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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二天之卷 第20章 花謝花開

卷六 二天之卷

第20章 花謝花開

「……」
「……」
兩名刑吏站到他們中間,用長棒子將這對男女隔開。
話還沒說完。
前幾天,澤庵和北條安房守也常常參与會議,終日不知在討論何事。有很多事必須經過秀忠批准,因此,開會的人經常前去見秀忠,也有很多文書呈遞給他。
「……」
「謝謝您。」
「天下還有其他無數的奈良井大藏,請您務必保持警覺。」
朱實用手撥了撥頭髮。理好衣襟,系好腰帶。就在這時,又八的身影已經漸行漸遠,消失在草原的盡頭。
「打!」
這時,不知何處傳來怒罵聲。
「那麼,請你做見證人。」
又八顫抖不止的雙腳突然一癱,跌坐在地上。
「站起來!」
「我按照您的吩咐前去傳達口訊。當日,宮本武藏立刻獲釋。當時正好碰上前去迎接的夢想權之助,我便跟他說明原委,然後把武藏交給他了。」
他向澤庵請求。
——南無阿彌陀佛
秀忠年幼的時候,曾經在相國寺的陣營中,坐在父親家康的身邊接見家臣。當時他曾見過石舟齋宗嚴,現在他回想起自己幼年的時光。
又八瀕死的臉上,眉頭深蹙,凄然地點了點頭。
澤庵離開草原,走向馬路。馬路旁有一座土牆,剛剛才漆成白色。沿著土牆有高高的柵欄,柵欄內的房子不同於一般的住家,是黑色的建築物。
「……」
最後他們走到最外面的壕溝。
「……你要喝嗎?」
翌日。
「不可以在此觀看。」
那一天有人進來稟報此事,閣老們說道:
「勞駕你了!」
閣老房間也是一間密室。在這裏進行政務討論,為了避免泄漏出去,房間周圍有好幾個空房間。
這群人來到又八身邊的時候,又有四五名獄卒拉著另一名被繩子五花大綁的犯人出來。帶頭的刑吏選定刑場之後,在地上鋪了兩張席子。
「如果您對無數的反對者一一追根究底審判的話,那麼您這位繼承大將軍遺業的第二代將軍恐怕無暇完成偉九*九*藏*書大的事業了。」
「派去木曾的使者已經回來了。」
——南無阿彌陀佛
秀忠一聽到石舟齋,似乎回憶起從前時光。
「他說什麼?」
秀忠是個寬宏大量的人。澤庵的每一句話他都非常重視,聽完經常會自我反省。
「喔!打一百大板嗎?」
咕嚕……
——南無阿彌陀佛
閣老們似乎等待已久。使者立刻被帶到另外一個房間。
澤庵走進大門。
路人慌忙離開,走的時候還不斷回頭觀望。一百大板似乎已經打完了。處刑的小刑吏丟掉碎裂的竹棍並用手肘擦拭汗水。
使者是信州松本藩的家臣。幾天前閣老們發出緊急命令,要他到木曾奈良井的百草屋逮捕大藏。使者雖然快馬加鞭趕去,卻發現奈良井的大藏全家已經收起老鋪搬到上方,無人知道他的下落。
閣老們非常失望。就像撒了網卻落空的心情一樣。
「但馬守也說這回怕是要永別了。」
小刑吏們陸陸續續回到縣府門內。澤庵則在兩名匍匐地上的男女中間站了好一會兒,最後一句話也沒說離開了現場。
「那當然。」
草原旁有一條小河,從常盤橋的城門流至此,水中摻雜著泥土的顏色。
他在心中吶喊,現在他最懷念母親的懷抱。如果當初沒有離開母親身邊,也不會落到這般地步。
「以前我也跟閣老們商量過,並徵得大家的同意。就是安房守和拙僧向您推薦的宮本武藏擔任藩里的兵法教練,這件事要拜託您多關照了。」
「我會從輕量刑。這次我會按照大師您的諫言,由大師全權處置。」
「他要把我們逐出江戶,可免於一死。」
「不可以交談。」
由於這是發生在自己領地內的錯誤,忠勝覺得過意不去。
在他們的草席前,有一個小水桶和竹杓子。這個水桶是鞭打他們的小刑吏心存一絲仁慈,為他們準備的。
閣老酒井侯的部下從川野回來報告:
從這裏可望見山手區的街道。也九*九*藏*書可看到日比谷村附近的田地和河上穿梭的船隻,以及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
「就是現在。」
「事情就是如此。」
又八很想說話,卻擠不出聲音來。他的身體靠澤庵支撐著,只能無力地點著頭。
接著,澤庵走過來,除了澤庵之外還有縣府的刑吏。從長官到部下,全都出來了。
刑吏拿著棒子走過來,用棒子敲敲草地。
澤庵聽了,又深深一謝。
「柳生的爺爺情況如何?」
「母親啊!母親!……」
「處刑已經結束了嗎?我們尚未被砍頭呢!」
「辛苦了!」
坐在澤庵身邊的一名長官,站起來用嚴肅的語氣宣判二人的罪狀。
「啊……這不是朱實嗎?」
他悄然地跟在澤庵身後,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他閉上眼睛。念經的聲音越來越大,到後來幾乎渾然忘我。
「我們好好來問他。」
(真羡慕飛燕。)
朱實嘟著嘴巴自言自語。竹棍打的傷愈痛,她愈是堅強。因為在她心靈深處,崎嶇坎坷的命運塑造出她堅強的個性。隨著年歲的增長,更使她變成一朵妖艷的花。
為首的官吏一坐下便發出嚴厲的聲音。這一來,剛才蹲在後面拿著竹棍的兩名刑吏立刻跳上來。
然後又說:
「……」
——南無阿彌陀佛
澤庵和長官互相致意之後,便分手離去。
他反而向澤庵表達道歉之意。
「……」
澤庵在江戶城逗留期間,把心中挂念的每件事情都處理好了。最後,縣府也派人到附近海邊的當鋪——也就是大藏曾經住過的奈良井店,沒收了所有的家產和秘密文件。毫不知情的朱實也受到了保護。
又八望著眼前的世界,他真希望能再度重返塵世,淚水不禁又潸然落下。
「那是做什麼啊?」
朱實先叫了出來。
「你逃走也沒用的。」
「啊!水……」
朱實和又八和尚一直沒有動彈。他們並未完全昏迷,只是全身像燃燒般疼痛,而且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九_九_藏_書出中門之後,又過了好幾道門,最後出了平河門。又八和尚恍恍惚惚地走過數道門和壕溝上的橋。
即將被砍頭——
澤庵拜別將軍府,離開江戶城的時候,還帶了一名男弟子。
「啊……那我這條命……」
又八聽澤庵的話,站在草原中等待。
人們離去后,又聽到鳥鳴聲。
又八和尚跪在全新的草席上,膽怯地垂著頭。現在他已聽不見鳥啼聲,周圍嘈雜的人聲彷彿隔著牆壁從遠方傳來。
「你想逃到哪裡去?」
偏偏世上總會有些流言。有人說澤庵插手管政治,是因為他有參政的野心。有人說他受德川家的籠絡,充當黑衣使者秘密提供大阪方面的情報。流言滿天飛。然而澤庵自己心中所想的,只是一般庶民的幸與不幸,至於江戶城和大阪城的盛衰,對他而言就像是眼前花開花落尋常地變化罷了。
澤庵打破沉默:
「一、二、三……」
旁邊有人驚叫一聲,又八張大眼睛往旁邊一看。原來還有一名女囚犯與自己並肩跪在席子上。
「……」
又八和尚伸手接過水桶,咕嚕咕嚕地喝著水。現在這裏刑吏不在,澤庵也不在,又八還沒完全恢復清醒。
「走得動嗎?」
澤庵回過頭。
「又八……你當了和尚嗎?」
澤庵沿著壕溝往城門的方向走去。最後走過一片草原。對又八來說,這段路猶如千里般遙遠。他覺得這條路是通往地獄之路,即使是大白天,他的心都非常黯淡。
「嗯。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既然他蒙細川家的推崇,一定非常傑出。除了柳生與小野之外,再成立一派也很好。」
「還有一件事情……」
「……」
「是的。」
年輕和尚站了起來。腳下卻一陣踉蹌,澤庵趕緊撐住他的身子。
一些路人也停下腳步從遠處觀望。
後來派人搜索大藏的家,發現不少武器彈藥,以及和大阪方面聯絡的書信,便全部帶回城裡,留當以後的證據——以上便是這名使者的報告。read.99csw•com
正要逃走。
又八體內想逃走的衝動愈來愈大。對,即使被捕,也不過如此。他銳利的眼光盯著馬路對面的大門,澤庵還沒出來。
「在處刑。」
澤庵在此先道別。
當時他獲得秀忠的授權,離開之前,先到工地的倉庫小屋。並叫人打開門。屋裡一片黑暗,有個頭髮剃得精光的年輕和尚,低著頭孤伶地坐在屋內。他身上穿的袈裟是澤庵離開的前一天差人送過來的。
「……趁現在……」
「一定很痛吧!」
「你在替他們計數嗎?」
竹棍的尖端已經冒煙,最後裂開了。
又八和尚暗自發誓,此刻卻徒增後悔罷了。
「什麼事?」
「啊!這裡是?」
「又八?」
不,不,已經不行了。即使像鳥藏在草原中,以將軍家的兵力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他。再加上現在剃了頭,又穿上袈裟,根本動彈不得。
他們邊數邊打著又八和朱實的背。又八慘叫連連。朱實則躺在地上,雖然臉色慘白,但仍咬緊牙根忍著痛。
「喂!快點走。」
「希望武藏不介意此事。」
澤庵從外面向他招手。
一天晚上,澤庵到秀忠的房間說明事情的始末。
他站起身來。
「……這樣就好了嗎?」
這一來,澤庵所有的事都已經辦妥。不久他向秀忠告辭。秀忠這次賜給澤庵不少賞賜。澤庵悉數留給城邊的禪寺,和平常一樣拄著一根拐杖,戴著一頂斗笠,兩袖清風地離開了。
啊!這個世界。
「一百大板才打一半呢!」
如果能重新再來,他絕對不會再違逆老母親,一定要好好地孝順她。
朱實並未哭泣,可是又八卻不管在場眾人,涕泗縱橫。因此他並未聽清楚堂上宣布的罪狀。
執行的人全部圍在草席周圍,刑吏和澤庵則坐在桌邊。
他想逃,因為沒上手銬腳鐐,一定逃得了的。
「……」
年輕和尚看到門口|射進刺眼的光線,眯著眼抬起頭。他就是本位田又八。
酒井忠勝隨即將此事轉告澤庵。
「……真沒https://read•99csw•com良心!」
「你在這裏等一下。」
「這麼說來是很難痊癒了。」
棒子就像壓住青蛙一樣,壓著又八的背。
「才不會被砍頭呢!你沒聽到剛才坐在椅子上的官吏怎麼交代執行的小官吏?」
接受刑罰的日子終於到了。又八已經覺悟。他緊閉雙眼,身體不住地顫抖。他幾乎可以想見斷頭台銳利的刀刃。淚珠爬滿他削瘦的臉頰。
他用棒子頂起又八的身體。但是又八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刑吏揪住他袈裟的衣領,硬是將他拖到草席上。
「啊!」
用棒子押住又八和尚的刑吏大聲呵斥:
「七、八、九……」
這一來又八和尚又失去求生的念頭。一名男子拿著棒子站在他身後。原來是縣府的刑吏,他一跑過來,便用棒子壓住又八和尚的肩膀。
澤庵深深致謝。
又八和尚覺得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刑場,口中不覺念念有詞。
母親——
「我這個野僧,居然也在府內逗留一個多月了。近日我想取道錫鎮到大和的柳生庄去探視病中的石舟齋,再從泉南回大德寺。」
因為念誦經文能使他減輕對死亡的恐懼。
聲音中難掩驚喜。一定是非常的高興。又八和尚立刻站起來,走開了,根本不看朱實一眼。
不知從何處傳來鶉鳥的啼聲。呼嚕呼嚕的鳥啼彷彿陰間里的鬼哭狼嚎。
「啊!看他們連叫都叫不出聲了。」
「過來。」
秀忠認同地點點頭。澤庵認為秀忠頗通情達理,便又加上一句:
「喂!」
他的領襟透著寒氣,又八和尚抬頭仰望白雲。陽光里透著霧氣。有兩三隻飛燕展翅翱翔,有的在附近沙洲上落腳。
陽光從雲端露出臉來,灑在草地上。
「晚了一步。」
——南無阿彌陀佛
又八神色大變,因為這裡是江戶新蓋的監獄。
阿甲、朱實、阿通,這幾個女人都曾出現在他的青春歲月里。現在面對死亡之際,雖然也想起這些人,然而他心中呼喚的只有一個人。
朱實自己先灌了不少水,然後才拿給又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