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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墮胎、賭博師、殺人 第二節

第一章 墮胎、賭博師、殺人

第二節

松木把視線轉到入口處抬起右手示意。光平也看向那邊,「賭博師紳士」面帶微笑走了進來。
「喂,你這樣說我太難聽了吧?」
但是他們的預料完全錯誤了,他們忽略了學生顧客重視新鮮感這一點。他們都認為學生們會看重他們習慣的店。但是事實並非如此。學生們根本沒有「我不會在這家店以外的其他店喝咖啡」這樣的執著心。他們只要有在車站或學校附近,能讓他們放鬆的店,不管是哪家都可以。
「有什麼好哭的。店主自己應該是最明白的吧。在這種地方再怎麼掙扎也是沒用的,這條街已經沒有生命了。大家只是沒有逃離這裏的勇氣而已。」
光平推開店門,頭上鈴鐺發出叮鈴鈴的響聲。坐在前台的兩個客人聽到聲音看了光平他們一眼,又回到了他們自己的對話中。這兩個看似學生的年輕男女,似乎正進行著很嚴肅的話題。
「生意如何?」光平問道,以此代替問好。
「老爺子你一輸就會來這裏買醉嗎?」
說完光平看向松木。松木正靠在椅子上,翻閱著剛才從時田那拿來的科學雜誌。光平壓低聲音,「我問她為什麼住院,她說…」他悄聲說道。但是純子先開口打斷他,「不用和我說啦。」
從純子的態度上判斷,這個客人好像是個常客。但是光平有些許在意,他幾乎認得這家店所有的常客,但是卻從未見過這個男子。
「來的正是時候。」
「賭博紳士」——這是松木給這個人取的綽號。紳士年紀大約四十左右,好像是因為他總是穿著黑褐色的三件套,才被這麼稱呼的。聽說他從幾年前開始就是這裏的常客,松木在這家店裡開始工作的時候開始就和他很親近了。因為他家就在這附近,所以他總是像這樣每個幾天出現一次向松木挑戰檯球,雖然他的技術好不到哪去。
——大學嗎……
光平苦笑,無奈地攤了攤手。
松木用譏諷的語氣說道:「但是結果還不是一樣?剛開始因為稀奇還有一些客人光顧,最近又退回原點了。這店也就這回事了。」
光平重重地呼了口氣,好像要把沉積在體內的雜質吐出來。已經過了兩年了,這次要怎麼樣矇混過去呢。
特別是對於他那樣的男人,光平把聲音壓得更低。
純子微笑著鞠了鞠躬,「歡迎再來。」
「別狡辯了,反正你肯定是用了賭博專用的秘藏球杆了吧。留給客人用的只有和你品質一樣殘缺不堪的破球杆。」
「知道她去哪了嗎?」
武宮的口氣好像是對待下屬。光平沒有停下手上的活,「還沒有。」他簡短地回答道。武宮不滿地嘖的一聲。
「學者先生啊,這樣風流成性的太妹到底有哪裡好嘛。學者先生就去找適合學者先生的大小姐類型去嘛。」
面對沒有老老實實參加工作,從事服務員而且還沒有決定將來方向的光平,武宮好像抱有很強的優越感。但是面對武宮,光平還從未感覺到劣等感。
紳士脫掉了上衣,細心地將上衣掛在了店裡準備的掛架上。「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能贏。」
「你中午會來這裏還真是少見啊。」松木對那個人說道。
「這些事還是放在肚子里比較好。」
光平沒有回答武宮的話,重新疊了疊抹布,又開始擦另一張桌子。
把咖啡給了其中一個客人後,光平環顧室內,松木元晴和往常一樣站在窗檯邊獃獃地看著店前的大街。光平把托盤背在背後,慢慢地走近他。松木注意到有人接近,他轉過身,用隨和的聲音打了聲招呼,「喲」。
「說訛錢太難聽了吧,而且叫我騙子太沒道理了吧。」
「是嗎?」
純子手中的雜誌,好像就是時田帶來的。
「沒看過,我不怎麼看電影。」
「才不要。」沙緒里撅起紅唇。「最多就讓他摸摸,而且只限於上半身。」
「喂喂,別開玩笑了。那下次用老爺子你選的球杆來比賽啊。這樣總可以了吧。」
「明天嗎?」
時田站九_九_藏_書起身來往雜誌上看去。但是,松木好像要隱藏什麼似的把雜誌合了起來。
「我也認為這樣比較好。」
「這本也是嗎?」松木指向放在時田旁邊的雜誌。這本雜誌比普通的周刊要大一號,封面是宇宙空間的圖案。
正門在北邊的時候,學生都聚集在這條街道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這裏作為學生街是很繁榮的。無論咖啡屋多增加多少家,每一家裡都會擠滿了學生,甚至有學生一大早就來等著搶麻將桌。遊戲中心,舞廳等能吸引學生的店鋪也相競開張。「青木」的老闆也是用那個時候賺的錢把店面擴張到三層的。
「前略最近身體還好嗎?家裡我和你爸爸身體都很好,不用擔心我們。」
松木真是個奇怪的男人。雖然光平已經認識他三個月了,但他從未說過關於自己的事。光平對他的了解只限於他檯球技巧高超,且囊中羞澀的程度而已。詢問「青木」的老闆也只得到同樣的回答。老闆好像是在去年冬天雇傭他的,那時他拿著「招聘從業員,歡迎有檯球經驗者」的招聘廣告突然出現在店裡,除此之外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坐在前台最邊上的光平問道。時田嘴角一歪哼的一聲。
到了下午,光平走出公寓,步行十分鐘到了一家名為「青木」的咖啡屋。這是一家只有五張四人桌,面積稱不上大的店鋪。四周的牆壁只貼著炒飯和咖啡套餐的價位表,感覺不到半點優雅氣氛。就算店裡有幾個客人,也都是來看靠在牆邊書架上的免費漫畫的吧。
「那樣他不是上鉤啦。是用那傢伙擅長的輪番撞球決勝負的。說要賭的也是對方哦。」
「對啊,我明天請假了。傍晚后的時間都空出來啦,一起去吃點好東西吧。還可以陪你去你喜歡的舞廳哦。」
至於廣美和純子之間的關係,光平還不是很清楚。她們年齡相仿,從說話的內容看起來感覺她們是同級生,但是到底是初中,高中還是大學時代的朋友,光平就不知道了。當然他也詢問過,但是從沒有得到過正經的回答。再說,就算不知道這些事情,對什麼都沒影響。
聽到這話,純子輕輕地抱起雙臂,歪著腦袋說道:「話雖如此,但你不覺得這種台詞任誰都能開口就來嗎?」
「那隻狗也沒出息。沒出息的狗可是很悲慘的。」松木突然這麼說道。光平保持沉默。
光平低頭看向街道。兩條單行道車線分別通往南北,往北直行就可以到本地的大學。以前在那兒還可以看到大學的正門,但是現在已經看不到了,現在的正門往東邊移動了九十度。學校的新建教學樓空間上的問題和那邊離車站比較近是換校門的主要原因。
「什麼都不告知,這也算是暴力的一種吧。」
「這裏的老闆娘才是你的目標吧?」
「是長期計劃吧?」光平的語氣里有些諷刺。
「工作方面怎麼樣了?」
松木市儈地搓了搓雙手,對武宮伸出手掌。武宮從錢包里取出三個百円硬幣,放到了松木手掌上。
「真有種嘛。好,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可別哭哦。」
出了店走了一會兒,「做的稍稍有點過了啊。」松木說道。不僅僅是這句話,他的語氣好像也充滿後悔。
純子看了看貼在她身後的日曆,輕輕地回答道。
「店主聽到的話一定會哭出來的。」
「我店裡最近新進了一批雜誌,只是想邊喝酒,邊看看是什麼樣的書。然後,唔唔……順便聽聽老闆娘的意見。」
一個戴著花哨貝雷帽的男人,坐在桌旁抬頭看向光平他們。他身穿米黃色的羊毛衫,是個年齡大約五十上下的瘦下男子。雖然他臉色紅潤,但是從貝雷帽下的白髮和太陽穴附近呈現出的淡斑可以看出他上了年紀。
「不是這樣的,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來這裏看看。」
「話說,昨天和前天廣美也請假了吧?」
「還是看看電影比較好,能學到不少參考。」
松木在光平來九_九_藏_書到這裏工作的三個月之前,已經在照看這層的檯球室了。
「不行啦。我明天不能請假的,這個月已經請了兩次假了。而且我剛剛才拒絕了別人的邀請呢。」
信的結尾和往常一樣,「大學那邊很忙吧?知道下一次什麼時候能回來的時候事先通知我們一聲。」
光平看著手錶上的日期嘆了口氣。「確實,是星期二呢。」
「果然媽媽已經知道了嗎?」
「廣美不在,你失望了嗎?」
「二樓嗎?」光平接過沙緒里的托盤后詢問道。
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光平和沙緒里只能獃獃地看著無力倒在地上的武宮。
光平開始關顧「MORGUE」,大概是三個月前和廣美相遇后開始的。他是學生的時候,這條街開始向舊學生街邁進了,在哪裡有什麼店他根本就不知道。
少了松木和時田的對峙,店裡的緊張感立刻消失。就好像是迎來夏天結束的海民一樣,今天的客人也好像到此告一段落。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對學生情侶也走了,大概是因為說悄悄話的氣氛消散了吧。
三樓是一家檯球室。
「我今天請假了。」
時田重新戴上貝雷帽,「那麼,我差不多要回去了。」他面對純子抬起右手。「要讓這群小鬼乖乖付賬啊。反正是從我這捲走的錢。」
但是由於正門的場所變換,一口氣把學生拉開了很遠距離。
之後兩人沉默地踱步在學生街上。最近明顯失去活力的大街,一到這個時間,路燈的數量劇減。一隻野狗橫穿過馬路,跑過光平面前他都沒注意到。野狗跑到路邊狹窄的小巷之後,盯了他們光平一會兒,不一會發出咕一聲好似肚子餓了的叫聲之後,消失在小巷深處。
「好像說是有急事要做。」純子還是輕輕的回答道。
「保時捷哎。」沙緒里悄悄在光平耳邊說道:「他說他借了一輛。」
「終於來了啊,小騙子。」
「有臨時收入啦。從書店的老爺子那贏來的。」
說完,正在松木要把錢交給沙緒里的時候,武宮的表情不易察覺地扭曲,不等光平叫出聲來,一拳揮向松木。但是松木飛快地躲過了他的攻擊,敏捷地從右邊發出了反擊一拳。咚的一聲,武宮的身體撞到了旁邊的席位上,撞倒了椅子,玻璃煙灰缸砸碎一地。
正當松木像沙緒里聳肩攤手的時候,武宮發出哐當的聲音站了起來,他用中指推了推眼鏡,滿眼殺父之仇地經過光平他們身邊往門的方向走去。松木在他背後喊道:「喂,你還沒買單呢。」武宮停下腳步,唰地轉過身來。
光平把水兌酒含在嘴裏,渾濁不清地說道。
話說完,他開始啪啦啪啦的翻看雜誌,不一會,突然「咦」的一聲,停下了手。
「再怎麼說我們都是一直在一起的啊。而且還都是女人——但是也不是說什麼都願意和我商量。她事前根本沒有和我說過。全部都是她一個人決定的。她說有事要請假的時候,我已經發覺她要怎麼做了。」
「讓我猜猜,你大概又是只要了一杯咖啡吧,三百元盛會。」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也不是我不想去企業工作啦。雖然像我們這樣的機械工學畢業生,畢業之後成為製造業的上班族好像已經成為定式了。但是我不想走這條道路,我想在更大的範圍內,找到真正適合我的工作。」
「算了吧。」光平說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想辦法。我還在考慮中。」
「你們用開三顆星決的勝負嗎?」
「得了吧你。」松木也脫掉了自己的皮夾克。然後兩人走到了最靠牆的一張開侖檯球桌邊。
「二樓三個,三樓一個」
光平對松木做出舉杯的手勢。松木一邊選球杆,一邊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松木壞笑著在他對面坐下,「我可是用了老爺子你擅長的輪番撞球比賽了啊。」
「真搞不懂啊。廣美每周星期二向店裡請假,是從大約一年前開始的吧?媽媽你都不知道其理由嗎?」
九_九_藏_書重要?」
開頭是與以往一樣的開頭問候,接下來寫的是店裡的生意越來越好了啊,帶著孫子去參加七五三啊這類瑣事。(※日本小孩7歲5歲3歲事舉行的行事,祝願健康成長。)生意指的是父親經營的一家麵店,孫子是光平哥哥的孩子。
「如何,有什麼想要的我給你買。明天一起出去吧?」
光平爬上四樓,看到有四張檯球桌正在被使用。其中兩張是只用四個球的開侖檯球桌,另兩張是輪流擊球的輪番撞球。在場的客人好像都是學生。其中混著兩個穿戴花哨的制服女生,看起來在為自己的男朋友加油。
光平裝著在看電視里的歌舞節目的樣子,偷偷窺視著武宮那邊。他看到宮武頻頻向沙緒里搭話,他揚著嘴角微笑著,時不時伸手推推自己的平光眼鏡。沙緒里雙手把托盤托在背後,交叉了修長的雙腿站著,腳尖點著地板,聽著他的話。這種狀態持續了一會兒,她走了回來。
「是打算開車載你兜風嗎?」光平邊泡著咖啡邊說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來這條街?」
如果和自己的朋友們說這些話一定會被當傻瓜的吧。但是松木認真地傾聽著光平的話,然後,同樣認真的說道。
快到九點的時候,松木下樓來了。他粗野地推開店門,拿著一疊一萬円鈔票在光平面前晃了晃。
光平沒有給出任何答覆,只是用力擦著桌子。武宮做作地深深地嘆了口氣,注意力又回到了沙緒里身上。
「你兩來啦?」
「你說啥?付錢!把我的酒喝了,還想把我的書也訛走嗎?」
這時,松木突然啊哈哈地放聲大笑出來:「這話說的對頭。」
他繃著臉走進店裡,環顧店內一周,然後慢慢地走向最裡面的一張桌子。那裡可以說是他的指定席位。廣平心裏明白他喜歡來這個地方的原因,所以拜託沙緒里去送菜單。沙緒里把裝了冷水的杯子放在了托盤上,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在前台里看雜誌的日野純子對光平兩人一笑。某人在她三十歲生日送給她的藍寶石戒指在她手指上閃閃發亮。
這個男人的頭髮用大量髮膠高高梳起,總是這樣對著窗外目光游移。他今年二十八歲,比光平年長五歲。
光平找不到該回答的話,只是將視線緊貼著在純子手中搖晃的雞尾酒。
光平一邊往嘴邊運著水兌酒,一邊在心裏考慮著自己為什麼沒見過這個男人。但當然,他想不到任何一個合理的理由。
不一會兒店裡的客人就只剩下武宮一人。武宮讀讀報紙,看看雜誌,還在那兒消磨時間。就在光平擦空桌子的時候。
快到中午的時候,光平收到了一份郵件。其中有塞滿衣服廣告的快遞,和一封用莊重的楷書寫著收信人的白色信封。快遞是服裝店發來的,光平去年夏天在那買了一套深色西裝,白色的信封是老家的母親寄來的。
松木留下這些話,很有氣勢地推開店門離開,光平也跟在他後面。
店門前有犬吠聲,也許是剛才那隻野狗吧,光平想道。
「隨便陪他睡一晚就是了。」
「是啊。事關一條生命不是嗎?」
「也不是這樣啦。我多多少少會放些水,讓他對下次有所期待啦。那傢伙,說下次絕對要贏我。」
「是要花一點時間。」
「哼,真能說。」
「你的想法非常好。在如今的社會,當人們想決定自己前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一條鐵軌上無從選擇了。但是心中有夢想是不夠了,不付諸行動的話,世界是不會改變的哦。」
「好嚇人的表情啊。」松木滿臉戲謔地聳了聳肩。然後指著沙緒,重新面向武宮。
沙里緒自去年夏天從女子高中退學以來,一直在這家店裡工作。成天濃妝艷抹,穿著比平時更暴露的短裙在店裡來回忙活。客人里有幾個人好像是以她為目的才來光顧的。
「別生氣嘛,我說的都是事實吧?」
「怎麼了?」
這時光平感覺到松木心中是不是也有著什麼夢想,九*九*藏*書雖然從松木平時的德性里一點也看不出來。
「那你為什麼還繼續呆下去。」
「別這麼說嘛,下次老爺子你贏的時候就還你。」
「MORGUE」是廣美和純子共同出資從兩年前開始營業的店。店面是出租來的,聽說因為距客源非常遠等因素,她們以非常低的價格就獲得合同。
光平側目盯了松木一眼,他一臉看似沒在聽他們說話的樣子,其實聽比誰都認真。
「現在不是說『還沒有』的時候吧。真是的。你要像這樣到什麼時候啊,這樣混日子可不行。你想讓教授蒙羞嗎?」
「多少有點吧。」光平說道:「話說她還真堅持呢,每周星期二一定不在……」
「一言蔽之,我討厭這條街。」松木做結論道。
「今天下班的時候要不要去喝一杯。」
沙里緒看到光平,張大艷紅的雙唇歡呼道。她手裡的盤子上放著四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你還說這樣的話,你年紀也越來越大了,注意到已經太遲的時候就沒的後悔了哦。」
男在到剛才學生情侶的位置上坐下。他的表情緊繃,身上胡亂地披著一件運動夾克。
光平的心臟好像觸電似地抽搐了一下,然後稍稍低下了頭。確實自己剛才說的話,聽起來太沒實感了。
「他還真是自己把錢往水坑裡扔啊。」
「有需要的話,讓我再幫你給教授打聲招呼可以哦。雖然找不到一流的,但是應該能給你找到一家湊合的公司。」
「打電話給她也沒人接,也沒有在公寓。」
光平邊喝著酒邊看著純子細白的手,「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嗎?」他說著,腦子裡開始猜想這個藍寶石戒指是誰送給她的。可以確定不是時田,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送鑽石的吧。
「不要亂來哦。」松木的台詞和當前險惡的狀況不太相襯,然後他轉向光平說道:「我們走吧。」光平找不到該說的話,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晚上八點的時候,宮武在咖啡屋裡現身了。他身穿著苔綠色的運動夾克,帶著一副淡藍色鏡片的平光眼鏡。
光平把信放回信封里,把信封扔到了矮桌上,然後一頭倒下仰躺在榻榻米上。胸口就好像油膩食物吃多了,變得很沉重。
「馬馬虎虎吧。」松木回答道:「看那邊。」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街道的方向。
「我就要逃出去啦。」他從褲子口袋裡取出口香糖,扔了一顆到嘴裏。「我現在正在制定逃出計劃。」
這時一個新的客人推門進來,純子立刻切換為服務狀態。她擺著一副和平時接待光平他們一樣的笑容,去迎接那個新的客人。這個客人是個男性。
「請假來特訓嗎?真努力呢。」
「是呢。」
「一杯咖啡。」她說道。光平聽到了之後走進廚房,她也跟了進來。
「我只是想知道她這樣做明確的理由,我只是想得到滿意的答覆啊。」光平說道。
「了解。」光平端著托盤走出店門,上了旁邊的樓梯。
「如果你知道正當防衛這個詞語的話,就不要恨我哦。——沙緒里,給他貼一貼OK綳吧。這樣的話,挨這一拳也不虧了吧。」
武宮是光平大學時代一起學習機械工學的學生中的一人。因為成績非常優秀,聽說從一年級到畢業都是首席學生。當然,他畢業后沒有立刻參加工作,今年開始參加了修士課程。很快班上就傳出他將來一定會成為教授的傳聞。
他視線回到純子身上,「為什麼不和我商量還比較好?明明是這麼重要的問題。。」
在大學的新正門和車站相連的街道上,各式各樣的店鋪興起,那邊作為新的學生街開始繁華起來。與此同時,舊學生街有一半的店鋪都拆下了招牌。現在剩下的店鋪數量只有最盛時期的四分之一了。
「這樣只會有反效果吧。」
光平搖頭,「那PAPILLON呢?」松木繼續問道。
光平在「青木」的工作時間是下午一點到晚上九點。他的工作主要是端送客人點的食物。一樓的咖啡屋就不用說了,九*九*藏*書他還必須要往返於二樓與三樓之間,可以說是相當重的體力活。
她說完,往遠處的桌子瞟了一眼。坐在那的武宮緊緊攥著報紙,死死盯著松木。
「那家店最近好像沒什麼客人了,店主存了一筆錢要把店鋪重新化妝了一番。」
這個男人,正是在這條街上經營書店的時田。
「我真沒出息啊,」松木說道:「就是因為太沒出息,才做出這種不像話的事情啊。」
雖然松木對自己的事情閉口不言,但卻問了光平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好像對光平大學畢業后不到企業就職這一點很有興趣。不厭其煩地纏問光平其理由。
「今天是讓他的,不算輸。」
「我也想知道啊。而且她說作為補償,我可以在星期四的時候休息。」
「她也沒跟我商量過。」
「然後,她今天早上少見地來我家了。我問她去做什麼了,她說她去住院了。」
「我沒想到這條街會是這個樣子。知道的話,大概就不會來了。」
「唔嗯,名叫《SCIENCEN ONFICTION》嗎?」松木看了看封面。「這對老爺子是有點太難了。看了小心食物中毒。」
「因為今天是星期二嘛。」
「他想和我交往呢。但是我不喜歡男人死纏濫打。所以我說明天要上班拒絕他了。」
「好的,謝謝您的惠顧。」
每一家店的經營者,都做好了承受不同程度打擊的覺悟。不可能會像以前那樣,有大量路過客來光顧了吧。也許今後店裡的營業額基本上只能靠常客了,店鋪之間的競爭也變得激烈了起來——他們所做的覺悟也就只有這個程度而已。
「是有點。」光平跟著說道,他感覺對方期待著這樣的回答。
「不,沒啥。話說老爺子,這書能給我嗎?」
趁時田在給自己的水兌酒加熱的時候,松木飛快地向一旁的光平眨了眨眼,表示又有一萬円了入賬了。
聽到這句話,光平無奈地漏出苦笑:「今天早上她也這麼說過呢。為什麼你們會說同樣的話呢?難道認為我沒有生活能力嗎?」
「是啊,但是感覺這本雜誌有些看不懂。」書店老頭子一臉好像吃了壞東西的表情,把雜誌遞給松木。
光平打從在「青木」工作開始,就知道武宮是這裏的常客了。而工作了一周之後,就看透他光顧這裏的目的是沙緒里。
松木以漠不關心的口吻說道,他擅自從前台取來一個大號玻璃杯,然後更加擅自地打開時田酒瓶的蓋子。時田偷偷側目瞄了純子那邊一眼:「別胡說。」。
純子放下抱著的雙臂,用像在做化學實驗似的慎重手法把雞尾酒注入玻璃杯里,把杯子運到姣好的唇邊。然後呼地吐出一口熾熱的嘆息,死死盯著光平。
松木的表情很認真。「逃脫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嘛。你看過一部叫『大逃亡』的電影嗎?」
這時沙緒里從廚房裡出來了,松木拍了拍她的臀部。
「青木」的樓上是一家麻將館。樓梯的中央有個平台,在那有扇玻璃門,這就是麻將館的入口。「青木」的營業額可以說完全來自這家麻將館,今天整個館里也是擠滿了人。就算開著排氣扇,在打開玻璃門的那一刻,還是會感覺一陣灰色的空氣撲面而來。不吸煙的廣平把三杯咖啡放置在前台,交待了身材瘦小的店主一聲,逃也似地跑出這個地方。
在比「青木」更南邊的地方,有一家名叫「MORGUE」的店。這家店佔地不大,木質的門旁放著一盆橡膠樹,盆上用白色的油漆寫著「MORGUE」,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招牌。
「誰知道呢。」純子興趣缺缺地微笑著。
聽著純子的話,今天早上的場景浮現在光平腦海中。他從窗戶看著廣美遠去的背影。在那之後,她到底到哪去了呢。
他示意的是在「青木」斜對面的一家理髮店。店面好像正在裝修。
「敢從我這裏訛錢,膽子不小嘛。」
「我還是認同你的生存能力的。畢竟你還殘存在這條街上呢」
「這可真不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