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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個故事:離別珠

第八個故事:離別珠

想到清明之所以一直追著我不放,或許只是因為我身體里流著鳴君的血,我就有種說不出來的落寞。
我慢慢朝外走著,並不知道要走去哪裡。
「打算回去?」
「你想一下自己在幹什麼?這個時間,你應該在醫院休息,對不對?」
外面的地上躺著一串珠子。
我的身上居然流著她的血?
「你什麼時候能夠乖一點呢?」
我還真夠倒霉的,連這種萬里挑一的事情都被能我碰到。
「嗯哪,是遠得很。」
「我要回忘川堂去……」
「醒了?」
鳴君知道這是自己那一滴血的原因,心下喜歡,常常偷偷去看,時間久了,傳到帝的耳中,便下令將此次的文玉製成瑤琴,賞賜給她。

我勉強笑笑,這才想起來,我對面的鋪位的確是個中年大叔不錯,他下鋪是個帶小孩子的中年女人,根本不是什麼年輕男生。我的下鋪是個年輕小姑娘,一路聽著耳機,安靜得不得了。
有一個工匠偶爾路過這裏,躺在樹下睡了個覺,夢到了這兩兄弟,醒來后就截一塊木料,做了很多佛珠分贈路人。
「女孩子的口袋怎麼能隨便給人翻?」我索性胡攪蠻纏一氣。
很久很久以前,當時還是樂師的鳴君去昆崙山頂上玩耍,看到了長在山上的文玉樹,恰逢文玉樹開花,被那朵罕見之花的美姿所折服的她,心神所至一般,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那花蕊里,誰知道花卻像有靈性似的,迅速地將血吸收掉了。
很快列車員就和上鋪男生一起回來了。
「這車真慢,開這麼久了也不見停,不知道下一站到哪了?」
旁邊有人搬過來一把椅子,我道了下謝,聽到一聲低沉的回答。
它在地上已經有大半天了,像個被遺棄的孤兒一樣,等著有人來注意它。
「嗯,是有點冷。」
唯一的不同,只是那張大床上,躺了一個人。
「我不是那什麼千年神玉。」
不存在的列車,不存在的列車員。
我不動聲色地跟他聊起天來。
「嗯,一直在睡。」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卻聽得另外一個悅耳的聲音說道:「年紀輕輕的,嘆什麼氣呢?」
上鋪的男生,看樣子是他同學,外表倒是反差很大,是個高高壯壯的北方男孩,嗓門兒很洪亮,愛說愛笑。
既然離別珠的問題已經不存在,那我就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必要了。
遙最近似乎很喜歡跑到我房間來睡,時不時半夜醒來,就發現一個黑毛團睡在旁邊,剛開始還嚇一跳,後來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基於他很自覺地每次都變成貓的樣子,我也默許了他的這種行為,畢竟,有個真皮抱枕的感覺也挺不錯。
我有些感動,然而更多的是憤怒和失落感。因為這件事,不僅僅牽涉到了清明,甚至還帶上了無辜的遙。
時間久了,我常常覺得,那說不定真的只是一場夢罷了。
是未明的聲音。
我買的是上鋪,下鋪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畫著黑眼線,塗著很鮮艷的口紅,身材很豐|滿,胸口開得低低的,身上一股子嗆人的香水味。
哥哥很懂事,知道家裡窮,二話沒說就跟著財主走了,弟弟打水回來,發現哥哥不見了,就哭著追出去了。一直追了很久,才在山腰上追上了哥哥,山路險峻,弟弟又追人心切,結果不小心踩落了塊石頭,一下子摔死了。哥哥眼睜睜地看著弟弟為追自己而喪命,心中悲切,一時傷心,也跟著跳了下去。
我回了簡短的一個字,把手機放回口袋之前看了下時間,上午十點二十五分。
我氣了,一腳把他踢下床,他哀叫一聲,看我不理他,只好裹著床單,可憐巴巴地走了,一邊還兀自念叨著什麼女大當嫁,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之類的話。
我,清明,遙,那後來的一世又一世,所有的開端,都是由鳴君的那把琴而開始的。

幸好車速很快,沒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下車之後,我看著滿街新式建築的豐都,決定先找家旅館休息一會兒,晚上再出去。
我有些惱了。
待到一進我的房間,才發現一個黑毛團蜷在我的枕頭上,睡得正香。
「胡說,本少爺為什麼要哭?」
「我等你很久了。」
只有它不會欺騙人。
「你這個人,有時間在這裏反駁我,還不如省省力氣,去找另一串珠子呢?」
我知道自己可能又惹到麻煩了,有些理虧,乖乖地不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每當我陷入神遊狀態時,就會被遙一掌拍醒,然後指揮著我去做這做那,儼然一副奸商模樣。
據說很多年前,在大山裡面,有一戶人家,這家有兩個孩子,兄弟倆從小同吃同睡同玩耍,相依為命,感情十分深厚,但是由於家裡太窮,做爹的沒辦法,就想把年長的哥哥賣到財主家做長工,好歹也省下一張嘴,多一條活路。
「姐姐,你一直在睡啊。」
醒來的時候滿頭是汗,好像剛跑了八百米一樣。
我謝了他,就在車廂接頭處到處轉悠,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列車時刻表之類的東西,卻發現這節車廂與下節車廂相連的地方是封閉的,門被鎖住了,扭了兩下不見動靜,我只好放棄了。
只是時間過得太慢了,照這個勢頭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終點站。耳邊是火車輪子轟隆轟隆的聲音,我翻來覆去了半天,終於還是爬起來,打算找列車員問問。
時間過得還真是慢啊。
「十一點三十三分,不,已經是三十四分了。」
反正一定不是什麼好話就對了,因為遙立刻就開始拍桌子了。
我沒有傻到以為別人會平白無故地幫我。
「夏!」
「活人是到不了豐都的。」
「小夏,你是不是撿了什麼東西?」
痛,很痛。

情字這一關,無論男女,總是很難過的。
白夜不明就裡,還以為是什麼有意思的事。
他輕輕把我推進了房間。
列車員站在車門處,神情看上去很是悠閑。
「旅客們,重慶火車站就https://read.99csw.com要到了。」
他們的屍體隨著山下的河水順流而下,最後被一個和尚發現,把他們合葬到了寺院旁邊,第二年,他們的墳上就長出了一棵梨樹。
「十一點三十五分。」
遙恢復了人形,懶洋洋地躲在床單下,只露出肌肉結實的上半身來。
車廂連接處很是空曠,一個男人靠在門邊抽著煙,從門上的大塊玻璃可以看到,火車現在仍然行駛在人煙稀少的山區里。
「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么?」
「你幹嘛一臉要哭的樣子?」
「喂,我都二十多歲了!」
「我想找找看有沒有時刻表,不知道下站該到哪裡了。」
「他為你夢裡成雙覺后單,廢寢忘餐。羅衣不奈五更寒,愁無限,寂寞淚闌干。」
「那你現在在幹什麼?」
遙扯了扯我短短的頭髮,嗤嗤地笑了半天。
無關前世,唯有今生。
「你搭錯了車。」
「半天前我就問過別人時間,那時是十一點三十四,這麼久,只不過過了兩分鐘。」
「誰知道呢。」
他只是不管不顧,索性轉了個方向,把書藏得嚴嚴實實。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傻,因為她笑得很開心。
她厭惡著這樣的世界,卻沒有逃脫的勇氣,於是將希望寄托在玉靈身上。希望那個身上流著她血的少女,能夠得到自由。
古色古香的屋子裡,有一張大床,上面躺了個人,隔著幔帳,看不出是男是女。
我要去的地方還挺偏僻,看樣子是條挺小的路,連地圖上都沒有標註。到時候再慢慢找吧,我嘆了口氣,把地圖收了起來。
我不動聲色,繼續引導他。
店裡已經開始營業了,遙和白夜坐在堂里,一個慢悠悠地喝茶,一個窩在藤椅里,難得地拿了本書在看。
對面這個人,還有滿車的乘客,大約也都不是什麼正常人類吧。
夜晚的豐都又變成了我曾經見過的那個陰冷的小城。
「小妞兒,睡得不錯?」
但奇怪的是,他的樣子雖然有些可怕,卻並不是鬼魂。
看環境,這裏並不是剛剛那個房間,裝飾倒是差不多,應該還是在這幢宅子之中。
他眼睛里湖水一般平靜,我在裏面找了半天,連一絲波瀾也沒有。
我有些懵了。
火車站永遠是個熱鬧的地方,人來人往,帶著一張張冷漠的臉,行色匆匆。因為不是節假日,所以我很容易就買到了去重慶的火車票。
「你被離別珠選中了。」
他的眼睛打量著我,另一隻手就要往我口袋裡掏。
「怎麼今天有空過來啦。」
遙不說話了,只是恨恨地合上書,扔到了一邊兒。
況且,我買的明明是去重慶的火車票。
天黑的時候,我醒來了。
「不勞你費心!」
此後的日子一如既往,清明依然每日鎮守櫃檯,遙大部分時間也仍然是一副愛吃愛睡愛美女的德性,除了偶爾來店裡坐坐的白夜之外,那些記憶完全就像是夢一樣,沒有什麼真實感。
「哪有,我什麼都沒撿。」
我猛地抬起頭來!
我看著離別珠,它的根須似乎跟剛剛沒什麼不同,又似乎更擴散了一些,靠近皮膚的根部已經變成了隱隱的紅色,用手一碰,就有痛感襲來。
我伏在那張床前,對著幔帳里的人兒輕道:「再見,姐姐。」
「你明白愛是什麼嗎?」
「那你捂那麼結實幹嗎?」
她抱住了我。
整個世界上,我最對不住的人就是他了。
看著那個年輕鮮活,無憂無慮的少女,她第一次有了妹妹這個詞的概念。
豐都是著名的旅遊景點,出了火車站,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去豐都的汽車,兩個半小時就可以到豐都了,相當方便。
「豐都。」
「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
「大哥,請問現在幾點鐘了?」
「我回來了!」
遙把書扔到了他臉上。
他終於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遙說過,不許我亂撿東西回來。我有些猶豫,卻還是輕手輕腳地跑到門口,把它撿了回來。
「看在咱們這麼久以來的情分上,逢年過節時你一定要給我燒點紙錢啊!記得燒座房子給我,我要別墅型的!哦,還得要個帥哥!」
雖然不知道他在哪裡,但我知道他還活著,因為我手心裏的紅月還存在著。
不知道誰在聽收音機,音量調得很低,裏面一個女聲咿咿呀呀地唱著曲子。
他的手應該更痛吧?畢竟,一直在流血,流到整床被子都濕透了。
從我的下鋪傳來一陣陣抖動,其間夾雜著男人和女人的喘息聲,看樣子,在我睡著的這一段時間內,列車上剛剛誕生了一對露水夫妻。
說不定連我自己,也只是存在於別人的夢裡的虛擬人物而已。
應該已經和另一串相聚了吧。
不知道她唱的又是哪個鶯鶯?
心中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想,另一串珠子應該就在不遠的地方了。
「什麼意思?永遠睡下去?她不是仙么?仙為什麼還會這樣?」
「你的意思是,我沒有別的選擇了?」
我的心咚咚咚地狂跳起來。
我推開她的手,反問道:「你說我身上流著你的血,是么?」
「嗯。」我朝他點點頭,拉了把椅子,在遙身邊坐下。
看來他已經有些疑惑了。
「十一點三十六。」
如果我不去幫它找另一串珠子,那我就會死掉,更可惡的是,另一串珠子的主人也會死掉。
原來你一直在這裏。
「嗯。」
「怎麼了?不舒服?手還很痛嗎?」
白夜笑了,又講了個故事給我聽。
真可惜,我完不成對那個紅衣少女的承諾了。
我不動聲色地把車票從口袋裡掏出來,上面的「重慶」兩個字果然已經變成了「豐都」。
「醫生說了什麼?」
下鋪的動靜漸漸平息,接著女人的驚叫聲響起,「啊」的一聲,劃破車廂內的黑暗,幾行腳步聲匆匆響起,不一會兒,有束燈光照了過來,原來是列車員來了。
他沒有推開我,只是轉向白夜。
接受佛珠的路人漸漸地都死了,死狀九-九-藏-書甚異,人們才開始調查,後來有高人發現了這個原因,費了很大勁毀滅了大部分珠子,只有兩串逃過一劫,留到了後世,還得了個雅緻名字,叫離別珠。
我吃力地坐起來,撩開幔帳,打算下床。
事實證明,我這個決定非常明智。
我被他看得發毛,正要問個清楚,旁邊就傳來遙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
說是大宅子,的確是很大,一眼看不到圍牆的邊際,大門緊閉著,看不出什麼來。
他瞅著我手裡的珠子,笑得讓人發毛,不待我回答,便慢悠悠地離開了。
不管以前,不管以後,活在當下,就夠了。
「我都知道。」
「我可沒有危言聳聽,信不信由你。」白夜攤了攤手,一副很無辜的表情。
「幽僻處可有人行,點蒼苔白露泠泠。隔窗兒咳嗽了一聲。」

血貨郎推著小車,像往常一樣在街上叫賣他的糖葫蘆。
列車仍然在繼續前進,我注視著窗外的黑夜,轉身往車廂里走去。
「待你找到另一串珠子,把兩串一起給我,怎樣?」
他的意思,大家都死去,列車才能抵達終點嗎?
「廚房裡有東西吃。」遙看了我一眼,繼續翻他手裡那本書。
還有遙,一想到以前的事,我就覺得心在隱隱作痛。
原來夢裡的人是鳴君。
「你將何郎粉面搽,他自把張敞眉兒畫。強風情措大,晴幹了尤雲雨心,悔過了竊玉偷香膽,刪抹了倚翠偎紅話。」
聽見響動,兩個人同時看向我。
「對不起……」
這次我沒有再做夢。
打開在車站買的水,抿了一口,滋潤下乾渴的口腔。旅途還很長。
「你該去看看鳴君。」
「然後呢?你有沒有覺得哪裡疼?」
「回你床上睡去!」
「幾十年前就有了。」
怔怔地看了他半天,接下來便轉過頭,聽起鳴君的講述來。
車廂里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上座率大約只有大半。對面下鋪是個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孩,皮膚很白,看得出來是擦了粉,眉毛修得細細的,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很是和氣。
身後有人追了上來,扶住我的肩膀,我掙了一下,沒有掙脫,便由他去了。
對面鋪位上是空的,被子隨意地掀開著,看樣子主人只不過剛剛下去。
只是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這情景呢?又有著什麼意思呢?
同時,也是一切的起源。
我偷偷打量著這個男人,這才發現,他手上戴的那塊表已經七零八落,玻璃面都沒有了,臉頰的另一邊,有很多凌亂的傷口,有的還沒有結痂,不斷地往外滲著血絲,胸口也有一條深深的傷口,看上去像是致命傷。
「你就是你,不是別的什麼人。」
乘客們都在沉睡,在這詭異的列車上,引起別人的注意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我也爬上鋪位,悄悄地躺下,裝作睡著的樣子,卻沒想到弄假成真,真的睡了過去。
「我不餓。」我有些好奇他手裡那本破書的內容,湊過頭去看,卻被他一掌推開。
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然而帝不會因為她的願望而撤回命令。
我一咬牙,使勁把手腕上的珠子一扯,雖然離別珠的效力已經很弱,卻還留有很多細密的根須,它們從皮膚上被連根拔起,手腕上頓時血流如注。
「你該回去了……」
她看了一下,倒又笑起來了。
男人認真地看了看手上的表,回答我。
糟了,大概是牽扯到動脈了,血一直不停地流,我覺得頭暈暈的,視線也開始模糊起來,倒在她身上之前,我還不忘強調著。
豐都是沒有火車站的。
唯一留下來的,只有感情。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曲子應該是《西廂記》罷。
啪!
這枚文玉果,是以前從來沒見過的顏色,嫣紅嫣紅的,非常奪目。
「你有心嗎?」
「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你的想法,我一直都以為這樣是對的。」
「是這串珠子的原因?」
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上還殘存著些許生氣,存在於某處的肉體,應該還沒有死亡。
我沒有資格去怨恨任何人。
「那就跟我走吧。」
街上已經見不到什麼人了。
「到底是要來幹啥?……我好像想不起來了……」他撓了下頭,臉上浮現苦惱的神色。
「什麼事這麼高興?」
寬敞的院子里,有個人背對著我站著。
「還給你,我把你的血還給你。」
我有些自暴自棄,乾脆把戴著珠子的手腕舉起來給她看。
我突然覺得心跳停止了。
下鋪女人一坐定,就開始跟對面的兩個男生聊天,沒多久,就打得火熱起來。
「不用了,你還要留在這裏陪鳴君吧?」
遙兇巴巴地遮住我的眼睛,半天不說話。

「我該回去了,不然兒子該急了。」
我站在門邊,努力睜大眼睛朝外看,卻還是什麼都看不到,天和地都是黑乎乎的一團混沌。眼角餘光窺到男人手腕上似乎戴了塊表,便向他搭話。
經他這麼一說,我才發覺自己潛意識裡,果然抱著死了也無所謂的想法。這就是我之所以在這趟車上的原因嗎?
「先坐下吧,待我慢慢跟你說。」
「沒有意外的話,她會永遠地睡下去。」
仙是高貴的,神玉再有靈性,也只不過是件器物罷了。
「妹妹,你終於來了。」
我看著遙,他只是垂著眼睛,很安靜地坐著。
我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並不太感興趣,即使那是真的發生在我身上的,我也無法體會。
「因為突然想來看看我的小妞兒。」白夜一臉皮笑肉不笑,說起話來肉麻兮兮的。
這跟夢裡的景象是一樣的。
見我一臉迷茫,他又解釋了半天。
鳴君見我半天不說話,以為我手上的離別珠還在發作,急忙握住我的手,想要查看它的情況。
我看著她:「你也知道離別珠的事情嗎?」
將這幾個人都看過一遍后,火車也已經開了。
是清明!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停在了一處大宅子門口。
一千年,兩千年,他總會慢慢明白的吧……
只是仙庭,是不https://read.99csw.com容許這類感情存在的。
問題是,天下這麼大,到哪裡去找一串小小的珠子呢?
回到店裡,白夜已經不在了,遙在廚房忙活著,似乎在準備做飯,我背著個小包,躡手躡腳地從門口悄悄溜了出去。
去時千里顛簸,回來時卻只是輕鬆地散了一會兒步。
後面的事情就是枕夢書顯示的那樣,清明被派去取文玉,玉靈從他手中逃脫,流落人間,遙也跟著來到人間,開始一代又一代的輪迴。
我要找的人就在這裏。
直到半夜時,才被一陣晃動吵醒。
因為我虧欠他的實在太多了,我應該被他遺忘掉。他應該擁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為我白白浪費掉。
眼睛習慣了黑暗之後,看東西就很清楚了。
「會有的。」
有人割脈自殺了。
我斜眼看著白夜。
其實珠串是不會說話的,但它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它也太霸道了吧?」
我憑著記憶,慢慢找著來時的路,卻被一個人攔住。
它在我手心裏擱著,似乎比剛剛更加美麗了,棕黑色的木料上浮著雲朵似的淺色紋理,我托著它,就聽到旁邊一聲怪笑。
「是……遇到了個小偷,有人在喊抓小偷,他正好朝我這邊跑過來,我就攔住他了。」
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逃下人間是件開心的事。
「反正都差不多,活不了多久了。」
我獨自跑到後院里坐著,這裡是整座建築里最安靜的地方了。
我突然有些想念一個人。
我打了個呵欠,無視他還想繼續說什麼的表情,決定不再理他了。
我無法否認,因為那串珠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有什麼辦法,這隻能靠他們自己。」
「這是去豐都工作?」
「大哥,你是哪裡人啊?」
「幾點到站?」
他見我不說話,便上來扯住我的手臂,往旁邊的房間拖去。他的力氣不大,卻有種威懾人心的力量,我不敢反抗,只得乖乖地跟著他走。
「告訴我吧。」
我在腦內幻想了一下白夜戴著草帽在山坡上放牛的情景,把拉風的皮衣換成夏威夷草裙,那畫面簡直太搞笑了,我情不自禁就笑出了聲。
「白夜!你這傢伙!」
「你要去哪裡?」他問我。
那兩人似乎看見我們了,便停止了爭吵,遙跑出來迎接我,我朝他撲過去。
「我說小貓兒,你也不要事事都想自己扛下,這回的事情,只能是小妞兒自己去解決才行。」
「你來了。」
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也許是坐太久車,不舒服了吧。
「沒有。」
我又翻了個身,決定閉上眼睛繼續睡,卻已經沒了睡意。
「洛陽?那是河南的嘍,離豐都還遠得很哪……」
直到手腕上的傷口完全痊癒,光潔如昔,我也沒再見到過那個牆頭上的紅衣少女,或許她已經通過別的途徑拿到離別珠了吧。
「吃糖葫蘆嗎?剛出鍋的,新鮮……」
儘管我很想逞強,卻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比我自己回來要方便得多。
我研究不出他的眼睛里究竟是什麼表情,又對床下這一對不怎麼感興趣,手腕一動,不小心碰到了鋪位上的欄杆,很痛。
我踩著青石板路,隨意地走著。身體似乎被什麼東西呼喚著,該向左向左,該朝右朝右,完全不需要我動腦,這恐怕也是離別珠的作用吧。
乘務員室黑著燈,大約是去別的車廂巡邏去了。
他搖搖頭。
「嗯。」
我把滿是鮮血的手腕伸到她面前。
這處宅子比判官府大得多,我跟著他,還是走得頭昏腦漲的,正在想為什麼還不到的時候,我們停在西側的一處房門前。
只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實,沒有人能夠改變。
離別珠並不是一串珠子的名字,而是由一塊千年梨木製作而成的兩串珠子組成的。其實這兩串珠子本身倒沒什麼特別之處,只是萬萬不能分開。一旦兩串珠子被分開,分別屬於不同的人,那這兩人就會比較倒霉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下一站到哪裡?」
我抬起頭來,看見牆頭上坐著一個紅衣少女,笑起來臉上有兩個酒窩,姿容氣質看起來很迷人。
他頭也不抬地回答我。
「十二點整。」
雖然隔著幔帳,看不清面容,我的心還是狂跳了起來。
「我是洛陽人。」
她的聲音悅耳動聽,放到現在來講,是最適合做電台主播的聲音,講起話來,千迴百轉,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
火車仍然在飛速前行,我站起身來,打算到車站連接處吹吹風,順便看看有沒有值班列車員,問問幾點鐘了。
「要那東西沒用,這車只停一個站的。」
鳴君的眼中染上了憂傷的神色,她緊緊握住我的手,任血污染上她的裙子。
我撫著手腕,不想看見那些噁心的根須。
他似乎只是一個生魂,如果能及時發現自己的處境,大概還有一線生機。
「姐姐,你不冷嗎?我覺得車廂里的空調好像開得太大了。」
我在火車站時已經問過售票員,豐都根本就不通火車,必須先去重慶或成都,再轉汽車才行。
當然,我手上戴的就是其中一串。
「什麼意思?」
如果時光倒流,重新選擇,做件沒有知覺的裝飾品,也是另一種存在的方式吧。
雖然看不清床上躺的是什麼人,我卻沒來由地覺得很憂傷。
「那是?」
我本來以為我會哭,卻並沒有。
清明輕輕地攬著我的肩,耐心地回答著我的問題,我那一點隱隱的怒氣也慢慢地消了。反正對於身邊這個人來說,最不缺的東西,就是時間。
「那現在幾點了?」
幾十個小時的旅途,旅伴的品質如何自然很重要。
我瞟了一眼封面,似乎是××秘法之類的書籍。
我把珠子放進衣袋裡,便準備關店歇業了。
我要趕快回去,遙還在忘川堂等著我呢。
那是一串十分雅緻的木珠,暗沉的木色,油光水滑,應該是佛珠吧。
我慢慢地往外走,而清明被我這麼一說,真的沒有過來。
「姐姐,你到哪裡下車?」
「豐都幾時有了火車九九藏書站啦?我都不知道的。」
遙大概是在房裡睡著了,我在門口喊了他兩聲,不見回應,便把早飯放在桌子上,隨便扒了兩口飯,也準備回房睡覺。
車上人很多,我上了之後,剛找了個位子坐下,司機就立刻開車了。
他似乎更清瘦了些,一襲白衣,神色淡然地看著我。
很多年過去了,梨樹長成了參天大樹。
我有些後悔睡得太早了,因為列車上的夜晚相當無聊,連風景都沒得看。遙應該早就發現我不見了吧,雖然偷偷跑掉有些抱歉,不過如果告訴他,他一定會跟來,而我不想讓他跟來。
曲子的結尾是張生中了狀元,回鄉娶了崔鶯鶯,皆大歡喜的大團圓結局。當然,團圓結局只是後人美好的願望而已。最初版本的《鶯鶯傳》里,因為過於美麗這種莫須有的罪名,鶯鶯被道貌岸然的張生拋棄了。
我爬上床,把毛團從枕頭上移開,揉揉它,它哼唧了幾聲,打了個噴嚏,伸著小爪子拍上我的臉。我捉住那條腿,使勁揉上面的粉|嫩肉墊。

在枕夢書所顯示給我的記憶中,她正是那個被上天寵愛的樂師。
火車上睡了一路,汽車上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幸好座位靠窗,我乾脆拿出在車站剛買的豐都地圖,仔細研究起來。
「跟我來吧。」
我以為這不過是情景重演,心懷不甘的自殺靈魂,會常常徘徊在死去的這一刻情景里,無法解脫。而剛剛看到的列車員,卻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我呆了一下,因為這人,我原是認得的。
我聞到了火車裡特有的那股味道,混合著濃烈的泡麵味道,人身上的體味,金屬的味道,汗味,被褥的味道,空氣中是吵吵嚷嚷的聲音,收拾行李的聲音,車頂上廣播的聲音。
我看著伏在他身上,只露出半張臉的女人,平靜地答道。
「你翻了半天的書,有結果么?」

「不謝。」
我不說話,只是停住了腳步。
這並不是一件小事,列車員卻沒有什麼驚慌的表情,彷彿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略微探了下鼻息,就斷定沒有救了,招呼著上鋪男生和他一起,把屍體抬去車廂連接處的庫房了。
「大哥,你下午上車之前在幹什麼?」
乘碧平靜地說著,我卻覺得,假如我現在轉身,他的眼淚就會流下來了。
我就這麼被他推了下去。
「現在幾點鐘了?」
「我是夏至。」
我不肯說,只是瞅著他嘿嘿地笑。
耳邊只聽到最後一句話。
他看著我,嘆了口氣。
我走到外面,才發覺這並不是什麼收音機里發出的聲音,而是一個坐在窗邊的女人唱的。
「我不想去死,卻想去豐都。」
我微笑著看他。
收音機里的女聲仍然幽怨個不停。
男人看見我東摸西摸,就問:「你找什麼?」
「少兒不宜。」
直到某個主人能夠替它完成心愿,尋找到另一串珠子,將兩串珠子放在一起,這種局面才會結束。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人對它投以半分關注,直到天快亮了,也沒有人來把它帶走。
或許是去衛生間了吧,我這麼想著。接下來的聲音卻讓我不得不否決掉這個猜測。
我做了個夢。
「可是你並沒有生病。」
後來那朵花就結出了一枚文玉果。
下鋪的女人顯然很有些害怕,不敢呆在自己鋪位上,乾脆爬到對面上鋪,和那個男生光明正大地抱成一團。
「死到臨頭還能笑得這麼開心的人,估計也只有你了。」他看著我手腕上的珠串,不懷好意地說道。
「進去吧。」
這麼久來,我還真沒見他賣出去過東西。
鳴君的話在我心裏來回碰撞,讓我一時有些恍恍惚惚,腦內亂成一團。
「喂,不吃飯了?」
「不準看我。」
他們的動靜並不小,白臉男生應該也被吵醒了。回想起他情真義切的臉,我突然想看看他現在的表情是什麼樣子的。
氣氛是少有的平和。
他收緊了手臂,把我抱在懷裡。
這麼說,我從鬼城專列上回來了?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看了一下,是遙發來的信息。
「我知道。」
「我是我自己……我不是什麼玉……」
還沒等我叩門,大門就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以後會明白的。」
這次出來,找到那串珠子當然好,找不到的話,死在外面倒也罷了,無論如何,死亡的場面不想被他目睹。
「冰糖葫蘆……」
一聽說爹爹要把哥哥賣掉,弟弟當然不願意,哭得不成樣子。爹沒辦法,於是趁某天弟弟外出挑水時,把哥哥賣掉了。
我有些心虛,忙捂住口袋。
「我不單知道離別珠的事情,連另外一串珠子的下落也知道哦,想知道嗎?」她坐在牆頭上,兩隻小巧的腳晃來晃去,氣定神閑地看著我。
男生抖了一下,抱緊了身邊的女人,眼睛一瞟,又看見對面的我,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又悄悄地鬆開了手。
男人搖了搖頭。
看來我極其幸運地搭上了鬼城專列。
「她睡著了。」
真正不該出生的罪魁禍首,是我自己。
我冷笑了一下,朋友剛剛死去,屍骨未寒,他倒也真的沉得住氣。
我不再說話,遙也沒有再說話。
列車行進時特有的節奏讓人有些昏昏欲睡,我靠在鋪位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他們聊天調笑,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白夜先開口了。

他看了看手機。
見我走得費力,他想要上來攙扶一下,卻被我冷冷地拒絕了。
等等,她叫我什麼?
鳴君溫和地看著我。
忘川堂里的燈已經亮起來了,遠遠地可以看到遙的身影在店裡走來走去,白夜則坐在一邊,嘴裏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別碰我。」
「你不也是一樣,想著要去死嗎?」
「一路平安,等你回來。」
少女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
那個溫柔的聲音輕聲安慰著我。
看他似乎是真不想讓我看的樣子,我只好轉移下自己的注意力,跟白夜說起話來。
這一劫,是鳴君早就算好了的,所以她才自己請罪,九九藏書甘願被幽禁在鬼城一千年。
「沒什麼好笑的吧?」
也就是說,我被離別珠「幸運」地選中了。
鳴君握住我的手,靜靜地看著我。
她緊緊握住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腕,我卻感覺不到痛感,低頭一看,她手上戴著一串一模一樣的珠子。
白臉男生毫不掩飾對上鋪男生的好感,剛上車就擺出了一大堆零食,對上鋪男生關懷備至,十分殷勤。
也許一覺醒來,這個人也就不存在了。
而且,去豐都的直達火車,本身就是不應該存在的。
他動手把沾滿了血跡的被褥收拾了一下,拎著走了。
我幻想過很多種重逢的場面,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我知道。」
「說什麼傻話呢。」
屋子裡點著燈,光線很好,房間里坐著一個人,看到我進來,便站了起來。她的身體不太好,光是站起來,就有些氣喘吁吁的。
「回來了就好。」
清明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看著我。
「醫生弄了一陣子,讓我好好休息……」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那個列車員都是個活生生的人。
乘碧的聲音很輕,似乎怕吵醒她一樣。
列車真是艷遇的好地方。
我走過去,站在他身邊,若無其事地問他。
街上青燈點點,三三兩兩的人表情木然地走著。
看背影很年輕的樣子,她執著手帕,身型優美,一直在唱著同一支曲子。
「醒了。」
你的小牛兒,還你的小豬兒呢!當自己是飼養員啊!
這回即使我再傻,也明白自己可能又惹下了什麼大麻煩了。
但是不對勁也就在這裏,如果一個正常的列車員,看到這種事件發生,怎麼會是這種反應?他的態度,就好像不過是旅客的嬰兒尿了床一樣,僅僅覺得有些麻煩而已。
離別珠的主人竟然是鳴君?
發生了這麼多事,原來只過了一分鐘而已。
完全沒有了困意,我慢慢地從床上爬下來,打算在過道里的凳子上坐一會兒。掀開窗帘一角,果然天已經黑了,車行駛的這一帶似乎是山區,黑乎乎的一片,連亮燈的人家都沒見幾戶。
圍觀的幾個人也陸陸續續地散去了。
我握住手腕,看也不看便朝他大叫。
「你撿了東西對不對?」
「上班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我跳起來,幾乎抓住乘碧的衣領,對他吼著。
我扯著珠子,皮膚有種被拉扯到的生疼,它緊緊貼著我的手腕,細密得幾不可見的根須,已經長到了手腕的肉里,我有些麻木地看著它,完全不覺得那是我的手。
「你不要嚇她。」
「我要找的人,已經死了嗎?」
雖然是偏房,房子的裝飾卻毫不馬虎,檐下的木雕栩栩如生,樑上的彩繪也細緻生動,看得出來宅子主人是個很講究的人。
車門無聲無息地開了,他對我笑了一笑,頭也不回地跳下去了。
「成交。」
「哦?女孩子?你也有身為女孩子的自覺了?」
我一個激靈,坐起了身,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已經在整理行李,準備下車了。見我起身,對面鋪位的大叔笑眯眯地說:「姑娘,你可真能睡啊,幾十個小時都被你睡過去啦!」
從我這個角度可以很方便地看到他的床,他側睡著,眼睛卻沒有閉上,而是直勾勾地盯著我所看不到的,活春宮上演的地方。
我買的是卧鋪,車廂是最後一節的,害我跑了半天,才找到檢票口。
當玉靈出世之後,鳴君曾經偷偷去看過一回。
貓爪變成大手,把我的手包在了拳頭裡。
說來也巧,這個不是別人,卻是以前來過店裡的青衣客人,我還記得他的名字,叫做乘碧。
再次醒來的時候,鳴君已經不見了。
房間里跟原來一樣,沒有什麼不同。
背後是清明有些急促的聲音。
他慢吞吞地打開車門,窗外的風呼地一下撲了進來,吹得人幾乎有些站不穩了。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好像是有點疼……我記得,好像有人送我上醫院了。」
「不是。」
醒來的時候車廂里已經關燈了,一片黑暗,窗帘拉得嚴嚴實實,連外面偶爾滑過的燈光也看不見。摸了摸口袋,才想起出來得匆忙,連手機也忘了帶,心裏不免有些懊悔。
「終點站。」
因為離開得久了,珠子離別的怨念會侵蝕到主人身上,時間長了,持有此珠的人就會死去,珠子會接著尋找到下一個主人,在與另一串珠子重逢之前,不停重複地釋放著怨念。
我轉頭撲向遙。
重慶站到了。
「倘若你知道自己得了絕症,很快就會死去,能不嘆氣嗎?」
在這樣安靜的氛圍里,我又沉沉地睡去了。
我知道他一向是嘴上念叨幾句就完了,倒也不去管他,自顧自地睡了。
我下意識舉起手腕來看,上面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也不是很痛,被我扯下的離別珠也不知道扔到哪裡了。
半晌,白夜開口說道。
我看不見他,卻突然微微笑了。
「跟平常一樣,騎著車子去上班。」

「我……在坐火車。」
看見他,我倒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畢竟這裡是鬼城,看見判官倒也正常,只是他在這裏,也就意味著,我要找的人,怕也並不是什麼普通人了。
縱使稀世美玉也逃不過金口玉言,將要變成一塊毫無知覺的石頭,永遠地嵌在毫不相關的琴上。
而這一切,竟然是她有意策劃的?
夢裡的畫面沒有什麼真實感,現在活生生的人站在了我面前,光彩奪目的,我一時倒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你閉嘴!」
我睜開眼睛,並沒有起身,只是翻了個身,視野正好對上對面的床。
「直接就到重慶了嗎?」
我說。
遙趴在床邊,默不作聲地看著我。
床上躺的,感覺上應該是對我很重要的人。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要去找另一串珠子,又談何容易呢?
「不,直接到豐都。」
「對,我應該在醫院休息,我應該在醫院休息。」他撓著頭皮,「我為啥會在這裏?」
白夜回答得很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