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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四節

第二章

第四節

——人之生死貧富皆由天命所致,非人力所能左右。長壽、富貴、顯達可望而不可及。如時來運轉,則無法推擋。如果這種理解過於簡單浮淺,也可以這麼說:長壽、富貴、顯達顯然可望而不可即,一旦來臨,就是天在我們不知不覺的時候放置於我們之中的。在什麼情況下置於我們之中呢?這就不可知了。也許是天的一時高興。總之,所謂長壽、富貴、顯達就是如此。
孔子的「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這句話,無疑是孔子握著伯牛的手的時候的感慨,而這種感慨早就蘊藏在他的心裏。
如果他們的死是天命,那麼我們的生難道也是天命?天命究竟是什麼呢?
(這是年輕人的天命觀)
我銘記孔子的這個教誨,但我想孔子決不會責怪這位被眾多子女拖累的母親,也不會責怪陪伴她的蔫薑,我甚至聽到孔子在叮囑我們:
這位年輕人又問道,孔子的這句話是他在伯牛床前說的呢,還是探病回來后說的呢?
「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兩句都講得非常好。第一句話的意思大概是說,到了六十歲,對別人什麼話都能聽得進去而不逆耳。第二句話的意思就是到了七十歲,凡是心裏想做的事,做起來都合乎準則,不會偏頗失誤。
究竟是什麼緣故使這個美麗如花的令人憐愛的小生命在她第一次向別人表示好意的時候,就非要遭受不治之症這個殘酷無情的天罰不可呢?——上一次我講到這裏就講不下去了,實在抱歉得很,請諸位原諒。
——人只要做合乎道德的事,天就會嘉許、就會稱好。這就夠了。只要得到天的嘉許,就心滿意足了。一想到天在看著自己,就不覺得孤獨。我沒有父母、妻子、子女,他們都死了,只剩下我孑然一身,但一想到天在一邊看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就一點也不覺得寂寞孤苦。
我認為,我所侍奉過的、我所熟悉的孔子是不會親口談論這一切的。
此外,還有另一層意思,這就是:
在這裏,我想有必要重新思考孔子「五十而知天命」,這句話的含義。
孔子把這些思想蘊藏在「五十而知天命」這句話里,這一點大家的認識也是一致的。
(以上是兩個五十多歲的村裡人的天命觀)
但是,選擇了天賦予使命感的工作,也可能絲毫得不到上天的庇護——這一點必須銘記在心。豈止如此,說不定還會遇上困難、障礙,擋住去路,無法前進,而這樣的坎坷曲折也許會時時遭逢——這一點必須有充分的精神準備。
這一點正是體現了孔子無與倫比的慈愛之心,他一定考慮到,既不能傷害病人伯牛的感情,也不能傷害其他探病者的感情,這是孔子的過人之處,任何人都望塵莫及的敏銳細緻的思慮。
那是十月初的事。我和幾位夥伴到收容所去,打算把最後一間房子打掃一下關閉起來。大家七手八腳,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這時已是傍晚時分,正要準備回家,卻下起豆粒大的雨點來。隱約聽見遠處雷聲滾動。
所以,「五十而知天命」這句話包含有兩層意思;一層是自我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乃是天賦的使命;另一層是既然具有這種使命感,就要奮力而為,但能否成功,又是另一回事。可能成功,也可能由於意料不到的障礙而失敗。總之,https://read.99csw•com一切只能聽從天的裁奪。
——五十歲的時候,自覺認識到天對自己的工作所賦予的崇高使命。
孔子在五十歲的時候,從自己所從事的工作里感覺到天賦的使命感。具體地說,從自己的身邊一點一滴地做起,力圖盡量減少充斥這人間社會的痛苦與不幸——基於這種理念的生活方式,孔子在五十歲的時候,才自覺意識到這是天賦的使命,並且決心一輩子堅持下去,矢志不移。
——在我所知道的孔子言論里,如果選擇我所喜歡的一句話,就選擇「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人既然生下來,就應該干一件引為自豪的事,但千萬不可到處張揚,不動聲色、默默地埋頭苦幹就行了。你看天就是這樣,乾著那麼大的事業,從來就不大肆宣揚,而是謙遜得很,緘默不語。
如黃鐘大呂之鳴,有凜然威嚴之氣。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一念起這句話,耳邊就響起錚錚鏗鏘之聲。
因為數我年紀最大,還有三個婦女,所以我們四個人先回去。大家打著雨具,先走了一步,留下三個男子。當我們離開的時候,他們還在最後打掃寬敞的土間。
現在想起來,「天」有「天」的想法,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可是當時孔子還沒有認識到這一點。
(這是村裡一位老人的天命觀)
而作為他們的夥伴,我,還有那三個婦女,就因為僅僅先走一步,幸免於難。
當時孔子想,年邁衰老、重病卧床的伯牛也一定希望得到別人的保佑。所以,如果沒有特殊的關係,孔子該是避而遠之,不會去探視的。
但是,那天她回家以後,突然發起高燒,病了幾天,等到燒退了,人也不成模樣,手腳不能動彈,兩眼無神、目光不定,躺了一個多月,不幸天折了。
孔子回到魯國已是六十八歲,當時伯牛恐怕也過六十了。
我和三個婦女冒雨急匆匆往回趕,衣服差不多都被淋濕了,半道上,雷鳴電閃,驚天動地,我們只好鑽進路旁的存放木材的小屋裡躲避,等到雷停雨歇,才各自奔回家去。這時已經入夜了。
這句話概括了孔子步入五十歲以後到六十多歲這十幾年的人生,滲透著孔子的忿懣與欣愉,仰首向天發出的強烈的挑戰,還有深藏於心底從不示人的悲哀。所以,「五十而知天命」,是那樣的廣闊深邃,囊括了孔子的全部人生內涵。
剛才有一位在魯國國都研究孔子的年輕人提了這麼一個問題:
現在的問題是,這話到底是誰說的。
如果讓我從孔子的言論中挑選一句的話,我一定選擇「五十而知天命」這一句。
剛才我說伯牛聽到孔子的話「感激涕零」,要說流淚,一定是孔子先哭的,他說「斯人」時,就已經憋不住,而說「有斯疾」時,更是老淚縱橫了。孔子正是這樣動感情的人。
大致算來,十年前,即魯悼公三年,這個時期北上的難民最多。從春到夏,一些聞所未聞、恐怕除了一座城邑之外別無他有的蕞爾小國的難民,每天二三十群,絡繹不絕,湧進村子,然後繼續北上,不知道要逃往何方。
伯牛染上這絕症的確是命中注定,是天命使然呀!
有時候大雪紛飛,我擔心她一個人爬山越嶺,山路崎嶇,危險出事,就陪伴她前去。
遺憾得很,子路、子貢、九-九-藏-書顏回都不在這兒,沒有人可以商量。如果他們當中有一個人在這兒的話,只要一聽到這句話,立即就能斷定是孔子說的,還是他的弟子——而且能指出是誰——說的頌揚孔子的話。
到了夏末,難民明顯減少,收容所一間房子就夠用了,而且秋風一起,連這最後一間房子也關閉了,難民的季節宣告結束。
上面已經說過,孔子結束十四年中原流浪的生活,回到久經闊別的魯國國都,時年已過五十,回首往事,多災多難,不禁感慨萬千。
天到底懲罰了誰?是那幼小的生命,還是她的母親,或者是我?
對於孔子來說,既有五十歲過後回首往事的感慨,也有結束十四年中原流浪生活、終於重歸故土的無限感嘆。
現在回到原來的話題上來,使我深感「命也夫」的,這幼|女的夭折並非第一次。進山隱居三十年以來,有好幾回或使我扺掌長嘆,或使我悲傷于內,「命也夫」,活在轉蓬亂世、兵燹戰亂之時,恐怕不能倖免。
「自己所收集的資料里有伯牛這個人物。他生病的時候,孔子前去探視,說『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不知您是否知道伯牛這個人?如果知道的話,請介紹一下他的情況以及他與孔子的關係。」
(這是一位行動不便的村裡老人的天命觀)
孔子正是這樣一位與眾不同的人。如果認為剛才這兩句話是孔子說的,那又會怎樣呢?
「不過,幾年前,在年輕人當中流行過與此相類似的『吾十有五而志於學』這句話,據說是孔子的話。問題是現在弄不清楚這些話子在何時何地說的。」
我沒有見過伯牛。也許本來也應該去探望他的,但是接連趕上鯉、顏回、子路之死,然後又是孔子去世,我在魯國國都的生活接二連三地遭到這些殘酷的打擊,也就漸漸地把伯牛忘到腦後了。
有一件事,我親身經歷的事情,只要一提起「天命」二字,我就會想起這件事,莫如說這樁往事會不由自主地湧上我的心頭。事情的始末是這樣的:
大約五年前,像親戚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的那家農戶添了個逗人喜愛的女孩,兩歲生日的那一天,她的母親抱著到我家裡來玩,小女孩高興地笑逐顏開,如同一朵綻開的嬌嫩的鮮花,而且從她母親懷裡伸出雙手,讓我親昵摟抱。上一次已經說過,我苟活于亂世六十多年,這一天我才第一次覺得世上還有這樣美好、這樣親切的東西存在。
難道這就是天命?!
難民們沒有足夠的口糧,沿途忍飢挨餓,一個個面黃肌瘦、疲憊困頓,無論男女老少,都已頭昏眼花,走路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過了幾天乃至幾十天,孔子和別人對坐談天時,偶爾談及伯牛,於是心血來潮,將深藏於心中的感慨用凝練簡約的一句話自然傳神地表達出來。
「六十」、「七十」這兩句話都是今天第一次聽到,所以現在還談不上有什麼感想。
但是,正因為身在其中,人必須經常提醒自己循規蹈矩地生活。雖然人並不知道天對自己是支持還是妨礙,但既然活在這個世上,無論如何也要自覺地端正生活方式,併為此不斷努力。天一定嘉許這樣的人。所謂「嘉許」,就是天讚賞這樣的生活態度。
——無論怎麼盡人事,也會由於不可知的原因,使事情九九藏書的進展有時不能盡如人意。這就是天的作用,這就是天命。只要注意一下就會發現,我們的周圍充滿「天命」。我們不得不在「天命」的包圍中生活,一生不得不和「天命」搏鬥。
時間荏苒,五年過去了。這五年裡,我也好幾次想念起那可愛的女孩。三更半夜,就坐在這個位置上,喟然長嘆。
要達到知天命的境界實非易事,我們這樣的凡人更是困難,但既然作為人來到這個世界,正正經經地生活,自己的工作就要選擇具有天賦予使命感的事業。
天的承負十分沉重,過分強求,天也無能為力,人對天無論抱有什麼樣的希冀和期望都是非分的要求。
雖然剛剛入秋,可在深山裡面,一近黃昏,就覺得寒氣逼人。村裡的年輕人剛才在土間生起了火,哪一位怕冷,就請到土間,那兒暖和一點。現在我繼續就天命談談個人的看法。這一次打算一氣呵成地談完。
這樣看來,有關孔子六七十歲時的修養的這兩句話,只好等下一次聚會時再做結論,你們年輕人把這個問題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雖然這個山村遠離都市,偏僻荒遠,但三十年間,也時常或多或少地受到戰亂的波及影響。不過,以魯國疆土之大,自然異國軍隊還不至於入侵到這荒山僻嶺,但別國難民蜂擁而入,經過此地,繼續往別處逃難。
整整一個夏天,收容所供給難民們飯食,對那些老弱病殘者提供住宿,使他們身體稍微得到恢復,消除疲勞,以便能夠繼續北上。
——無論做什麼事,只要這件事是人之所為,成敗與否,就難以預測。這並不意味著是否意識到天賦的使命感。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事之成敗皆由天,別無他法。
我也參加賑濟難民的工作。夏天那一陣子,大家輪班,一去就是好幾天,有時忙得連休息也顧不上,從早干到晚,手忙腳亂。
這個我無法準確回答。如果我當時陪著孔子一起前往,自然不會不知道,但我想孔子是獨自一人去的。探望患傳染病的伯牛,孔子總是一個人去。
小心雪深路滑。
——天默不作聲地從上面注視著人的所作所為。人不聲不響地乾著自信正確的事情。天和人都不言不語。這就夠了,這就行了,不需要任何語言。
白天,丈夫在地里勞作,早出晚歸,妻子在家裡照料小孩,我一有空閑,也幫忙照看這些無依無靠的孩子。他們有的失去了父親或者母親,有的是雙親皆亡的孤兒。在兵荒馬亂、戰國亂世之時,他們遭逢不幸,孤苦伶仃,連自己出生在哪個國家都無從知道,然而這些身世不幸的孩子在魯國邊境的一個山村裡,受到一位心地善良的婦女充滿母性的哺育,一個個都健康活潑地成長。
多麼充滿信心。可是,敢於這樣說的人一定為數不多。縱觀漫長的歷史,自古至今,能夠十分自信地對自己這樣斷言的人實在寥寥無幾。
其實,遭受天罰的何止夭折的女孩,自從失去愛女以後,她的母親完全變成另一副模樣,與平時判若兩人,終日不言不笑、鬱鬱寡歡,就是到我家裡來,也多是無精打采地站在窗旁,茫然望著遠方,痴痴地、獃獃地,思念著死去的幼|女。
這些人多是數人一夥,一家一群,夫婦倆口,扶老攜幼,倉倉惶惶。其中也有三十多人的大家族,格外顯眼。
——人之所以成為人,所九-九-藏-書崇奉的就是自我信仰,就是將天之成敗置於度外的奮鬥。這是最高的人生觀。不問成敗,一切由天。人就是努力,人就是奮鬥。人的一生就是朝著自己堅信的方向不斷地努力奮鬥。
他們為那麼多的難民排憂解難,而最終天卻賜給他們以死。連向蒼天抗議、向蒼天申訴的片刻都沒有,就被狂烈的霹靂閃電劈穿,一個仰面朝天,兩個匍匐倒地而死去。
——還有一點,「六十」、「七十」這兩句話和最近一直談論、研究的「五十而知天命」到底有什麼關係?
這兩個問題都很複雜,難以回答。幸虧在魯國國都研究孔子的不少年輕人今天也在座,現在先聽聽他們的看法。
如果能得到天的嘉許,人不就以此心滿意足了嗎?倘若還不滿足,天也有鞭長莫及之處。天下地上,四時行焉,萬物生焉。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準確運行,萬物茁壯成長、欣欣向榮。
那麼,作為這種聚會的主持人,而且從孔子歷游中原到他晚年一直侍奉在他身邊的人,我發表一點想法,雖然這個想法很不成熟,談起來心裏沒有一點把握。
伯牛這個人,據我所知,是孔子的弟子,懿德懿行、素有修養,可與顏回、閔子騫比肩。本名冉耕,字伯牛,比孔子小七八歲。
當然,伯牛早已作古,我對他的晚年境遇一無所知。不過可以肯定地說,他是魯國人。你們當中哪一位要是知道伯牛晚年情景的,希望告訴我一聲。也許是受到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影響,我也想收集、整理孔子身邊的一些史料,如果這些史料對你們的研究有所參考借鑒,我將十分樂意。
——孔子去世以後,我們在魯國國都的孔子講學館里,聽過孔門高足講課。說起來,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的老師後來怎麼樣了?現在是否還健在?我們絲毫不知道。只記得有一位老師給我們講述孔子的晚年,其中說到「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句話是誰說的呢?是孔子親自說的呢,還是他的學生論述晚年的孔子時說的?這一點不清楚。
這十四年的漫長旅途生活,究竟意味著什麼呢?想起來,就好似在漫長而又漫長的轉檯上演出了一出天命與自我殊死搏鬥的戲劇。如此而已。這樣看來,孔子回到久別的魯國國都時發出的「五十而知天命」這句感慨,其實包羅著萬千情緒,沉甸甸豐實厚重。
剛才休息的時候,我收到五篇《我的天命觀》,現在發表出來,算是今天聚會的總結。這些文章內容豐富,觀點迥異。有村裡老人的,也有魯國國都來的年輕人的,他們都能準確精妙地理解天命、把握天命,我不能望其項背。
剛才年輕的孔子研究者發表了這樣的意見:
那時,孔子的心一定悲慟不己。為什麼善良慈祥的孔子會痛心悲泣呢?
——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我心裏想,留在收容所的三個男子打掃完土間后,關緊門戶,等雷雨一過,也已經離開了吧。——可是,究竟是誰造的孽?!第二天早晨,人們在收容所前面的廣場上發現三具遭到雷擊的焦頭爛額、慘不忍睹的屍體。
我全身心沉浸在仰天俯地的慨嘆之中,夜深人靜,令人感到無比的凄涼寂寞。
他們為了減輕其他國家許多難民的痛苦,整整一個夏天,都在捨己為人、奮不零身地努力工作,而https://read.99csw.com且最後一天,還到收容所勞累了,一整天,把屋子拾掇乾淨,關好門窗,準備明年再接待難民。當他們幹完活,傍晚回家的時候,竟在廣場慘遭雷擊。
如果再通俗淺顯地說,就是我們的所作所為,無論怎麼正確、怎麼富有意義,成功與否也只能聽任天的裁奪。辦一件事,也許會得到天的激勵和援助,也許會遇到困難和阻力而寸步難行,這一切都由廣大無比的上天來安排,不是我們這樣渺小的人所能理解的。
事情不過如此,也許還是無與倫比的雄偉事業,那麼天一定在冥冥之中嘉許我們,只不過我們聽不到天的聲音,看不見天的形象罷了。
當我談論古今中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與孔子非梵谷尚的道德修養相提並論的時候,我就用這兩句話來讚美孔子。
剛才有人問,孔子是這樣的人嗎?我敢說,孔子既是為數極少的「六十而耳順」的豁達大度者之一,又是寥若晨星的「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的聖人之一。
有一次疾病流行,有幾個小孩接連著染病發燒,這位慈祥仁厚的母親便獨自跑到很遠的山崖上的寺廟裡求神拜佛,祈禱孩子們早日痊癒,消災弭難。
對這句話一般是這樣理解的。我們剛才也都認為這種解釋是正確的。
當時孔子五十多歲,自己認為還是年輕的。他意識到自己所從事的事業是天授予的神聖使命,因此要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發揮作用,並且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是事與願違,最後以失敗告終,半被驅逐地離開魯國,不得不在中原地區過著遊說、流浪的生活。
命也夫!
這位失去了獨生女的母親,打從前年起,只要一聽說路過這個村子的其他國家的逃難者里有失去父母的嬰幼兒,就和照料他們的難民商量,把這些小孩子要過來,用自己的雙手收養、哺育,現在她已經收養近十個小孩了。
有村裡人舉手發言。這個山村裡有一兩個老者,年齡和我差不多。
——但是,愚蠢透頂的那些人還在到處爭鬥,互相殘殺。
諸位,今天本想中間不休息,一口氣講下去,可是一談到我親身體驗的天命的時候,突然間心亂如麻,一時理不出頭緒,不知從何談起,也不知道該怎麼談,只好半截停下來,實在有失禮儀,請大家包涵。
伯牛卧病在床,孔子前往探視,說「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我不記得是聽誰說過這句話的,當時我想,伯牛聽到這句話時,一定是情動五衷,感激涕零的。現在我還是這麼認為。孔子說「斯人」,伯牛則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斯人」是孔子對於他的最高的讚譽之詞,孔子也決非只是出於禮儀才使用這個詞的。
自己是五十而知天命!
——敬鬼神而遠之。
不僅僅到了六七十歲,孔子從年輕的時候起,無論辦什麼事,就從來沒有離經叛道,誤入歧途過。面且不管聽什麼人講話,不管聽什麼樣的話,從來就能夠設身處地地理解對方的心情。
要說明孔子六十、七十歲時的不同凡響之處,這兩句話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就在這些流離失所的難民充塞村頭的那年夏天,不記得是誰說了一句:「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十來個有心人自願湊在一起,大家出主意,想辦法,把村頭的兩三間破房子修葺了一下,又搬進去被褥卧具、鍋碗瓢盆,成了臨時難民收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