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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翠兒的怪病

第二章 翠兒的怪病

「屁!你打小在大槐樹下面拉屎撒尿,它咋沒要了你的雞雞封了你的屁|眼兒?」
翠兒被這話嚇出冷汗,心中建立起陰森的邏輯。不是她的話,漢奸劉能告訴鬼子?鬼子能全殲了這些人?說到底,根兒就在這兒。郭鐵頭他們躲得遠遠的,自是鬼都尋不著,偏偏自己在這炕頭上每天擔驚受怕。那些鬼都是看透人心的,半空里往下一看,半夜睡不著的就這個胖女人,不找你找誰?沒準兒扎堆就來了,一晚上在炕上蹲著。
「那八成是村口死的那些人變了鬼,圍著咱村子不走,俺這幾天也頭暈腦漲的。」
「說啥了?這都是啥人?」
「哦,你的手動不了,我幫你……」漢奸劉爬上炕來,伸手解著翠兒的衣服。翠兒向後逃去。「你別怕,我沒有壞心……」漢奸劉靜靜地看著她。翠兒咽了口唾沫,慢慢挪了回來。完了完了,翠兒心裏說,可她無法拒絕漢奸劉的「好意」。病好不了,可比被他睡了嚴重多了。
翠兒害怕地看著四周,想起昨晚房門莫名開了,沒風的夜窗戶沙沙作響,牆上的年畫掉下一角。貓躲在窗台上,一晚上瞪著那雙寶石樣的綠眼。這些瑣碎的證據被翠兒勾連起來,形成再也避不開的結論。翠兒因此哇哇大哭,眼淚流進汗津津的脖子。
「你真不知道?」漢奸劉抓住了她的胳膊。翠兒想掙開,哪裡動得了?
漢奸劉爬了過來,扶著到了炕的正中。他反覆捏著翠兒的胳膊,掐著她的脖子和腿。
「不知道,但……」翠兒幾乎脫口而出,她登時嚇出一身汗,忙咬住了舌頭,好疼。
「你會這個?」
「我爸管它叫鬼趴婆,只在女人身上長,我見過一個兩腿動不了的,還有兩隻眼動不了的。那個可嚇人了,啥都沒事,就是兩個眼珠子動不了,眨都眨不了。」漢奸劉說完下了炕,走出屋子到院里去了。他在院里翻了半天,拎回來一根孩子挑知了的竹竿,咔吧撅折了,又去水缸邊打了一瓢水,然後舉著這兩個東西走到炕邊。
「今晚豁出去了,一定要把你治好。翠兒,別管什麼鬼子、八路、國民黨,一個個都是鬼,你要信得過我,以後我就護著你。我伺候鬼子,你照顧孩子,不管啥事兒,都是咱倆的,以後等鬼子贏了,咱就是一家人了……」
是漢奸劉。翠兒吸了口涼氣,她正要拒絕,漢奸劉像是猜到了:「快開門,有事兒。」
「傻有根兒,萬莫胡嘞,聽你嬸子的話,老實翻牆過去,娘要喚你,就一句話的事。」
翠兒羞得無處躲藏,不爭氣的胳膊護不住任何一處,更捂不住火燙的臉,那裡燒得像紅彤的炭塊,燒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那些人都是國民黨留下來的游擊隊,他們本和共產黨的游擊隊要合夥攻打炮樓子,一邊從東,一邊從西,但是共產黨的沒來,死掉的都是國民黨的。」漢奸劉已經湊近了翠兒的臉,話裡帶著惡狠的味道。
翠兒一愣,立刻明白山西子的苦心,這真是為孩子們好哩,屋裡若真是有鬼,難免不侵了孩子。翠兒感動的眼淚終於下來了,她忙https://read.99csw.com不迭地點頭。
「我爹是中醫。」
「舌頭是不是睡醒了涼颼颼的?」漢奸劉捏開了她的嘴。翠兒點了點頭,這是事實。
「走,屋裡說,上炕說。」漢奸劉向屋裡探著頭,「孩子呢?」
「那和俺啥關係,俺告訴你的都是俺聽來的。」
「翠兒,你上了當,他們是故意讓你聽見的。」漢奸劉退後了些,嘆了口氣說,「我那兩天告訴田中,周圍的村子有敵人出沒,要加強戒備,半夜有一半鬼子和偽軍都拿著槍睜著眼,野地里還蹲著十幾個埋伏的,來的人只要近了炮樓,都跑不了。」
「先生還信這個?以為你從來不信呢。」翠兒仍苦著臉,她聽鱉怪說過,袁白先生偷偷在練道家絕學,常光著屁股在屋裡念咒。
孩子們和山西子住了兩天,翠兒一人躺在寬闊的炕上,放肆地流著無聲的眼淚,難過、委屈、思念、孤獨、害怕、無助、憤怒,甚至還有一股隱隱的仇恨。可她不知是在恨誰,是恨郭鐵頭還是恨鬼子,是恨抓走老旦的那幫人還是恨半夜爬上來的李二狗。想了半晚上她覺得以上都恨,那就是恨這狗日的日子,恨這不開眼的老天爺。
「真的?這是啥病?」
村裡走得動的都來看翠兒,有的是真關心,有的是瞧熱鬧,不管舌頭長短都能說上幾句。
「別胡雞|巴嘞,要回也是你家男人先回來。」
「給你沖個雞蛋羹,和小子們一起吃!」山西子攥著兩個雞蛋,又在那裡笑起來了。
「來吧!」翠兒咬牙說,「俺受得住……」
「翠兒……醒醒。」不知過了多久,黑夜裡火光一閃,漢奸劉又點了煙。
「但什麼?」漢奸劉果然沒放過,「有兩個我們審了,交代了。」
漢奸劉的煙頭在炕那邊忽明忽暗,翠兒的眼前泛起一陣眩暈。天!終歸被人發現了。面對這可怕的逼問,翠兒再撒不了謊,卻又不知如何回答,便縮在炕角一動不動。
「有點兒,剛才被你說的。」
翠兒醒來了,只是依然趴著,漢奸劉在她背後捏著揉著,抓面那樣輕揪輕縱,那是一雙神奇的手,所過之處便不那麼疼了。
「曉得了……」翠兒怯怯道,這就等於是承認了,翠兒知道,這條命成了漢奸劉的手中之物。
漢奸劉脫去了翠兒所有的衣服,幫她在炕角放好,他看著翠兒赤|裸的身子和羞紅的臉,長長出了口氣,擦了下腦門的汗,說:「翠兒……你要忍著點疼。」
「胳膊為啥動不了了?」
鄉親們勸著擦著,山西子更是伸手來擦她的臉。誇張的嘆氣塞滿了房子,將袁白先生弄煩了。他揮著手讓大家離去,讓鱉怪打開了所有的窗戶。山西子走的時候還說個不停,讓翠兒每天咬一百下舌頭。她說這是她老家的土方,生下來就不會走的人這麼咬了一冬,開春竟就能下地幹活。
「抬不起來了。」翠兒說。
漢奸劉走來攙著她,懷疑地捏了捏她的胳膊。
漢奸劉放開了她:「你這病我見過,我爸治好過幾個。」
翠兒起不來了,不燒不吐不暈不脹,睜開眼亮亮https://read.99csw.com的,心情和天氣一樣好,可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她起身下炕,起了幾下,身子和粘在炕上一樣。又掙了幾下,終於發現問題出在兩隻手上,雙臂都動不了了。它們綿軟無力,若拔走了骨頭抽掉了筋,又如蒸得太熟的蘿蔔山藥,軟塌塌擱在身邊。她慌出一身汗,滾著下了地。腳一沾地便有些晃,胳膊如兩副鐘擺前後晃蕩。她晃悠著走到水缸前,想拿葫蘆瓢喝一口水,明明伸了手,就是不見它向前探出,再試另一隻,亦是如此。翠兒慌亂起來,在屋裡大步地走,看著雙臂擀麵杖一樣僵硬擺動。她害怕地坐回炕沿,左右看著,低頭去咬手腕,那是自己的手腕么?是在啃一塊無關的豬蹄呢。她又在炕沿上摔打雙臂,看著它們紅了腫了,一條痕里流出隱隱的血,卻依然毫無知覺。
「莫不是大槐樹挨了槍,樹妖要招童男童女?」
「俺就是趕了個集兒,走了趟路……」翠兒委屈答道。
有根卻不去,說才不怕什麼鬼,來了就拿驢鞭子抽出去。翠兒唬得去捂他的嘴,伸不出去的胳膊險些帶她一個跟頭。
「翠兒莫急,這是無根之病,來得怪,去得也快。你心脈無損,神經通達,斷無癱瘓可能,且將心定下來,過幾天月亮圓了,老漢給你來念念符咒,就不怕了。」
「俺哪知道?俺就是聽了一耳朵。」翠兒咬著牙說。
「都在隔壁,和山西子睡呢。」翠兒站在原處,驚惶地看著牆頭。村裡人一個個耳聰如狗,會聽到嗎?
之後一周,情況並無起色。來看望的鄉親越來越少,終於沒了聲息。鬼話嚇壞了眾人,自是躲之不及。山西子神鬼不懼,說老天爺睜著笸籮大的眼,自不會讓她這孤家寡人再攤上新的苦難。已經有人說她是個克夫的女人,連最為臭硬的郭石頭都能剋死,媒婆們已經退避三舍。她點著名地恨村裡那幾個長舌的女人,說遲早有一天她們會被鬼子先奸后殺。
山西子果然來了,給翠兒帶來簡易的吃喝,一口口喂進嘴裏。翠兒心下感動,又徒增悲傷,但她不想再讓山西子暗中笑話,便咬著牙關死挺。山西子奶媽一樣喂完了飯,問她還要做什麼?翠兒便去后牆根兒撒了個尿。
「翠兒,俺現在反正一個人睡,又在你隔壁,你要是怕嚇著孩子,就讓他們和我睡,你有任何事,吼俺一嗓子就成,你覺得呢?」
「你到底啥意思?別嚇唬俺。」翠兒挪動著屁股。
「脫!」漢奸劉將竹棍和水放在炕邊兒,擼起袖子說。
門被輕輕叩擊,翠兒以為是貓,很快又是三下。她害怕起來,走近兩步。「誰?」她小聲問。
「胸口悶不?」
「是我,劉。」
「不是不說,你只和我說,然後咱一起判斷。」漢奸劉在懷裡掏掏索索,拿出煙來點上了,「翠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在李家窯的事兒我都知道了……你別慌,聽我講。李家窯的游擊隊都跑了,但是村民還在,一個個要餓死了,幾個多嘴的為了口糧食,就什麼都說了。那邊的松井大隊翻譯是我朋友,吃了頓九_九_藏_書飯我給他留了話,很快就知道你去過了。」
漢奸劉悠悠地看著她,半天沒動:「翠兒,我沒向田中說是你說的,如果說了,再和拷問的那人一對,你死不說,板子村劫難難逃。」
「你這又是胡嘞,他們是鬼子殺的,怎麼不圍著鬼子撒氣去?拿咱們撒哪門子氣?」
這一晚翠兒更睡不著,那個念頭像鈴鐺一樣在心裏叮噹作響。她第一次害怕夜幕降臨,它就像棺材蓋兒一樣落下,要封住棺材里這個不能動的人。屋裡屋外一切聲響更添可疑,連味道都帶著詭異,每一滴汗都帶著冷意。翠兒真的去咬舌頭,山西子的鬼話她才不信,但除了能咬咬舌頭,她真的什麼都做不了。有根插好了門,有盼拉過了屎,油燈燒完,吱吱叫著熄了,屋裡飄起燒頭髮的味道。翠兒咬牙閉眼,卻捂不上耳朵,偏偏兩個孩子又不哭不鬧,靜得能聽到土磚下蚰蜒的爬行。
「這是他家老旦回來了,鬼氣侵了身子。」
「不曉得。」
袁白先生本是帶著不屑的表情打開他的百寶褡褳的,那裡面有針有葯有鎚子有火罐,可弄了一會兒他就已經撓著后脖頸子了。翠兒的狀況超出了他的經驗,針扎在哪兒翠兒都疼,還比常人敏感。兩支胳膊以肩膀為界,上面一如往常,向下和木頭一樣。袁白先生說不出原因,這是他沒有見過的中風,血流依然順暢,面色始終紅潤,那眼神也是賊溜溜的光,怎就動不了呢?如果這是病,總該有病的特徵;如果這不是病,如何能藥到病除?
翠兒沒應他,也沒像從前那樣嘆氣,她只用儘力氣動起右手,讓它抓過咬得坑窪的笤帚疙瘩,慢慢放進嘴裏。窗外的烏雲散了,巨大的圓月亮里飛過一隻不認得的鳥。她想起老旦有一次也是在這樣的月光里,在她身後轟轟烈烈弄完一場時說的話:「翠兒,等孩子生出來了,咱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了。」
「先說事兒,你知道死在炮樓前面的都是什麼人么?」漢奸劉湊近了,和翠兒只有一隻枕頭的距離。
「俺才是苦命的,翠兒你莫灰心,別聽袁白先生的,你這就是病,是病就能好。俺身上的可不是病,永遠都沒個好。」山西子輕嘆了口氣,去照看燒開的水壺。翠兒打心裏開始佩服這天塌了都砸不垮的女人,死了兩個男人,也沒見她掉過一滴眼淚。
「果然好多了……造化呀,造化呀。我爸說過,當年他就這麼著治好了我媽,然後,就有了我。」漢奸劉扔了煙頭,費力地跪起來,拿過那根竹子。
翠兒瞪著伸出的手,她清楚地看到它們在一張一合,將床單捏出兩團濕乎乎的球。
「曉得不?你給我句話,說好了我幫你治病。」
漢奸劉爬到她身邊,小心翼翼伸出雙手,將她豐|滿的身體推翻了。翠兒面朝著炕,覺得自己像要被剁碎的一根削了皮的山藥,一團要蒸饅頭的面,一塊準備下鍋的五花肉。漢奸劉又將她的雙臂伸向前面,低頭在她耳邊說:「翠兒別羞,我爸說過,鬼附在人身上,最怕兩個東西,一是大痛,一是大快,人只要疼得要死要活,樂得眼冒read.99csw.com金星,鬼就在身上待不住……先是疼,你忍好了。」
「翠兒,今晚會有些疼,明天就好了,你動動手,看看好點不?」漢奸劉輕輕說,像一個貼心的大夫,而剛才做的事就像扎了根針一樣不值一提。
「我什麼都不信,也什麼都信,心中無事,鬼來了繞著走,心中有事,咱就和鬼掰飭清楚。」袁白先生收起了褡褳,讓鱉怪叫山西子來照顧翠兒,翠兒想推了,卻不想當著老漢的面兒說。袁白先生話裡有話,卻又道不清楚。身體像沒槳的船,龐大而無奈著,她猜想這隻是老天的懲戒,亦是那些鬼魂短暫的停留,他們再恨自己,總要再去投胎哩,過了這個十五就好了。
漢奸劉又坐在炕頭上原來的位置,身上散發著肥皂的味道。他摘了槍,又摘了帽子,他的動作針一樣刺著翠兒。翠兒蹬了鞋,忐忑地移入炕里,靠在被褥上等他說話。
「都怪俺多嘴唄,以後俺啥也不說了……」翠兒冷靜下來,立刻覺得這話有問題,「俺以後出門耳朵閉上,就啥也聽不見了。」
「那你等著……」漢奸劉說罷走開了,沒多久,翠兒看見牆頭上蠕動出一個人影,他笨拙地跨過來,為了落地不發出聲響,他緩慢地放下身體,在牆上慢慢蹭下來。月光下的漢奸劉一臉慌張,穿著不似平日那般鬆散的夾襖,他去了眼鏡,戴了頂遮住前額的瓜皮帽。漢奸劉的樣子令翠兒想起了李二狗,雙腿一下子就軟了。
翠兒渾身一震,真箇癱在炕上了:「啥?這和俺啥相關?」
翠兒眼前一黑,覺得雙臂都在抖動了。
入夜風起,秋天就要過去。翠兒在院中獨坐,看著月光照亮的雙手。月亮今晚就和鬼子的膏藥旗那麼圓了,她相信袁白先生的話。這一晚山西子帶兩個孩子去郭家那邊的房子睡了,說是要照看一下郭石頭的娘。翠兒已經習慣於不用胳膊,反正是睡覺,反正是一宿。
「不管咋說,俺只是個傳話的,俺也不知道你們是咋弄的,要認人,你們一認鬼子,二認八路,俺只是個傳話的,俺只是個可憐的……」翠兒輕輕念叨著,她滿懷虔誠的希望,就像以前在絕望面前的祈禱。
漢奸劉含了口水,噗地噴向翠兒的後身,冰涼的水激得翠兒渾身哆嗦,還沒緩過神來,漢奸劉的手已經在背上遊走起來。他噴一口就摸幾下,將水珠抹勻在她身後每一處。翠兒羞紅了臉,羞得渾身都抖動起來,正要說點什麼,空中掠過竹子的破風聲,從脊背到屁股登時火辣辣地疼起來。漢奸劉將細竹棍一下下抽在她背上腚上,腿上腰上,他打得頗有……技巧,每次都是一整根打上去,令她找不到抽中的感覺,每一下都疼在全身。翠兒眼冒金星,嗚嗚哼著,想起捆在炮樓下木樁上的抽爛的人,莫不就是這般光景么?她咬進了笤帚疙瘩,嘗到咸巴巴的乾草味兒,汗珠呼呼地淹沒了眼睛,鼻子流出羞辱的鼻涕。但她死死咬著笤帚,不知什麼給了她巨大的力量,她就這麼直挺挺地受著,這疼痛讓她相信漢奸劉是在治病,她也隱約聽說過這種治法,她只是不知漢奸劉九九藏書要抽多久,只想乾脆這麼抽死算了。
「哪有這麼巧的事?八路就讓你聽見?田中那麼鬼,能信你?」漢奸劉搖著頭退回了原位。
她要暈過去了,背上的抽打不疼了,只覺得火一樣燒著,像一層皮都被撕去了。眩暈中她聽見自己局促的呼吸,感到有股熱氣噴在耳邊,她一寸一寸地找回身體,疼痛的肩膀、火辣辣的脊背、抽筋一樣的雙腿和要炸了樣的屁股蛋子。可很快她發現一處不同,她看見自己的雙手死死掐著灰色的床單。驚喜令她清醒,背上像跑著一隻牛,那是正大汗淋漓地翻騰著的漢奸劉。她順著背上的事往下想,越過疼痛和酸麻,去到一個正令她眩暈的地方。她知道這不肥不瘦的男人的一截正在自己身體里前後縱送。她想要吐出笤帚疙瘩喊些什麼叫些什麼,可一張嘴卻不是那麼回事,眼前泛起久違的白光,白光里鞭炮齊鳴,滿是老旦開懷的笑臉。她渾身的疼痛像被這白光點燃,呼啦一下就散了。一雙大手從下兜住她豐|滿的奶,包粽子一樣大塊地揉捏著。翠兒看了下窗外的月亮,它像五彩的盤子轉著跳著,周圍的雲彩也染了色,和故事里的菩薩的祥雲一樣。她終於知道漢奸劉在做什麼,她找到了這理由和結果,渾身立刻面一樣癱了。癱也是情緒癱了,尊嚴癱了,可她感到自己仍高高地翹起了臀,將漢奸劉那不長不短的東西夾個飽滿。她聽見嗓子里發出貓一樣的嗚咽,這次是真的要暈過去了。
「好了,好了……」翠兒激動起來,可僅僅如此,胳膊還不聽使喚,她讓它們撐起身體,可雙臂僅僅是彎曲起來,根本撐不住軟軟的她。但這些驚喜已足夠擊退她的羞恥,她啪嗒嗒落著淚,拚命動著靈活的指頭,像它們是新長出來一樣。她聽見漢奸劉微微的喘息,就扭頭朝黑影里的他微笑著。他白乎乎的身上流滿了汗,正一縷縷地匯成水流,繞過他深深的肚臍眼,流向那根剛才給她那莫大快|感的東西。
「翠兒,你這些天做了啥事兒沒有?」
「一會兒我幫你看看。」
漢奸劉塞過一隻笤帚疙瘩,將后柄遞到她嘴邊,翠兒看了一眼,它粗黑的柄發著油油的光。翠兒知道自己又一次任憑宰割,心裏濾過千萬個念頭,沒有一個比治好這病更有說服力。她心一橫,咔嚓就咬了。
可翠兒開不了門,那是山西子給插上的,她用頭去頂,弄了兩下放棄了。「俺的胳膊動不了了,好幾天了,俺沒辦法給你開門。」
「除了胳膊,哪兒都沒事。」翠兒說。
翠兒驚愕地看著漢奸劉,不知他要怎樣,他是要治病,還是要睡人?
「袁白先生看過了,說過了今晚就好了。」
她很快又不恨了,恨誰也別恨老天爺,他還給你留了兩個孩子,還沒讓你像郭石頭的女人那樣凄慘地死去。翠兒在枕頭上蹭了淚,對黑夜擠了笑,沉沉地睡去了。
「這沒啥,你既然回來了,咱就好好合計一下。李家窯的人早晚還得找你,他們說啥,讓你幹啥,你只告訴我,我絕不賣你,你也不能把我和你說的告訴李家窯的,否則咱都是死路一條,曉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