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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妖異之卷 第十章

魔都妖異之卷

第十章

明崇儼莫名其妙,道:「我怎麼說話了?」他想想剛才自己說的話,似乎並沒有什麼好笑的地方。
「是你聽錯了吧。」明崇儼漠然說著,他垂下頭,低聲道:「裴兄,多謝你。」
「有這種靴子么?」
屋外,天色已暗了下來,彤雲密布,雪意垂垂。
明崇儼低低地呻|吟了一下,挪開捂住雙眼的手掌。現在眼睛習慣了些,不覺得屋中太過明亮了。裴行儉見他獃獃地站著,只覺心頭髮毛,低聲道:「明兄,剛才出了什麼事?」
明崇儼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包,解開了,裏面是些白色粉末。他撮了一小把,均勻地灑在地上。地上原本鋪著青磚,只是年深日久,顏色也變黑了,上面還結著一個個浮漚一樣的泥釘。這些白粉一灑到地面上,積了薄薄一層,他用嘴一吹,一些粉末被吹掉了,剩下一些還粘在上面,卻是幾個腳印。
明崇儼指著那腳印道:「明兄,你看看這個。」
「宮天丹已與魔種糾結一處,大概連他自己都取不出來了。」
明崇儼的眼裡已滿是恐懼。那個噩夢糾纏了他這麼多年,畢竟只是個夢而已。但現在這個噩夢似乎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即使他膽大包天,也不能不感到害怕。他低聲道:「裴兄,你覺得如何?」
柱子是木頭的,年代久遠,木色已成褐色。但木頭終究是木頭,木頭會起波紋,只怕誰也不曾見過。在波紋中,有個人影忽然凸了出來。
裴行儉拔出槍,只在電光石火一閃之間,明崇儼只聽得他問了一句,便見他僵直不動。他心中後悔莫及,心道:「該死!」剛才將白粉灑到地面上時,他本該九*九*藏*書看出這腳印其實是剛才留下的。那些粉末是雲母磨成的細粉,本來不會沾染什麼東西。但人身有皮脂,雖然極為細微,但這一點點皮脂便能將雲母粉沾住。赤腳站在地上,皮脂總會沽在地上,過幾個時辰才會散去。他直到將雲母粉刷掉時才發現這腳印還是剛踩下的,待要提醒裴行儉已來不及了,自己想要閃開,只覺身體一時間已不屬於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為了吸聚尸居餘氣。」
「天魔就要長成,這少年身有魔種,正好派上用處。」
明崇儼皺起了眉。那麻胡夫婦死時左太陽處都有三點淤青,顯然生前也中了浮夢術一類的法術。如果殺人之人已經探查到了要知道的東西,那麼這個用泉聽術的人又是何許人也?
「明兄,這裏還會有什麼?」
裴行儉見他忽然停住了,獃獃地看著地上某一塊地方,詫道:「發現什麼了?」
他們剛走,一邊的柱子上忽然起了一團波紋。
裴行儉見明崇儼突然站起,一臉驚恐,嘴張了張,卻什麼聲音都沒有,不由一怔,道:「你說什麼?」還沒等明崇儼回話,只覺頭頂有一股厲風撲來。
裴行儉道:「我在師傅那邊看過一本書,說交廣一帶的農夫下水田幹活,有個地方是穿魚皮靴的,因為尋常靴子下田容易滑倒。」
一個聲音從房樑上飄落。屋子很古老,頂上的樑柱也已近於腐朽。在樑上,蹲著一個黑衣人。這人身材瘦小,渾身都用黑布包著,只露出兩隻眼睛。
此時還沒到正午,五個時辰前,正是午夜。裴行儉也有些躊躇,道:「大概是有個金吾衛的兄弟有https://read•99csw.com時又進來了一次吧……」他說著也覺得這話說不通。
女子的眼中神光一閃,道:「你是要……」
粉末被刷掉了許多,但還有幾顆粘在上面。他只覺一顆心已提了起來,忽地站起,叫道:「閃開!」
再慢慢看吧。他蹲下去,用小刷子刷著足印上的粉末。正刷了兩下,卻聽得裴行儉「撲哧」笑了一聲。他抬起頭,愕然道:「裴兄,什麼事這麼好笑?」
「照理是看不出穿什麼鞋子的,但是你來看看,裴兄。」
明崇儼仔細看著地面。門窗全都關著,裏面很暗,他也幾乎是趴在地上。聽得裴行儉的聲音,他小聲道:「我在看。」
方才是做了個夢么?他怔住了,揀起七截槍收到腰間,走到明崇儼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道:「明兄。」
明崇儼道:「這種留影術只能看到五個時辰前留下的腳印。五個時辰,那是什麼時候?」
裴行儉笑了笑,道:「謝我做什麼。我們走了吧?」剛才長槍落地,周圍未必能聽到,但如果被人堵個正著,倒也不好解釋。
裴行儉張開手,看了看手掌,道:「沒什麼事。剛才究竟發生什麼了?我好像聽得有人在念咒。」
「你現在捏細了喉嚨說話,真不中聽。」
明崇儼皺起眉頭,道:「這屋子幾時封的?」
「原來極玄子將宮天丹給了這少年。」她輕啟朱唇,耳語一般說著,「為什麼不殺他?」
他從房樑上飄身落下,直如一片羽毛,聲息皆無。他個子甚矮,比那女子還矮了半個頭,但站在女子身邊,卻又有淵停岳峙之概。
女子將手搭在柱子上,輕九*九*藏*書輕敲了敲,木頭髮出低沉的輕響。她道:「這少年魔種內結,你不怕將來無法制伏他么?」
彷彿那個已經出現多次的夢已到了眼前,若不是身體不歸自己所有,明崇儼已驚叫起來。「咣」一聲,他只覺渾身一震,彷彿眼前突然間抽掉了蒙面的黑布,突然間又能看到一切。雖然屋中十分陰暗,但這點光線已讓他如同直視夏日正午的驕陽一般,他只覺雙眼一陣刺痛,蒙住臉蹲了下去。
原來屋中還有旁人!他暗自提氣,想要解開這種禁咒,眼前忽地白影一閃,眼前已模糊一片,再也看不到一切。
在這樣的天氣光著腳走來走去,實在讓人難以想象,裴行儉說出來也有點不敢相信。見明崇儼點了點頭,他急道:「這人光著腳做什麼?」
明崇儼微微一笑,道:「裴兄,你們金吾衛腳上都穿什麼?」
那是個穿著極薄的白色長裙的女子。她的臉上不施脂粉,卻又像是塗著一層鉛粉一般,帶著點淡淡的笑意,白得異乎尋常,而她的嘴唇卻鮮紅欲滴。
那是誰?在殘存的意識中,明崇儼已在失聲大叫。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他隱約看到,那是一個身穿白紗長裙的女子。
明崇儼道:「是,走吧。」
最後那「急急如律令」五字,已是清楚之極。裴行儉的七截槍已然飛騰起上,他自信頭頂暗算那人縱然再快,自己的長槍也能后發先至。哪知槍尖甫出,頂門處只覺一陣劇痛,直如要裂開一般,身體也登時僵直了,眼前一黑,再無知覺。
裴行儉此時也是渾身一震,從麻木中回過神來。他愕然看到自己的七截槍倒在地上,剛才這一聲響正九_九_藏_書是長槍落地的聲音。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周圍,屋中一仍其舊,什麼異樣都沒有。
「殺了他?」
這是半招「起蛟式」。此時耳中那種嗡嗡聲也已清晰起來,那是有人在低低念誦著:「……九州社令,血食之賓。鎮星縛手,北帝收魂,三台七星,持劍斬精。邪精魍魎,吾誓不聞。聞吾咒者,頭破腦裂,碎如微塵。急急如律令!」
他還要說,明崇儼指了指那足印中間道:「你再仔細看看。」
明崇儼正刷著地上的白粉,手忽然一顫。
輕薄的衣衫,似乎可以看得到下面冶艷的肉體,卻又如此妖異。一時間,那個做過很多次的夢又浮現在他面前,那個女子抿著鮮紅欲滴的嘴唇,用妖冶冷漠的聲音說:「殺了他?」
裴行儉小心地看著周圍,小聲說道。明崇儼說要來查看一下麻胡的所處,他拗不過明崇儼,只得答應一同過來看看就走。以前他隸屬長安縣的金吾衛,查看懷遠坊還算師出有名,現在他調到萬年縣了,如果被懷遠坊武侯鋪的金吾衛同僚看到,大概要怪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更何況這屋子金吾衛已經貼上了封條,他們翻牆進來,大小已經是一件瀆職之罪,如果有人揪住不放,說不定連自己的前程也要毀了。
黑衣人一動不動地蹲著,低低道:「極玄子將宮天丹視若性命,既然能給這少年,那麼他自己定然就在附近。」
裴行儉聽得明崇儼的聲音突然間變得飄忽不定,像是從一個極深的孔穴里發出的,還帶著嗡嗡的迴音。他暗自詫異,心道:「明兄說話怎麼是這個味了?」掏了掏耳朵,不覺得有什麼異樣,也不多想,心道:「原來九_九_藏_書還有冬蚊子。」蚊蚋之屬在屋中過冬,也是常事,特別是陰暗的地方。麻胡這屋子很陰暗,說不定哪兒有個蒼蠅蚊子在飛。他道:「這邪術有什麼用?」
明崇儼閃到了一邊,裴行儉湊上前去。乍一看,白粉圍出的只是一個尋常腳印,但細細看去,這腳印前端有幾條細細的線。他怔了怔,道:「這人穿的好像是分趾的靴子。」
「發現麻胡死的那天就封了吧,我也不清楚了。怎麼了?」
「沒用了。」
金吾衛士兵都穿著吉莫靴,裴行儉自己腳上也正穿著,明崇儼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個。裴行儉怔了怔,道:「連什麼鞋都看得出來?」
這陣厲風尖利如針。裴行儉只覺毛髮俱豎,手已伸到腰間握住了七截槍槍柄。他武功不俗,手指剛一搭上,七截槍已「嘩」一聲抽出,直直豎了起來。
「明兄,你現在怎麼這樣說話?」
明崇儼道:「裴兄,你不是術門中人,自然不知道。我小時聽師傅說過一次,這叫泉聽術,是一種招魂術。」他從懷裡又摸出一把小刷子,嘆了口氣,道:「也是一種邪術。」
黑衣人的眼裡也閃過一絲嘲弄,只是道:「又要下雪了。」
「人死未滿七日,都能用這種泉聽術將魂魄引來,探聽秘事。」
裴行儉低下頭仔細看了看,忽然驚道:「有腳紋!」他抬起頭,不敢確定地道:「這人是光著腳?」
裴行儉道:「這是什麼東西?」在一瞬間里,裴行儉看到明崇儼眼裡似乎閃過一絲懼意,心道:「明兄雖是個書生,卻膽大包天,他怕什麼?」
裴行儉道:「那天進來抬死人,看熱鬧,這屋子裡有不少人,有個腳印那又有什麼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