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梯出來……？」

「這種問法，就好像懷疑我是兇手一樣。」

光平正要繼續往下描述時，警察抬起右手制止了他。「你到的時候，電梯停在幾層？」

「之後你就跑到六樓並發現了屍體？」

一連串的取證結束后，光平終於被解放，他逃也似地跑出了擠滿警察的公寓。

「到了之後呢？」

反正就算逮到兇手，廣美也回不來了。

「電梯再次動起來，停在了六樓……接著就再也沒有下來，所以我就走樓梯了。我剛到三樓的時候，聽到了慘叫……」

光平思索片刻之後，才理解他所說的「之前」指的是發現松木屍體的時候。話說回來，自己是第二次遇上這種事了。

光平努力整理自己混亂的記憶，「七點二十分左右。」他回答道。抵達公寓門前時，他正好看了看表。

光平並沒有昏迷過去，只是暫時靈魂出竅了而已，影像和聲音都能通過耳目，但卻無法進行解析。光平還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裏，就是他沒有暈倒的證明。他是從案發的六樓下樓梯來到這一層的管理人室的九*九*藏*書。只不過他的腳步似夢遊者漂移不定。

「你在上樓梯的途中，有遇上什麼人嗎？」

上村刑警似乎對他的證言有些想不通，像警犬似的抬起嘴角，手中的圓珠筆在桌上神經質地敲擊著。

廣美的身體還是溫暖如常。

這種狀態持續了片刻，他再度開口。

光平的意識還處於朦朧之中，某人把他從廣美的身邊拉了起來，他意圖再蹲回去，卻被那人從背後推開。好大的力氣，這份力氣的主人在光平的耳邊怒吼了幾句。他聽不到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只感覺聲音好像嵌入他的腦髓里，帶來一陣劇烈的頭痛。

「多少秒……就只停了一瞬間。幾秒吧……沒錯，就只有幾秒。」

自那天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動過自殺的念頭嗎？還是說若是有某種契機，她還是有可能再次站在這鐵軌旁？無論結果如何，自己的出現終究是沒有對她的命運帶來絲毫影響。

清醒時，光平發現自己被安置在一張椅子上。頭痛有所收斂，但殘繞在他耳邊的雜音讓他十分不適。

——那時的廣美，https://read.99csw.com究竟在眺望著鐵軌對面的什麼呢？

廣美的胸口被鮮血染紅，其中心插著一把刀。她的雙瞳凝望著虛空，再也無法回應光平的呼喊。

「到了之後…我按了電梯的按鈕等了好久，電梯就是不下來，我就走樓梯上去了。」

「在三樓停過？大約停了多少秒？」

「沒有，我到電梯前的時候，電梯門已經關了。」

光平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確定。」

問的真細啊，光平心裏嘀咕。

上村在煙灰缸里擰滅不知已經是第幾根的香煙。開始什麼？光平不明所以，但他沒有問出口，只是皺著眉頭看向警察。

真是奇怪的問題，光平完全無法摸清警察的意圖，但對現在的他來說，只是回答就已經費盡全力了，根本沒有閑工夫去摸索警察的心思。

「可以開始了嗎？」

「你看到電梯裏面了嗎？」

「描述一下發現屍體時的狀況。」警察說道：「就像之前一樣。」

「為什麼要怎麼問？」光平問道，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表情僵硬了起來。

警察把叼著的香煙放回盒子里rｅaｄ.９９csw.ｃom。「首先，你是大約幾點到這裏的？」

到最後，光平還是沒問出她那時自殺的理由。

公寓前的道路沿著公路無限延伸，向左拐就可以到車站。光平朝右邊走去，他並不是無目地徘徊，只是感覺喧囂的人群會給自己帶來不安。

「你上樓梯的途中，有去注意各層的走廊嗎？比如說，哪一層的走廊有人在什麼的。」

「每一層都沒有人。雖說我聽到慘叫的時候，就已經估計聲音是從六樓傳來的了，但路過四樓和五樓的走廊時，謹慎起見我還是有去注意一下的。」

見他沉默不語，警察再次叼起香煙，也許是認為光平還需要一些時間吧。為了表示沒有這個必要，光平做了次深呼吸，「要從哪裡開始說？」其音量大到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是的……」光平回答道。「屍體」這種說法聽起來非常的無機質，他無法把這個詞語與廣美屍體的觸感一致起來。

「瞳孔終於恢復焦點了呢。」

我絕不會協助警察的——這一刻光平內心裡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你確定？」

「沒有，誰都沒遇ｈtｔｐs://ｒｅａd•９9cｓw•coｍ上。只有在六樓的時候看到一個女人癱坐在地上而已。」

警察油光滿面的臉醜陋地扭曲，潔白的牙齒從彎曲的嘴角中露出來。

「電梯到一層時，有人下電梯嗎？換句話說，你有和什麼人擦身而過嗎……？」

他記得很清楚，樓層表示燈的閃爍就算是現在還歷歷在目。電梯先在三樓停了一次，然後停在了六樓。

上村刑警狐疑地看著他的臉，低聲自言自語道：「那麼兇手是從哪裡逃脫的呢？」

那裡正是三個月前，他與廣美邂逅的地方。

因為，自己並沒有把她從第二次死亡的危機中解救出來。

他腦里浮現出運動夾克男人的身影。但是他在聽見電梯提示音之前，就已經和那個男人擦肩而過了，所以，那個男人不可能是從電梯下來的。在那之後他就沒有碰見任何人了。

光平回頭望向公寓，幾乎所有窗戶都透出燈光，但是從今夜開始，廣美再也不能親手打開燈了。

但是就算這樣——

「哎？」光平表示疑問。「不，沒什麼大不了的。」警察搖了搖頭，好像想要轉移話題。

往這個方向步九*九*藏*書行片刻，就會到一條狹窄，寒酸，而昏暗的鐵道。

「然後呢？」

秋天的大海在腦中浮現，海上的沙灘球已然消失。終於，他感覺淚水要從雙眼中湧出。

「應該沒有人坐電梯下來。」光平回答道。不知為何，他並不想搬出運動夾克男人的事，再說了，他並沒有說假話。

光平指的是看到屍體發出慘叫的那個女性。

坐在光平面前的是上村刑警。兩人之間隔著一張老舊的桌子，桌上煙灰缸里的幾個煙頭講述了眼前的警察等待了多久，警察嘴裏還叼著一根煙。

「你還記得電梯在那之後有在中途停下過嗎？」

「停一下。」

「不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警察擺了擺手，「考慮一切的可能性是我們的工作，你不用太在意。」

難以置信的溫暖——

之後警察又向光平詢問了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和廣美約好到她家的時間，離開店鋪的時間等問題。最後他還問了「你最近和有村小姐的關係如何？順利嗎？」這樣的問題。

「因為我到公寓入口的時候正好聽到電梯的提示音，那時應該剛到一樓吧。但我最後還是沒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