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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姬傀儡之卷 第三章

胡姬傀儡之卷

第三章

明崇儼掩上門,盤腿坐了下來,拿了個乾淨杯子倒了杯茶,啜了一口,道:「高兄,讓你受驚了。」
聲音是從貼在窗紙上的一個小紙片上發出來的。
高仲舒剛退了一步,明崇儼盯著牆壁,長吸一口氣,猛地向黑影吐去。
高仲舒想了想,看了看一邊的辯機,咬了咬牙道:「也是,你又不是什麼姑娘,辯機大師六根清凈,何況父母遺我清白之體,有何不可見人。」
這是九字真言咒。那團火光如冰澌向火,眨眼間便已熄滅,黑影也消失無跡。明崇儼伸手在牆上一抹,畫著的赤紅符字化做粉末,收攏在他掌心。他伸手一吹,微笑道:「高兄,總算渡過此劫。」
此時明崇儼摸出一張圖來,道:「還不曾。高兄,我們來看看,到底是誰請動這十二金樓子的。」
高仲舒撩起小衣,將那綴子解下,道:「這個啊,就是個琉璃子,不值錢的。」
他心神一亂,高仲舒被那黑影吸得越來越深了,右手已沒到肘部。他急道:「大師,辯大師!你快想想辦法啊!再不想法,我就要被封在牆裡,到時成了個乾屍,看你怕不怕!」方才他見辯機只念了兩句經文,便止住了自己被吸入之勢,只覺辯機定然還有辦法。但一想到若真箇被封到牆裡成了個乾屍,自己倒先嚇了一跳。
火燃得很大,但並不光亮,反是明崇儼畫在牆上的符字被火一映,放出光亮來。但這火似乎並不能燃物,明崇儼的衣袖也在火中,卻不曾燒起來。他抿著嘴,將手一翻一覆,左手捻個訣,喝道:「律令律令,四縱五橫。萬鬼潛形,吾去千里者回,萬里者歸。呵吾者死,惡吾者自受其殃。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急急如律令。疾!」
明崇儼抬起頭,微笑道:「高兄不必驚慌,十二金樓子雖然出手狠毒,但一諾千金,你應該不會有事了。」
這本是《論語》中的話,高仲舒自然讀得熟而又熟。聽明崇儼這般說,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垂頭想了想,道:「那麼此事就算完了?」
明崇儼對這些除妖降魔的故事似乎沒半分興趣,盯著高仲舒道:「你身上還有什麼東西?」
辯機和明崇儼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也就是這時,那顆綠豆忽地發出「啪」的一聲,竟然一下成了一小團火。高仲舒嚇了一跳,馬上又喜不自勝,心道:「哎呀,我怎麼也會法術了?我以前還不知道。」還來不及高興,明崇儼右手極快地一展,一下將那團小火捉到了手中。辯機也嚇了一跳,道:「明兄,怎麼了?」
明崇儼的左手捻了個訣,道:「高兄,退後一步。」
高仲舒見此情形,嚇得臉都白了。道:「大師,這是什麼?」他只道辯機定然能有辦法,哪知扭頭看去,辯機眼中也滿是茫然,道:「這是什麼?」
琉璃在商周時就有,到了唐時更是到處都是,甚至連瓦片也有用琉璃制的。高仲舒這琉璃子有拇指一般大,暗褐色,雖然通透,也值不了幾個錢,當中有個小孔九九藏書,一條絲穗穿過。明崇儼接在手中看了半天,神情凝重,半晌不語。高仲舒站得有點不耐煩,道:「明兄,還要不要脫?好冷的。」
明崇儼覺察到頭頂有異樣,待閃開這一擊,人還不曾站起,左手兩根手指又在地上一捺,人貼著地面翻了個身,雙足一蹬,人已撲了上去,一拳打向那黑影。這一拳出手極快,那個黑影顯然也根本閃不開,一拳中的,卻覺得入手軟軟的,倒似擊中了一團棉花,隨之卻聽到高仲舒慘叫起來。他左手已摸出了腰間的短劍,只消這一拳將來者擊倒,左手短劍馬上便可刺出,但一聽得居然是高仲舒呼痛,心知此人定是將自己的拳勁都移到高仲舒身上了,再這樣打下去,恐怕先要把高仲舒打死。他的短劍硬生生止住,雙腿一屈,化去了前沖之勢,穩穩站在地上,道:「是什麼人?」
明崇儼從懷裡摸出個羅盤放在案上,微笑道:「怪力亂神,存而不論,敬而遠之。」
黑影被符字圍住,已不能擴大,此時符字中已滿是黑色,便如一個紅盆盛滿了黑水,竟然已高出牆面。明崇儼這口氣一吐,黑影上登時燃起一片火光,便如同那是一攤火油。高仲舒嚇了一跳,叫道:「明兄,這是怎麼回事?快快拿出手來,不然要燒傷的!」他本就有「鐵嘴」的諢號,話很多,方才因為驚嚇一直未能一展其長,此時自己已無危險,但又要喋喋不休了。
高仲舒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在那人身上下了什麼咒吧?哈,這樣便可知道他去哪裡了。明兄,你可真是了得,真箇厲害。」
辯機在一邊突然插嘴道:「明兄秘術,當真讓人嘆為觀止。這綠豆指的,便是方才那妖人的行蹤吧。佛門六神通,明兄此術想必與天眼通殊途同歸。」
明崇儼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到底意欲何為?」
明崇儼也沒說話,急急走到高仲舒身邊,伸手從懷裡摸出一支筆和一個小竹筒。這竹筒上有一個銅帽,他將銅帽擰開,毛筆伸進去蘸了蘸,毫端登時殷紅一片。高仲舒此時一手已有大半陷入牆中,人也要貼到牆上了。再被吸下去,整個人當真都要進了牆壁。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明崇儼,見明崇儼拿出一支筆頭滿是紅色的筆,脫口道:「啊,那是什麼?血么?」
高仲舒翻了翻袖子,道:「沒有了啊,我身上就帶這些,除非是這身衣服。」
明崇儼抬起頭道:「穿上吧。這琉璃子你是從哪裡來的?」
黑暗中,那人「哧」地低低一笑,道:「知道我們十二金樓子的名字,居然還敢出頭,閣下也算膽大包天。只是我也算看走了眼,居然未曾發現長安城裡有你這般一個好手。」
果然就是那顆琉璃子啊。明崇儼沉吟了一下,道:「你們要這來做什麼?」
那是一片極薄的冰。太薄了,在燈下看去便如紙片。可是現在這個季節雖有寒意,卻不至於結冰,而窗紙上更不是結冰的所在。他平時膽子大,此時卻沒來https://read.99csw•com由地感到害怕。
辯機忽然站了起來,喝道:「精進相者,身心不息!」
「脫下來。」
高仲舒心裏一沉,將外套穿上,一邊系著衣帶,一邊道:「家裡找到的,一直扔在箱子里。我看它好看,拿來拴在衣帶上有好幾年了,也不知是哪兒來的。這個是不凈之物么?」
多年之惑,也許終於可以解決了。
明崇儼只說了兩個字,毛筆已在牆上遊走。高仲舒急道:「明兄,你還有興緻題壁一首……」話剛說了半截,馬上閉住了嘴。明崇儼在牆上寫的,並不是字,而是一道符。
這人剛說完,高仲舒又呻|吟了一聲,想必是那人扼住他咽喉的手臂又收緊了一圈。明崇儼嘆了口氣,道:「好,你將這東西拿走,別傷了高兄。」
「是片冰!」
辯機是禪宗,不修神通,這段經文卻是知道的。高仲舒本已心慌意亂,辯機的喝聲直如當頭棒喝,心頭一凜,道:「是!」神智立時清明,只覺那影子的吸力登時減弱了許多,已足可對抗,可是想要拔|出|來,卻也無法。高仲舒試了試,只覺一隻手如被牢牢嵌在牆裡,根本動不了分毫,只是不住將他往裡吸。他苦著臉道:「大師,快將牆鑿了吧,要不我要被封在牆裡了。」
他知道明崇儼年紀雖輕,卻身懷異術,大是不凡。自己是禪宗,不修神通,對這些異人的秘術沒什麼辦法,但明崇儼定然有辦法解決。
高仲舒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叫道:「出什麼事了?」他話音剛落,卻覺得一條冰冷的手臂又扼住了他的咽喉,與方才在街上時一般無二。他嚇得魂飛魄散,喊已喊不出來了,眼前更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正在驚慌,卻覺得扼住他脖子那人忽地一震,「噗」的一聲響,從他背心處卻湧來一股大力,險些要把他打得嘔血,疼得叫道:「啊呀!」
牆上方才又是符字又是火光,但此時卻仍是一片平整粉壁。高仲舒看得大為驚奇,湊上前道:「明兄,原來你是個術士啊。」
高仲舒也曾去西市玩過,見過眩目戲藝人的演出,有一出便是紙傀儡,是用紙剪成小人,在一片掛起來的白布上移動自如,還會說話唱歌。那時與蘇合功大為驚嘆,說雖是小術,實是神奇。但高仲舒以神滅無鬼論的眼光來看,一口咬定是有人在白幕後控制,只不過借燈影巧妙布置,讓人看不出來而已。當時他們打了個賭,他說定是有人在後面控制,並非紙人真箇活了過來,結果他贏了,那藝人其實是用一根細線連在紙傀儡上,再用腹語說話。
那人又是「哧」地一笑,道:「受人錢財,替人消災。我們也不想殺人,與閣下井水不犯河水,還請閣下將那負心子給我。」
他本就多嘴,此時明白了那些異人是誰叫出來的,大為氣憤,指手畫腳地大說起來。在弘文館時就因為有鬼無鬼,他與蘇合功吵得熱鬧,這種吵架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家常便飯,自然不奇,讓高仲舒沒read.99csw.com料到的是蘇合功居然會叫術士來嚇自己。別個也罷了,最叫他著惱的是阿白受了傷,雖然這傷極輕微。
他知道十二金樓子定然不會說的,但此時也沒別的主意,只有先東拉西扯一番。果然,那人道:「少知道點,還能多活幾年。」
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明崇儼與辯機二人都聽得呆了。高仲舒說得興起,指著地圖上那顆綠豆的所在,叫道:「你看……」
這等情形,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高仲舒向來不信鬼神,可是眼前這東西實在無法用他的知識去解釋。他喃喃道:「是鬼么?」
明崇儼的手指一觸到黑影,高仲舒只覺黑影的吸力大減。他用力一抽,手貼著明崇儼的掌心一下滑了出來。這手陷入牆中半日,但一抽出來,卻毫無損傷,連油皮都不曾擦破一塊。一抽出手,他長吁一口氣,道:「明兄,多謝了。」轉眼一看,卻見明崇儼面色凝重,他的手已陷入影中。高仲舒大覺過意不去,道:「明兄,你該怎麼辦?」
地上的水漬如同一個活物,正在慢慢蠕動,到了牆根,竟然沿著牆而上,而且越來越大,不知不覺已經成了個影子。這影子也不太濃,只是在不住地擴大。高仲舒大氣都不敢出,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影子,低聲道:「大師,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明崇儼將琉璃珠舉到燈前照了照,也沒回答,高仲舒正待再問一句,卻見明崇儼猛地喝道:「快閃開!」他本是盤腿坐著,左手食中二指在地上一按,人如離弦之箭,一下移開了三尺。也就是在他閃開的一剎那,從屋頂有團黑影猛撲而下,堪堪未曾撲到明崇儼頭頂。這團黑影撲在案上,案上的燈火立時熄滅,屋裡登時陷入一片黑暗。
這聲音極是怪異,連男女都聽不出來。此時屋中暗得異乎尋常,那是此人以土魅術封住了這間屋子。明崇儼暗自後悔,心道:「我真是無用!破了此人的魅影術后,居然沒發現他已欺入屋中了。」他緊了緊手中短劍,沉聲道:「十二金樓子的五魅術,果然名不虛傳。」
明崇儼點著油燈,捻滅了手中的火絨,又看了看掌心,微笑道:「十二金樓子,探丸夜殺人,此番居然未取人性命,當真意外。」
《智度論》有謂,釋迦文佛前世曾是個商人,某次至一險處,遇一羅剎鬼拉住他去路,商人以右拳擊之,拳即著鬼,挽不可離,再以左拳擊之,亦不可離。以右足蹴之,足亦黏著,復以左足蹴之,亦復如是。以頭沖之,頭即復著。於是羅剎鬼問道:「你已如此,還想做什麼,心休息未?」商人答道:「縱然五體被系,我心終不為汝伏。」羅剎鬼無奈,便道:「汝精進力大,必不休息,放汝令去。」
明崇儼的臉上又大是凝重,低聲道:「我的踏影術被他們破了。」
高仲舒仍是莫名其妙,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東西是什麼,做什麼盯住我?」
居然會被吸到牆裡去,這等事當真聞所未聞。辯機也似有九_九_藏_書些驚慌,叫道:「來人啊!來人!」但他也知道,明崇儼所加禁咒能隔絕內外聲音,而一道符可讓門窗堅如銅牆鐵壁。只是如今那些妖人卻已經突破了明崇儼的禁持,反倒成了瓮中捉鱉。不要說房中沒有拆牆的工具,就算有,單憑辯機一人哪裡能鑿得開的。
「硃砂。」
眼前這個紙片,多半也是如此。他喝道:「裝神弄鬼做什麼!」上前一把捏住紙片,只道馬上便可拉斷上面連著的線,可是那紙片應手即起,手指上只覺一陣微微刺痛,卻哪裡連著線了。高仲舒嚇了一跳,手指一松,那個小紙片登時斜斜飄落,剛一落到地上,立時消失無跡,地上卻出現了一片水漬。
綠豆也不是什麼稀奇之物,高仲舒正想問問明崇儼在做什麼,卻聽得一陣細細的摩擦之聲。他定睛看去,卻見那顆綠豆正在紙上慢慢滾動。若是灑下時綠豆趁勢滾動,原也不奇,但這顆綠豆滾得這般慢法,幾乎像是個小蟲子。他呆了呆,道:「明兄,這是……」
此時這影子已經有碗口大了,如果再大起來,只怕會塗滿整堵牆壁。辯機苦笑了一下,道:「貧僧也不知道。」
高仲舒打了個寒戰。他原先牛皮震天地說什麼「真箇遇上鬼物,我有利劍在側」,但今夜所遇之人都詭秘異常,此時這份豪氣已蕩然無存。他坐了下來,道:「那我該怎麼辦?」
他二人一唱一和,明崇儼也有些得意,微微一笑道:「豈敢。」辯機與高仲舒的馬屁固然讓他受用,而從那人順藤摸瓜,一直可以追查到十二金樓子的最高首領處。一念及此,明崇儼心裏也暗暗有些激動。
明崇儼嘆了口氣,道:「高兄,你不想天天如今晚一樣擔驚受怕,就解開衣服讓我查個仔細。」
明崇儼指著高仲舒腰間的一縷絲穗。這絲穗原本在衣下,穿著衣服看不出來,他低下頭看了看,道:「這個啊,是個玉帶鉤,和田美玉碾的,怎麼了?」
明崇儼搖了搖頭,道:「眼下我也不知。只是,你身上定有什麼不凈之物,可否讓我一觀?」
辯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時門忽然「砰」一聲開了,卻是明崇儼大踏步進來。他臉上大是驚惶,頭上也滿是汗珠,一張臉綳得緊緊的。辯機見是他,鬆了口氣道:「明兄,你總算來了。」
高仲舒呆了呆,也坐下來道:「我身上?好像也沒什麼東西。」他伸手到懷裡摸了一陣,將懷中之物都掏了出來。他還是個弘文館學生,身邊東西也不多,除了幾個零碎銀錁子和銅錢,只有一冊薄薄的書。明崇儼一見這書冊,眼睛一亮,拿起來翻了翻,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道:「這是什麼?」
他伸出手去,將琉璃子托在手上。手一伸出,便覺微微一輕,琉璃子已被那人取走,那人低低笑道:「明兄誠識時務者,好,我答應你。」
高仲舒吃了一驚,道:「什……什麼?有什麼好看?」他自幼家規甚嚴,從不行走花街柳巷,要他在人前脫衣,可是破題兒第一遭。
他正read•99csw.com想著,高仲舒突然「啊」了一聲,叫道:「什麼!居然是蘇合功這王八蛋!」他也呆了呆,道:「高兄,怎麼了?」
也許,只能說那是鬼了。高仲舒壯起膽子走上前,伸出手指想去摸一摸。這個影子在牆上也沒厚度,似乎摸一摸也沒什麼大礙。哪知他的手指剛一觸到,卻覺影子有一種極大的粘力,指尖立被粘住,動彈不得,而且這股力量竟然還在不住地將他吸入,力量大得難以阻擋,只不過一瞬間,半隻手已沒入了影子中。他大吃一驚,叫道:「大師,它粘住我了!」
那是張長安城細圖,畫得極其精細。長安城東西二十里,南北十八里,是個長方之形,這張圖除了皇城未畫,其餘諸坊都畫得極為細緻。他將這圖往地上一攤,平平展開,照著羅盤調了調方向,右手拇指在諸個指節上掐了一遍,喝道:「疾!」手指縫裡,一顆小小的綠豆蹦跳著落到地圖上。
屋子裡突然間一亮。其實此時天色未曙,外面仍是很暗,但方才屋裡彷彿被浸在墨水中一般,什麼都看不到,此時卻已可模糊看到屋中的景象。高仲舒只覺喉嚨口一松,方才扼住他的那條冰冷的手臂在眨眼間便已消失,他又驚又懼,一被那人鬆開,竟然連站都站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摸了摸咽喉處,長長地吁了口氣。黑暗中又聽得「啪」的一聲,卻是明崇儼點著了油燈。他驚魂未定,看了看四周,卻見辯機坐在後面,一般的臉色蒼白,倒是明崇儼嘴角帶著一絲莫測的笑意。他道:「明兄,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十二金樓子到底是什麼?」
高仲舒指著地圖上那顆綠豆停住的所在,道:「修真坊,那是蘇合功家啊!怪不得這小子還咒我說出門會碰上不幹凈的東西,準是他搞的鬼!」
明崇儼皺了皺眉,道:「是上面的那個綴子。」
屋裡,已是暗得絲毫不能見。過了一會兒,黑暗中有個聲音低低道:「原來還有個術士,怪不得能破我的魅影大法。」
他的手指往黑影上劃了四縱五橫九道,火光如遭水潑,立時湮滅,黑影也如同受了傷一樣急速縮小,形狀不住地變幻,趁這機會,明崇儼的手一下抽出。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解開腰帶,剛將外衣脫下來,明崇儼忽道:「這是什麼?」
高仲舒聽得自己沒事了,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拍拍胸口道:「那就好,真嚇死我了。對了,明兄,這些人真是鬼怪么?」
明崇儼畫得很快,最後一筆一勾,那些符字已圍成一個大圈,將黑影圍在當中。他一畫完,將筆往懷中一插,左手掌貼在高仲舒臂上,順著他的手臂滑下,道:「抽出手來!」
高仲舒道:「這是《古鏡記》啊,明兄不曾看過么?嘿嘿,很好看的,王度得古鏡,除妖降魔,精彩!」
那塊黑影有盆口一般大了,高仲舒的手深陷其中,已到了手腕處。雖然不痛不癢,但這般驚恐卻更讓人受不了。他見明崇儼筆走龍蛇,好整以暇地畫著符,心中驚懼,嘴卻硬生生閉住,不敢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