組織的任務，也懂得如何把深奧之極的知識，灌輸進入地球人的腦部——在灌輸的過程之中，已逐步在改變人類的腦部組織。」
原振俠呆了一呆，大是感慨。看來，只要是高級生物，都難以在心靈上得到真正的滿足，因為需要追求的事情太多了！
原振俠四面看看，最後，直視著聲音發出來的方向，但是他看不到任何人。
那影子嘆了一聲，大是落寞：「可是他們的方式，比較有效。一來，不必五百年進行一次重複，二來，可以在他們的星體上生活。」
他曾見過海棠受改造的情形，知道這種紫薑色的觸鬚，正是如今海棠身體的一部分。如果弄明白了剛才替他進行手術的，正是海棠，那至少也可以給他帶來幾分浪漫的聯想。原振俠天生性情浪漫，所以才有這種想法。
原振俠發出「噢」的一聲，他知道，在到達了愛神星人的區域之後，一切就要自己處理了。因為那邊的情景怎麼樣，八角星人不知道，海棠他們也不知道！
而海棠如今的提議，卻大不相同。她https://read.99csw.com要做的是徹底改造瑪仙的腦部組織——在改造完成之後，瑪仙擁有的，是一副異星人的腦！
海棠在鼓勵他：「只要有信心、有毅力，成功的希望總是存在的！」
海棠的回答，使原振俠有點臉紅，她道：「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我們不會隨便採取你的回憶！」
原振俠的聲音發啞：「那是兩回事，我知道剛才看到的，不是幻影，而是你現在肢體的一部分——雖然是外星人，你還是有肢體的，是不是？」
接下來，是一段幾乎絕對的靜寂，原振俠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一想呢？但顯然不是如此，因為事情的整個過程，是留在自己的記憶之中的，海棠一定有能力，事無鉅細，把全部記憶都找出來。
在這時候，他聽到海棠發出了一下低低的嘆息聲。聲音雖低，可是卻令人震動！
曲如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若是還需要我們幫助，只管前來。那……小飛船，你一按下『回』這個掣鈕，它就會帶你回來。」
原振俠呆了一呆：「我不打算使我的身體，有任何異於地球人的改變！」
原振俠「哈哈」笑了起來：「既然是這樣，就讓我在幻象之中，重溫一下昔日的歡樂，又有甚麼不好？」
原振俠這時，心情十分焦躁，來回踱著。海棠已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必須自己去闖，去把瑪仙找出來——根據這裏的約定，未經對方同意，不能擅自進入對方的區域，不然，會引起巨大的星際風波。可是你是地球人，這就不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切全是由我的記憶之中，產生的感覺？」
他一面叫，一面又向前沖了出去。這時，在光團中的海棠，也張開雙臂，向他迎了上來，呼吸急促，胸脯起伏，誘人之極。這種情景，原振俠自然也不陌生，以前，當他和海棠，在一起出生入死之後，或是久別重逢之後，兩人都會緊緊相擁，藉身體的緊密接觸而感到對方的存在，從而產生無比的安慰。
原振俠想起自己看到過的情景，仍然不免心有餘悸，他點頭：「是，經過十分徹底的改造。」
原振俠感到迷惘：「我的記憶？」
原振俠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他的記憶之中，有許多海棠用這種姿勢斜坐著的存憶。
他轉過身去，直視著前面。海棠在這時道：「我知道你在想些甚麼！」
海棠一直知道自己在原振俠心目中的地位。原振俠喜歡她，她知道，但是僅僅是喜歡——沒有一個女性，會長久留戀這樣的一個地位！
海棠約有三分鐘左右，沒有出聲，然後才道：「你乘來的小飛船，性能很好，是八角星人的傑作。我們正在它的飛行系統之中，輸入資料，它會帶你到愛神星人的區域之中去。」
海棠的回答，來得很遲：「是！」
海棠的聲音又變得平和：「當然是，每一個不同星體的高級生物，都以為自己身體的外形結構，最最完美，而無法接受他人的形體。在地球人看來，我現在的身體，可怕醜惡之極！」
原振俠再也想不到，在有生之年，竟然還可以和海棠相見。但是，「相見爭如不見」，她現在的外形如此古怪，見面的時候，該怎麼樣？和她熱烈地相擁嗎？
原振俠向曲如眉望了一眼：「大不相同。他們的改造方法，是把地球人的外形都改變了……十分激烈，一般地球人很難接受，你們的方式比較溫和。」
但不論感覺如何真實，夢境始終是夢境，是虛幻的，不是真實的！夢，一定會醒，醒了之後，一切的感覺，也就不再存在。
一想到這裏，原振俠自然而然，想起以前和海棠在一起的種種情形，熱烈而浪漫。那種旖旎的風光，每一個細節，回想起來，都可以令他血脈賁張！
一想到這一點，他神情惘然，喃喃地道：「真和幻，究竟有甚麼不同？」
海棠的聲音，仍是平靜之極：「原，你要ｈttps://ｒｅad.9９ｃｓw•com知道，幻象是根據你的思想而來的。你想到了我，就看到我，感到我的存在；而忽然你想到了別人，別人也就會在你的眼前出現。你不妨設想一下那時的情景！」
海棠的聲音十分沉著：「是！」
原振俠不禁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兩根觸鬚一樣的肢體，是原來海棠身體的哪一部分？是她的手指，還是她的手臂？把它握在手中，會有甚麼樣的感覺？能產生和以前輕撫她的玉臂，那種令人心神俱暢之感嗎？
原振俠是地球人，自然同意「可怕醜惡之極」的說法，他甚至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寒意，有好一會，揮不去那種可怕的幻象，以致說不出話來。
他甚至屏住了氣息，緊張地等待著。在那個強光的範圍之中，閃耀的光線漸漸強烈，向中心部分凝聚。不一會，就已經凝成了一個人形；又一會，人形的體態，更加明顯，那是一個十分苗條美麗的女體；再一會，已經十分清楚地可以看到一個美女，出現在眼前——一切的經過，很有點像一種拍攝了之後，會自動顯影的攝影術一樣，可是一切全是立體的，活生生的。
原振俠嘆了一聲，他知道，如今的海棠，她思想的方法，和地球人大不相同，自己和她，所能作的溝通，自然十分有限。
原振俠的思緒紊亂之極，他仍然在叫嚷：「不！不是幻象！你……我可以看到你，聽到你的聲音，聞到你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
海棠說著，變換了一個姿態，本來她是站著的，可是這時，她斜斜地坐了下來。妙的是她身下根本沒有任何椅子，可是她就是那麼自然地坐著。
原振俠眨了眨眼，他的四周圍，只是白蒙蒙的一片，甚麼也看不到，他也不知自己伸出手臂之後，會有甚麼事發生。但海棠既然這樣吩咐了，他也只有照做。
海棠笑了一下，道：「當然只是腦組織！」
所以，這時，他回答得十分認真：「我知道，準備應付一切困難。」
若果說夢境必然會醒，那麼，真實的生活，也一樣會逝去。甚麼榮華富貴，縱情歡樂，也都是過眼雲煙，有甚麼真實和虛幻之分？
原振俠已完全冷靜下來：「照你看，地球人甚麼時候，科學文明可以進展到像……在『觀察地帶』那些外星人的程度？」
當原振俠終於看到昔日美麗動人的海棠，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陡然站了起來，一步跨出小飛船。
想到這點，原振俠自然冷靜了許多，他苦笑著，揮了一下手，搭訕著道：「你們這種能把人的思想，化為立體投影的本領，真了不起！」
海棠眨了眨眼，雖說是一個「幻影」，可是活色生香，就和真的一樣。原振俠也不由自主，跟著眨了眨眼。海棠笑著：「放心，我看瑪仙不會有事，她是愛神星人製造出來的！」
原振俠在這時，又一次表示了他自己的觀感：「是神仙，你們都是神仙！」
那影子又問：「和我們改造麯如眉的方式不同？」
原振俠伸手，在自己的頭上，重重拍了一下，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一切。這一切，全是過去了的事。原振俠在心中，一直存在著一個疑問：海棠毅然放棄地球人的身分，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為了要脫離「組織」。可是，是不是也有一些，是為了要離開自己呢？
原振俠又擔心起來：「瑪仙——」
不但有海棠的聲音，而且，還有李文和淑芬的聲音，他們也不約而同地在說著：「真動人，原醫生，在你的記憶之中，有一段更不愉快的……存在。所幸是已經過去了，只是記憶！」
在原振俠登上小飛船之前，那影子對原振俠道：「相信你的老朋友，更能給你幫助，他們……他們是經過改造的地球人？」
當時，原振俠聽得曲如眉這樣說的時候，他並不知道這個要求的具體內容，後來當然知道了。海棠把資料交給了曲如眉，曲如眉把資料輸入交通工具，原振俠登上交通工具，就會自動去到海棠所在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