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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妖異之卷 第八章

魔都妖異之卷

第八章

雖然只是個黑影,但被劍扎中,竟然似活物一般掙扎。如果這是與紇干承基會的隱身術為同一類的法術的話,這一劍已將施術之人重創了,黑影中定會流出血來。但這黑影只是掙扎了一下,卻如烈日下的冰雪一般極快地變小,根本沒有血跡。一瞬間,地上扎的只是一把短劍而已。
「死於王事,臣子之節。田山先生深受國恩,這道理他是想得通的。」中臣鐮足淡淡一笑,又道:「勝法師,你先去得意樓布置一下吧。」
彌光想了想,道:「我覺得這勝秋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可要小心。」
這聲音細細的,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他心頭一驚,拔出短劍護住身前,抬頭看去。
貞觀年間,長安米價一般都不超過每石百文,到了豐年,甚至只有三四十文一石。當時連當朝一品官的月俸也不到百貫,所以五百貫已是個極大的數字。紇干承基與彌光不由動容,他們以前受聘殺人,一般也不超過百貫。紇干承基還記得當初聽尹道法說過,這個名叫負心子的東西頗有用處,卻沒想到居然值那麼多錢。他笑了笑道:「還真值不少。」
勝秋猶豫了一下,道:「此事還請紇干先生與家主商議。此物是我家主之物,當初請尹先生查探,家主願以重價購回。若在紇干先生處,此議仍可繼續。」
紇干承基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道:「五百貫自然是個善價。只是這人連一千貫都肯出,這琉璃子定然有它值錢的道理。」
窗紙上,有一角已成了黑色。
夜已深了。紇干承基所住的地方原本就很僻靜,此時更是死寂一片。他躍出窗來,見地上有一團黑影正在極快地移動,他腳下一錯,竟比那黑影移動更快,手一揚,反手將短劍插read.99csw.com在黑影中心。
果然是!彌光險些便要失聲叫起來。他對這個大師兄素來畏多於敬,做下這等事後,常常在擔心尹道法的故交前來尋仇,連噩夢都做了不少了。勝秋語氣平和,但這人生了這副怪相,又突然問起尹道法,他心慌之下,一把抽出腰刀,喝道:「你要做什麼?」刀剛抽出一半,紇干承基雙手在彌光手背一搭,道:「尹道法乃是我二人師兄,只是已然辭世。」
紇干承基冷笑道:「勝先生說得好笑話,當真好笑,哈哈。」雖然那琉璃子他一直放在身邊,但從未拿出來過,勝秋出價越高,他就越不敢相信。此人在醉劉居下手,原來要對付的不是阿心,而是自己!反倒是自己連累阿心了。而此人現在說得客氣,願出高價收買,那也定是在醉劉居見識了自己的本領,心知惡取難成,這才開出價來。他臉上平和,心中實是惱怒之極。見勝秋一個哈哈就把這事輕描淡寫了,怒火更盛,臉忽地一變,眉頭一豎,喝道:「勝兄,回家稟上你家主人聽真,這負心子確在我手中,不過要千貫足錢,少了一文,想要便到我屍身上取吧!」
中臣鐮足嘴角的笑意越發陰冷:「伏鷹殺了道純,又先找到此人的下落。只是他沒有追上去,顯然是追丟了,現在定然急得很。他這把刀子已然磨利,只消這般,正好為我一用。」
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樹,木葉盡脫。在樹枝間,站著一個人。這人生得極瘦,整個人也同一根樹枝相去無幾。紇干承基只覺背後沁出冷汗,沉聲道:「請問閣下是何方高人?」
那些人究竟是什麼來歷?
他的心一下提了起來。帶阿心回來時,他自覺極是謹慎,確認身後再https://read.99csw.com無那個黑影跟蹤才走,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那一角黑影還在慢慢爬上來,原先只是染黑了三四個窗格,此時已有五六個了。紇干承基冷笑一聲,從腰間取出一把短劍,劍尖在左手食指一點。短劍極是鋒利,一下割破皮膚,指尖沁出一點鮮血。他的左手變幻幾個手印,伸指向窗紙一彈,那滴鮮血如彈丸一般彈了出去,「啪」一聲,正擊中窗紙。
勝秋見他已撕破了臉,沉默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為定,還請紇干先生不要食言。」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人忽然直直躍起,手在一根樹枝上一搭,人便躍出牆去,竟是聲息全無,連那根樹枝也只是微微顫了顫。
紇干承基打斷了他的話道:「我若沒有這點手段,現在已成屍首,你們一文不花就已到手。不必多說了,勝兄請回。若當真有意,明日帶一千貫足錢到西市得意樓來吧,否則我即刻將這負心子用巨錘砸為齏粉。」
彌光呆了呆,道:「你是想……」
彌光猶豫了一下,道:「大哥,其實五百貫也還不錯了。」

看著勝秋的身影消失,彌光不禁咋舌道:「好厲害的輕功!大哥,這人是什麼來歷?」
紇干承基笑了笑,道:「彌光,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這姓勝的固然不弱,但他也無奈我何,方才他本來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下我,只是未能成功。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手段。」
他聲色俱厲,勝秋不禁愕然,看著紇干承基道:「紇干先生……」
紇干承基道:「不知尊上願出什麼價購回?」
紇干承基道:「這東西有什麼用?」
勝秋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抬,低聲道:「是。他說醉劉居中有人對他read.99csw.com出手,自是伏鷹。不過他以為是我出手,我也認下來了。」
在他跟前,有個人正盤腿坐著。沒有點燭,屋中漆黑一片,只能隱隱約約看得一個人的影子。那人低頭想著什麼,半晌,才道:「伏鷹真不愧是鞍作之弟,我倒沒想到他會找得比我們更快。負心子真在此人身上么?」
紇干承基皺起眉頭,道:「我也不清楚。」
彌光心中一定,忖道:「果然大哥沉得住氣。別人都只知道尹道法是我們的師兄,有誰知道我們做了這事?便是張三郎親來,也死無對證,嘿嘿。」他知道自己遠沒紇干承基鎮定,索性不再說話,只看大哥說什麼。
果然不是隱身術,怪不得移動得能如此之快。紇干承基一怔,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好本事。」
血滴在窗紙上一碰,頓時散開。剎那間被血彈中的窗格里明亮起來,似有火光射出。那團黑影就像受傷負痛一般極快地縮小,紇干承基趁機一推窗子,窗戶立被推開,他身形如電,從窗戶中一躍而出。
那人沉思著,從懷裡摸出火石來打著了,點亮面前的一支蠟燭。燭火搖曳,映出他的臉,正是中臣鐮足。他點著蠟燭,看著燭火出神,忽然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道:「那麼,伏鷹的本領與他也在伯仲之間了。」
此時邊上的窗子忽然「啪」一聲開了,彌光一躍而出。他聽得師兄的聲音,知道有敵人來犯,搶到紇干承基身邊,低聲道:「大哥,出什麼事了?」
「琉璃子」三字,在紇干承基與彌光耳中不啻一個驚雷。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勝秋已看在眼裡,道:「真有么?」
紇干承基冷冷道:「這東西看來不是個簡單的玩物而已,我倒想知道其中究竟有什麼玄虛。」
勝秋聽九九藏書他的口氣,大起希望,道:「此物真在紇干先生處的話,還請紇干先生割愛,五百貫之價,絕不食言。」
「伏鷹就是對這人出手么?」
勝秋起身行了一禮,走了出去,屋裡剩下中臣鐮足獨自坐著。他吹滅了蠟燭,靜靜坐在暗中,淡淡地笑著。
紇干承基喝了一口水,讓自己順了順氣。
阿心總算是安全帶回家了,但回來后他仍是心有餘悸。本以為這一次只不過是阿心心血來潮,沒什麼大礙,卻沒想到居然會碰到這種事。
勝秋聽得目瞪口呆,欽佩不已,心道:「以前便聽人說家主之智,足當千百雄兵,原來當真如此。」然而運籌帷幄,那運的是己方之兵,這主人竟能調派敵人,此等謀略實在驚人。他輕聲道:「可是田山先生他……」
紇干承基還沒有說話,那人已從樹上一躍而下。這人站的地方有二丈許,下來時卻如一步跨下。看那人露了這一手輕功,紇干承基和彌光心頭都是一震,知道來的定然是個勁敵。紇干承基將短劍握得緊了緊,彌光也按到了腰刀之上。
勝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只是在這樣的臉上,笑容也顯得如此怪異。他輕聲道:「原來是紇干先生。勝秋想請問紇干先生,是否認識一位十二金樓子的尹道法先生?」
他正想躺下歇息一會,眼還不曾閉上,忽地一躍而起,跳到一邊。
中臣鐮足相貌清雅,但這絲笑意中卻總帶了點妖詭之氣。
那人落到地上,卻並不進攻,只是行了一禮,道:「在下勝秋,不知兩位尊姓大名。」
勝秋「哦」了一聲,道:「原來尹先生已然辭世了,怪不得家主一直未能找到。既然兩位是尹先生的師弟,不知尹先生有無將一個琉璃子交付到兩位手中?」
勝秋怔了怔,打了個哈哈read•99csw•com道:「醉劉居中之事,實是偶然。勝秋並無對紇干先生不利之心,還請紇干先生海涵。」
屋中原本也甚是晦暗,只是積雪未化,雪光映得窗紙灰濛濛一片,這一角漆黑更是顯眼,就像被墨汁染成的一般。紇干承基方才看得清楚,窗紙上並沒有這種異狀。
勝秋道:「五百貫。」
紇干承基冷笑道:「原來今日在醉劉居中,下手的是勝先生。若是承基當時未能脫身,勝先生便省下這五百貫了吧。」
紇干承基見這人雖無敵意,仍然不敢怠慢,道:「在下紇干承基,這是我師弟彌光。勝兄夤夜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勝秋頓了頓,道:「應該差不多。」他眼中忽地一亮,抬起頭道:「主人,是要讓伏鷹去對付他?」
勝秋仍然有些不安。伏鷹的本領,他也清楚。他與伏鷹同出一門,雖然他比伏鷹年紀大一些,貘食術不會輸給伏鷹,但伏鷹還學過發切丸,真箇鬥起來,自己定要吃虧。只是他沒想到中臣鐮足如此膽大,居然敢孤身犯險,這份勇氣也不能不叫他佩服。
「是。屬下以天叢雲術試過,那人身上確有感應,伏鷹多半也用了天叢雲術,這才棄那高公子不追,反倒追擊此人。只是,」勝秋頓了頓,磕了頭道,「屬下該死,那人很不好對付,還有個幫手,屬下沒有十成把握,所以不敢動手。」
勝秋向前走了一步。原本他隱身暗影之中,也看不清楚,此時現身在亮處。彌光只見這人一張臉焦瘦枯乾,眼窩深陷,臉上鬚眉全無,簡直同一具殭屍一般,心頭一震,忖道:「師兄又招惹了什麼奇奇怪怪的人物?難道……難道他是為了大師兄之事?」紇干承基殺了尹道法,他也決定與紇干承基共進退。但在尹道法積威之下,彌光仍是滿懷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