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瘋子。」

自從得知武藏將於正月初一早上在五條橋頭等待本位田又八，朱實便滿心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走開！」

他猛然回頭，對方大罵一聲：

從開始對武藏產生好感之後，其他男人再也不能打動她的心。尤其看到和養母阿甲同居的又八，相形之下，她對武藏的愛慕之情，即使經過這段歲月，不但不減反而更深深纏綿在內心深處。

「咦？」

朱實突然像趕狗一樣地瞪著後面的赤壁八十馬。

赤壁八十馬從朱實背後一推，朱實便摔倒在草叢中。

「姑娘，瞧你一副眉清目秀、引人注目的模樣，最好小心點，可別讓野武士抓去賣了。」

「你說什麼？」

朱實整理好衣飾，恐慌地不時四處張望。

「救命啊！」

有人叫她，朱實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好像一隻冬天的蝴蝶，走在五條附近的寺廟街道上，她看到自己踽踽獨行的寒冷身影，以及街道兩旁枯萎的楊柳和高塔。

「弄痛你了。」

八十馬只好自說自答：

想到這，朱實淚如泉湧。

一陣沉默之後——

朱實悲慟地大聲喊叫。

「我是寧死也不願回家了。我已經忍耐很久，說到可恥之事，從我小的時候，母親就逼迫我去剝削戰死的屍骸，盜取衣物。」

朱實茫然地望著那名苦行僧，他的鼻子下長著像玉米須般的稀疏短髭，手上握著洞簫，看起來像個苦行僧，但是一身襤褸，腰上又系著一把大刀，一時也無法判斷他到底是乞丐還是武士，只看得出來他大約五十來歲。

朱實坐在三十石的船上，望著淀川河水，好不感慨。感覺自己所流的眼淚比河水還要多。

「不要，你這隻狗，狗！」

「好痛！」

「即使我能見到武藏哥哥，又能如何呢？」

「…hｔｔpｓ://read•99ｃsｗ.cｏｍ…」

不過，旅館的人約略明白病人的病因，認為她不可能再度投海自殺，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並未派人去尋找，只捎信通知京都的吉岡清十郎。

「謝謝你。」

最後八十馬緊緊抱住朱實，毫不鬆手，不停地用臉頰去摩擦朱實的臉，朱實覺得有如無數的針刺在她臉上，好不痛苦，快要窒息了。

青木丹左衛門說完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大門牙。

八十馬有如獵犬穿越起伏的芒草原，緊追不捨。

昨日之前的朱實，心中仍然懷著這份少女情懷，當她住在伊吹山下時，宛如一朵野百合，散發著令人憐愛的氣息。然而，此刻在她內心，這份情懷已經輾轉為塵泥了。

「你家住哪裡？」

「……」

朱實使勁搖晃肩膀，甩開八十馬強壯的雙手，這會兒八十馬的臉離開了一點，朱實瞪著他站了起來，說道：

「喂，喂。」

「當我的老婆吧！我會讓你過好日子的。」

咻的一聲，帶有環節的洞簫往八十馬的腦門又是一擊。

「殺人啦！殺人啦……」

受託看護的病人，竟然從病床上消失——這件事，旅館的人是難脫其咎。

朱實一邊像蝸牛般蜷曲著身子，一邊脫口而出。病後的她還發著高燒，但是八十馬並不認為那是因為生病而產生的體熱。

不管對方說什麼，朱實都不理睬，八十馬自言自語跟在她後面。

天邊月光皎潔，朱實尚未跑到六十尺就被這隻色魔抓住了。

「……」

朱實用指甲狂抓對方。

「嘿！姑娘、姑娘。」

朱實突然向他胸膛猛撲過去，撞倒他之後，對著月光下一望無垠的芒草波浪大喊：

從鳥部山的阿彌陀堂傳來晚鐘聲，有如在訴說著人生變遷。但是過往hｔｔｐs://reaｄ.99ｃｓｗ•cｏｍ行人，來去匆匆，聽到這種色即是空的梵音，猶如對牛彈琴、無動於衷。枯萎的芒草掩蓋著一對男女，芒草花穗如波浪般隨風搖曳。

「走開！」

「嘿！你這姑娘，難道是個瘋子。」

「少啰嗦！」

再說，朱實雖然像只逃出樊籠的小鳥，自由自在。但畢竟她曾跳海自殺，一度瀕臨垂死邊緣，如今身體猶未複原，實在無法任意遨翔。更何況被一個自己厭惡的男人奪去少女貞操，在內心烙下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痕——這種傷害是無法在三四天之內複原的。

「我的家嗎……我的家在……我的家在……」

「姑娘，你看起來是城裡人，是不是離家出走了呢？還是與丈夫吵架負氣跑出來啊？」

「姑娘，像你這個年紀，難道還不懂男女之事嗎？別騙人了……」

如果說愛慕之情就像一條情絲，那麼戀愛就像一個線軸，在心靈深處不斷地卷著。雖然數年不見，但她暗自卷著思慕的情絲，無論昔日的回憶或是新近聽到的消息，都化成一條條情絲，在內心越卷越大。

「你想幹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想死？」

「啊！對不起，對不起。」

「已經沒事了。」

「這傢伙真可惡！」

「難道你不知道嗎？」

朱實的嘴唇被茅草割破滲出血來，現在她緊咬雙唇，滾滾淚珠和著鮮血沿著蒼白的臉龐流下。

朱實的指甲在混亂中抓破八十馬的鼻子，印出一道道血痕，但是八十馬依然像頭猛獸，毫不鬆手。

「別以為女人就好欺負，女人也有尊嚴的……」

朱實雙手緊緊將膝蓋抱在胸前，就像一朵茶花的花蕊。八十馬瞧朱實如此抵死不從，想盡辦法希望能用言語來化解這一切，這名男子對女人應該是很老道，而且似乎rｅaｄ.９9ｃsw•coｍ打算好好享受一番，因此，即使朱實的表情凄厲，可是八十馬篤定抓到這個獵物不可能再逃走，所以一派悠哉。

雖然已是初春時節，但是從花頂山吹來的寒風，冷冽刺骨，整片原野籠罩著一層薄霜，朱實不斷哀叫，白皙的胸膛因喘氣而上下起伏，乳|房裸|露在寒風中，八十馬的眼中燃起熊熊欲|火。

不知為何，我就是喜歡武藏。

八十馬可能並不感覺疼痛吧！因為他根本沒時間去感覺了，被打之後，他的肩膀無力一癱，眼角下垂，像只戰敗的老虎搖頭晃腦地向後仰倒在地。

八十馬非常驚訝地問道：

「混賬！」

剛才打人的是一個苦行僧。他手上拿著洞簫，此刻正在端詳著八十馬的臉。八十馬張著大嘴，昏厥在地。因為兩次都打在頭部，苦行僧惟恐這名男子因此而變成白痴，果真如此的話，會比殺了對方更令自己感到罪孽，所以他仔細察看那名男子。

八十馬嘿嘿地笑著，說道：

比起可惡的清十郎和剛才的赤壁八十馬，朱實最恨的人是養母阿甲。此時她內心充滿憎恨，使她全身顫抖，又掩面而泣了。

「……去！」

朱實突然雙手掩面，細聲飲泣。

八十馬大叫。

朱實穿著破草鞋啪嗒啪嗒地走著，那名男子緊隨她背後，拾起朱實拖在地上的腰帶。

「真難過……」

朱實這才回過神來。

八十馬當時的精神狀態比朱實更為瘋狂，他情緒亢奮，已經無心再談情說愛，現在他正獸|性大發。

「真是的。」

「我說，你等一下。」

就在此時，有人拿著硬物往八十馬耳邊重擊。

「哦！說的可真有學問，你這個姑娘看來不像個瘋子。」

「你真是多管閑事。」

「當然不是。」

「難道不是嗎？」

剎那間，八十馬的血液https://read.99csw.com為之凝固，神經之火似乎要從受傷處噴出來了。

月亮像鬼女裸齒而笑的嘴巴，斜掛在鳥部山頭，真不巧這時已是夕陽西下，附近杳無人蹤。本來離此約二百米處有一群人正要下山，但是即使他們聽見朱實的呼救聲，也無意伸出援手——因為這群身穿白褂子、頭戴白斗笠、手持念珠，來此荒郊野外送葬的人，個個臉上猶帶淚痕。

朱實想必認為那個人很啰嗦，便若無其事繼續走她的路。赤壁八十馬見狀，以為這隻不過是年輕女子的靦腆，更加得寸進尺。

「……」

「……我想死！」

「沒什麼好怕的。」

苦行僧詢問朱實的遭遇，但是朱實並未據實相告，捏造摻雜事實，又哭了起來。

「哈哈哈！我猜得沒錯，你果然是個瘋子，真可憐！」

在淀川的河面上，有很多小船都裝飾著門松和春聯，來往穿梭，好不熱鬧，朱實見景：

那個人言語曖昧，身材雖然瘦小猥瑣，但是佩戴兩把武士刀，看起來像個浪人。朱實並不認識他，這個人便是經常出現在鬧街以及冬日的後街上，遊手好閒的赤壁八十馬。

八十馬是個很狡猾的男子，自己故意推倒朱實，邊道歉邊抱住朱實的身體。

她心中的幽恨，如何能了。她心裏朝思暮想的男人，期待能與他廝守終生的夢想，卻慘遭清十郎的摧殘。一想到這裏，她的心緒更加紊亂。

朱實非常氣憤，一巴掌打向八十馬滿是鬍子的臉頰，啪啪啪又接連打了兩三下，但是八十馬卻一臉稀鬆平常，更加歡愉，眯著眼任朱實打個夠。

八十馬緊跟不放。

「你要我等一下嗎……好，好，我等你……但是，要是你敢逃跑的話，可會有苦頭吃啊！」

「嘿！姑娘，你的腰帶鬆了，拖落在地上，我來幫你綁好吧！」

「姑娘，九九藏書請等一下。」

「這位姑娘，你看起來真像謠曲狂言戲劇里的瘋女人……這副模樣會遭人非議的……這麼漂亮的臉蛋卻披頭散髮走在街上，不太好吧！」

「最近京都的女子賣到江戶的價格很誘人。以前在奧州的平泉、藤原三代建立都城的時候，也有很多京都女子被賣到奧州去。現在的市場改到江戶城，德川的二代將軍秀忠，現在全力開發江戶——所以京都的女子不斷地被賣到江戶，有的被賣到角鎮或伏見鎮、境鎮、住吉鎮等地。離此兩百里處，便有一條花街柳巷呢。」

朱實訴說自己並非母親的親生骨肉，這個母親打算拿她當搖錢樹，以及自己從住吉逃到此地的經過等等，這些原委朱實據實相告。

「我用石頭砸你。」

朱實心裏突然想起吉岡清十郎，她回想起當時幾近窒息的痛苦，當時她心慌意亂，連房間的格子門都看不清楚，而此時她比較能穩定心情來想辦法應付。

「你可以放心了。」

雖然無人知曉，但是朱實老覺得每個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

八十馬將嘴唇湊到朱實耳邊輕聲細語：

「嘿，姑娘，等等啊！」

其實朱實心裏很害怕，她斥罵對方，甩開他的手，趕緊逃向黑暗處。

「……」

前面是以前「燈籠大臣」小松大人官邸的遺迹，現在芒草叢生。朱實像跳入海中一般，死命地泅向這片芒原。

「沒什麼好哭的嘛。」

「你最好小心一點，像你這般年輕貌美，卻神情恍惚地在街頭遊盪，雖然現在都市裡已經沒有羅生門或大江山這種花街柳巷，但是滿街到處都是那種看女人就垂涎三尺的野武士、浪人和人口販子……」

「……」

「你這個混賬東西！」

「你給我老實一點。」

朱實白皙的雙腿猛踢、奮力抵抗，她披頭散髮，臉頰被壓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