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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各展其能

第十四章 各展其能

林宅己不能長居,事不宜遲,務必要儘快與裘一鳴接上頭后回去。他早就有個脫身之計,只是這般一來,不知嚴四保和嚴青柳兩人會怎麼樣。但林先生看來確是個厚道之人,只要自己未露破綻,他們在林宅的雜役還是能一直做下去的。
院牆有一人多高,齊亮也沒本事一躍而上,但要托起陸明夷卻還不在話下。他將雙手向後一併,叫道:「來吧!」陸明夷也顧不得站穩,馬上又一躍而起,正跳到齊亮手上,齊亮雙手猛地一托,陸明夷借這勢頭又跳上了院牆。只是這般一阻,方才的金鐵之聲又聽不到了,正廳屋頂上只留下一串腳印。他摔下來一次,不敢再過於大意,小心地向前走去,雙手抓住正廳屋角,翻身上去,卻見屋頂自雪中,有幾行向西北而去,西北面大約二三十步外,有幾個人影正纏作一團,看樣子,正在交手。
真奇怪,我愛上她了?鄭司楚想著。自己總是這樣,愛上不應該愛的人。第一次是名花有主的蕭舜華,第二次是與宣鳴雷情投意合的申芷馨。這一次,還會和前兩次一樣吧?鄭司楚想著,心底升起了一種無法抵制的失望。
「什麼?」
他們夫妻二人歇下的時候,鄧小姐卻仍然未睡,她想的仍是那個在屋頂上截住了刺客的人。
母親只是一句話,但鄧小姐已剎時明白過來了。可娜夫人撫了她的頭髮一下,微笑道:「阿容,你確是聰明。」
他們護送鄧小姐回到正廳,正廳里仍是亂作一團。吃乳豬吃出這等禍事來,林先生亦是嚇得不住發抖,見陸明夷護送鄧小姐回來,他直如平地里撿到了一個無價之寶,急急衝過來道:「鄧小姐,您不要緊吧?」心裏只是道:「鄧小姐來了兩回,兩回都出了事,幸好都有驚無險,不然我這份家當只怕要守不住了。」
狄復組一心想要復國,但大統制對國中各族一視同仁,狄人中也大多不認同狄復組的所作所為。在狄復組看來,想要在大統制治下復國已是不可能,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推翻他。鄭司楚因為宣鳴雷的身份,對狄復組並無惡感,何況他們也已加入再造共和,應該是同盟,只是這些人竟然去劫持鄧小姐,這種做法他也絕對無法贊成。和這人在轉瞬間換了幾招,只覺這人的拳腳極佳,不下於宣鳴雷,他們三人若是齊上,自己定然不是對手,便低聲道:「你們是狄復組?」
鄧滄瀾看了看他,慢慢道:「陸將軍所言甚是,不過此事倒不必過慮,此人既然能相救小女,定然與刺客並非一路,他既不願露面,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陸明夷點了點頭道:「今晚之事,末將尚需向大帥稟報,請鄧小姐讓人傳個話,說末將求見,請大帥撥冗。」
「自殺了?」
這些人居然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也要擒住鄧小姐!陸明夷心中已是暗暗生寒,一夫搏命,萬夫莫敵,這話平時也聽得多了,但真正要不顧性命,卻也很少有人能做得到。眼前這敵人竟然真的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陸明夷本來自恃本領高強,敵人定不會是自己對手,可就算敵人鬥不過自己,最終自己還是失了先機。
陸明夷翻身下馬道:「鄧小姐,這是末將職責所在,不足掛齒。鄧帥尚未安歇么?」
不想傷害她,也不想讓她失望。可兩次見她,都差點傷害了她,而她對自己只怕亦完全沒有感覺。在黑暗中,他抱頭躺在床上,眼前卻依稀閃現了鄧小姐的面容。
陸明夷到了院中,馬上便衝到了院角。他雖是第一次來林先生宅中,先前卻已將這院子查探得清清楚楚。院中種了好幾株大樹,院角有一株離院牆極近,他將雙槍插回背上,將身一躍,抓住了一根樹枝,翻身上了院牆。這院牆上也已積滿了雪,但他跳上去仍是穩穩噹噹,雖然從院牆過去可以走上屋頂,但院牆比屋頂要低不少。他剛跳上院牆,已見幾個人影從正廳屋頂衝過,沖向偏院。雖然他反應極快,可還是慢了一步,陸明夷見這些人在屋頂亦是如履平地,自己就算上了屋頂也肯定追不上,心中更是驚慌,忖道:「難道真沒辦法了?」
出了這麼件意外,接下來該怎麼辦?至少可以肯定一點,裘一鳴今天是不會來和自己接頭了,希望明天能順利接上,便事不宜遲立刻渡江回去。鄭司楚本來覺得對這一趟行程已經考慮得滴水不漏,只是真正的情形卻往往會越出自己的想法。
鄧滄瀾道:「野心么?軍人要的就是野心,若無野心,終將一事無成。」
「她沒什麼,倒是說那個叫陸明夷的軍官很有才幹,讓你多多關注,此人應能大用,但這人野心不小。」
看來,大統制這道擢賢令著實下得及時。他本覺南軍人才濟濟,北軍中卻頗顯暮氣,但看起來,北軍里也並沒有才士,在這非常時刻,更需不拘一格地提拔使用。
躺在床上,鄭司楚想了半天,最後終於打定了主意。自己不露面,最多只是躲過燃眉之急,卻是後患無窮。事已至此,也只能將錯就錯,賭一下運氣。好在父親說過,接應早已安排好,隨時可以出發。
「可娜。」
門開了,鄧滄瀾將妻子迎了進去。待她一坐下,鄧滄瀾便道:「怎麼樣,阿容發現了什麼沒有?」
「是那個笛師的兄弟么?」
蒸籠里居然有個人!林先生嚇了一大跳,他剛想喝斥,這人手一揚,一掌推在他的肩頭。林先生只覺一股極大的力量湧來,一個踉蹌,登時被推到了一邊,那人已衝到了鄧小姐身邊。
最可疑的,是這婦人么?可是陸明夷怎麼也不相信這個膽戰心驚的婦人會在房頂與刺客惡鬥一番。也許她深藏不露,可這種深藏不露法未免也太過份了。那麼,唯一的結論,就是有人假扮僕役,混入了林宅。可是如果這個人真的假扮僕役混進來,肯定另有所圖,怎麼反而會截住刺客,救下鄧小姐?
一陣厲風襲來,正打向他的手腕。這人見來者出手甚快,不由微微一驚。這廳堂中儘是些文士藝人,他卻沒想到竟然還能有人會攔阻自九*九*藏*書己,左手一擋,右手仍是將黑索向上一拋。這黑索上裝著一個小小鐵抓,直直飛上,一下插在了屋頂,幾乎同時,屋頂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缺口,一隻手探下來,一把抓住了鐵抓,便向上提去,而那人正打中他的手腕上,卻是一支鐵笛。
「是林宅那個笛師的兄弟。」
雖然找到了五個可疑之人,但盤查再三,發現這五人並沒有可疑之處。其中三個在事發之時,有旁人佐證,確實不在現場,另兩個雖然沒有佐證,但一個是婦人,另一個身材魁梧,根本不是自己見到的那個人影。鄧小姐也說當時她已嚇得暈過去,根本不曾看到那人的模樣,更是讓他失望。
鄭司楚想的完全沒錯,這些人確是狄復組之人。狄復組雖然被大統制連番打擊,但現在大統制的首要目標是五羊城,狄復組也不想讓大統制對狄復組過於看重,因此此番行事,務必要機密,只要讓鄧滄瀾覺得那是南軍所為。但這個林宅僕役突然半道里殺出,本領異乎尋常的高明,甚至還會斬鐵拳,一眼看破了他們的真正身份。這消息傳到大統制耳中,狄復組的處境將要更加艱難,他們驚心之下,只覺不殺了這少年僕役,就算能把鄧小姐順利劫走,此行亦是徹底失敗,因此再不顧一切,便準備合力將鄭司楚殺了再說。鄭司楚對付這一人已覺吃力,見另一人也衝上來,心頭更是一慌,正待說明,卻聽後面有人喝道:「站住!」
她說來仍是不假顏色,彷彿今晚發生的事與她全然無關,卻喚過一個工友來,讓他去向鄧帥稟告。程迪文本想面見鄧帥,鄧小姐總該在一邊陪坐,這樣好多看她幾眼,但見她居然自己不去說,不由大失所望,心道:「真是何苦來,我該說什麼?」但話已出口,總不好說現在不想見了。
真有援軍?他怔了怔。顯然有人攔住了那些刺客,可看樣子來的只是一個人。他不知道這個意外的援手究竟是誰,快步沿著腳印而去,心中只是不住地默念:「無論如何,都要頂住!」
這正是斬鐵拳的一式。鄭司楚原先只精於刀術和槍馬,拳腳功夫不算太好,他對自己這短處心知肚明,因此跟宣鳴雷學習時,對斬鐵拳練得遠較斬影刀刻苦。拔刀向鄭司楚攻擊那人正是從蒸籠里衝出來的那刺客,鄭司楚能在屋頂出現,他自然不敢小看鄭司楚半分,但鄭司楚這一出手卻也讓他大驚失色。這一招此人明明亦是爛熟於心,可就是太熟了,眼前這敵人突然使出來,他反倒不知該怎麼應付,只一怔忡,鄭司楚一掌已擊在他的手腕。
陸明夷的心剎時便涼了。這是最後的機會,但這最後的機會也失去了。他右手槍被阿七抓住,變招快極,左手槍已翻了過來,正砸在阿七肩頭,這一招神鬼莫測,阿七雖然精擅步下擊刺之術,卻也擋不了,槍共有兩三斤重,陸明夷出手又穩又狠,他肩骨立被打得粉碎,慘呼一聲,鬆開了陸明夷的右手槍,人摔倒在地,只是被他一阻,陸明夷上沖之勢已盡,自己也落了下來。就在這一瞬,鄧小姐被提出了屋頂。
這個意外會有什麼後果?他想著。鄧小姐應該沒有發現自己,方才他見那兩人挾著鄧小姐,鄧小姐已是昏了過來,只怕發生了什麼都不曾發覺。一想到這個第二次見到的少女,鄭司楚心裏就是一動。第一次見她,自己是以施正的身份,第二次又是以嚴青楊的身份,什麼時候能用本來面目見她呢?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鄧小姐是鄧帥的女兒,現在南北交鋒,兩軍勢成水火,她雖然不是軍人,也是自己的敵人,可是對這個少女,他總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完了!
看著陸明夷離去,鄧滄瀾卻隱入了沉思。
只是,那三個人,真是狄復組么?
陸明夷越想腦子越亂。此時已到了後半夜,大雪仍是紛紛揚揚,他肩頭都積了薄薄一層,但陸明夷卻似毫無察覺。自己向來覺得自己足智多謀,思維縝密,可今日之事實在太奇怪了,這個不知面目之人到底是什麼用意?一直到了臨時帥府,他仍在想著。
兩人交手,只不過一瞬間的事,但這一瞬間里兩人的拳勢都已變了三四變,一招一勢,絲絲入扣,鄭司楚只覺就和宣鳴雷教自己這套斬鐵拳時兩人喂招一般,心下再無懷疑,這人也會斬鐵拳。
鄧小姐顯然也極是意外,她微微一皺眉,正待站起來,但從蒸籠里出來之人動作極快,一掌壓向她的肩頭,鄧小姐就算練過武功也擋不住,何況她只是個纖弱少女,只覺如一座山壓上來,哪裡擋得住?一下又壓回椅子里,這人左手一場,袖中飛出了一根黑色細索,一下將鄧小姐連人帶椅子縛了一圈。
陸明夷本以為鄧小姐定會嚇得魂不附體,只怕已昏過去了,誰知鄧小姐雙眼明亮,臉上毫無懼色,看見陸明夷,只是低聲道:「陸將軍,多謝你相救,把我送下去吧。」
陸明夷驚得叫了起來,齊亮點點頭道:「是,此人領角暗藏劇毒,方才我們縛住他的手腳,但不曾防備這一點。」
那三人都是一怔,卻仍是不約而同地沖了過來。鄭司楚生怕還要不明不白地與他們交手,索性扭頭便走。他們四個人身法比陸明夷高明得太多,待陸明夷追到,四人都己逃出了偏院,跳下屋頂。陸明夷見鄧小姐安然無恙,暗暗鬆了口氣,忙解開鄧小姐身上的黑索道:「鄧小姐,您沒事吧?」
看來,只能鋌而走險了。
齊亮黯然道:「明夷,那傢伙自殺了。」
進了臨時帥府,鄧小姐從車中出來,向程迪文行了一禮道:「程主簿,多謝您相助。」
他在想著的時候,陸明夷也在沉思不定。
鄧滄瀾笑道:「細作細作,細處而作,難成大局。此人縱有膽色,畢竟只是個細作罷了。對了,阿容怎麼樣了?」
陸明夷喝道:「此事定有內奸!快去,遲了便要毀滅證據了!」
雜役陸陸續續進來,站立在一邊,每進來一個,陸明夷便掃一眼,看到方才在偏院里read.99csw.com見過的,讓他們站在一邊。但偏院未見過的人,陸明夷卻上前,與這人握握手,又細細打量了一下。他查得極快,有些人站在一邊,但有些人卻讓他站到另一邊,林先生更是莫名其妙,不知陸明夷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程迪文方才曾捨命相救,鄧小姐亦看在眼裡。雖然她對程迪文觀感不好,心中還是有些感激,微微一笑道:「我沒事了。」
陸明夷在正廳里盤查,鄭司楚卻剛回到房中。
他拿定了主意,卻也只能聽到大雪落下之聲,怎麼都聽不到有異樣。天越來越暗,他等得亦是越來越心焦,正在焦躁不安之時,忽然聽得邊上屋頂傳來「喀」一聲響。鄭司楚皺了皺眉,心道:「裘一鳴這般不當心?」
可娜夫人打斷了她的話道:「小丫頭,你把人心想得太簡單了,他既然有所圖謀而來,哪會為了一點惻隱之心救你。」她說到這兒,見鄧小姐有點失望,心中終是不忍,小聲道:「阿容,你放心吧,阿爹現在不會對付他的。」
他在屋頂逃走時,很快就跳下屋頂,並沒有出林宅。那三個狄復組之人急著落荒而逃,並沒有為難他,他暗叫僥倖。一回房中,卻見嚴四保和嚴青柳都在屋中,嚴青柳已將樂師外套脫了,兩人眼中都有焦急之色。一見他回來,嚴四保急道:「青楊,你跑哪裡去了,快換上!」
他的動作快極,鄧小姐被他一下縛住,毫無還手之力,此時那人將手中細索向上一拋,喝道:「快走!」
他們一進書房,鄧滄瀾已迎了過來。雖然這兩人年紀和資歷都比鄧滄瀾差得遠,但鄧滄瀾對他們倒很是客氣,先謝過了兩人相救之恩。程迪文也沒什麼話好說,只是隨口安慰了兩句,便要告退,陸明夷卻並不走,待程迪文走後,他才道:「大帥,末將有一事相稟。」
他們此番出動,共有四人,阿七與他在下攻擊,另有兩人早已潛伏在屋頂。今日天公作美,大雪紛飛,屋頂那兩人已伏了大半日,身上早被積雪蓋住,根本沒人發現,只等他將黑索拋上,那兩人便可將鄧小姐憑空擒走。他剛一舉手,邊上忽地有人喝道:「住手!」
現在南北交鋒,表面上不禁平民往來,但鄧滄瀾哪會不防南軍細作趁此而來?每次有人渡江北上,他都下令對新來之人暗中嚴加察看,嚴四保這一家三口雖然並沒受到特別關注,卻也並非漠然處之。可娜夫人道:「這人有如此膽色,當真不凡,真不用管他?」
這些刺客來得突然,而這個突然殺出,助了自己一臂之力之人更讓陸明夷生疑,他本來還有追擊之意,但鄧小姐畢竟更加重要。他道:「鄧小姐,請放心,現在已經沒事了。」
鄧小姐道:「是,我知道了。反間計。」
鄧滄瀾詫道:「面具?」
和鄭司楚交手之人忽然身體一震,眼中卻現出了一道寒光,那抬著鄧小姐的兩人中有一個將鄧小姐一放,一個箭步衝上,手中卻已拔出了一把短劍。
嚴四保一邊喝著水,一邊道:「那陸將軍記性倒是好,一個個居然都記得清清楚楚,一口就說出沒照過面的人。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唉,青柳,你不象你哥哥那麼有一手本事,就只好當雜役。若是陸將軍不認得你,還不是也要被懷疑了?」
看來,那小軍官是發現了自己身上的僕役衣服了,只是林宅僕役這麼多,諒他也查不出來。只是這人既然已經生疑,林宅自己是不能久呆了。鄭司楚換上了樂師衣服,只覺腳上生寒,卻是剛才在雪地里踏了一陣,鞋面已被雪水打濕,便換了雙鞋,將濕鞋放到火爐邊。
鄧小姐搖了搖頭:「我又不是什麼要緊人物,他能有什麼圖謀?只怕這人也頗具惻隱之心……」
陸明夷道:「程主簿,你放心。」話雖這麼說,心中亦是茫然之極。鄧小姐突然受襲遭擒,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他現在才知道天下之大,奇才異能之士實非自己所能想象,自己實是太過輕敵了。
林宅的僕役有二十七人,因為召集得太急了,所以過了好一陣才到齊。最先過來的是偏院那些,陸明夷只是掃了一眼,便讓他們站到了一邊。林先生見他沒說什麼,還有點忐忑,小聲道:「陸將軍,這裏沒有可疑之人么?」
屋中的變化來得太過突然,直到現在霧氣也沒散盡。陸明夷道:「阿亮,你跟我去追!」
這個和自己並無血緣關係的女兒,心思之靈敏,活脫脫就是一個小號的自己。可娜夫人想著,站起身道:「阿容,你早點睡吧,也好壓壓驚。」
鄧帥的書房還亮著燈,顯然還沒安歇。鄧小姐道:「阿爹沒睡吧。陸將軍要見他么?」
上了屋頂,鄭司楚這才鬆了口氣。與宣鳴雷到了五羊城后,剛進水軍那一陣因為見宣鳴雷的斬鐵拳和斬影刀十分厲害,他虛心求教,宣鳴雷倒不藏私,闔盤托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時為了能在戰船上對敵,也常在跳板上練習,此時鄭司楚的拳腳本領雖然還較宣鳴雷稍有不及,實已不遑多讓。他翻身上了偏院屋頂,正見前面有幾個人沖了過來,不自一怔。
那個小軍官查到誰了?鄭司楚想問,偏生嚴青楊是個啞巴,說也不說出來。只是嚴四保本來是個多嘴的,兩個兒子又都是啞巴,他一肚皮話總是說不出來,一進屋,一邊從火爐拿下水壺倒了壺,一邊道:「那陸將軍也真是奇怪,還拉手摸鞋的,要做什麼?真是怪事。」
「是。末將看過,竟是從林先生家中那仆佣阿七臉上剝下。這些人如此殘忍陰毒,只怕所謀非小,請大帥下令,對林宅嚴加盤查。」
林先生暗自咋舌,心道:「鄧帥怪不得派這陸將軍前來,有他保護,鄧小姐難怪不曾出事。」
陸明夷頓了頓,才道:「此事末將想來,大有蹊蹺。」
斬鐵拳摧枯拉朽,若是強抗,這人腕骨都要被鄭司楚擊斷。雖然驚愕之下失了先機,但這人慌而不亂,手腕一屈,短刀已脫出掌心,手掌就如斷了般彎下來。鄭司楚一掌雖然擊中他手腕,卻九九藏書覺掌沿一滑,根本用不上勁。
陸明夷帶來的衝鋒弓隊士兵已有幾個也爬上了屋,偏院里的人聽得屋頂突然有異聲傳來,一個個全都莫名其妙,有兩個跑出偏院後門查看,一時間偏院後院里擠出了好幾個人來。陸明夷喝道:「快閃開了!」說著,扶著鄧小姐走到屋頂邊緣,攬住她的腰肢向下一躍。幸好偏院沒有正廳那麼高,他跳下去還沒什麼難。他一跳下地,齊亮已擠了過來道:「明夷!你把鄧小姐救回來了!」
陸明夷心急如焚,沉聲道:「快過去看看!」
阿七被打翻在地,程迪文已搶上前去,一腳踏在他前心。這些人暴起發難,直如鬼魅般將鄧小姐擒走,他見衝過來這人正是先前護送鄧小姐的陸明夷,叫道:「陸將軍,怎麼辦?」
鄭司楚越聽越是心寒。那姓陸的小軍官竟然能夠過目不忘?不過這麼一來,也可以斷定在屋頂上他並沒有看清自己的樣貌。嚴青柳一直在屋裡吃酒席,鞋子不濕,手也是暖的,那小軍官自然不覺他可疑,否則嚴青柳肯定要被懷疑了。此人竟有如此過人之能,北軍中看來後起之秀亦復不少。他只盼著嚴四保再說一點,但嚴四保這時倒不說了,只是要嚴青柳燙燙腳上床睡覺。今晚雖然出了個亂子,受了一番驚嚇,但一桌酒席還是吃到了肚子里,亦算划得來。想著大兒子被林先生賞識,自己一家三口能在東陽城裡安身立命,嚴四保已是心滿意足,不住贊著林公厚道,洗過腳睡到床上后,還說了幾句讚歎的話才打起鼾聲。可鄭司楚哪裡還睡得著,躺在床上只是思前想後。
宣鳴雷說斬鐵拳是他家傳,但五羊城也有傳承。不過這人既然不可能是父親安排的,那麼是狄人的可能性居多。現在狄人中的狄復組已經加入南方再造共和勢力,十一長老會中有一個正是狄復組。鄭司楚已是心頭雪亮,這幾人有八成便是狄復組的人了。
鐵笛也有被當成隨身兵器所用的,一打中這人的手腕,便是「當」一聲響,發出的卻是金屬的聲音。這人腕上套著一個鐵管,便是收藏黑索之用,鐵笛正打在鐵管上,兩人都覺手臂為之一麻。這人心道:「這傢伙力氣倒是不小。」不過這僅是一個小意外而已,他拋出黑索,右手便順勢過來一把抓住了那支鐵笛,人已疾轉半圈,一足猛地向後蹬去。
他們倒沒有等多久,很快那工友過來道:「程主簿,陸將軍,大帥有請。」
這兩人會是一個人么?一個人的眼神怎麼也騙不了人,就算相貌不同。難道這人有一種任意改變容貌的方法?如果母親和父親知道了這個人曾經兩次潛入己方,一定會對這人的膽色大加忌憚,甚至可能拼著反間計不成也要除掉這人以絕後患。鄧小姐不知為什麼,總是不希望他受到傷害,因此她並沒有向母親說出自己的懷疑。只是把這件事瞞過了父母后,她還是茫然。
鄧小姐點了點頭,低聲道:「他們相貌一般無二,肯定是。」如果陸明夷聽到了,更會大吃一驚。陸明夷有過目不忘之能,鄧小姐卻也有此能,連席上只見過一眼的一個笛師都記得清清楚楚。
鄧小姐道:「那好,我即刻去向阿爹傳稟。」
鄭司楚見這三人齊齊衝來,雖然不怕,卻也暗自苦笑。這些人本來應該是自己一方,可陰差陽錯之下,自己與他三人反而火併起來。若落到那軍官手裡,誰都沒有好處,他不想再戰,向後一閃,低聲道:「快走!」
程迪文送了鄧小姐回來,實盼著能和她多聊一陣,可鄧小姐對他一直不冷不熱。他自覺雖然自己曾奮力救她,可功勞卻實在談不上,也沒臉自誇,待鄧小姐向他告辭,程迪文已是茫然若失,回了一禮道:「鄧小姐,您也擔驚了,早點歇息吧。」
林先生的宅院很是軒敞,堂屋的屋頂足有兩丈來高,此時椅子已有離地丈許,再過片刻就要提到屋頂。程迪文被那人一腳踢得翻倒在地,見鄧小姐被憑空擒走,心知憑自己本事是攔不住了,急得快要吐血,卻聽得一聲怒喝,卻是陸明夷一躍而起,舉槍向那黑索掃去。
這黑索極為堅韌,但陸明夷看得極准,恰是短槍的鋒刃處掃向黑索。阿七見這小軍官如此了得,心下一橫,手鬆開了椅腳,雙手一把抓住了陸明夷的槍柄。他們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只消計策得逞,自己的性命在所不惜,阿七也根本沒顧慮自己,陸明夷力量雖大,但槍上墜著一個人,哪裡還掃得動,被阿七一帶,人也掉了下來。
他躺了一陣,門響了,卻是嚴四保和嚴青柳回來了。他忙起身,嚴四保倒絮絮叨叨地道:「青楊,你躺著吧,今晚真是事情多,唉,好在有驚無險。」
鄧滄瀾苦笑了一下:「生性如此,你我夫妻多年,難道還不知道么?」
程迪文鬆了口氣,正要再說什麼,陸明夷道:「林公,你即刻下令,讓府中所有僕役下人傳來此處,一個都不能少!」
他將在林宅屋頂看到有個穿僕役服的人曾阻住刺客之事說了,又道:「大帥,此人行蹤跪秘,只怕另有內情,末將查看過,自盡的那刺客臉上竟然矇著一張面具。」
這些人是誰?他們竟然對付鄧小姐,顯然是要對鄧帥不利,換而言之,這些人應該是支持南軍一方的。難道是父親定下的策略,要借劫持鄧帥之女來要挾他?父親也許會定這樣的計策,但鄭司楚馬上也明白過來這些人肯定不會是父親安排的,因為那幾人見鄭司楚突然出現,也一般大吃一驚,當先一人皺了皺眉,拔刀向鄭司楚猛地沖了過來。
林先生下令全體僕役都要去正廳,嚴四保最為焦急。讓嚴青柳換上鄭司楚的衣服去吃酒席,在嚴四保是舐犢之情,但被林先生髮覺卻只怕要有後患,他急著要讓嚴青柳把衣服換回來,可一回房,卻見鄭司楚沒在。鄭司楚怔了怔,脫下衣服,嚴四保連忙道:「青柳,快換上!」
當鄭司楚一眼看到屋頂上有好幾個人,其中並沒有裘一鳴時,第一個念頭是後悔。若早知道不是裘一鳴read.99csw.com,自己實在不該現身出來。但當他看到其中兩人抬著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的竟是鄧小姐時,又是大吃一驚。
可娜夫人喃喃道:「這人,只怕有八成就是南軍的細作了。只是他為什麼會救你?」
他想著,這三個人八成是狄復組的人。狄復組加入再造共和,鄭司楚原本對他們並無惡感,但狄復組若真箇如此不擇手段,他對這個組織的觀感也大為變惡。這些人居然要殃及無辜,只怕都不是善類,將來再造共和即使能夠成功,狄復組再次成為不安定因素也未必無可能。只是現在想這些太遠了,只能回去後跟宣鳴雷說說此事。宣鳴雷也是狄復組成員,而且聽他的意思,將來甚至可能接掌狄復組。如果能由宣鳴雷主持狄復組,這個組織才會脫胎換骨吧。
鄭司楚不由一怔,這人的反擊卻也來得極快。他被鄭司楚擊中一掌,雖然及時化去,手腕仍是和斷了一般疼痛,右手一時間也抬不起來,左手卻從右手下忽地穿出,一拳向鄭司楚擊了過來。鄭司楚見他這一拳,更覺奇怪,因為這人使的這一式宣鳴雷亦曾教過他,分明亦是斬鐵拳。他不等這人一拳打來,左手便五指分開探出,只待接住這人的拳頭,右掌又要一掌削去。誰知那人的左拳剛要擊去,見鄭司楚拳法已變,左拳亦是一展,食中兩指伸成了劍指,若鄭司楚還要抓來,這劍指便戳中他的掌心。
「陸將軍,今晚辛苦你了,早點回去安歇吧。」
鄧小姐如果出事,陸明夷就算不被治罪,下半輩子在軍中亦無前途可言,齊亮到這時才鬆了口氣。陸明夷掃視了周圍人一眼,喝道:「阿亮,那個活口呢?」
野心對一個軍人來說,實是一柄兩刃劍。鄧滄瀾明自,大統制雖是自己的妻舅,但這麼多年來對自己信任有加,最關鍵的只怕就是因為自己沒什麼野心。如果野心太大,便如利刃時刻在心,旁人定要生忌。可娜夫人暗嘆了口氣道:「也對。滄瀾,你也早點歇息吧,反正香餌已經拋出去了,就等他們上鉤。」
拉手摸鞋?鄭司楚心頭忽地一陣寒意升起。在嚴四保看來,那位陸將軍這種做法很有點古怪,但鄭司楚知道這並不是無謂之舉。剛才自己在屋頂與那三人鬥了一場,在雪地中踩了好一陣,鞋子已濕。鞋子被打濕,固然不能說明什麼,但今晚的僕役中除了送菜的那些,別個都在房中做事,不應該會把鞋子打得那麼濕法。而剛才自己是在屋頂上,手腳一定也已冰冷,在短時間里肯定無法回暖,而常在屋中的人手心卻是熱的,從這兩點就可以排除不少人,剩下的便是可疑之人了。
攔住那些人的,正是鄭司楚。先前陸明夷和齊亮過來查看時,他只聽到一句話,只道陸明夷要對付的是裘一鳴。裘一鳴得到的情報肯定至關重要,絕對不能失風,鄭司楚思前想後,亦想不出一個通知裘一鳴的辦法來。今天林府宴客,裘一鳴應該沒有機會堂而皇之地進來。如果他見勢不對,放棄了今天的接頭之機倒還好,就怕裘一鳴自恃有縱躍之能,急於求成,暗中潛入林宅來與自己接頭。裘一鳴現在又不知道自己是以嚴青楊的身份躲在林宅,自己若不露面,北軍見此情形,定然猜到自己就在宅中。林宅里仆佣雖多,如果他們一個個排查,自己也要插翅難逃。
可娜夫人聽著女兒低聲說著,一直沉默不語。今晚之事,誰也沒料到,雖然她早就聽得有人會來行刺,想的更是自己。畢竟,自己才是丈夫的智囊,而且是大統制之妹,女兒到底只是丈夫的義女,如果要要挾鄧滄瀾,自己是更好的目標,所以林先生殷勤來請,她自己沒去,只讓女兒成行。只是連她也沒想到,這些刺客居然會飢不擇食,居然對女兒也下手了。
可娜夫人笑道:「阿容,你的心腸也真好。他救你,只怕另有圖謀。」
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他轉身便向外沖了出去。林先生的宅第如此高大,誰也沒本事一躍衝上屋頂,要是搬梯子過來,那些人早就逃得不見影蹤了。他一衝出門,齊亮已迎上來道:「明夷,怎麼辦?」
齊亮知道兩個人帶著鄧小姐上了屋頂,追上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但現在已沒別的辦法,他心底暗暗叫苦,忖道:「這回可真是糟了,明夷只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他們奉命保護鄧小姐,本來想著不會有什麼大事,誰知怕什麼來什麼,鄧小姐一出事,鄧帥震怒之下,陸明夷定然罪責難逃。只是陸明夷看上去仍是鎮定自若,他心裏亦是一定。
屋中蒸汽騰騰,一時間什麼都看不清,但陸明夷有過目不忘之能,每個人的方位都記得清清楚楚,衝進屋裡只不過稍緩了片刻。但就是這片刻間,鄧小姐已被捕走,底下蒸汽雖濃,快到屋頂便淡了,他看不到鄧小姐椅下的兩人,但鄧小姐卻看得清清楚楚,心道:「這些人本領真箇不小。」情急之下,猛地衝上了桌子,一躍而起,右手短槍橫掃向黑索。
因為是在步下,長槍使用不便,陸明夷帶著的是兩把四尺短槍。他身形如電,一下沖入了霧汽中,心裏只是在叫著:「快!再快一點!」
鄧滄瀾嘆了口氣,喃喃道:「果然是這人。」
只是一件外套,換上倒也容易。嚴青柳急急穿上了,跟著嚴四保兩人趕去正廳,鄭司楚穿上樂師衣服,心裏卻不禁有些猶豫。
豈有此事陸明夷幾乎要叫出聲來。不論那人是不是救了鄧小姐,這人的面目實在大成問題,怎麼能這般輕輕放過?但他聽鄧滄瀾這般說了,也不敢多嘴,只是道:「是,末將遵命。」
方才在偏院里雜役有三個人,林先生見他掃過一眼便全都記得,有點不相信,問道:「剛才你們是最先出來的么?」
這人竟能破了這一式斬鐵拳!
這個人應該已經見過第二次了,可是他的真實面目到是怎樣的?他到底是誰?鄧小姐想著,第一次覺得心頭如此空虛茫然。
陸明夷的小巧功夫遠不及他們,可他畢竟精熟武藝,就算在屋頂,走得也不慢。那三人見陸read.99csw•com明夷也已追到,知道這手使雙槍的小軍官本領非凡,再想帶著鄧小姐逃走己無可能,如果不能在轉瞬間收拾了鄭司楚,他們三個人都逃不掉,那第三個人嘆了口氣,將鄧小姐放在屋頂,也從懷中摸出了一柄短劍。
裘一鳴的小巧騰挪本事非常好,據說不下於他的師兄,只怕太不小心才弄出聲響來。他一聽得這聲音,便再也坐不住了,翻身起來,打開了後窗。鄭司楚心思細密,外面白雪皚皚,他生怕留下腳印被人看破,因此從後窗出去。邊上的偏院里,那些樂班正吃得歡,聲浪一陣陣傳出來,他沿著屋檐下走到偏院後門,這才翻身上了屋。後門外是茅房,在偏院里吃酒席的人偶爾總會離席登東,因此後門外腳印甚多,鄭司楚擔心的只是在這個當口有人會出來。好在這時偏院里正吃得熱鬧,鄭司楚就算稍有聲響也沒人發覺,他翻身上了屋頂,誰都沒覺察。
當霧汽突然騰起來時,座中的人一時間都沒有覺得奇怪。就算林先生,亦只是想著:「這熱汽怎麼還這麼多?」耳邊卻聽得陸明夷的喝聲,一時間也聽不清他在喊什麼,霧汽中卻見有個人猛地從蒸籠中竄了過來。
林先生不知他突然要這麼做有什麼用意,怔道:「怎麼?」
無論如何,都要守住鄧小姐!但陸明夷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這些人謀定而後動,肯定已有一套完備的方案,只怕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鄧小姐搶走。陸明亮急得眼中都快有火星噴出,雙手在肩后一探,一把拔出了兩枝短槍。
他只想和鄧小姐多說兩句,但鄧小姐卻沒再和他多說,只是向陸明夷行了一禮道:「陸將軍,今晚也有勞您救助,小女子實是銘記五內,感激莫名。」
走出了女兒的房間,可娜夫人走到了書房裡。站在門口,她沉了沉氣,小聲道:「滄瀾。」
就是先前帶走王真川的那身份不明之人。那個施正雖然長相平淡無奇,年紀也有四十來歲了,但最後當船上火起,他冒險來救自己時,眼神里流露出的卻哪裡是個中年市儈模樣?分明英華內斂,豪邁挺秀。可是,施正與今晚這人相貌卻完全不同,她又實在搞不明白。
鄧滄瀾想著的時候,可娜夫人卻也沒睡,正聽著女兒說著方才之事。如果陸明夷能夠聽到,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鄧小姐說她被嚇傻了,什麼都不知道,事實上,就算鄧小姐措手不及,被刺客擒住提上屋頂,她其實都一清二楚。
施正。
鄧小姐吃了一驚:「不會對付他?」她的眼裡閃爍了兩下,想說什麼,卻也沒說,可娜夫人道:「阿容,這事可是至關重要,你千萬不要走漏了風聲,不能跟別人說。」
自己只安排了裘一鳴,怎麼會有好幾個人?
那是陸明夷追到了。
程迪文心想都這麼晚了,你還賴在這兒不走,說什麼要見鄧帥。他實在也很想說自己也想見見鄧帥,好多看一會鄧小姐,但道:「是啊,下官也想見見鄧帥。」
他急急過來問候,程迪文卻也更急,搶到鄧小姐邊上道:「鄧小姐,您受了傷沒有?」
父親知道自己在林宅,如果是他安排的,肯定不會如此。鄭司楚再不猶豫,待那人衝到自己跟前,身子略略一側,右手忽地一掌向他手腕削去。
攔住那幾個刺客的,是個身穿僕役衣服的人。雖然天色已晚,陸明夷根本沒看出他的相貌,但那人身上的衣著卻看得清楚。陸明夷能夠過目不忘,心知此人可能還不曾回到林宅,現在查點人數,馬上就能看出這人到底是誰。這人剛才固然是助了自己一臂之力,可這個人的身份實在也可疑之極,一定要查個清楚。林先生見他說得急切,不敢再說,馬上喚過施國強,要他立即召集府中僕役過來。
這幾人剛才都在偏院吃酒席,聽得異聲,最先出來,本來還在後悔,覺得不該好奇趟這渾水,只怕要說不清楚,聽得陸明夷記得清清楚,全都又驚又喜道:「陸將軍說得正是!」
阿七見程迪文出手攔阻,只道他本領甚高,已從懷裡摸出一柄短刀,一個箭步撲了過去,只待一刀將程迪文捅死,哪如同伴一腳就把程迪文踢開,他一刀反倒搠了個空。阿七也沒時間多管程迪文,一把抓住了鄧小姐的椅子,喝道:「走吧!」兩人同時奮力一躍,這黑索堅韌之極,雖然帶著三個人一張椅子,但屋頂兩人力量甚大,仍是行有餘力,椅子一下便被提到了半空中。
可娜夫人聽丈夫話中頗有感慨,眼睛看向案頭的一尊木雕馬匹,小聲道:「也對。唉,滄瀾,其實你的野心也太小了點。」
這人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但她總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不是相貌,而是身形,以及動作。她雖然不曾習武,但自幼就在軍中,軍人練武不知看過了多少,那個人出手之際總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他心中正慌,忽然聽得前面傳來幾聲交手之聲。陸明夷一怔,心道:「援兵到了?」他本已萬念俱灰,此時已生了一線希望,精神一振,快步向前跑去。哪知剛跑了兩步,畢竟不慣這般輕身縱躍,腳下一滑,一下從院牆上摔了下來。齊亮此時也已過來,見陸明夷摔下來,連忙過去,但不待他扶,陸明夷已翻身站起,喝道:「阿亮,托我上前!」
這少年軍官才具非凡,堪當大用。他想著。
陸明夷道:「方才我看到他們都在偏院,這些人不會有可疑的,最先出來的是這兩位,邊上那個跟著兩個樂師出來,他們不會是內奸。」
攔阻他的,正是程迪文。程迪文雖然離開軍隊已久,但當初在軍中練就的本領還沒扔光,一見鄧小姐竟然遭擒,情急之下,抄出鐵笛便來下手,在他心中只覺自己只消一出手,那人定然不敵,誰知那人卻連緩都不緩,一把抓住鐵笛,一腳反踢。這一腳力量極大,程迪文躲閃不及,被他踢得渾身一震,腿骨都似要被踢斷,人倒退了兩步,喝道:「來人!快來人!」
鄧小姐道:「女兒也不知。媽,」她猶豫了一下,又道:「抓住他后,能跟阿爹說,看在他救過我,不要難為他么?」